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第87章 皇帝面色大變, 下意識的伸手去掩住小公主的嘴,想要堵住那從她口中涌出的鮮血。 然而, 鮮血卻還是源源不的被吐出來, 腥甜的血液幾乎在那一瞬便濡濕了皇帝的手掌,從他的指縫間滲出來,一滴又一滴。 皇帝十歲上便履戰地, 此生早已見慣了生死,手里不知沾了多少鮮血和人命, 從來都不覺得這些有什么可怕的。然而,那都不是不一樣的, 那些都是旁人的血、旁人的痛,而此時濡濕他手掌的卻是他幼女guntang的鮮血——這是他最小的女兒,生來體弱, 剛出生時抱在懷里就如小貓一般嬌小,也如小貓一般依偎、信賴他這個父皇, 然而此時她卻在自己的懷中的吐血。 皇帝心頭劇烈的一顫, 不由得揚聲叫起來:“還愣著做什么, 還不快去叫尚藥局那些人過來?!?/br> 這般盛宴, 尚藥局的兩位老奉御,倒也來得及快, 不一會兒便被黃順引著過來了。 馮奉御見著小公主這模樣, 也顧不得什么,快步上來先探脈,神色一變, 連忙環視了一圈,看到那案上還剩下小半的酒杯,伸手沾了沾放在鼻尖一嗅,然后又拿了銀針去試。 牛毛一般纖細的銀針頓時便顯出烏黑的顏色來。 馮奉御心中暗暗的嘆了一口氣,輕聲道:“陛下,是烏骨散。此毒原是散功藥,前朝時被人改了藥方,成了毒藥……” 大殿上的珠光細碎的灑落下來,皇帝鬢角那一縷微白顯得格外明顯,就連他的面龐也透白的可怕。他的語聲聽上去竟然還十分鎮靜:“那杯酒,朕也喝了……” “因為那原本就不是立時發作、奪人性命的酒水,他是專門折磨人的毒藥——它先是會暗暗的埋在人體里,然后無聲無息間散去人的武功,最后才從骨頭和內臟里一點一點的發作,寸寸骨裂、耗盡血液,這才能夠斷氣……”他說話間也不敢輕忽,動作飛快的在皇帝的身上扎了幾針,語聲又急又快,“陛下,您喝得不多,且又內力深厚,現在還能把毒逼出來!” “那三娘呢?”皇帝一雙黑眸猶如朔夜的寒星,冷徹透骨。 馮奉御手上不停的提皇帝扎針封xue,恭敬的垂下頭,不敢與皇帝對視——從他為小公主把脈起,他便知道小公主是沒救了,所以他才會立刻著手去找毒藥,然后替皇帝逼毒。然而,君上當面詢問,他做臣子的卻又不能不答,只好垂頭應聲道:“這毒藥原就是針對身體強健的武人,公主殿下年紀小又體弱,便是只吃一點,恐怕也是經不住的,這才會立時當場發作。陛下,或者臣可以替小殿下施針,提早結束、結束……”他咬咬牙,還是把那句話說出來,“結束小殿下的痛苦?!?/br> 皇帝蒼白的面上忽而浮出一層薄紅來,他張了張嘴像是想要斥責什么,然而張口卻突出一口污血來——那是紫青色的,顯然是毒血。 馮奉御縱是先前還未小公主之事憂心,可看到皇帝口中吐出的這一口毒血卻還是忍不住松了口氣,連連道:“吐出來就好,吐出來就好……” 皇帝卻沒理會馮奉御,他只是低著頭去看懷中的女兒。 小公主其實也已十二了,可她生得嬌小又體弱,此時痛得縮成一團,被皇帝抱在懷里的時候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團,還是個孩子模樣,她的唇一動一動,仿佛要說著什么,那濕潤烏黑的眸子只是定定的看著皇帝——縱然此時,她也依舊如此信賴著自己的父皇。 那是重若性命的信賴。 