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他左右看了看,夾了一片嫩羊rou,遞到鄭娥的嘴邊。 鄭娥隱約可以感覺到他堅實溫暖的懷抱,想起昨晚上的事情,不免更添幾分羞赧。她強自忍耐了一會兒,垂下頭咬走了那塊嫩羊rou,食不知味的嚼了嚼。 蕭明鈺卻垂下頭,先用舌尖她唇邊舔了舔,順勢長驅而入,狠狠的吮吸了一下她嫩滑的舌尖,道貌岸然的嘖嘖稱嘆道:“這羊rou的味道真不錯,又香又嫩該給廚子些賞錢才好……” 鄭娥簡直被吃豆腐吃得一臉發懵:真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四哥哥!簡直是一點臉都不肯要了??! 蕭明鈺自然不會就吃一口羊rou就滿足,他慢條斯理的給鄭娥喂了三塊羊rou、五勺子豆腐蝦仁湯,幾筷子紅燒雞rou…… 反正吃到后面,鄭娥的舌頭都有些發麻了,反倒是蕭明鈺就跟吃了大補湯似的紅光滿面,恨不能一日來個十餐。 正所謂溫飽思xx,或者是寺廟里頭憋了五年憋得狠了,蕭明鈺喂完了自家王妃和自己,很快便又琢磨起新的東西來。他思忖了一會兒,忽而把頭貼在鄭娥耳邊,細聲說了幾句,像是提議什么。 鄭娥臉一紅,連連搖頭,她見蕭明鈺還是蠢蠢欲動,連忙用手肘把他推開,羞得就要起身出去。 偏蕭明鈺死不要臉,一邊伸手摟著鄭娥,一邊去抓鄭娥的手,把頭抵在鄭娥的肩窩處,干燥溫暖的唇就貼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道:“我以前夢到過的,真的想了很久。好不好,我答應你就一次……” 他溫熱的吐息就附在鄭娥脖頸與耳垂邊上,被碰到的皮膚不由自主的緊繃起來,灼熱guntang。就像是火焰烤在冰上,將堅硬的冰塊融化成柔軟的水,然后又一點一點的蒸發。 鄭娥只覺得嘴里有些干,想要說些什么卻又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是雪堆玉砌的面頰卻是越來越紅,反倒是她推人的動作漸漸緩和下去了。 蕭明鈺見狀,立時得寸進尺,試探著拉著她的小手往下探去,低聲道:“就摸一摸,就好了……”這一回他倒是不再用“很快就好”這種詞了。 不過,事實證明:這種時候,蕭明鈺的話簡直一個字也不能信。 反正,鄭娥紅著臉,迷迷糊糊的陪著蕭明鈺白日宣yin了一回,掌心又燙又濕,只覺得腦子都快被那團火給燒得一片空白。好容易才等到蕭明鈺出來了,鄭娥忙不迭的扯了帕子去擦手,簡直羞得無地自容…… 一直等到那些個宮人入內來端碗筷,鄭娥都不敢抬起頭——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哪怕手都已經擦干凈了,也叫蕭明鈺開窗通風了,可她總是隱隱覺得麝香一般的咸味仿佛還繞在鼻尖,叫她面頰guntang,就怕被那些宮人猜到自己和蕭明鈺在里頭都做了什么。 蕭明鈺倒是自然的很——反正早上的床榻也是那些宮人收拾的,該知道的肯定知道,不該知道的肯定也知道如何裝不知道的。他這般一想,更是沒有負擔,從容自若的從宮人手里接了一盞茶,十分體貼的遞到鄭娥嘴邊給她漱口。 鄭娥抬眼瞥了瞥人,真心覺得這種蕭明鈺心理強度絕非自己這般的庸人所能比擬,鼓起勇氣把人給推開,倉皇起身道:“我早上還沒練字呢,先去練字了……”沒等蕭明鈺反應過來,她便慌慌張張的像是偷了松果的小松鼠,夾著尾巴就連忙逃走了。 