第15節
眾人正猜測發生了什么,便聽見樂者手中的梵婀玲徐徐響起,合著古琴清澈的錚錚聲,異常調和,似乎還散發著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異國韻味。 這時走廊盡頭的房間門打開,一個穿西洋裙裝的女郎走出來,纖腰輕擺,暗香浮動,女郎臉上的表情冷若冰霜,還帶著點目空一切的意味,或許是因為她正穿著時下最流行、裁剪最合身的服裝。 接下來是一個接一個穿著法式、英式、日式禮服的女郎走出來,每個人都站定在空地中央,轉身,再轉身,全方位展現著身上衣著的每一處細節。 那些美輪美奐的長裙,鎏紫、燦金、櫻桃紅、芙蓉白、天水藍、青草黃交相輝映,落在無聲凝目其上的看客眼中,漸漸地,演繹出歆羨、癡迷、貪戀、渴望等等各色人間欲念。 仝則退到角落里,看著他親手縫制的成品,也看著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心里生出一陣莫名唏噓,突然間便有了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這是前世演繹服裝最著名的形式——發布會,此時在歐洲還沒出現。但仝則最清楚不過,作為強有力的視覺沖擊,它能在最短的時間里最直接地引人注意,至于那些“模特”也都是他精挑細選,和馮四娘打了不少機鋒才要來的,全都是沒有出過局,在坊間尚算臉生的清倌人。 美人和華服,美酒與樂曲,等到燈光再次大亮,眾人還沉浸在剛才那一幕里,法國公使夫人已率先鼓掌,隨即全場爆發出一片贊美聲。 對于當下的人來說,這是別出心裁的演繹,且形式感十足,而女人,永遠不能抗拒那些被精心包裝過的,即便是刻意做出來的優雅與精致。 ——法國女人大概尤其不能,不到半杯酒的功夫,那位公使夫人已站起身,直奔仝則。 宇田顯得比仝則本尊還雀躍,不過看著公使夫人急切表達欣喜之余直往外蹦法語,不得已他只好先壓下內心激動,兢兢業業充當起了翻譯。 那位公使夫人是來談定做下一季服飾,仝則給出的價格公道,在京都貴族圈子里不算最貴,卻也不便宜,剛好可以滿足這些貴人們攀比的小心思——作為高級定制,這些貴人最在意的是獨一無二四個字,最好一種布料只供應她一個人,除此之外價錢都還是可以商榷的小事。 仝則深諳此道,話說得又漂亮,幾個回合就被法國女人引為了婦女之友。 她笑成一朵花,有幾分神秘地低聲問道,“我剛才看清楚了,裙子里面并沒加裙撐,說實話那東西又沉又難受,我也不喜歡,可為什么臀部還能營造出那么挺翹的效果,莫非是佟先生專門找的女郎身材比例絕妙?” 宇田一邊翻譯,一邊也露出好奇。仝則猜到有人會問這個,笑了笑道,“其實是加了幾個輕柔小巧的墊子,在襯裙和褲襪之間,將臀部墊高一點,就能起到這樣的效果。比起裙撐,確實要省事得多?!?/br> 公使婦人愣了一下,隨即發出一陣輕快爽朗的笑,恨不得拍掌大贊仝則有如此想法如此才華。 其實對于這類贊賞,仝則自覺受之有愧。后世早有臀墊,歸根朔源還是西方人發明,誰叫他們一直對前途后翹特別執迷,間接也影響了全世界的審美。 什么時候能用古中國的東西徹底代替西方人的,成為時代主導,也許是他下一步想要爭取做到的事。 一場成功的發布會結束,訂單果然激增,賓客和侍者散去之后,仝則才覺出渾身疲憊,是那種亢奮過后,身心都被抽離的空洞感。 可惜他的喜悅沒能持續多久,因為一舉成名,他的店鋪被眾人口口相傳,幾日后,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店門前,一群穿和服的侍女從車上攙扶下一個人。 正是那日當面羞辱過宇田的幕府將軍家女郎,那個長著狐貍眼的女人。 她神情倨傲,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在店內站了一刻,環顧四下,看不出半點滿意的表情。 林婉上前招呼客人,女郎身邊的侍女傲然道,“千姬小姐是來看挑選和服的?!?/br> 吳鋒忙捧上仝則親手繪制的和服圖樣,千姬隨手翻看,冷冷道,“我要做一件禮服,趕在下月初就要用,這兒衣服樣子我還算滿意,但要看看布料有沒有合適的?!?/br> 仝則此時才笑著迎上去,頷首道,“小姐想要什么材質,什么顏色?” 