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蕭明鈺這個做王爺的, 懼內懼得十分光榮,哪怕當著親舅舅的面兒也不覺得丟臉, 先與許瑾之點點頭算是示意, 然后便彎腰把和他一起被丟出來的“難兄”枕頭給撿起來,拍了拍上頭沾著的塵土,然后才將枕頭交給邊上的宮人, 吩咐一句:“拿回去,讓王妃先歇一歇,我和舅舅有話要說?!闭f著,他又不放心,嘴上不免又多說了幾句,“莫要叫王妃喝太多濃茶,喝多了是要睡不著的……實在不行,泡些個山楂茶,開胃……” 如此這般,蕭明鈺啰啰嗦嗦交代了半天,趁著里頭還沒扔出第二個枕頭,這才轉頭與許瑾之這個做舅舅的笑了笑:“倒是叫舅舅看笑話了……”他還很貼心的替自家王妃解釋了幾句,“王妃這幾日憂心父皇病情,心情不好,我說話不過腦惹急了她,方才生氣的。舅舅您也不是外人,莫要和她計較?!?/br> 許瑾之自覺也算是見多識廣,只是還是頭一回見著魏王與魏王妃這般的相處模式,雖說心中詫異,面上卻還是溫和的道:“夫妻恩愛,這是好事?!毕肓讼?,也學著蕭明鈺的模樣把那只活兔子給拎到邊上交給宮人。 “還是舅舅您明事理,我也這么覺得?!笔捗麾暫懿豢蜌獾狞c了點頭,伸手拉了許瑾之往邊上見客的屋舍去,攜著許瑾之的手坐在了上首的暖榻上。 許瑾之琢磨了一下,倒是自個兒往后挪了一個位置——想來這暖榻原就是魏王和魏王妃坐的,他雖說是人舅父,可還是尊禮往后挪一挪才好。 蕭明鈺看了一眼,倒是笑了一聲:“舅舅也太客氣了,自家人何必這般……”雖如此,他倒也沒有再勸,只是側過頭,低聲吩咐左右,“還不給舅舅上茶和點心?” 魏王府上下服侍之人最怕的就是魏王爺——雖說管理內務的乃是王妃,王妃年紀尚輕,生性溫柔,平日里若有些個小錯,抬抬手便也能放過去了??晌和鯛斂粗鴾睾蛯捄?,講究的乃是恩威并濟,御下卻是極嚴的,但凡有個錯處必是要嚴懲的。 不一會兒,下人便把熱茶和點心端上來了。 許瑾之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熱茶才覺得緩了一口氣——別的不說,先前在甘露殿里膽戰心驚,自是顧不得茶水,一路上輾轉思索竟也沒用什么,如今熱水下腹,恍然間倒是緩了一口氣。 恰在此時,坐在上首的蕭明鈺倒是恍若無意的問了一句:“舅舅是從宮里來的?” 許瑾之一下子便端正了態度,端著手中的茶盞,點了點頭:“確是如此?!?/br> 蕭明鈺若有所得,面上還是不緊不慢的問著:“父皇身子可是好些了?” “應是沒有大礙了,”許瑾之斟酌著應聲道,“聽尚藥局馮奉御的話說,余毒都已清了,只需要細細調養便可。據臣看,陛下如今心思已定,神志清明,想來很快便能重新振作?!?/br> “那便好,”蕭明鈺點了點頭,語氣倒是十分的溫和,“父皇龍體康泰,本王和王妃也能放心許多了,就藩也能走的安心?!?/br> 許瑾之聞言卻垂下眉睫,他伸手茶盞擱在木案上,發出極輕微的碰撞聲,低低道:“殿下恐怕暫時去不成魏地了?!彼]有與蕭明鈺再繞彎子打啞謎的心情,很快便接著道,“陛下已下定決心,廢太子?!?/br> 蕭明鈺握著茶盞的手微微收緊,仿佛青玉雕出一般,他的語聲極輕:“此乃大事,可不能胡說?!?/br> 許瑾之聞言卻搖了搖頭,微微嘆了一口氣:“太子屢屢不遜,陛下容忍已久,只是顧忌太多,一時引而不發。此回弒君犯上,縱然太子乃是被jian人挑唆,但到底還是叫陛下徹底灰心了。此事已成定局,再不可改,現今重要的卻是之后的事情……”他頓了頓,抬目去看蕭明鈺,“儲位之事,陛下恐怕還未下定決心。不過您和幾位王爺大約都去不成藩地了。其余諸事,您心里頭也要有準備才好?!?/br> 蕭明鈺對上許瑾之那沉靜之中仿佛藏著刀刃的目光,面色也微微變了變,隨即方才反應過來,掩飾一般的笑了笑:“多謝舅舅特意來一趟,”他抿了抿唇,轉開話題,“今日我叫廚下做幾道好菜,舅舅也留下一起用吧?” 許瑾之卻笑著搖了搖頭,起身準備告辭:“臣就是順道來瞧瞧殿下您,略說幾句話罷了,府上還有事呢……” “那我送您?!