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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妻 第69節

    代王妃輕飄飄瞧了他一眼,眼底冷意轉瞬即逝,更不顧壽安公主的低聲勸解,只朗聲道:“妾身這些年曾做下許多錯事,從前不曾察覺,今日感念先帝大德,聆聽高僧教誨,才知罪孽有多深重。殿下——”她看向代王,徐徐道:“先帝也曾教殿下仁慈賢德,當日殿下指使妾身父兄做下那些錯事,與妾身同樣背負罪孽,有負先帝教導。不如便也在這大悲寺中修行,消弭罪孽?殿下,迷途知返,尚可原諒,否則將來殿下以何面目去見先帝?”

    “滿口胡言!”代王在顧不得什么仁慈風范,怒聲斥責之間,險些站起身。

    永初帝輕咳了聲,目光往代王身上一落,如重刀砍過,霎時將代王稍顯凌厲的氣勢壓了下去。

    “姜家所作的事,是受代王指使?”永初帝眉目中立時顯出威儀,起身將在座眾人環視一圈,沉聲道:“你所說的,句句屬實?”

    “妾身不敢欺瞞?!贝蹂裆腥潜瘋?,仿佛真的痛悔,“當日家兄在西洲所做所為,橫斂資財也是為了妾身和殿下,妾身娘家當年蒙先帝器重,向來感激圣意,對殿下也十分盡心?!彼龂@了口氣,“皇上若懲治妾身,妾身不敢違抗,如今只求能修行消孽,痛改前非?!?/br>
    代王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當即跪地道:“皇上,臣蒙先帝教導,一向仁慈行事,絕未授意過姜家!”

    寺中風停聲靜,陡然生出的折轉令在場眾人都震驚訝然。

    永初帝沉默不語,面色亦冷凝沉重。

    那邊代王妃意猶未盡,對著佛像叩首,聲音沉緩悲哀,更說出代王從前做過的許多錯事來。而代王懾于永初帝的冷厲目光,雖則渾身冷汗直冒,卻是連半個辯白的字都沒敢說出來——代王妃是他最親近的人,姜家曾是他最倚重的勢力,代王妃既然背叛,所有的證據幾乎都能立時擺上臺面。

    夫妻一體,罪孽同擔,代王怎么都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會如此自尋死路。

    背后冷汗涔涔,被掌心握著的蒲團漸漸被打濕。

    好半晌,永初帝才徐徐開口,“今日來大悲寺,原是為禮佛,感念先帝之德?!彼麑⒛抗鈷呦虮娙?,細辨眾臣神色,旋即道:“代王妃既然自請修行,便準她說請。代王辜負先帝教導,行事有失,既然懷恩侯府之事已定案,朕體念先帝之德,寬大為懷,不再深究。著降代王為郡王,每日來大悲寺進香悔過?!?/br>
    眾臣都屏息不敢擅言,代王原以為永初帝會當場發作,借著這由頭徹查,聽了這話,背后冷汗稍收,更不敢當即辯解,只俯首道:“臣領旨,叩謝皇恩?!?/br>
    永初帝便也不再追究,依舊請高僧*,至晌午過后才擺駕回宮。

    代王妃已當場卸了釵簪,一眼都不曾再看代王和壽安公主,只由貼身兩名嬤嬤陪著,進了慈悲庵安置。

    那嬤嬤是自幼看著代王妃長大的,方才也是滿身濕汗,直至進了禪房,才跪地哀聲道:“王妃這是何苦!”

    “情勢迫人,不得不如此?!贝蹂谇嘀褚紊?,眉目現出倦色,“父親死了,兄弟子侄也都死了,連臨陽也都喪身郊野,我不想再看到母親也落這個下場?!?/br>
    嬤嬤一怔,“是有人在逼迫王妃?”