皇帝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也有畏懼與不敢的時候。他慢慢的把那掩在小公主嘴上的手掌收回來,按在她纖弱的手腕上,沉默片刻,方才用自己的內勁打斷心脈——他實在不忍心也不舍得叫女兒就這樣受盡痛苦的死去,然而又不愿叫旁人對她動手,所以只能他自己來。 小公主去的那一刻確實是極快的,她甚至還沒能反應過來,還有許多話沒來得及說—— 她想說,父皇你會和母妃和好嗎? 她想說,其實,是母妃叫我去吃太子哥哥讓人給你送的吃食和酒水的,她說這樣你們就能和好了,她說這是我和她的小秘密,誰也不能告訴。如果告訴了別人,那我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她想說,原來酒醉也會這么疼嗎,我以后一定乖乖的,再也不喝酒了,父皇…… 今日皇帝特意叫人了開宴,后宮里頭略有些頭臉的都去了,唯蓬萊殿的謝貴妃沒能去。 然而,謝貴妃也確實是不想去。她很清楚,很明白今晚的宴會上會發生什么,她甚至逼著自己一點一點的去想明白。 蘭射恐怕是再也忍不下去了,他要借太子的手去殺皇帝?;蛘咧筮€能借太子的收取殺其他的皇子,報謝氏對蕭氏的國仇與家恨——謝去言邊為射;蘭為熙朝國花,蘭射原就是謝蘭,是謝貴妃那傳聞中被柳妃抱著自焚而死的弟弟。 洞悉蘭射想法的那一瞬,謝貴妃第一個反應便是:這很好,是個好機會——只要做了這事,太子便背上了弒君殺父的罪名,皇帝便是想要保住他也不可能了,必是要廢太子的。 而她第二個反應便是要如何利用此事。 所以,她動用了埋在小公主身邊最后的一個人,替她叫來小公主。然后,她便在她天真的女兒哭訴著把事情安排下來了——皇帝案前的酒菜茶水,蘭射自然是動不了手腳的,他只能透過太子來下手。無論是什么毒,肯定不能當場發作,可小公主年紀小,肯定是禁不住劇毒的。只要她吃了那沾了毒的酒食,說不得就會……會死在皇帝的懷里。 謝貴妃想到此處,不由得用染了蔻丹的指甲摳了摳自己的掌心,那一瞬的痛苦叫她立時清醒過來:她沒有做錯——那是她生的孩子,原就是為了要幫襯自己和兒子才生下的孩子。要是她自己知道,最后死了能幫上自己的母妃和兄長,想來也會瞑目吧? 謝貴妃這般想著,仍舊是忍不住有些神經質的用指尖摳著掌心,哪怕嬌嫩的掌心破皮流血也依舊忍不住。又或者說,這種時候,需要一些痛苦,才能叫她保持面上的清醒,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想著自己安排的事情,想著自己的打算,一遍又一遍的說服自己,告訴自己這沒錯。 蓬萊殿中一片空寂,只有謝貴妃一人半靠坐在榻上,在這令人瘋狂的寂靜中等待著自己的結局。 然后,她看見那關了近幾個月的殿門被打開了,明亮的、燦然的、溫暖的、金色的光從外頭照進來,然后她便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皇帝。 皇帝身上還穿著一件沾著鮮血的明黃色龍袍,他看起來依舊挺拔如鋒利的長劍,銳不可當,然而那劍刃上過于鋒利的刃仿佛要將他自己刺傷了。 他的臉色蒼白的出奇,更襯得一雙黑眸冷而深。 在看到他的這一瞬間,謝貴妃心頭徘徊著的瘋狂、怨憤、猶疑、悔恨等等的情緒都隨之散開,她清醒而直接的感受到了皇帝那種濃重的痛苦,心中竟也生出一種近乎愉悅的快感來—— 那樣強大的人,那樣如鐵石一般的心,原來也會痛嗎? 