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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鬢邊不是海棠紅在線閱讀 - 第64節

第64節

    李天瑤也不住地攛掇:“錦師父說得對,是這么個意思。商老板可要想好了,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咱可不能接著受老姜的窩囊氣!當著親的遠的那么多人面,指著鼻子就罵上了,他才多大造詣!夠什么格兒的!你可是商大老板!我都替你忍不了!”

    商細蕊想到那天梨園會館里的奇恥大辱,心里也是恨得牙癢癢。他生來的急性子,哪里熬得到毀謗平息的遙遠那天。他到底還是年輕了。九郎曾經千叮萬囑,凡事要與師兄師姐們多商量,萬萬不可自行決定。這番叮囑這會兒全被拋到腦后,商細蕊心里只想著讓姜師伯如何吃癟,自己如何揚眉吐氣,想了一回,神清氣爽,立刻朝錦師父點了頭,說:“就憑師父做主?!?/br>
    錦師父一拍巴掌贊了一聲,次日就大擺筵席,把南邊幾個有名的都請了來。劉漢云坐在上首,那不茍言笑的巍巍儀態。說句公道話,劉漢云不僅政績斐然,為人也算正派,不貪墨,不徇私。那么多年以來,從北平到上海再到南京,身邊風月情長的只有一個錦師父,錦師父手下的徒弟們他也從不沾手。他寫過的幾本戲評和批注,連杜七這樣自恃才高的也要點頭稱道。讓商細蕊認他當干爹,真不算辱沒了商細蕊的。不過喬樂講的也有道理,這位劉委員愛好名譽,性格孤潔,不合他眼光了立刻六親不認,便是親生骨rou也要置于死地。他家的三小姐當年在外國讀書,肚子里懷了孩子,男朋友卻意外死于海難,她只好挺著肚子孤身返回家尋找一點依靠。哪想到劉漢云深以為恥,認為這是偷jian,說劉家從沒有未婚先孕的女兒,竟然動用家法杖責一頓之后趕出家門??蓱z三小姐在雙重的刺激之下,沒過幾天就香消玉殞了。錦師父僅僅與三小姐同席吃過幾頓飯,聊過幾回天,聽聞死訊仍然大為哀嘆。劉漢云一滴眼淚也沒有流。錦師父也忍不住說他冷酷。

    劉漢云子息艱難,過了五十歲就開始喜歡認干兒子來彌補遺憾,對此頗為熟手。這回加上商細蕊,劉家的干兒子算是士農工商藝各行各業都攢齊全了。劉漢云在宴席上威儀持重的,直到喝了商細蕊敬的茶,才把他當做自己家的子侄那樣告誡了幾句立世為人的道理,叫他身在梨園,謹守本分云云,另外隆重地給了他一只嵌寶金如意。據說他的干兒子們都有這樣一只統一規格的金如意,使人疑心如意背后是不是刻有暗號,好把干兒子們編成一支隊伍。筵席結束后,父子倆好好地談了一會兒私房話,從臺上的戲說到臺下的人情,一老一少時隔多年,倒是能夠說到一塊兒去了。劉漢云微微點頭道:“這些年在北平沒有白待著,肚子里很攢了些真材實料,有見識,比你錦師父強些?!卞\師父在旁抿了抿嘴,喝了口茶。商細蕊低頭聽著。劉漢云又道:“你錦師父這回為你作保,我也信得過商菊貞教出來的孩子。你借我的名頭壓壓逆風,這沒什么的,小孩子家家,江湖險惡,干爹愿意當你的護身符。只不過你我父子有言在先,你要仗著我為非作歹,行不義之事,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商細蕊眨巴眼睛想了又想,也沒想到自己成為衙內之后將要去坑害誰,于是鄭重點了頭,保證自己是個有良心的好人。錦師父趕忙笑道:“劉委員就是太嚴厲了,要把我們商老板嚇壞啦!”劉漢云臉上方才和緩下來,說:“至于你和姜家的事,你錦師父都和我說明白了,你放心?!?/br>
    商細蕊想著李天瑤說過的那句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心里忽然一跳,抬頭說:“再求干爹幫我一個忙,如果干爹也覺著為難,我就死心了?!闭f著,匆匆取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面抄著一行地址。

    第93章

    這兩年,楚瓊華是被老頭子的大兒子給囚禁起來了。如果只是單純地把他殺掉、弄殘或者百般折磨,這都沒有稀奇的,可是對方把楚瓊華好端端地養在小洋樓里供著吃供著喝,派人把守著他,隔三差五的宿他一晚。楚瓊華本來幽幽怨怨伶人淚的故事,從此一路往下流里走了。劉漢云查出此事之后非常震怒,認為這相當于當兒子的逼jian了亡父的小妾,何等的yin蕩!他想到錦師父,想到要是自己沒了,自己不成器的兒子對錦師父做下什么豬狗不如的事情……

    劉漢云感同身受,氣得發抖,直接派了幾個大兵去小洋樓把楚瓊華解救出來,轉頭叫來那個豬狗不如的家伙,狠狠咆哮了一頓。據說當兵的沖入小洋樓的時候,楚瓊華穿著暢懷露腿的睡衣正在屋子里游蕩,看他的面目情致,美得驚天動地,差點兒使大兵們就地犯下錯誤。大兵們只好找來一件皮毛大氅將他兜頭那么一裹,楚瓊華尖叫起來,大兵們也說不清楚話,直把人送到了錦師父那里。出了門,大兵們聚在一起,嘴里不干不凈地說難怪那位公子分家的時候不顧名聲硬要帶走楚老板,一個人好看成那樣子,還用得著分什么公母呢?