第85章 謝貴妃失寵的消息穿的很快, 畢竟這也是瞞不住的。 皇帝后宮里頭雖有許多新進的美人,可皇帝本人念舊重情, 那些新進的美人猶如流水一般去去留留, 反倒是那些個舊人更得皇帝心思,常去說話坐坐,其中又以謝貴妃為最——膝下一兒一女, 榮寵備至,算得上是后宮里頭的第一寵妃。就算是代掌后宮的賢妃, 說到底也不過是皇帝看她無子無女,家世不顯, 低調本分,這才稍微放心些讓她來理宮務。也正因如此,蓬萊殿的大門一關, 謝貴妃的失寵便也格外的明顯,叫人不由得心生疑慮。 只是, 無論誰去打聽, 都沒能打聽出什么來, 便是六皇子都閉緊了嘴不吭聲。還沒等那些人在心里琢磨出什么, 皇帝又出人意料的將小公主接到了甘露殿里親自養著——這可是鄭娥小時候才有的待遇,而鄭娥也是三歲上便搬去了立政殿。這般一來, 底下那些見風使舵的人對著謝貴妃所出的六皇子和小公主也就不敢太過輕忽, 重又端正了態度。 有過了幾個月,正好是過年前幾日,皇帝趁著時候還好, 便給幾個新進的美人提了分位,有幾個很有些新寵的模樣。另外,他還給年后便要就藩的五皇子和六皇子定下親事,五皇子定的乃是裴侍中裴永的女兒,五皇子則是洛州刺史林顯德之女。 這一樁事連著一樁事,再沒有幾個還能想得起已經失寵、幽居在蓬萊殿里不出的謝貴妃。 然而,蘭射借著太子的名頭去見謝貴妃的時候卻見她妝容端正,神色如常,縱是衣著樸素依舊難言絕色之姿,似乎沒有受到一點的影響。 其實蘭射對著謝貴妃,心情一直都有些復雜,雖說他今日來此另有緣故,可此時見謝貴妃這般從容如舊,反倒是忍不住生出一股惡氣來,開口諷刺了一句:“不愧是娘娘,便是被自己的親兒子反咬了一口也依舊這樣鎮定……” 謝貴妃纖長的羽睫垂落下來,柔軟而又溫柔,就連說話時的聲調也依舊如往日那般輕柔:“那又如何?他現今年紀還小,等以后就會知道血脈的聯系是斷不了的——他是我生的,永遠都是我的兒子,總也要和我低頭認錯的……”她頓了頓,抬眸去看蘭射,忽而開口道,“就像是你,就算你有一百個不甘心、一萬個不情愿,可你也依舊無法否認自己的血脈,還不是要站在這里和我說話?” 有那么一刻,蘭射的面色難看到無法形容,猶如層層的霜雪覆下來,冷得幾乎要抖出冰粒子。他那雙黑眸極快的閃過一絲陰冷的顏色,似乎是被戳到了痛腳,痛得一時失了顏色,隨即便又彎了彎唇角笑起來。 他生得清秀可愛,笑起來時候面頰還顯出酒窩來,可那笑容甚至還帶了些許惡毒譏誚的意味:“那又如何?”他語聲冷淡,不疾不徐的接著道,“反正,我已經不想要像你那樣做夢了——皇帝膝下共有六子,還不算他以后會生的。除去太子,便是嫡子都還有兩個。就算太子被廢,你覺得什么時候才會輪到既不居長又非嫡子的六皇子?”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謝貴妃面前直言此事,便是一直胸有成竹、信心十足的謝貴妃都變了面色。她心中有實是有幾分的難堪,可面上還是竭力表現出自己的自信,再沒有什么好聲氣,直接了當的拂袖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留在這里?” 