我終于,把刀刃插進他的心里了嗎? 現在他便已經如此痛苦,那么等到蘭射對太子動手的時候,他一定還會更加痛苦吧? 謝貴妃這般想著,胸膛里的心臟也漸漸的停止了瘋狂的跳動,猶如死rou一般的冷靜下來。她那張絕美的臉上顯出一絲逼真的詫異和驚惶,快步從榻上下來,赤腳踩在殿中猩紅色的地毯上,伸手去抱住皇帝,激動之中仿佛還帶著自然而然的關切,她問道:“陛下,你身上的血……” 皇帝就那樣站著,沉默的站著,許久才仿佛反應過來,伸手回抱住謝貴妃。他是那樣用力,指尖按在謝貴妃的肩胛骨上,幾乎能聽到那種壓迫聲。他的聲音也冷的出奇,猶如寒冬的雪,仿佛能冷凍一切:“不是朕的血……”他頓了頓,艱難至極的擠出那一句話來,“是三娘的?!?/br> 謝貴妃眨了眨眼睛,忍了許久的淚水自然而然的從她宛若寶珠一般明亮的水眸中落下來,一滴又一滴的滴在皇帝的肩頭,沾濕了他的衣襟。她仿佛是不敢置信,竭盡全力的推開皇帝,用手掩住唇,搖著頭道:“三娘呢?” 皇帝沒辦法回答她,只能再次將她抱在懷里,以無聲的行為來回答這個問題。 謝貴妃在他懷里嚎啕大哭,那種痛苦,仿佛是要把她生命里、身體里所有的淚水都流干為止。 第88章 熹元二十三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算得上是多事之冬——宮中的一場家宴,算是徹底打破了皇帝與太子之間的平和, 長安城的天仿佛也跟著變了顏色。 一夕之間, 小公主中毒而死,謝貴妃復寵,皇帝病倒, 而太子則是被一旨詔書而幽靜東宮。太子身邊的幾個內侍,包括蘭射都被當庭打死。 一時之間, 東宮上下被關得嚴嚴實實,連一點聲息都透不出來, 猶如寒窟一般。朝中上下噤若寒蟬,那些原本偏向東宮的臣子們但凡知道些事情的也都不敢多問一句——家宴上,小公主中的毒哪來的?太子身邊那些內侍是犯了什么錯?陛下為何要幽靜東宮? 這些問題, 一個比一個誅心,他們到底還是惜命的, 可不敢多問什么。 左仆射許瑾之乃是已故元德皇后的胞弟, 與皇帝相識于少時, 情意深重, 自是極得信重。故而,他也是皇帝病中休朝后第一個召見的臣子。 這一日, 許瑾之才剛入了甘露殿還未見到來人, 便已經聞到了那一直都沒有散去的藥香——正月里天氣正冷,皇帝病中又不好受凍,故而甘露殿的門窗都是關得嚴嚴實實, 便是連放下來的簾子都是極厚的。 只是,皇帝病中不喜熏香,甘露殿里一直不斷的龍涎香反倒是被藥香給替代了,又因為殿中還燒著炭,倒是把那藥香捂得暖暖的。一陣暖風過去,拂在面上,只覺得皮膚也都跟著緊繃起來。 許瑾之才入了殿便把自己還帶著殿外寒氣的披風交給了邊上的美貌宮人,恭恭敬敬的立在簾外,靜靜垂首等著。然而,哪怕是他,站在此時的甘露殿中,也不免覺得這安靜如死的等待實在是令人膽戰心驚。 好在,許瑾之到底也沒等多久,不一會兒便見著黃順掀開那厚厚的簾子,躬身從里頭出來,貓兒似的步子,輕的聽不見聲響。只聽黃順壓低聲音,輕輕的開口道:“相爺,皇上請您進去呢?!?/br> 許瑾之微微頷首與黃順示意了一下,很快便也抬步隨著黃順往里去。 往里走了幾步便能看見一座極大的繡屏,上面繡的乃是海上生明月,明月高懸在夜空,海上波濤洶涌,一眼望去景致恢弘壯闊、圖案針腳嚴密,繡屏風的人顯是下了一番苦工的。 