    “沒有逼迫……”代王妃搖頭。

    確實不算逼迫,是她自愿接受的交易罷了。今日之事算是她應永初帝的安排當中陳情,立了大功,雖就此青燈古佛,榮華盡失,卻能換來母親和姐妹在流放之地的安然無恙,能夠活著等到大赦,家人團聚。

    嬤嬤看著她的神色,也是凄然,嘆道:“王妃自嫁給殿下,便對他一片癡心,老奴實在……”

    “癡心算得什么?”代王妃倚在靠背,滿面倦色,“從前我以為他對我有情,才勸說父兄冒那樣大的風險,成全他的野心,也成全我的富貴。如今才知道……呵,父兄死了,姜家傾塌,我便成了棄子。我對他癡心,他雖也濃情蜜意,卻何曾真正對我有意?莫說如今情勢大變,他已岌岌可危,就算是他得償夙愿,屆時也會為借別家勢力另娶,我又算得什么?倒不如成全自己,至少能保母親和姐妹無恙?!?/br>
    從雍容華貴、端莊尊榮的太子妃到代王妃,她在姜家的滔天權勢下成長,從來都意氣風發,尊貴威儀。哪怕是姜家男丁被斬,女眷流放時,也不曾露出這樣的凄然神色。

    老嬤嬤察覺她的灰心,也自滴下來來,“王妃這樣受苦,老奴看著都不忍心?!?/br>
    “好在母親和姐妹能得人庇護,”代王妃深吸了口氣,指尖撫過半舊的桌椅,“我便在此念佛吃齋,等她回來吧?!?/br>
    淚滴在桌上,漸漸匯聚,代王妃卸下渾身裝飾,換上庵中緇衣。

    *

    回城的倚仗依舊如來時隆重,阿殷官職低,便跟常荀縱馬走在最末。

    今日之事,著實出乎所料。方才寺中雖安靜,眾臣卻都被代王妃舉止震驚,到得此時,已然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平素瞧著代王仁善行事,卻原來指使著姜家做了那么多事,如今竟被代王妃親自道出。若不是皇上感念先帝之德,仁慈處置,就這些罪名,若是查實了,貶代王為庶民都算是最輕的處罰。

    阿殷與常荀雖還未議論什么,心中各有揣測,猜得這應是永初帝的手筆,眼神交流之間,也是感嘆。

    正行走間,旁邊有報信的侍衛策馬馳過,阿殷忽覺身邊似有勁風襲來,忙伸手接住,卻是一枚寸許的木枝,外頭綁著一段布條。

    阿殷詫然抬頭,那侍衛已然疾馳離去,無從辨別。

    她將那布條拆開看過,卻是面色微變——上頭說,兄長陶秉蘭受劉陵之邀前往鳳凰嶺游山,她若不想陶秉蘭失足墜崖,即刻孤身前往鳳凰臺。若一個時辰后還未到,陶秉蘭性命不保。

    劉陵這個名字對阿殷而言并不陌生,他是陶秉蘭的好友,相交已有數年。先前兩人約了重陽之日登高,陶秉蘭因得了陶靖的囑咐,這段時間所有出京城的邀約全都推拒,甚至連入夜后的各種宴席都辭了。按陶秉蘭的性情,這節骨眼上給更不會貿然去那樣遠的郊外,恐怕這所謂的游山已是被人脅迫。只不知是劉陵有詐,還是兩人皆被用強。

    阿殷將那布條再瞧一遍,即刻收入袖中,沖常荀遞個眼色,放緩馬速。

    前頭是浩蕩的皇親重臣,后頭百官就少些拘束,兩人稍稍落后,待左右無人時,阿殷才將那布條遞給常荀,沉聲道:“兄長不會武功,在鳳凰嶺怕有危險,我得過去?!?/br>
    “不可!”常荀看過內容,當即搖頭。

    這布條中的意思太明白,顯然是要用阿殷去換陶秉蘭。能在禁軍中安插人手,明目張膽的給阿殷遞信威脅,對方的勢力自然不容小覷,幾乎可以肯定是代王。常荀受了定王囑托,哪能容阿殷去冒險。