蘭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竟然也沒再多說什么,反倒是直接離開了。 謝貴妃看著他的背景,指尖掐著自己的掌心,尋回幾分的清醒。她心里忽然生出幾分異樣的思緒來:蘭射今日來這里,絕不會只是為了與她這么吵一架,什么叫“我已經不想要像你那樣做夢了”,還是說他想要做些什么? 謝貴妃微微蹙起眉頭來,她自忖自己還算是了解蘭射,這般細細一想,心中隱約生出幾分懷疑來。她頓了頓,隨即揚聲吩咐左右:“想辦法和三娘身邊的洛嬤嬤傳句話——我要見見三娘,必須要快……”如果說蘭射是想要那么做,或許也正是她一直等待著的轉機也說不定。 年節這幾天,便是魏王府都很忙。鄭娥想著過了年大約也要啟程去就藩,又要繞到峨眉山拜祭生父生母,倒是要好生收拾一番。 與鄭娥一對比,蕭明鈺反倒閑得很——鄭娥收拾東西,他收拾鄭娥,日子越過越滋潤,簡直連門都不想出了。 不過年節的時候事情也確實是多,如五皇子這般的,想著要過了年就要走了,心里頭著實舍不得,便也趁著這幾日特意請了兄弟一起喝酒。 偏蕭明鈺自從成婚之后,便成了個難請的“貴客”,十回能來兩回,就已經是十分給面子了。就算五皇子這個親弟弟都忍不住悄悄拉著人說了一句:“四哥你這也太夸張了吧,簡直是重那啥啥輕兄弟啊……” 蕭明鈺才不理他呢,拍了拍他的肩頭,深表同情的道:“你還沒成親呢,知道什么……”他千辛萬苦娶個媳婦容易嘛,好容易娶到人了,還不能多呆在府里頭疼疼媳婦? 五皇子作為一個每天抱一個美人暖被窩的男人,還真不理解他哥這有媳婦萬事足的德行,不過還是很給面子的應了一句:“其實成親這事也不急,反正我和六弟也快了……”他父皇給他定的乃是裴侍中的千金,聽說長得不錯,才學品性都過關,想必日后夫妻相處應是不錯的。 話說到這里,兄弟幾個便也湊在一起說起了彼此的王妃來。 吳王妃還留在封地里養胎,沒能來長安,吳王形單影只倒是有些個孤單,特意與五皇子道:“其實吧,女人性子強些也是有的,要緊的是能擔得起事情……”他遇刺受傷這幾天,府上也沒個主事的,倒是頗多不便。原還覺得自家王妃將門出身,太要強了些,但如今想來這般的才好呢。 楚王連連點頭又跟著舉了幾個例子。 蕭明鈺倒是順嘴勸了太子幾句:“我瞧太子妃便很不錯,東宮諸事都管得極好,便連康樂也教得好。阿娥便常與我說,以后要是有了女兒,和康樂那般可愛的便很好了?;市帜闳蘸蟠渝眯?,再給康樂生幾個弟弟,那便再好不過了……” 說起女兒,太子的面上倒也溫和了些,笑著應了一句道:“康樂確實是個孝順孩子,乖得很?!?/br> 兄弟幾個的氣氛正好,偏楚王是個棒槌,心里頭得意自己生了皇長孫,不免跟著接了一句說:“是啊是啊,還是康樂這樣的小姑娘好——乖巧伶俐,瞧著便討人喜歡。我每每看著她,便想著要是有個女兒便好了,偏我運氣差,頭一個生得便是兒子……”說著又炫耀起自己的兒子來,“不過啊,兒子女兒各有各的好。女孩家再好,那也是要嫁出去給人家做媳婦的。說起來,要不是孩子小,經不起這么遠的路,我倒是想把他抱來給你們這些做叔叔伯伯的看看,父皇瞧著孫子怕也會高興呢?!?/br> 太子心胸不寬,聽著楚王的話,面色便有些不好看了:他比楚王年長,娶妻娶的也早,子嗣上頭其實也破費了一番心思,只是不知怎地,除卻太子妃生了一個康樂外便再沒有其他了,有時候他心里頭都有些懷疑是不是太子妃暗地里動了什么手腳…… 如今瞧著楚王有子,吳王也要添丁,太子心里頭多少有些難堪,若非前回被皇帝關了一次長了記性非要發火不可。