    商細蕊在錦師父這兒小住,李天瑤便也成天地泡在錦宅。楚瓊華被送來的時候,李天瑤正在對商細蕊說:“還當你會問劉委員討什么樣了不起的見面禮,你不知道,你的干哥哥可有討了個縣官當當的。你就討了個楚瓊華呀?”

    錦師父也很不滿意,覺得商細蕊缺心眼吃虧了,這樣好的一個時機,要星星要月亮劉漢云都會答應的,結果就要了個過氣的戲子!這是什么道理?錦師父道:“你對楚瓊華倒很上心,莫不是對他……”他拿眼風瞅著商細蕊,眉毛都要挑到腦后勺去了。商細蕊連忙擺手。錦師父只笑了笑,不大信。

    楚瓊華能夠逃出虎xue,還是靠自己的唱得好,商細蕊惜才愛才,看得起他,將他時常掛在心上以為憾事。一個戲子苦學幾年出了師,流下血淚攢一攢能倒灌了秦淮河,唱出點名堂來的就更艱難了,各種人際暗算,無妄之災。沒道理吃了這么多苦中苦,最后就是供人yin樂玩耍的。商細蕊在曹司令身邊荒廢過一年,如今想起來就心痛,可見不得這個。但是他的這份好心腸并不為人所理解,錦師父就想著,以商細蕊的粗枝大葉稀里糊涂,假如不是十萬分掛心的人兒,他能借了個大人情去搭救?楚瓊華被軟禁的事情,南京戲界沒有不知道的,但是誰也沒有動過救人的念頭。這事哪說得準呢?說不定人家待在富貴窩里美著呢!商細蕊憑什么就出手了呢?

    等到楚瓊華滴水荷花一樣站在眾人面前,錦師父就更不相信了。楚瓊華是以演悲劇角色著名的青衣,本身的氣質加上這副形容,再落魄也不嫌落魄,再憔悴也不嫌憔悴,反而更為動人了,李天瑤也看住了眼。錦師父當下心里有數,裝著很著急地罵道:“該死的丘八,把人這樣子帶來了,可要凍壞了!”轉頭吩咐仆人燒水給楚瓊華泡澡,熬點熱白粥,并說:“一時也收拾不出別的臥房,就在蕊官兒房里加床被子吧?!鄙碳毴镎棺h,錦師父撫了一下商細蕊的肩頭,輕聲說:“你好好寬慰寬慰?!鄙碳毴锉銢]再言語。錦師父還以為自己給商細蕊遞臺階遮羞臉了,當天留給他們倆團聚團聚,難得的沒有安排飯局。

    楚瓊華洗過澡吃過粥,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呆愣愣空洞洞,像冰雕的一具殼子。商細蕊坐到床邊的繡墩上,和楚瓊華面對面發了一會兒呆,他身邊的人一向都是圍著他轉的,哪里會安慰人,憋了半天,撒嬌似的握住楚瓊華的胳膊搖了搖,憋出一句:“楚老板,你就別難過了!”

    這句話一點內容都沒有,說了也等于白說。楚瓊華不睬他。

    商細蕊想了想,覺得在這方面自己應當可算是楚瓊華的前輩,往事不堪回首,可是誰讓他那么好心,肯自揭瘡疤來開導楚瓊華。商細蕊說往事的用意在于咱們都是一樣的身份,遇見了一樣的事,我還好好的,你怎么就想不開呢?然而楚瓊華的故事是一出身不由己的王老虎搶親,商細蕊則是一出奔放熱烈的魯濱遜歷險記,當中的差別大得很。商細蕊越說越痛快,楚瓊華越聽越自憐,索性把眼一閉:“謝謝商老板好意,我想自個兒靜一靜?!闭f罷轉身朝里睡去了。商細蕊可算知道要哄一個人開心是多難了,但是他為什么就非要哄了楚瓊華開心呢,從來只有別人哄他的份!站起身一拂衣擺,正要帶上門走開,楚瓊華忽然幽幽地說:“商老板,你就不該救我……”

    商細蕊一愣,心說殺人要不償命我現在就打死你。

    楚瓊華在錦師父這里住了幾天,錦師父也漸漸看出來商細蕊和他是清白的。楚瓊華成天的一言不發坐那發呆,滿面哀愁。商細蕊對他倒是挺客氣的,客氣完了扭頭就出去盡情地玩耍,和南京的幾個舊故吃吃喝喝聽小曲,期間還是和李天瑤走得最近。商細蕊念著那回在梨園會館的相助,對李天瑤可說是有求必應,連他家里也硬著頭皮拜訪了一次,逐個參觀了崔師姐在這十幾年間生下的八個孩子,發了一遍壓歲錢,吃了午飯,攔截了一次夫妻打架。飯后李天瑤把商細蕊送出門口溜達著,搖頭道:“在家呆著真沒意思,天天瞧著臭婆娘的那張老臉,真叫人起膩!我準備去一次上海,雷雙和他們找我串戲去,你和我一道去吧!”