    阿殷也稍微作難。

    她自然知道此去兇險,可兄長在鳳凰嶺吉兇難測,若當真“失足墜落”,于出手狠辣的代王而言,也只是隨手的事情。她在世上只有父兄兩位親人,父親身為羽林郎將,隨駕守護在前面,這會兒難以脫身,若不想陶秉蘭受害,她自然不能坐視不管。

    常荀也知道她的擔憂,便低聲道:“我可以派人去鳳凰嶺救回令兄,但你不能前去?!?/br>
    “我明白你的意思。這一去,落入對方手中的不止是我,恐怕殿下都要受掣肘。只是——”阿殷沉吟了下,蹙眉道:“我總覺得躲避無濟于事。就像今日兄長的事,稍有疏忽就可以落入對方觳中,借以要挾,防范躲避永遠難以周全,且總歸受制于人,時時提心吊膽。難道他們一日不消停,我便要做一日縮頭烏龜?不管是為救兄長,還是為化解困局,我都該前往!”

    她的語氣頗為堅決,常荀雖也知道這處境有些憋屈,卻不愿冒險,阻攔道:“殿下臨行特意叮囑過,不能叫你有半點閃失。令兄的事我會派人妥善解決,陶殷,殿下就在返程途中,咱們這里不能出意外?!?/br>
    “可是常司馬,如今人手本就少,單獨分出去救我兄長,也是旁生枝節。何況——”阿殷目光微沉,十六歲姑娘的嬌美容色中,卻顯出些斷然果決,“代王此舉是反守為攻,難道我就不能反守為攻,絕地求生?”

    “什么意思?”

    “殿下一直想挖出代王黨羽在京城的藏身之處,卻總找不到頭緒,這回他們主動送上門來,何不將計就計?他們要以我威脅殿下,自然會將我藏在要緊之處,豈不正好做我們的帶路人?屆時殿下只消派人尋到我的蹤跡,便能找到他們,可不就解了樁老大的難題?!?/br>
    初秋的風掠過原野,令阿殷的衣袍微微擺動,她朗然而笑,嬌美的眉目間竟自添了英氣,“不入虎xue,焉得虎子?”

    這思路反道而行,倒是常荀先前沒想到的,乍聽之下,竟自生出激賞。

    ——苦尋對方藏身之處無異于大海撈針,如今對方沉不住氣出手,確實是良機。

    只是這想法未免大膽,阿殷落入敵手便入兇險之境。叫一個十六歲的姑娘,還是個即將成為定王側妃的姑娘落入虎狼窩中,常荀怎么放心?

    阿殷看出他的憂慮,“常司馬,若今日不是我,而是蔡高提出這建議,你會如何?”

    蔡高嗎?常荀思忖片刻,斷然道:“若是他,我會允準?!?/br>
    “那我為何不能,難道我比蔡高差?”阿殷既已想到出路,面上便見笑意,“我確實會成為定王側妃,但此時我還是王府右司馬,論武功,論應變,自問比蔡高更好。昔日在西洲剿匪,殿下也曾帶我入虎xue,常司馬也曾夸過我,怎的如今卻又畏首畏尾?”

    她這般說著,卻叫常荀失笑,“是我想差了?!?/br>
    西洲時那女侍衛的風采記憶猶新,回京后活捉突摩,在鳳凰嶺的寒潭中救下定王性命,她也勇敢過人,叫他刮目相看。這陣子奉命他只拿阿殷當側妃來保護,卻反倒忘了,這位姑娘并非一味要人保護的閨中弱質,她曾保護旁人,更曾力戰惡賊,功勞卓著。

    她原本就不是尋常閨中弱質,而是能與女將軍隋鐵衣風采相較的颯爽女官!

    思及此處,常荀總算展開眉頭,“你打算怎樣做?”