饒是如此,太子的臉色還是顯而易見的沉了下去。 六皇子左右看了看幾個兄弟的面色,連忙插了一句:“不說這個了,還是喝酒吧……”嘴里喝酒,自然也就顧不得說話了。 幾人端著酒杯,轉開話題便又說起過幾日宮里的年宴,好生的熱鬧。等宴散后,蕭明鈺想了想,還是特意拉了太子,悄聲問了他幾句:“我聽說,皇兄前幾日派了人去蓬萊宮?” 太子蹙眉想了想,這才想起有這么一回事,渾不在意的應聲道:“六弟這不是定親了嘛,我想著父皇那頭大約也沒派人和她說,便特意派個人去和她說一聲?!?/br> 蕭明鈺挑了挑眉頭,似笑非笑:“皇兄倒是好心……”都快自顧不暇了,竟還能想著關心謝貴妃。 太子有些尷尬,扶著額角笑了笑:“母后在時最關心的也是咱們幾個的婚事,將心比心,我想著謝貴妃大約也是如此吧……” 蕭明鈺也沒再多說什么,只是輕聲提醒了太子一句:“我知道皇兄有自己的想法。只是,還望皇兄能在身邊那些人身上費些心思,好好的查一查——當初吳王楚王遇刺之事,恐怕便是有jian細與人里應外合陷害皇兄。若是不揪出此人,恐怕后患無窮?!?/br> 太子心里卻不這么覺得,他一直都認為楚王和吳王遇刺乃是自導自演的苦rou計,故而這會兒聽到蕭明鈺這般說起,反倒是漫不經心的擺擺手,隨口笑應道:“唔,我會留心的,放心好了……” 話已至此,蕭明鈺也只得暗暗嘆了口氣。 第86章 大概是年紀越大越怕寂寞, 皇帝想著過了年幾個兒子便要就藩,倒是有些不舍和感傷, 特特趁著年節的時候開了個家宴。 鄭娥作為兒媳婦, 自然也免不了要一起去。因為年節喜慶,她也換了一身紅衣,頭上簪著一支紅寶石鎏金步搖, 步搖上垂落的流蘇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寶光爍爍, 更襯得她一身肌膚恍若雪堆玉砌。她如今年紀輕,正是容貌最盛的時候, 大約也是這幾日她與蕭明鈺夫妻恩愛的緣故,肌膚白里透粉,眉梢和眼角之間亦是帶了些嬌嬌的潤色, 遙遙望去便能看出那令人動容的艷色。 倘若說謝貴妃的美恰如價值連城的寶珠,艷光灼人目, 珍稀罕有;那么鄭娥的美便如花蕊中央的露珠, 天然去雕琢, 嬌艷欲滴。 蕭明鈺照舊如往日那般站在后頭看著鄭娥更衣妝扮, 瞧著瞧著便喜歡得不得了,只覺得自家王妃生得好極了, 當真是如書中所說的“增之一分則太長, 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 每一處都生得極合他的心思,單單只是看著便覺得心口火熱,又是妥帖又是歡喜。 他心頭正熱,便也不忍著了,伸手從后頭摟住鄭娥,下顎正好抵在她的肩窩處,鼻端還能嗅到如云的綠鬢間的幽香,那一縷淡淡的香氣便仿若夏日湖面上隨著白霧飄動的幽香,若隱若現,勾得人心動神移。他的聲音不覺也壓得低低的,聽上去有些沙?。骸澳愦┘t衣真好看,‘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凍梅花,滿身香霧簇朝霞’……有時候真不想讓那些人看見……” 鄭娥一貫面薄,聽他這般盛贊,面上也不由有些發燙,小聲嗔他道:“你就會胡說,我不理你了……”聲音嬌嬌的,聽上去微微有些甜。 