    商細蕊一聽就搖頭,他最不要看上海這種高樓大廈遍地租界的地方,好像到了外國似的。比如他也不大喜歡天津,可是天津人好歹在戲上是真行家,上海人還不懂戲,瞎聽瞎看瞎起哄,到那里去圖什么的!李天瑤很明白他的心思,道:“你別搖頭,你那新戲本來就該放在上海演,上海人時髦,吃這一套?!鄙碳毴锕恍Γ骸拔揖筒粣鄹庑腥舜蚪坏?!”李天瑤神神秘秘地說道:“那么我說一件消息,你聽了準得和我一道走,你信不信?薛蓮薛老板元旦要在天蟾唱宋江題詩,你不去?”

    李天瑤就看見商細蕊像一只電燈泡一樣,在那一瞬間被點亮了。

    按照錦師父的意思,商細蕊在南京住個十天半月的,一方面好好和劉漢云趁熱打鐵聯絡感情,一方面奇貨可居,讓錦師父攥在手里好好炫耀炫耀,吸引人緣。但是商細蕊已經替他見了不少客人,吃了不少飯局,以后的日子長著呢,不好榨得太勤。錦師父大包小包給商細蕊夾裹了東西上路,楚瓊華也跟著去了。楚瓊華是一刻也不愛在傷心地待著,日夜受驚,怕冤家對頭在風波平息之后又來劫持。錦師父是個賣戲子的人牙子老鴇,跟著他早晚再被賣一回,商細蕊對人雖然談不上任何的體貼周到,真心倒是真心的,絕不會背叛朋友。楚瓊華一路上蹭蹭偎偎貼身跟著商細蕊。那一張美麗的臉蛋在冬日里瑩亮透白,雙眼含水,身形飄搖,乍一看像商細蕊拖著一只美人風箏在疾馳?;疖嚿想y免有點磕磕碰碰的事情,別有用心的人聞見了楚瓊華身上的旦角女氣,總要溜達過來扭著腦袋多瞅他幾眼。楚瓊華已經被這碼男人嚇怕了,一臉屈辱地看往窗外。這時候商細蕊就會粗聲粗氣地一捶面前那張小方桌:“看什么看!看你姥姥的!小爺煩著呢!”對方聽他一口北方口音,橫不講理,猜想這準是包戲子來南邊避冬的地主少爺。李天瑤搖頭笑了。商細蕊把楚瓊華的圍巾拉上來,遮住他的半張臉。這一個冬天,商細蕊和程鳳臺都擔任著護花使者的責任。

    三人到了上海,在和平飯店包下三個房間。楚瓊華整日的枯坐發呆,商細蕊一勸二勸見他不聽勸,索性徹底不去管他。商細蕊這一次來上海也是秘密的,因為他在上海也有著許多的朋友和戲迷,應酬起來恐怕吃不消。他現在對上海仍然談不上喜歡,但是一旦想到這是程鳳臺的家鄉,是程鳳臺自小生活的地方,上海便在他心里有種特殊的意味。商細蕊心思粗獷,這點特殊性淡若云煙,轉瞬即逝,他還記著程鳳臺說要帶他去大世界玩的話。等薛蓮開戲的那幾天,李天瑤從秦淮河邊轉戰至四馬路,仍舊是在煙花之地流連忘返。商細蕊閑著沒事,被他一起拖了去花天酒地,其實就是脫了鞋往榻上一躺,一邊吃著下酒菜,一邊聽姑娘彈琴唱曲。李天瑤笑話商細蕊是妓院中的曲藝學家,商細蕊覺著挺光榮的,他的興趣之一便是在坊間業余中挖掘可聽之音,并且把他逛過的妓院的曲藝水準一一排名,琵琶最好的還是小玉桃,唱得好的就多了。李天瑤聽著很不服,放下大煙槍趿上鞋子,道:“走,帶你去聽個最好的,讓你在上海灘開開眼界!回去饞饞杜七公子!”

    李天瑤把商細蕊帶去了上海目下最有名的書寓。書寓是一幢深在弄堂內的小洋樓,刷得粉青色的,實際是高級的妓所。這時候華燈初上,天空飄著幾點冰涼的雪花。李天瑤上前就叩門,商細蕊覺得害臊,站立在臺階之下盯著一棵臘梅樹,和李天瑤保持了很長的一段距離。門不多會兒一開,侍女卻送出一位姑娘來,侍女又給她縛鞋帶,又給她撐雨傘,滿口的殷勤。那姑娘剪的齊耳的學生式的短發,戴著棉紗口罩,兩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佝僂著背輕輕咳嗽了兩聲。她看上去就像一個肺癆病人,李天瑤不禁退開半步。那姑娘接過雨傘,漫不經心將李天瑤打量了一眼,李天瑤也打量了她一眼,姑娘的眼睛亮得出奇,不是個病模樣。