    “將計就計,去換兄長回來。我這香囊中裝的是近來新調的玉露香——”阿殷將腰間香囊指給常荀看,“此香味道獨特,最妙的是香味持久,五六日都不會散去。我身上久經香味,途中也會見機行事,留點香粉做痕跡,你只需去我家中讓如意找些給你,再找個上等細犬來尋蹤跡,豈不就能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了?”

    “計策雖好,只是你孤身入險境,若稍有閃失,不好跟殿下交代?!?/br>
    “殿下會理解我的選擇。再說他們既然是打算以我要挾殿下,有求于殿下,自然不會輕易傷我。放心,我能護好自己?!卑⒁竽抗饷骼识V定,“何況對方捉住的是我兄長,天下之大,我就這么一個兄長,絕不想令他有閃失!”

    她的主意既然定了,常荀再勸阻也無濟于事。

    他沉吟了半天,才斷然道:“就依你!”這會兒再回王府籌備已來不及,好在阿殷知道如今多事之秋,出門前在底下穿了定王給的護身軟甲,袖箭和防身匕首俱備,不算太倉促。

    因皇帝鑾駕有禁衛軍隨行,不許旁人守衛,常荀叫人給長史通報一聲,只說他和阿殷有事暫離,走遠了屈指為哨召來命暗衛,將他身上應急的皮囊給了阿殷。阿殷將其中用得上的東西盡數取來,選個僻靜處在身上備好,便同常荀策馬,同往鳳凰嶺而去。

    秋風漸勁,駿馬疾馳,揚起阿殷的緋色官袍。冠帽之下容顏如玉,目光卻是沉靜篤然。

    ☆、第72章 2.13

    阿殷抵達鳳凰嶺附近,便請常荀在原地稍待,她翻身下馬,只身往布條所說的巨石走過去。

    才走到巨石附近,便聽兩聲怪笑,有個獨眼男子自巨石后走出。他的面目并未做任何掩飾,鷹鼻闊額,獨眼中目光狠厲,右手握刀,左邊小臂被砍去,卻接了一段鐵臂,末端生出五根利刺,顏色暗沉。

    盡管阿殷曾對戰過突摩、周綱等兇悍之人,見到此人,不由也是心中微凜。

    她極力鎮定,往前半步,朗聲道:“我已孤身前來,我兄長呢?”

    “人我們自然會放?!蹦仟氀勰腥松ぷ酉袷菈牧?聲音沙啞,因為生得極高,低頭往阿殷身上一瞪,道:“你先隨我們走?!?/br>
    “這可不對,有去無回,你當我是傻?若不親眼看著兄長無恙,我絕不跟你走?!卑⒁筇ы夏侵华氀?,近在咫尺的另一只眼不知是怎樣懷調的,陷下去個窩,周圍皮膚微皺,形貌怕人。她的手已按在刀柄,蓄勢待發,目光也自冷厲起來,“半里之外便是定王府的人,我需親眼看著兄長到他們手里,才能跟閣下走。否則——魚死網破?!?/br>
    獨眼男人冷笑,左臂的鐵鉤一揮,便只拿目光震懾阿殷,如同虎狼俯視野兔。

    相較于此時的兇悍冷厲之氣,十六歲的阿殷眉目秀美皮膚白膩,身上穿的又是齊整官服,氣勢著實不及。

    不過片刻,便有個瘦高男子過來,湊在耳邊回話——這回倒是戴了面具。

    阿殷遂將眉目微挑,“如何?”