蕭明鈺大鄭娥五歲,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鄭娥都是將他當做兄長看待,一貫覺得他做事認真,也不似五皇子那般油嘴滑舌會哄人,是個很靠譜的人。只是成婚之后,她才發現蕭明鈺那張嘴不僅在接吻這般事情上無師自通,還很會甜言蜜語,簡直能把人捧上天,言談之間更是一副“誰都沒有我家王妃美”的模樣……要不是鄭娥自己還略有幾分理智,天天在府里頭聽他那些不要錢的甜言蜜語,說不得就要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美人了。 蕭明鈺笑著輕輕吻了吻她的嘴角,就像是溫柔的親吻著花葉上的細雪,動作輕柔至極。他的語聲里帶了些微的笑意:“才不是胡說呢,我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真的……” 趁著蕭明鈺還沒把話說完,鄭娥連忙把他“不太老實”的手給扯了下去,開口道:“好了好了,再拖下去真的就沒時間了?!?/br> 蕭明鈺也知道時間緊,只好戀戀不舍的垂頭親了親鄭娥的面頰,有些不甘的道:“等會兒回來,我替你更衣……”至于更衣之后要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鄭娥惱羞成怒,踩了他一腳,揚聲叫了人進來。 因有蕭明鈺這般插科打諢,難免耽擱了一下,等鄭娥與蕭明鈺到的時候,眾人果然都已經到了。 皇帝與賢妃坐在上首的位置,太子與太子妃則坐在左下首,比下頭的諸王和諸王妃又高了半席。接下來便按照座次。至于二公主與小公主則是坐在另一邊,此時正拿著吃食逗康樂郡主這個小侄女說話。 見著蕭明鈺與鄭娥姍姍來遲,楚王不免打趣了一句:“四弟自成婚之后,倒是越發忙了,每回宴上都要遲上那么一回兒。今日竟是連父皇的家宴都差點晚了……” 蕭明鈺牽著自家王妃的手從殿外進來,聞言便理直氣壯的應了一句:“二哥說的是,成婚之后確實是比以前忙了……” 鄭娥一貫低調,今日被蕭明鈺硬拉著在眾人跟前秀恩愛,當真是覺得有些羞了,宣紙一般輕薄的雪面上仿佛敷了一層薄薄的胭脂,顯出微微的一點紅色來,越發顯得顏色嬌嫩。她面上羞了,不免遷怒的掐一下蕭明鈺。 蕭明鈺皮糙rou厚,自是不怕這個的,懷著“打是親罵是愛”這般的想法,面色不變的受了。 還是坐在上首的皇帝開口替他們解了圍:“好了,他們才剛成婚不久,夫妻恩愛,這是好事……”說著,便又叫宮人去引他們二人入席,語聲溫溫,順嘴教訓了一下蕭明鈺這個做兒子的,“五郎你也是,阿娥面薄,你莫要胡鬧欺負她?!?/br> 蕭明鈺不禁顯出幾分委屈的神態來,嘴里:“哪有父皇這樣的,倒跟兒臣岳父似的!” 皇帝被他那神態逗得一笑,笑過之后卻又感嘆道:“阿娥自小長在朕和皇后膝下,朕心里頭倒是真拿她做女兒看待的。倒是沒想到,如今真能聽她叫一聲‘父皇’……” 鄭娥聞言心中亦是十分的感動,想了想還是伸手親自倒了一杯酒,小心翼翼的端著酒,起身去敬皇帝:“這杯酒,我敬父皇……”她頓了頓,眼眶微紅,極是認真、一字一句的道,“父皇養育之恩,愛護之情,重若泰山,阿娥此生再不敢忘,萬萬難報其一?!?/br> 蕭明鈺見狀也跟著端起酒,陪著一起敬了。 皇帝面上亦是顯出幾分動容來,端起跟前的酒杯喝了酒,掩飾一般的笑道:“常聽阿娥脆生生的叫‘蕭叔叔’,這會兒被叫‘父皇’,朕倒是有些不適應了?!?