千姬的狐眸微微瞇起,揚唇輕笑了下,“我要出席的是皇太子殿下壽宴,他那日會穿大紅色禮服,就好像紅日一樣的顏色,而我,則要純粹的如同月光一樣的顏色,要每行走一步,都好像有月華灑落在地上的感覺?!?/br> 月光如水,那究竟是怎樣的質感?仝則張了張嘴,覺得這個想法太刁鉆,此刻遍尋他店內所有存貨,也找不出能符合這位千姬小姐要求的布料。 但她是幕府將軍的女兒,和大燕的皇太子有著非同一般的關系,也是仝則真真正正需要接近的人。 終于等到她親自找上門來,那么這單買賣,無論如何都不容有失! 第24章 仝則想過了,純白或是純銀兩色都不大符合那位千姬小姐的要求,眼下既無布料可用,那就得另想轍才行。 他不愿為這點事驚動裴謹,或者說,他心里不想讓裴謹看扁的念頭又在隱隱作祟,于是打定主意,務必要自己去找。 不信在偌大的京都,如此昌盛繁華之下,還找不出幾個頂級的衣料供應商來。 不過他要趕制接單服裝,便只能請游恒這個閑人幫忙。 奈何此閑人委實是個大老粗,仝則和他相處月余,對他的經歷多少有些了解。這人前半輩子只在水師里摸爬滾打,因一場戰事和上峰起了分歧。后來上峰貪功冒進失敗,做下屬的雖力阻過,可到底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結果還是被連帶殃及。彼時裴謹不知從哪兒得來消息,將他保了下來,從此以后他便死心塌地追隨少保,誓要今生今世不離不棄。 所以讓一個打十二歲上就從軍,連正經穿衣吃飯都胡亂對付了事的人,去研究何謂頂級面料,這事要真教他整明白了,大概也能稱得上是天方夜譚了。 一來二去,仝則也就不抱什么希望,想著還得自己親身上陣。只是這頭還沒正兒八經行動,就有人登門送來了消息。 正是有日子沒見的裴府總管李明修。 中年管家這日得空,他本就是裴謹信任的人,知道仝則在為侯爺做事,之前為避耳目不方便聯系,現在店鋪打開了局面,他也就堂而皇之從正門溜達著進了來。 看著一向眉目舒展的仝小爺頂著眼底兩坨郁青,印堂似乎也有點發黑,李明修不厚道地笑了,“怎么著,是最近數錢數得手抽筋,激動得半夜睡不著覺?” “李爺日進斗金,就少擠兌我兩句吧?!辟趧t親自泡了茶,遞到李明修手邊,“您今天來,是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當,三爺如今不在京里,打發我過來瞧瞧?!崩蠲餍奁仓枞~沫子,笑得大有深意,“你小子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三爺還真看重你,好好巴結著吧,經他手調理幾年,沒準你就有大出息了?!?/br> 仝則苦笑,“不給三爺添堵就好,我這里不缺什么,就是有個棘手的活兒。李爺知不知道,京里哪家綢緞店有最上等的料子賣?最好是自家有染坊的。我要的,是一般市面上找不出的那種?!?/br> 李明修皺眉想了想,“還真有這么一家,都說錢家皮草周家染坊,你別說京里最大的布料供應商之一是周家。只是這些年,那周老爺子的性子是越來越古怪,不做生人買賣,一向只和熟客勾兌,你貿貿然去,恐怕不見的能行?!?/br> 有就好,天下無難事,是人就一定會有突破口。 仝則說,“怎么都得試試,大不了我多進些貨,擺出誠意來,買賣人嘛沒道理有錢不賺?!?/br> “是這么個理兒,到底沒人跟錢有愁不是?”李明修咂巴一口茶,點了點頭,“要說周家最近也不是老掌柜當家了,換了新人,卻是老掌柜的侄兒。這么看八成有戲,年輕人嘛,想必更隨和些,你且去問問看,若實在不行,我再報給三爺想辦法就是?!?/br> 最好永遠沒有那一天。仝則沒接茬,默默算計起該拿出多少銀子來打動周家這個大戶。 李明修接著道,“孝哥兒最近鬧著要來看你,被我攔下了。等你這邊落停些,我帶他來做兩身衣裳,不過你的事不能教他知道?!?/br> “這個我明白。他近來可好?”說起裴熠,仝則臉上也帶出笑模樣,“有謝彥文陪著,功課上總該有所進益吧?!?/br> 李明修一笑,“可不是大有進益!前些日子二房規置東西,打安平那小子房里翻出哥兒的一枚玉扳指,正好借著這個由頭就開發了他。如今哥兒是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有手段。那謝彥文又是個安分的,太太也覺得欣慰?!?