許瑾之覺得眼熟,不免多看了幾眼,隨即反應過來這是在皇帝的甘露殿,他便連忙斂神垂首。 也就是此時,他忽而聽到皇帝的聲音。 “那是皇后當年給朕繡的?!被实墼趯m人的服侍下,慢慢的自榻上坐起身來。他背后還靠著兩個枕頭,面上的笑意淡淡,只是揚起的薄唇上卻沒有一絲的血色,“朕從皇后那里要來的時候很是喜歡,在殿中擺了一會兒卻又有些不舍得,叫人收去庫里了。如今病中想起來,便叫人擺出來——現在不用,以后恐怕是用不上了?!?/br> 許瑾之聞言大驚,連忙俯地叩頭:“陛下,還請陛下慎言?!彼念~頭抵在地面上,因為殿中燒著地龍的緣故并不是很冷,可他依舊出了一身的冷汗,“陛下春秋鼎盛,龍體康健,何出此言?” 也不知皇帝是否將許瑾之的話聽進去了,面上神色不變的嘆了一口氣:“起來說話吧……”他眉梢一抬,伸手招了招,示意對方坐到自己跟前來。 許瑾之斟酌了一下,只得小步挪到前面,謹慎的站在榻邊。 皇帝卻有不悅,眉心一蹙,劍眉微揚:“坐下說話!” 許瑾之只得依言坐下,滿面凝重。 皇帝沉吟片刻,這才開口道:“人皆道萬歲,以為天子不老,可天子也是人啊……”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許瑾之的身上,“朕也會老也會死,可朕如今想的卻是——朕千秋之后,幾個皇子里,何人能擔得起這大周江山。謹之,你怎么想?” 許瑾之面色微變,連忙道:“臣惶恐……”他頓了頓,試探著開口道,“陛下已立東宮,想來心中應已有準備?!?/br> 皇帝卻抬了抬眉梢:“可依朕看,太子連東宮之位都坐不安穩,便是將江山給了他,恐怕也撐不起?!?/br> 許瑾之聞言大驚,連忙從榻上站起身來,重又跪了下去。 皇帝這一回卻沒叫他起來,他如今病中,精神上頭還有些懨懨的,倒也沒有顧及旁人情緒的想法,只是靠在枕頭上,靜靜的把自己的話說下去:“朕叫你來是要與你說一件事……”他面上風輕云淡,連語氣都是輕描淡寫的,“朕想要廢太子?!?/br> 這一下,許瑾之的面上就更惶恐了——他可是太子的親舅舅,無論太子如何,他顧著早逝的皇后,多少也是有些情意在的。好在,許瑾之能走到如今,自然早也歷練出來了,很快便端正了神態,鄭重其事的開口道:“太子者乃國之根本,不可輕易——臣斗膽,問一句,不知太子犯了什么罪,竟是讓陛下生出廢儲的想法?”年宴上的事情,皇帝不提,許瑾之也只當做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聞言卻是微微一怔,伸手掐在自己的眉心上,似乎有一瞬的猶豫:“你要朕說真話,還是假話?”他自嘲一笑,“假話是,太子弒君犯上,大不敬、大不孝,不堪神器之重……” 許瑾之大著膽子抬頭去看,看見皇帝面色那略帶了苦澀和自嘲的笑意便也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這還是他入殿以來,皇帝面上最真切的神情,想來皇帝在太子這件事上已是費盡了苦心。 皇帝很快便斂起面上神色,不疾不徐,慢條斯理的把話說下去:“真話是,他太蠢了——”他大約早已過了憤怒與失望的時候,劇烈的情緒更像是一團足以將一切焚燒成灰燼的火焰,現今說起這些竟連語氣都是平平靜靜的,不露分毫喜怒,“堂堂太子竟是叫幾個上不得臺面的內侍把持住了——不信父母兄弟、妻女師長,竟是只肯信那些個居心叵測的內侍,反倒被人哄得團團轉。