/br> 鄭娥聞言不由抿了抿唇,露出一絲羞赧的笑意,燦若朝霞。 蕭明鈺輕輕的捏了捏她的手心,拉著她坐下,順手替她遞了一碟瓜果,壓低聲音勸了一句道:“你還沒吃東西呢,這會兒喝酒,要是傷了脾胃怎么辦?” 鄭娥就著他的手吃了一瓣橘子,雖是有些酸,可嘗著卻仿佛甜得很,那一絲絲的甜好似能一直到心底。 皇帝就坐在上首,鄭娥與蕭明鈺之間的小動作,他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心中頗有幾分欣慰。見人都到齊了,他便和賢妃使了個眼色,讓早已準備好的歌舞上來助興。 既是開了歌舞,舞女裙裾飛揚如湖面上展開的荷葉,娉婷裊娜。婉轉悠揚的絲竹聲猶如鑲在殿上的明珠盈盈的珠光,柔柔的蕩開來,似乎能傳出很遠很遠。下面的氣氛便也緩和了許多,小公主大約是才剛從謝貴妃身邊離開不久,比以前更粘皇帝,食不知味的吃了些后不知怎的又跑到皇帝邊上,撒嬌賣乖的要和皇帝一起吃。 到底是幼女,年紀小又一貫體弱多病,皇帝心里自是十分疼的,倒也縱著她,伸手將她抱在膝上,含笑哄著她吃了幾塊點心,抱著她一起看殿上的歌舞。 倒是一直站在太子身后的蘭射下意識的環視了一圈左右,見氣氛輕松,便輕輕的推了推太子,倒了一杯酒遞過去。 太子回頭與蘭射對視了一眼,很快便又反應過來,將酒杯遞與邊上的康樂郡主,笑著道:“你替父王把這杯酒給你皇爺爺?!?/br> 康樂郡主之前已被太子教過,倒是懂事的很,這會兒也不怕,小心翼翼的端著酒杯便跑過去,笑著舉杯敬皇帝:“皇爺爺,父王讓我來給您敬酒?!彼A苏Q劬?,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好似天邊的月牙,格外惹人憐愛,“?;薁敔敻郯部怠?/br> 她說到一半又給忘了詞,頓了好一會兒,這才接著道:“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她小孩家生得雪玉玲瓏,學大人模樣說話亦是十分的乖巧可愛。 皇帝看在眼里,心頭亦是軟了軟,不由的伸手揉了揉康樂郡主的發頂,接了她遞來的酒杯垂頭抿了一口。他想太子到底也是做父親的了,此回受了大罪,大概也知道輕重了。這般想著,皇帝前些日子對太子生的氣不知不覺也散了許多,反倒是笑著與太子微微頷首:“你把孩子教的很好……” 太子見著皇帝的笑容不覺也舒了一口氣,想著果然還是蘭射想的法子好——父皇一貫疼愛小輩,見著康樂這個孫女去敬酒,必會心軟的。 恰在此時,正被皇帝抱在懷里的小公主卻也伸出手,湊到皇帝身邊,小小聲的道:“父皇,我可不可以喝一點點?”她抱著皇帝的胳膊,撒嬌道,“就一點點!” 皇帝想了想,便把手中的酒杯轉了個頭遞給她,玩笑道:“只能喝一點,你身子不好,不好多喝酒?!?/br> 小公主乖乖的點了點頭,低頭抿了一口,只覺得熱酒順著咽喉下去,仿佛肚中也漸漸熱起來了,仿佛有些暈暈的,她不禁想:原來這就是酒醉的味道?這般想著,她不覺仰起頭,唇角微揚,似是要與皇帝說幾句話。 然而,花瓣似的唇才剛張開,她甚至還未來得及說話,便有鮮血從喉中涌出來,一下子便灑在了皇帝的衣襟上,就像是雪地里綻開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