/br> 話鋒一轉,他又嘆了口氣,“就只是他那個媽,沒事總要作上兩回,前陣子為大爺虧空官中又鬧了一場,這還不是怕將來少了她二房的錢。要說三爺在外辛苦掙下這份家業,攤上這一個個的全都不省心,光知道享樂不知道建設?!?/br> 李明修說著,大搖其頭,“多早晚,把哥兒養在三爺身邊,恐怕還能好點?!?/br> “二爺呢,身子還好?”仝則問,對于裴熠而言,生命中缺少父親,也就等于少了一個樣本來教他如何做有擔當的男人。 對于這點,他自是感同身受,想想當年,他何嘗不是看見別人家父子相親相愛,心里就覺得羨慕得緊,即便他已算是個想得開,懂得疏導情緒的人。 李明修撇嘴,意思還是老樣子,然后答非所問道,“不說那些個了,你明日趕早去周家談談進貨,我也回去歇著了?!闭f罷起身,站在桌子旁,順手翻了下紛亂的圖稿,驀地發現一張小弓弩,他咦了一聲,“這不是三爺的東西?” 那小玩意兒攤在一堆稿紙堆里,要不是李明修扒拉出來,仝則早把給它忘了。 是那天裴謹莫名其妙留下的,說是送給他玩。那弓弩不大勁道不小,按時下的說法,應該有個十力左右。 仝則平常會做俯臥撐,也做引體向上,臂力還是不錯的,不存在拉不開弓的問題。而這個時代火器早成為主流,槍支炮彈是應有盡有,這種弓箭就變成了貴族們的玩具,騎馬射箭都是平日里休閑娛樂的手段,仝則原身出身武將世家,騎射當然不在話下。 所以裴謹給他這個,大約是想讓他消遣著玩吧。 他有一搭沒一搭跟李明修如是解答,卻見中年管家手里把玩著弓弩,遲遲不動窩,眼神倒是越來越繾綣,搖頭嘆道,“多少年了,想不到三爺還留著它?!?/br> 聽上去像是有故事,仝則很給面子的問,“這是三爺小時候的玩物?” “哪里是玩物……”李明修搖頭興嘆,“那是三爺費了多少力氣才來的。要說三爺小時候,過得也算是苦了,倒不是缺衣少穿,卻是除了錦衣玉食一無所有的苦?!?/br> 李明修退了兩步,又一屁股坐下來,看樣子是打算把陳年舊事抖落一遍。 “老爺那會兒忙著征戰四方,對家里照應不到。三爺逢年過節才能見著父親一面??衫蠣斠驗槎斏碜拥木壒?,又和太太起了齟齬,兩個人有些年不說話,鬧的三爺小小的人夾在父母中間是左右為難?!?/br> “老爺不大喜歡三爺,總覺得他生得單弱,不是武將的苗子。又一力栽培大爺??纱鬆斈睦锸悄菈K料,沒有父親管教,成日在家混吃混喝,漸漸地也長歪了。等到老爺回來,看見大爺徹底成了個紈绔,心里更怨恨太太沒教好,說她是有意耽誤大爺。兩個人大吵一架,老爺從此搬出上房,直到過世再沒和太太和好?!?/br> 怨不得現在薛氏從里到外都透著一股子安穩自在,一點不像寡居的孀婦…… 李明修話匣子打開,回憶就停不下來,“太太不鬧也不爭,就只是一味培養三爺??蓻]了嚴父,太太就成了嚴母,把三爺逼得沒有一點自己的時間。不光讀書,更要習武。找的師傅凈是些不出世的高人,還有專攻刺殺一道的。三爺練武那些年,身上瘀青從沒斷過,那個狠法,我們在旁邊都看不下去。不過也有好處,就是把他的身子骨練強健了不少?!?/br> 頓住話,他仰面嘆了嘆,又道,“三爺小時候是活潑性子,什么捅馬蜂窩,上樹翻墻一樣都沒落下過??蛇@么被調教,等咬著牙捱過來,人也變得老成莊重了。往那兒一站,就算是笑著的,你也猜不大透他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十二歲那年,三爺在老爺書房外跪了一夜,求老爺帶他去西南戰場,倘若能立下軍功,從此以后就請老爺原諒太太當日的冒犯?!?/br> 仝則聽得抽了一口氣,不知這話是裴謹肺腑之言,還是薛氏教他說的?跟著又暗暗搖頭,小孩子參與到父母的隔閡里,試圖干預化解,其實并非明智之舉。 果然李明修唉了一聲,“老爺也是心狠,素日正眼都沒瞧過三爺,趕上人家在外頭跪著,他倒把大爺叫了去,還手把手的教他射箭,和大爺有說有笑,等玩夠了才想起跟三爺說,讓他要懂得長幼有序,兄只要友即可,弟卻一定要恭。將來就算他成就再高,也要一輩子照顧好兄長,不能讓大爺受一點委屈,還非逼著三爺立誓。大爺那會兒就拿著個小弓弩站在一旁笑看?!?/br> 攤上這么個爹,真還不如沒有呢。仝則一面心道,一面默默替少年裴謹掬了一把同情的汗。 “三爺跪了一晚上,總算得了老爺首肯??尚睦锉镏鴼?,回去就發起高燒,太太來的時候,聽見他滿嘴里說胡話,只叫著弓弩兩個字。