    李天瑤帶著商細蕊進了屋,在商細蕊耳邊悄聲說:“你看上海灘時髦成了什么樣子,連姑娘都會來嫖姑娘了?!鄙碳毴镉U著他,笑道:“你就知道人家是干這個來的了?”李天瑤一咂嘴:“喏!我看人你還信不過!干不干這個的,我一對眼就知道?!鄙碳毴锊荒蜔┞犓e扯淡:“胡說八道!”李天瑤轉頭向侍女笑道:“今天來得倉促,不知道月來有空沒有?我帶朋友來聽她唱個曲,不吃飯,坐坐就走,讓月來隨意招待我們一杯茶就成了?!?/br>
    這時,樓上款款下來一位旗袍美女,笑盈盈地說:“李老板過去可不是這么見外的人,這一年來得少了,和月來生分了!”一面交代下去吃食,一面引他們進了小客廳。如果不明真相,光看這一幢房子的內部設置,還真看不出來是做什么營生的!客廳里裝飾著許多的書籍和玻璃器皿、油畫,花瓶里插著一捧一捧的素色絹布假花,雅致極了。商細蕊束手束腳地坐了,聽李天瑤和吳月來聊天敘舊,悉悉索索的江南方言,過了一杯茶的功夫才切入正題。吳月來非常大方,當即攏了攏披肩站起身,說:“我看得出來,李老板的這位朋友是個行家,我就來一段《紫釵記》您聽聽吧?!?/br>
    吳月來還沒開口,擺了個身段那么一亮相,商細蕊看見她的眼神,就知道這姑娘是有功夫的,及至目不錯睛地盯著她唱完了,吳月來屈膝笑道:“獻丑獻丑,先生不要笑話我?!鄙碳毴锊弄q如痛飲美酒一般,喉嚨里發出一聲舒暢的嘆息,伸出指頭點了點月來,話在嘴邊只是說不出來。李天瑤都替他著急,按下他的手念叨說:“您說話就說話,這咬牙切齒的,是要吃人?”

    商細蕊道:“你師父是姚熹芙!”

    吳月來一呆:“呀!您連這都能聽得出來?”

    商細蕊笑著朝月來拱了拱手:“這么說,您就是我師姐了!”

    吳月來看了李天瑤一眼,向商細蕊猶疑地笑道:“我好多年沒和姚師父通信了,您恕我孤陋寡聞?!?/br>
    李天瑤在旁邊直拍大腿:“我說,他你不認識?商細蕊商老板呀!”

    吳月來發出好大一聲驚呼。

    這一下,小坐成了長坐,兩人在書寓里直待到深夜,商細蕊本來和李天瑤說好的,來了上海一句都不唱了,誰再攛掇他開嗓子,他就和誰翻臉。這會兒和月來師姐一搭一檔,對唱了好幾句當年姚師父的名段,說到過去學戲的情形,又是相互大笑。吳月來是交際場中的絕頂高手,便是商細蕊這樣嫩臉皮的小伙子,到了她這里也要一見如故,給她在工尺譜上簽了名,答應送給她唱片。假如不是李天瑤打岔告辭,兩人簡直要長長久久地暢談下去了。

    出了月來書寓的大門,商細蕊和李天瑤在回家的路上。商細蕊陪朋友逛遍了窯子,頭一回覺著姑娘有趣,和李天瑤說:“真奇怪,不知不覺居然這么晚了,我今天這么多話,就好像認識吳月來很久了似的?!?/br>
    李天瑤笑道:“那可不是嗎!你看她開門面市,其實很少留人過夜。談談話就能俘虜人心,這是多大的本事!”

    商細蕊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在心里比了個大姆哥:“我本來還想請她去水云樓呢!現在看來,她這個本領才是真厲害,比唱戲強多了!”

    過了那么三四天的樣子,月來書寓的侍女給商細蕊送來戲票。那夜談話中商細蕊講到來上海是為了看薛蓮的戲,吳月來記得這么牢,真把戲票給他送來了,還是包廂票,約定將要和商細蕊一同品戲。這一路走來,李天瑤最佩服的還是商細蕊的女人緣,清清嗓子,道:“我雖然不贊成你背著程二爺勾三搭四,可是誰叫我與你商老板比較要好,自然要向著你,包庇你。何況程二爺自己也有太太,你同姑娘略有來往,想必他會寬容的?!?/br>
    商細蕊臊紅了臉:“什么亂七八糟的!”

    李天瑤看他對姑娘毫無經驗,于是用肩膀碰了碰他,好心指點道:“我要在上海待上兩個月,看薛蓮多咱都能看,這回就不去了。你到了那天先去書寓接著月來,再一道去戲院,???”

    商細蕊拔高了聲音說:“我才不去呢!”

    商細蕊說不去就不去,開戲那天,和吳月來還是在戲院見的面。吳月來一襲織錦緞的旗袍,外面披著貂皮大衣,戴的全套的寶石首飾。她在書寓中清雅水靈得像一棵玉簪花,現在則是一朵開足了的紅牡丹。這一回相見,商細蕊又覺得她很陌生了,連表情態度都變得很不一樣,需要重新認識一遍。

    兩人在包廂中閑話片刻,等薛蓮上場,吳月來自動地安靜下來。薛蓮這一出《宋江題詩》之所以讓商細蕊牽腸掛肚,當然有他的不凡所在。薛蓮的唱念做打是不必說了,但凡聽進商細蕊的耳朵里,那絕對次不了。薛蓮的稀罕之處在于他能夠一邊唱著戲,一邊將宋江的那一首詩墨汁淋漓地寫在白幕墻上,手與口同步劃一,字與戲行云流水,將宋江當時的激昂之情身臨其境地表現出來。那一筆字寫得也是可圈可點,有著幾十年的筆墨功底,看他筆走龍蛇,當真是雙重的享受,透著那么股子瀟灑和痛快!