笔捗麾曇哺鹕?,親自上前扶了許瑾之一把,小心的攙著人往前頭去。 到了門邊,許瑾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回去,嘴上語聲溫溫:“殿下留步,不必再送?!彼嫔仙裆钌?,意味深長,“越王年紀輕,還似個孩子呢,有些個事情自是不明白的,可您不一樣——皇后當年去時,特意交代了你要照顧底下的弟弟和meimei,說不得便已料到今日。她的心意,難道您不明白?” 蕭明鈺垂下眼,一時沒有應聲。 許瑾之又緊接著道:“楚王、吳王鋒芒太過,殿下您心里大概也都有底。民間倒是有句話是說‘咬人的狗不吠’,蜀王一貫低調乖巧,可您萬萬不可掉以輕心——雖說他是謝氏所出,但到底姓蕭,時人眼里他是蕭家子而不是謝家子。而且,這事也不是沒有先例,前朝莊皇后便是梁孝明帝女,生子既封太子,朝中上下無有異議。真要算起來,在有些人眼里,他的出身反倒更顯尊貴?!?/br> 蕭明鈺低聲應了幾句,然后便目送著許瑾之離開了。一直等到許瑾之的背影不見了,他才拂了拂袖子,重又抬步往鄭娥歇息的暖閣去,口上問了一句:“王妃睡下了嗎?” “還沒呢,前不久還叫人去念書?!?/br> 蕭明鈺點點頭,大步入了暖閣,上了榻,直接便把那美人榻上的鄭娥給抱到了懷里。 他衣襟袖口還帶著外頭染來的寒意,浸透肌骨,鄭娥本已抱著被子,捂得暖暖的,這會兒忽而被他這般一鬧不免凍得一哆嗦,伸手推了他一下,嗔道:“有點冷……” 蕭明鈺閉上眼,抱緊了她,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這才緩緩應道:“我也冷?!?/br> 鄭娥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捂在他面頰上,然后仰頭在他的額角親了親,面上染霞,有些羞赧的抬眼瞧他,問道:“現在好些了嗎?” 她柔軟guntang的掌心貼在面頰上,很溫暖很柔軟的感覺,便是心里也跟著妥帖起來。 蕭明鈺心頭那些寒意也跟著散去了許多,不覺揚起唇角,將她的手掌拉下來捂在手心里,揉搓了一會兒,這才故作委屈的道:“還要再親親才好……” 真是不要臉! 鄭娥被他那模樣逗得一笑,可又拗不過他那模樣,只好仰頭又親了親,蜻蜓點水一般,然后她便轉開了話題:“對了,我聽人說許舅舅來了,你怎么不叫我一聲?” 蕭明鈺捏了捏她軟軟的指尖,似乎有些漫不經心,隨口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舅舅既是來了必也是有事,我就沒讓人叫你了?!?/br> “那你怎么也沒留人用膳???說起來,馬上就要就藩了,難得他來,我怎么也得招待一回才好啊?!编嵍鹌鋵嵾€有些不好意思——自從她嫁到魏王府,平日里便和蕭明鈺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倒還真沒怎么去想許瑾之這個舅舅。 蕭明鈺聞言面色微變,想了想便翻身躺下來。他把頭枕在鄭娥的膝上,輕聲應道:“阿娥,這次,我們大概是走不成了?!?/br> 鄭娥正抓著他烏檀似的發絲,聞言倒是一怔:“是怎么了嗎?”她嚇了一跳,“是因為蕭叔叔的???” 蕭明鈺連忙按住她:“沒事,父皇的病馬上就要好了?!彼宦砸华q豫,很快便開口解釋道,“是太子的事——父皇要廢太子,肯定要先考察諸王再立新太子?!?/br> 第90章 鄭娥聞言不由得蹙了蹙眉頭, 紅唇微動卻還是沒說什么,只是低下頭去看正躺在自己膝頭的蕭明鈺, 纖長白皙的細指微微一動, 慢慢順著蕭明鈺的五官一點一點劃過去:他生的確實是很像皇帝,尤其是高鼻薄唇,輪廓看上去幾乎一樣的凌厲。 她的指腹在蕭明鈺的唇上輕輕掠過, 停住了:都說薄唇的人薄情,可蕭明鈺似乎不是這樣。 蕭明鈺只覺得唇上被她指腹磨得有些癢, 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指尖,順勢含到了嘴里。 