太太終于也心軟了,背著人叫打了一把,上頭刻著三爺的表字,求老爺親手送到病榻前?!?/br> 仝則蹙眉,脫口問,“那三爺知道,這是太太的意思,并非老爺的么?” 李明修抿嘴不答,半晌才搖頭,“三爺什么不知道,只是很多事他不愿說。這小玩意也不見他拿來用,只是時時帶在身邊,后來老爺去世,他在靈前守著那晚,我見他取出來摸了好久。就只剩下那點子父愛,他渴求了一整個少年時代的,末了……也不過如此?!?/br> 是有點可悲,看來這東西只能當個回憶,不過興許時間一長,還真能騙自己相信那份感情曾經存在過。 可是不對啊,怎么他又轉手送給了自己?難道這東西真寄托了長輩對晚輩的拳拳之心,充滿了關愛和照拂之意? 這么想著,仝則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在回憶裴謹看他的眼神,好像的確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像是在打量一個孩子…… 雖然自尊心隨之受到了一點打擊,但仝則還是豁朗人,轉念就尋思起裴謹小時候的悲催事。原來他童年是這樣過的,卷進大宅門的齷齪事里,薛氏未必不是成心把裴詮養歪,裴父的不滿也未必沒有出處,只是遷怒于一個孩子還是有失公道。 父親冷漠,母親冷酷有心機,生存環境險惡之下,這孩子居然還沒長歪,為人處事依能溫和坦率,也算是朵奇葩。 仝則轉著手里的弓弩,在燈光下細細翻找,終于在內側一角找到上頭刻著的字,予愛子行瞻,父贈。 行瞻,是裴謹的表字。這個瞻字倒是挺有先見之明,似乎從開始就預示了他對父愛的渴望,也會成為瞻望弗及的一個未了愿。 又或許是他本人早就想明白了?既是虛情假意不要也罷,于是轉手送人,也算得上是另一種放下? 第25章 聽過裴侯的成長史,仝則莫名其妙夢了一晚上自己的童年,畫面一幀一幀,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有那么幾個片段似乎還和別人重合在了一起。 醒來時再回味,卻又不知那別人究竟是誰,只記得是個半大孩子,伶仃的身影看著叫人心酸,饒是仝則從不自苦也不自憐,連自己都沒心疼過的一個主兒,反倒莫名為別人有些悵然。 一定是日有所思,他寬慰自己,眼看著日上三竿,趕緊一骨碌爬起來梳洗了,先做正事要緊。 周記綢緞在南城,連帶染坊也開在一起,占地不小,還有自己的紡織工,也有織染匠人。粗粗一看很具規模,頗有幾分后世工廠的模樣。 店主正在里頭接待客人,外頭還坐了不少客商。候著的功夫里,仝則也沒閑著,很快打聽出來,正在里頭洽談生意的是店主的親侄子,名叫周長興。店主周福生聽說是從年初開始就做起了甩手掌柜,等閑不見客。至于原因,說話的人諱莫如深,仿佛老當家受了什么致命打擊,自那以后就開始一蹶不振。 排到仝則的時候,周長興已有些倦怠,見他分明又是生面孔,神情頓時帶了三分敷衍。 不過在聽到他要的綢緞成色,還有數量之后,周長興的三角眼倒是亮了一亮。 “哦,我聽人說起過,城里最近新開了家裁縫店,專做貴人生意的,想必就是佟老板您的鋪子了。失敬失敬,佟老板年紀輕輕就大展宏圖,將來必定大有可為啊?!?/br> 客套話就不必說了,仝則有分寸的含笑打斷,周長興當然是明白人,忙帶著他去看自家出產的料子,其中以綢緞居多,印染的確細膩,花色出眾,摸上去手感極好。 就是價錢不便宜,不過羊毛出在羊身上,這些自然攤在衣服成本里,總歸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仝則表示滿意,繼而說到重點,“我有一個客人急等一種顏色,有些與眾不同。說是月光一樣,可月光這種東西,取的無非是意境。所以我琢磨著,底子還得用天青,要在燈光下行走,顯現出銀白色的暗紋,工藝上須得先暈染,然后再用銀線一點點織就成,不知周老板可否為小店趕制得出?” “月光色?”周長興眉頭忽然緊鎖,像是想到了什么,臉色變得有點不大自然,半晌淡淡道,“這個說著容易,做起來太難,又耗時又耗力,那銀線還不能太過明顯,只做出行動間顯露的效果,實在有些強人所難了。本店的匠人怕是應付不來,還請佟老板去別處看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