    商細蕊在戲之一途,南腔北調都能學出三分樣子,唯獨薛蓮這一項本領使他望塵莫及。因此待到薛蓮謝幕的時候,商細蕊又忘形了,他忘記自己是商老板了,站起來鼓足力氣給叫了一聲好,他要是認真扯起嗓子來,簡直就像猛張飛一樣,“當陽橋頭一聲吼,喝斷橋梁水倒流”。上海的戲院總體比較文靜,不像北平天津那樣能鬧騰,整個劇院被他這一聲給驚動了,好家伙,還以為天上炸了個響雷劈裂了天花板。薛蓮在臺上也被嚇了一跳,茫然地往臺下張望著。吳月來坐直了身子,挺好笑地瞅了一眼商細蕊,心說這么大一個老板,怎么還學戲迷起哄呢?這也太不莊重了!

    坐席上的幾盞燈照得觀眾席清清楚楚,樓下忽然傳來一句驚呼:“商老板?!”是盛子云,他回上海家里過年來了。

    商細蕊被盛子云道破了身份,正欲往后退去,在場的幾個記者比猴兒還伶俐,一聽叫商老板,馬上就明白過來了,哪里還會錯過這樣的新聞,紛紛調轉頭來對著商細蕊就是噼里啪啦一梭子閃光燈。吳月來沉著冷靜地拽了一下商細蕊的袖子:“快走吧,一會兒他們就該追上來了!”她帶著商細蕊,兩個人就像躲鬼似的,一路小跑到了戲子們的化妝間去,那地方一向閑人免進,比較安全?;瘖y間里的戲子們好幾個都是商細蕊的舊識,更有認識吳月來的,見面了非常意外,一群人親親熱熱地圍著二位聊了幾句話,薛蓮就回來了。

    商細蕊面對薛蓮很感到心虛,同為賣藝的人,都知道搶風頭有多缺德多損交情。今晚別管薛蓮唱得有多賣力,多稀奇,商細蕊這么藏頭露尾的一曝光,明天全上海的新聞都是他的,再沒有薛蓮什么事了。因為商細蕊欣賞薛蓮,所以也不愿薛蓮厭惡了他,站在薛蓮面前期期艾艾的,擠出了一個純良的微笑,乖巧得不得了的樣子。

    薛蓮倒是很好的涵養,兩手抱住商細蕊的胳膊,把他整個人搖了一搖,笑道:“嘿呀我的商老板,您來上海怎么不同我們說一聲呢?還要給我一個驚喜?”

    商細蕊支支吾吾解釋了幾句話,也沒人聽得清楚這孩子嘴里嘀咕了什么,薛蓮也不在乎,道:“不是我挑商老板的禮數,您這樣躲了可不合適,好像您老板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那些記者豈不是更要造謠嗎?即便您不在乎,于這位小姐也很失禮?!彼话盐兆∩碳毴锏氖?,邁步就往外走:“我剛才和座兒打了招呼,就說商老板是特意捧我薛某人來的,您和大伙兒見見面說說話,大大方方的,多好!”

    薛蓮到底是比商細蕊多吃了幾年的白米飯,自打商細蕊驚鴻一瞥扭頭一跑,他瞬間就想好了對策,不能讓這小子白撈了眾人的矚目去。不但如此,還要將計就計,讓商細蕊為他抬抬轎子哩!商細蕊被他牽著走,心里也納悶,不就是幾個記者嗎,他打都敢打,還至于躲著走了?都是吳月來沒有見過世面,帶著他也很緊張。

    商細蕊上了臺,溫和地向座兒問了好,讓記者拍了照片,因為覺得今晚對不起薛蓮,于是應要求素著唱了一段戲助興。薛蓮物盡其用,把商細蕊生的旦的使了個夠,掙足了面子。等再下臺來,吳月來已經走了,倒是盛子云癡心地等著他,一直把他送回了飯店。

    第二天一早,李天瑤以為商細蕊昨夜八成是宿在外面了,誰想到早晨六點半,隔壁房間咿咿呀呀地在喊嗓子。李天瑤決定待會兒要好好和商細蕊開開玩笑,他們各自在房中吃了早飯,隨飯而來的還有一份當天的報紙。昨天商細蕊在臺上拍了那么多照片,結果登出來的卻是吳月來依偎在他身邊拽著他袖子,兩個人心慌意亂的那一張,看著就是有事兒!李天瑤把新聞通讀一遍,然后把報紙疊吧疊吧,嘆了口氣。他一個渾不搭界的外人,都在替商細蕊發愁。

    李天瑤沒有把報紙上的事同商細蕊講,過了不到半天,商細蕊自己就知道了。大街上的報童哇啦啦喊什么“商細蕊入滬訪薛蓮,實為私會吳月來”把商細蕊說得見色忘友的。商細蕊用圍巾掩住口鼻,上去奪過報紙翻了一翻,看到自己做賊似的那張照片,氣得心里一骨碌,再看報道上寫的人物時間地點雖然是真的,其他全在胡編亂造,怎么一篇新聞還能寫出男女主角的心理活動的?他又被記者給耍了!那報童兀自揮舞著手臂,大喊大叫招徠生意,商細蕊怒道:“不許喊了!都是在胡說!”把報紙往報童手里一砸,轉身就走。報童攆了他幾步,用上海話沖著他大罵:“你這個人有毛病的!看了不買!鄉下人!”