鄭娥面上微紅, 卻也沒動。 于是蕭明鈺便得寸見尺,試探著用舌尖在她柔軟的指腹上面打了個轉兒,含著吻了吻。他劍眉微微一挑, 眸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正好,離晚膳還有一段時間, 要不然我們……” 鄭娥連忙抽回手指, 面上更紅了, 頗有幾分惱羞成怒:無論多么正經的問題, 最后都能被蕭明鈺這家伙歪到這上頭來!她瞪了蕭明鈺一眼,嘟起嘴:“天還亮呢, 想都不要想!你躺好, 我替你梳一梳頭發?!?/br> 蕭明鈺只好老實躺好。 鄭娥十指甚是靈巧,不一會兒便替蕭明鈺把系在頭上的玉冠解了下來,然后便揀起案邊的玉梳子替他梳了梳被壓得有些亂了的長發。她猶豫了一會兒, 這才小聲接著前頭有關太子的問題問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她自小在宮里長大,先后在甘露殿、立政殿住過,見過似皇帝與元德皇后那般被世人稱是恩愛的帝后——縱然是元德皇后那樣的人,在宮城之中、六宮之內,仍舊是不得歡顏。倘若她與蕭明鈺也走到了那一步,他們真的還能像現在這樣嗎? 玉梳很是溫柔的在發間摩挲過去,按在頭皮的時候,癢癢麻麻的,十分的舒服。蕭明鈺不由得閉上眼睛,眉心微蹙,沉默片刻才應聲道:“不是我怎么想,應該是父皇怎么想才對……” 說到這里,蕭明鈺抬起手按住鄭娥替他梳發的手,輕聲道,“你也別想太多。我早就說過,你最重要,無論什么時候,無論我做什么,想得肯定是要為你好?!闭f話間,他半撐起身子坐起來,被梳理得極為柔順的烏發跟著從他肩頭滑落下來,抬眼看來的目光里是真切的溫柔。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鄭娥心里的惶恐不安漸漸也散開了去。她心頭軟軟的,仿佛被人用指尖戳了戳,生出許多羞赧來,只覺有千言萬語到了嘴邊,最后卻也只能低頭說一句:“我知道了?!?/br> 她面如染霞,說完話后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唇,垂眼去看自己的腳尖。 蕭明鈺的目光卻落在鄭娥因為含羞而垂落下來的眼睫上——那烏黑濃密的眼睫又長又卷,染了點從窗外折入的金色碎光,搭在奶油一般白嫩的皮膚上更顯得黑白分明,一根一根仿佛都能數出來。 他喉結微動,握著鄭娥手掌的那只手反扣過去,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則是按在她的腰上。 榻前的重重簾幕被拉下來的時候,蕭明鈺正好俯下身,珍之重之的在鄭娥輕顫的眉睫上落下一吻…… 春意尚且姍姍,猶有幾分寒。紅羅帳,玉樹瓊枝相依偎。 皇帝之前臥病,一半是余毒未清一半則是為這一場家宴后續如何收尾而煩惱——他既心痛死在懷中的幼女,又對被人利用的太子氣惱失望,種種滋味交雜在一起,復雜難辨,一時難決。 然而,就如許瑾之所說的皇帝“如今心思已定,神志清明”,一旦下定決心要廢太子,想好如何處置,他便也漸漸緩過來了。不過幾日功夫,便接連見了幾個大臣,等理完了國事便又輪到家事,他按著次序,先見了楚王、吳王,然后又派人傳蕭明鈺入宮。 不過與前頭不一樣的是,這回傳旨的內侍還特意交代了一句“陛下說了‘魏王妃若是得空,也可一起過去’”——楚王妃可沒這待遇。 鄭娥正擔心皇帝病情呢,哪里不依,連忙應了。想了想,她又叫人給那內侍遞茶讓對方稍等片刻,徑自拉著蕭明鈺入內換了一身莊重素凈些的衣衫,隨著那些被皇帝派來傳召的內侍一起乘車入宮。 一行人才到甘露殿殿門口,便見到了從里頭出來的謝貴妃。 謝貴妃烏鴉鴉的長發只松松的梳了個髻,穿一身雨過天青色的衣裙,渾身上下并無一點釵環,更顯冰清玉骨,面上不施粉黛,正應了那句“卻嫌脂粉污顏色”。 她站在恢弘壯麗的甘露殿前,素凈的卻似窗外枝頭的一捧春雪,有弱不勝衣之態。