朕看著都替他丟臉,更別說放心把江山交給他?!?/br> 話已至此,許瑾之也沒了其他的話,他垂下頭道:“陛下明照萬里,此事全憑圣裁?!?/br> 皇帝說到這里,忍不住又沉沉的嘆了一口氣——他今日已經嘆了好幾口氣,仿佛胸中壓著許許多多的郁氣還未散去。他甚至沒抬頭去看許瑾之,只是慢慢的道:“太子到底是朕與皇后的嫡長子,一貫鐘愛。便是要廢,但也得給他留些顏面。再者,康樂到底也還小,無辜的很……”他頓了頓,大約是精力不濟的緣故,又伸手掐了掐眉心,開口道,“該怎么辦,你拿出個章程來?!?/br> 既然皇帝想要保住太子的性命甚至留些顏面,那么所謂“弒君犯上”這些罪名自然是不能用了。 許瑾之便道:“太子年宴上言行不當,惹怒君上,此大不敬;君父病重,不能侍疾左右,此大不孝;以東宮之尊,凡所用者皆出庶民脂膏,更應儉以養德,太子用度鋪展、窮奢極欲,此大不仁……”他跪在榻邊,再三叩首,有條有理的陳述了太子幾樁不大不小的罪過,然后道,“陛下可令御史彈劾太子。然后,再廢太子?!?/br> 皇帝闔上眼,似是在思索或是斟酌著什么,修長瘦削的手指在案上輕輕的叩著。 許謹之埋首,屏息靜氣的等著皇帝開口。 好一會兒,他才聽到皇帝微微有些冷淡的聲音:“很好,就依你的意思?!彼麚]了揮手,像是想要把那些令他心煩意亂的事情都給揮開,定神說道,“那還有一件事,你覺得何人可承儲位?” 除了太子,許謹之可還有兩個親外甥,這件事上卻也不敢多說什么,只是道:“太子新廢,儲位乃是大事,陛下更應當考察諸王,擇優而立?!?/br> 皇帝大概也沒想好,擺擺手便道:“行了,你下去吧……” 許瑾之再叩首,行禮如儀,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等他出了甘露殿,被外頭的冷風一吹,這才發現自己已出了一身的冷汗,冷徹肌骨。 許瑾之怔怔的站在玉階上,看著不遠處的廊上正領著宮人內侍、端著湯藥往這里來的謝貴妃——大約是因為小公主的事,皇帝感傷太過,反倒是親近起了與他同有喪女之悲的謝貴妃。所以,如今也正是謝貴妃服侍在皇帝左右。 許瑾之瞇了瞇眼睛,那雙略有些老了的眼里眸光漸漸有些深了。好一會兒,他咳嗽了一聲,借著系披風的功夫,側首與服侍在左右的仆從吩咐道:“叫外頭的人準備一下,我要去……” 他略一頓,面上神色深深,意味深長:“去魏王府?!?/br> 第89章 許瑾之從宮里出去, 也沒再耽擱,立時便往魏王府去。 其實, 雖說許瑾之位高權重又有三個皇子外甥, 可他平日里還真沒怎么去東宮或是王府——畢竟到了他這個身份,有時候還是要懂得避嫌的,至少在皇帝跟前還是要擺正姿態, 做個明面上的“純臣”。 不過,因他身份特殊, 魏王府上的宮人們也不敢怠慢,連忙恭恭敬敬的迎了他入內。才剛到院門口卻見著一團雪團兒似的東西從內堂飛竄出來, 一下子就栽到了許瑾之的懷里頭。 許瑾之才從甘露殿出來不久,精神上還有些緊繃,差點被嚇得腿軟。好在他一貫面容冷肅, 面色不變的伸手一揉懷中那竄過來的“雪團兒”,很快便反應過來了——是兔子, 活的。 不過, 被丟出門的顯然不是只有兔子。 不一會兒, 魏王蕭明鈺這個做主人的也被連人帶枕頭一起給“丟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