    李天瑤本來做好商細蕊為了避開緋聞回北平的準備,然而同仁們得知商細蕊來滬,都很熱情地置下筵席聯絡款待他。唱片公司老板也親自找來了,要與商細蕊談一談合作事宜。商細蕊認為現在這個節坎回北平,就顯得心虛似的,一段緋聞真不值當他心虛,所以格外從容不迫地與戲界朋友們吃飯聚會談生意,就是愧對吳月來,原本沒有的事,捕風捉影說得像真的一樣,想必對吳月來的名聲有所沾污。他把這番愧疚說給李天瑤聽,李天瑤看他傻成這個德性,忍不住擼狗毛似的擼了一把商細蕊的頭發,笑道:“合著您是真不知道自己多大的角兒!和你傳緋聞那多漲身價呀!謠言說起來,就是您商老板折服在吳月來的石榴裙下。吳月來巴不得趁熱打鐵,讓記者刊個連載呢!您倒是為自己想想,空擔了一個虛名,還是和風塵女子,您氣不氣得過?”李天瑤把話說出口,忽然受到了啟發,眼看這一路上商細蕊被人沾光無數,他反倒守著寶山空手而歸,那可不行!要想個法子讓商細蕊與他搭檔幾場戲才好,借著商細蕊的名聲,票房一定錯不了!

    商細蕊逗留在上海這幾天,最高興的還是盛子云。盛子云問家里借了小汽車,每天接送商細蕊四處游玩,像個小跟班似的?,F在,商細蕊身邊沒有經理,沒有戲子,沒有小來,也沒有程鳳臺,只有他成天霸占著,從來沒有這么清靜過!他挨著商細蕊坐著,給商細蕊說東說西,按自己的主意帶商細蕊下館子,心里別提有多美了!然而這樣美好的生活過不到正月半,就被程鳳臺徹底攪合了!

    第94章

    商細蕊擱著自己的水云樓不管,反倒認真給李天瑤搭起戲來,以便償一償他的人情債。因為是意外之舉,身邊也沒帶著可靠的人伺候,幸而有個自動粘過來的盛子云,雖然笨手笨腳又聒噪,好歹不會起異心。盛子云這些日子霸占著商細蕊,簡直就像在做夢一樣,圍在商細蕊身邊鞍前馬后嘰嘰喳喳選頭面,遞茶水,做起了低三下四服侍人的活計。在北平的時候,這些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他美滋滋地暈了頭,忍不住說:“細蕊啊,過幾個月我畢業了,就在你水云樓找一個差事吧?”

    如果換一個其他比較有頭腦的某某老板,只會開一個玩笑把盛子云敷衍過去,哪有少爺家來給戲子當下手的!但是商細蕊向來把戲之一途看得很高尚,把自己看得很金貴,并不覺得是辱沒了大學生,點頭道:“可以??!只要你能來,我就雇傭你?!闭Z氣里大有施舍的意思。

    盛子云心情激蕩,還欲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可是就該商細蕊上臺了。商細蕊指著小風爐上坐著的水壺,正色道:“你別忙,先把這個給我看緊了!千萬不要錯開眼!”盛子云答應一聲,氣餒地盯著茶壺發呆。他犯愁怎樣說服家里放他尋求自由,一想就是一場戲,都沒功夫去聽商細蕊唱了些什么!到了午夜時分,商細蕊和李天瑤說著話下臺來,盛子云趕忙服侍商細蕊喝茶凈面,那茶被他泡得又澀又苦,毛巾是冰涼的,卸頭面時銀泡子勾了假頭發,扯脫了一條絲。商細蕊皺眉毛瞅他一眼,忍了一忍,沒好意思發脾氣,心想你這樣的來了我水云樓也干不了什么細致活兒,大學里都是怎么教學生的呢!

    李天瑤的跟包匆匆過來,神色曖昧地瞥了眼商細蕊,然后伏在李天瑤耳邊說了些什么。李天瑤聽得是眉飛色舞的,不知過了什么下流的癮頭,他清清嗓子道:“快去告訴這些張小姐李太太的,我們商老板這回來上海公干,只管唱戲不管別的。想要讓我遞條子,辦不到,一概回了她們!”說罷對著商細蕊邀功似的笑了又笑:“商老板,我為了你,可得罪不少人了!”商細蕊很領情地朝他笑道:“李老板受累!”這些日子,就因為和吳月來的緋聞傳遍了上海灘,那些上點身份的小姐姨太太就坐不住了,想著一個風塵女子都能沾一沾,難道她們沾不得嗎?這種情形還是統一回絕的好,顧此失彼有失周到,逐一敷衍又實在沒這份耐性,別再萬一和她們傳出點什么話柄子,那報紙上就更熱鬧了,以后他就不要來上海了,真成了戲妖了。

    李天瑤問那跟包的:“后門還堵著呢?”

    跟包的笑道:“哎!堵得風都不透!就盼著見一見商老板!天蟾有兩年沒這么熱鬧了!商老板這一來,我才知道上海人原來這么愛聽京戲!”