    “放人?!豹氀勰刑鹣掳?,示意阿殷站在石臺上,周圍有六七個人迅速圍攏,將她困在正中。

    阿殷端然不懼,步上高臺,往周圍一望,能瞧見茅草間潛伏著的身影。她在初見獨眼男時為其形貌而稍有懼意,如今一瞧,反倒坦然無畏,目光落在遠處,便見陶秉蘭似是被人推出,正跌跌撞撞的走在山間小徑上。他必定也是猜到了什么,惶然四處張望,即便看不清眉目,也能知道他的焦急。

    阿殷不知怎的眼眶微酸,稍稍矮身免得被陶秉蘭看見,等他走得漸漸靠近常荀,阿殷才松了口氣。

    兄長已然無恙,她卻是入了虎口,而今之計,也唯有虎口求生。

    阿殷既然有心要深入虎xue,此時自不會枉費功夫惹毛對方,嘆了口氣走下巨石,道:“走吧?!?/br>
    這般淡然態度叫獨眼男意外,他謹慎的打量阿殷幾眼,見這姑娘一副認命了的模樣,便轉身往亂石深處走去,不過片刻,便入了兩峰夾峙的深谷。他雖然身材高大,走路卻極輕,一路走過去,竟未在草石間踩出任何痕跡,只是后頭茅草索索作響,想必跟了不少人盯著阿殷。

    阿殷也沒回頭,默然跟隨,步伐輕盈,既不過于掩藏武功,也未露出任何懼色。

    獨眼男走了半天,終究沒忍住,再次回頭打量阿殷,像是怕她玩什么詭計。

    阿殷自知其意,哂笑一聲,道:“閣下是怕我?;ㄕ??這附近都是閣下的人,我能有多大本事,在這里自尋死路?”仿佛讀懂了那獨眼目光中的疑問,她淡然續道:“閣下以我兄長要挾我,自然還想以我要挾定王殿下。既然是要挾交易,自然有合乎兩者利益,妥善處置的法子,我孤身前來只是為換回兄長性命,至于后面如何,相信定王殿下能妥善處置,我又何必害怕?”

    她面上帶出一絲冷嘲,因心無所懼,身體也不見任何緊繃防備。

    獨眼男何等銳利的目光,瞧出她的態度,看出她并未安排后招,倒稍稍松懈,示意后頭的部下將阿殷從侍衛那里取來的腰刀解下。

    阿殷并未反抗,甚至更加放心——

    從這獨眼男的行事來看,他們所要做的只是綁個人質回去。這些人顯然知道她的身份,雖則目光神情兇悍,周圍看守嚴密,行為卻不輕薄,至今都不曾碰過她身周半下,就連那腰刀也是等阿殷自己解下后接過去。如此看來,代王暫時沒打算跟定王魚死網破,這于她而言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再走一陣,獨眼男便扔了個黑色布袋過來。

    阿殷從善如流,十分乖覺的將那布袋套在頭上,不忘將用銀針刺破的香囊抖了抖,留下些微痕跡。

    這布袋縫制得厚實嚴密,套在頭上,就只能看到些微光亮,完全辨不出眼前的路。察覺對方將刀鞘遞過來,阿殷便就勢握住,而后跟從對方指引,跌跌撞撞的前行。

    腳下的路愈來愈崎嶇,走了一陣后像是進了什么山洞,風停草靜,腳下稍稍平坦,只是眼前愈發黑了。

    而后便傳來滴滴答答的水聲,阿殷跟著一腳踩下去,察覺有冰冷的水勁頭鞋子漫入腳中。

    她忍不住“咦”了一聲,就聽前頭獨眼男冷聲道:“進了水道,小心腳下,扶著旁邊?!?/br>
    阿殷伸手往兩邊試了試,左右不過三尺之寬,加之有些氣悶,想必是進了山中隱藏的狹窄密道,且折轉迂回,似頗為復雜。她頭一回發現鳳凰嶺下竟藏了這樣的道路,心中不由納罕,關于這些人藏身之處的猜測立時浮入腦海。

    只是腳下濕滑,著實令人費神,阿殷從不曾走過這樣的路,一手握著刀鞘,另一手扶旁邊,便沒法留香粉。

    想了想,才試探道:“從沒走過這樣的路,有這頭套更礙事,能不能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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