    李天瑤聽見這話一點兒也不嫉妒,他唱戲光只為了掙錢,名氣也是為了拿來換錢,商細蕊給他撐臺面,越熱鬧他越高興,扭頭對商細蕊抱怨道:“您說怎么辦吧!咱們還得去吃宵夜呢?!?/br>
    商細蕊有的是辦法:“讓卸了妝的圍巾蓋住頭臉一塊兒出去,完了把后門上鎖,就說我已經走了?!?/br>
    這一招瞞天過??烧骒`,記者戲迷都以為商細蕊混在那一波戲子里溜走了,只好唉聲嘆氣打道回府,再過了一刻鐘,人都走干凈了,商細蕊他們才悄悄出了后門。盛子云嘀咕道:“其實我家的車子就停在旁邊馬路上,我們只要上了汽車,他們就sao擾不到我們了?!鄙碳毴飸械媒o他說明。李天瑤笑道:“還不就是因為有你們盛家的汽車嗎,那幫記者可不是吃素的,跟著車牌號碼那么一查,明天你們盛家也要上報紙了?!笔⒆釉埔幌卤换5脹]了聲兒。

    天蟾戲院的后門開在一條小巷子里,旁邊有賣柴爿餛飩鮮rou湯圓的小攤供散戲的人們宵夜。商細蕊從十幾歲的時候第一次來上海,這個餛飩攤就有了,如今還在那里,挑攤的也還是那個老頭兒,管你什么名角兒龍套拉車的,一律不分辨,不認識,張嘴只喊先生。商細蕊只要在天蟾唱戲,唱完了就一定要去吃一碗餛飩,商細蕊都記得他了,他似乎也沒有記得商細蕊,非得跟他每回都囑咐一句不要放蔥花。那一碗guntang的清湯,湯底沉著只只rou餛飩,餛飩皮子煮透了汁水,吃在嘴里就是一包濃縮的鮮。商細蕊往餛飩碗里舀了兩大勺辣椒油,吃得滿頭大汗,非常痛快。李天瑤這一趟看著商細蕊胡椒辣椒孜然從南京吃到上海,嚇都要嚇死了,想來各人天賦不同,商細蕊的嗓子就是格外的天生麗質,不怕蹂躪。吃過宵夜,準備回飯店睡覺了,盛子云首先往副駕一坐,看見車夫拿帽子蓋著臉在打盹,便搡了他一把。車夫把帽子從臉上拿下來,盛子云就驚呆了:“程二哥!”

    程鳳臺一眼都不帶瞧他的,搖下車窗探出頭去,也不瞧商細蕊,只對李天瑤笑道:“李老板,不好意思,我要和商老板有點事,委屈您喊黃包車了?!闭f完,半瞇著眼睛神色不善地沖商細蕊揚了揚下巴,活脫脫就是一個流氓痞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已經不帶裝儒雅了。商細蕊沒有感覺出這些細節,驀然重逢,心里別提有多激動了,滴溜溜地小跑過去拉開副駕座的車門,毫無良心地說:“云少爺,麻煩你也喊一輛黃包車,我們要去辦事!”

    盛子云就這樣被攆到大街上,眼看自己家的汽車一路開遠了都沒反應過來。李天瑤意味深長地砸著嘴說:“嘿你說,程二爺這么大老遠跑一趟上海灘,就為了來找商老板‘辦事’呀?這也太憋不住啦!現開著房間,倆人還往外頭去!”

    盛子云猛然間什么都聽懂了,什么都明白了,一臉刷白地站那發呆,就覺得后背一層冷汗,手腳卻是軟的,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骯臟屈辱。李天瑤往下三路里暢想了一回,越想越樂呵,自顧自笑了一串之后替盛子云喊了黃包車,盛子云竟連這天晚上是怎么回家的,都沒有知覺了。

    李天瑤以為程鳳臺有錢有閑千里尋歡,其實不然。上海連著幾年鬧罷工,鬧學潮,這一回居然鬧到了紗廠頭上。年后紗廠工人們要求漲工錢,要求和東家說話,一天不見人,一天機器就不轉。上海的事情,自然全是程鳳臺的事情。趕巧安王府的老福晉沒了,范漣沾著親戚要去治喪。程鳳臺大冷天的翻車倒馬奔波在外,和工頭們扯皮還沒扯完,出門就聽見商細蕊那一檔子事。已經嚷嚷得全上海都知道了,再看照片報道,也是有鼻子有眼的,全是商細蕊平日干得出來的蠢事。

    程鳳臺扭頭就來抓人了。

    商細蕊此刻心里真是歡喜無比,他既不會說什么甜言蜜語,又不會卿卿我我,摟摟抱抱。他表達歡喜的方式是調戲似的捏了一把程鳳臺的胳膊,然后攥起拳頭,使勁捶了一下程鳳臺的胸膛。程鳳臺吃痛之下,氣得要命,把一卷報紙拍在他臉上。商細蕊展開報紙眼睛一掃,就看見自己的尊容與大名,呆了一呆:“這是什么呀?”

    程鳳臺氣得都結巴了:“你念念念……念念!”

    商細蕊看中旁邊一條廣告,一字一咬給他念念:“專治砂眼!砂眼是病,不治能瞎!”

    程鳳臺沒繃住,露出一絲笑紋,立刻扭頭把笑意抹了,但是也來不及了,商細蕊都瞧見了。程鳳臺騰出一只手來戳著報紙,怒道:“你來上海就干這?”

    商細蕊理直氣壯的:“我沒干??!”兩三下把報紙揉了揉,從車窗外一扔,沖程鳳臺拍拍手:“我什么都沒干!”

    程鳳臺本來也不信商細蕊如傳言那般對吳月來著了迷,氣是氣他年輕單純,一不留神反而上了老牌交際花的當,要被人家采陽補陰了?,F在看商細蕊睜眼說瞎話跟他耍流氓,怒意是真上來了,胳膊勾住商細蕊的脖子勒了勒:“那我們去找月來姑娘說說話,你給我介紹介紹?!边@一路的方向居然真的是月來書寓,說話間就到了大門口。

    程鳳臺吼一聲:“下車!”

    商細蕊搖搖頭:“我不!”他兩眼眨巴眨巴瞅著他,像委屈,像撒嬌,非常警覺。

    程鳳臺不信治不了他,開了副駕座的門,要把他拖下來。商細蕊扭過身子扒住椅背,兩腳一蹬一蹬地踢程鳳臺。程鳳臺稍一近身就挨驢蹄子,白圍巾被踢了好幾只臟腳印,最后撈下商細蕊一只鞋,也沒能把他拖出汽車。

    程鳳臺畢竟比較要臉,扯下圍巾抖了一抖:“你還敢踢我!”

    商細蕊一仰腦袋:“這有什么不敢的,你再過來我就踢你卵子了!”

    就是這么一仰頭的工夫,程鳳臺捏住圍巾兩端往外一甩,套牲口似的套住了商細蕊的犟驢脖子。商細蕊不提防程鳳臺祭出武器,被套得狼狽,哇哇大叫,也覺得自己真像一頭驢。這一片別墅區到了晚上萬籟俱靜的,都是中產人家的住宅,縱然難免兩口子打架,也只會關起門窗一分高下,哪有這么鬧街坊丟人現眼的!再過一會兒,準要有人掛電話給巡捕房報警了!

    月來書寓的窗戶亮起電燈,跑出來一個侍女。侍女披著大衣散著頭發,剛從床上被鬧起來。她拿手電筒那么一照,照見了牛仔和他的驢,吃驚道:“呀!商老板!”

    程鳳臺聽見動靜一轉臉,侍女更驚訝了:“呀!這不是……程先生?”

    程鳳臺松開韁繩,撈了撈凌亂的頭發:“啊,是我?!彼瓌蛄藲猓骸霸聛碓谀??”

    侍女點點頭,露出一個遲疑而神秘的微笑:“貞小姐也在?!?/br>
    程鳳臺聞言一頓,便道:“好,那我有空再來看她?!庇谑琴绕煜⒐?,原路返回,走得特別利索。

    程鳳臺消停了,商細蕊此消彼長,抱著胳膊冷笑,一副賤骨頭:“進去呀!怎么不進去啦!怕什么!我們和月來好好談談天!”

    程鳳臺瞪他一眼,把汽車門關得山響:“咱倆沒完!”大聲問他:“住哪兒??!”

    商細蕊吸一口氣吼回去:“你喊個屁??!匯中飯店!”

    同商細蕊比嗓門那是非常不明智的,小小的汽車里仿佛有一股颶風刮過,震得程鳳臺耳朵眼里嗡嗡的,都蒙了,皺眉抱怨道:“你倒挺會享受的?!?/br>
    兩個人劍拔弩張地來,大眼瞪小眼地走。程鳳臺靜下來想了想剛才的所作所為,覺得放在商細蕊平時的脾氣肯定要跳起來打人了,今天居然不還手,莫不是心虛?商細蕊扭頭瞅了他一眼,鼻子里哼出一聲氣。由于堅信程鳳臺是千里迢迢來與他相會的,路途辛苦,吃醋吃得情有可原,要不然,換在平時,他肯定跳起來打死他了!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一句話,互相都沒好氣的皺著眉板著臉??墒堑搅孙埖昀?,剛剛一關上門,程鳳臺就把商細蕊抵到門背后親吻起來,商細蕊也毫不猶豫地抱住程鳳臺的肩,勒得他骨頭都疼,之前為了什么生氣的全都忘干凈了。

    兩人這樣忘乎所以地親了一回嘴,程鳳臺舔舔嘴唇,皺眉道:“吃的什么,可要辣死吳月來了?!?/br>
    商細蕊反撲過來把程鳳臺壓到墻上,像一條小狗崽子似的往他臉上身上一通亂親:“我不辣死她!我只辣死你!”兩只手就去剝程鳳臺的衣裳。程鳳臺被他舔得渾身都是涶沫,掰了一下他的手,沒掰得動,也不舍得強掰開他,商細蕊很少這樣主動,于是拍拍他腦袋,勸誘似的說:“放開,我洗個澡?!钡巧碳毴锉е跳P臺,就像抱著一個活寶,盡情地撒著歡。等到解開了褲頭,商細蕊一口叼了下去,程鳳臺仰起脖子,喉結一動,嘆出一口氣來:“媽的,辣死我了……”

    匯中飯店號稱遠東第一樓,隔音算是很好了,商細蕊早上在屋里喊嗓子也沒有鬧著人。這次因為和程鳳臺小別勝新婚,動靜的確大了些,楚瓊華神經衰弱睡得輕淺,就聽見隔壁呯呯碰碰像是在拆房子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又開始捶墻了。楚瓊華不明究竟,穿衣裳起來敲門:“商老板,商老板!你沒事吧?”里頭驀地沒了聲響,緊接著,商細蕊扯嗓子喊了一聲。這一聲說不好是什么,仿佛是做噩夢嚇著了,又像是被野獸咬了r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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