見是蕭明鈺與鄭娥便讓開半步,她便小心的避了他們的半禮,長眉微微一凝,輕聲道:“陛下正在里面等王爺和王妃呢……”大約是喪女之痛,她面上似乎還凝著輕愁,猶如一層薄霧般迷離,語聲低弱,“正好今日六郎要來蓬萊宮見妾,便不久留了?!?/br> 說著,謝貴妃與他們略點了點頭,轉身便領著六個宮人和六個內侍離開了。紗制的裙裾在地上輕輕的拖曳過去,仿佛是一片嬌嫩的花瓣,如初春的顏色一般淡淡。 鄭娥瞧了一眼,忍不住道:“貴妃娘娘好似也清減許多?!?/br> “是嗎?這我倒是沒有看出來?!笔捗麾曧馕?,手上輕輕拉了拉鄭娥,嘴里道,“好了,父皇還在里面等著呢……” 前頭的宮人掀開簾子,引著鄭娥與蕭明鈺入內。 等轉過屏風,眼前開亮,鄭娥便見著了正靠坐在榻上的皇帝,她一時也忘了行禮,眼睛一紅就掉下眼淚了。 皇帝倒是被她紅鼻子紅眼睛的模樣逗得一笑,招招手讓她到榻邊來,柔聲道:“都這么大人了,怎么還和小時候似的,動不動邊哭鼻子?” 鄭娥跪坐在榻邊,一面擦淚一面道:“父皇瘦了好多,都快比貴妃娘娘還瘦了……”她看著皇帝鬢角微白和眼角的細紋,咬了咬唇沒再說下去,眼淚卻簌簌的掉了下來,心酸的不得了。 她自小無父無母,長在皇帝膝下,受盡嬌寵,心里頭未嘗不是把皇帝當成半個父親去仰慕。故而,見著皇帝此時模樣又哪里能不心疼? 皇帝垂頭看著鄭娥的發頂,眼中波光一閃,倒是微微的嘆了一口氣。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伸手在鄭娥發頂上面撫了撫,語聲依舊和以前一樣的溫和:“放心放心,奉御說了,再有幾個月就能養回來了。要是他說的不對,到時候捉了他給你打一頓出氣……” 鄭娥被逗得破涕為笑,唇角微揚。 皇帝這才松了口氣,笑著打趣道:“笑了就好。好容易派人叫你來一回,要是再哭,朕倒是要不高興了?!?/br> 鄭娥正擦眼淚呢,嘟著嘴道:“我,我在擦眼淚呢,不哭了啊……” 皇帝與鄭娥說了幾句話,不知怎的心情也輕松了許多,于是又順勢揉了揉她的發頂,溫聲道:“快坐下吧……”他想了想,轉頭吩咐邊上的榮貴,“叫人給打盆水來,給王妃擦把臉?!?/br> 鄭娥面一紅,這才起身退到邊上擦臉去了。 皇帝與鄭娥說完了話,精神也跟著松了一些,面上隱約帶了點笑意,方才抬眼去看站在邊上的蕭明鈺。只是,他一開口問的便是:“太子的事,你舅舅應該和你說了吧?” 蕭明鈺面色不變,他知道:許瑾之來魏王府的事情必是瞞不過皇帝的。 或者說皇帝專門找了許瑾之來商量太子之事,一是因為他信重許瑾之,二恐怕就是借著許瑾之提早給蕭明鈺還有越王這兩個和太子一母同胞的皇子透個底,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 所以,蕭明鈺這會兒也沒傻到想要替許瑾之瞞著,反倒是十分從容的頷首承認:“是,此事事關重大,舅舅特意來府上說了一句,兒臣已經知道了?!?/br> 皇帝靠在柔軟的枕頭上,可是脊背卻挺得筆直,猶如刀鋒一般的眸光定定的落在蕭明鈺的面上,不放過他面上的一絲神情:“那你是怎么想的?” 蕭明鈺袖中的手心已有冷汗,這個問題卻是兩難:就像是許瑾之所說的,皇帝廢太子之心已定,他這個時候自然不能與皇帝唱反調;可他畢竟是太子的胞弟,若是一味迎合皇帝,貶低太子,恐怕又會給皇帝一個不顧手足之情的印象。 四下寂靜,左右的簾幔都被放下來,殿中之人都屏息斂神。蕭明鈺恭恭敬敬的站在皇帝的榻前,手心滿是濕汗,隱約可以聽見自己胸膛里那越跳越快的心跳聲。 而此時,窗邊還有雀鳥卻歡快的撲騰著翅膀從琉璃瓦上下來,嘰嘰喳喳的往枝頭飛去。 蓬萊宮中的謝貴妃此時正坐在榻上,猶如霜雪的皓腕輕輕的從袖中伸出,動作優雅的替坐在她對面的六皇子倒了一杯茶。 她細眉微蹙,面上神色深深,也問了一個和皇帝相差無幾的問題:“……太子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了,你怎么看?” 六皇子漫不經心的掃了眼窗外的雀鳥,猶如珠玉一般秀美的面上的神色近乎漠然:“母妃您又希望我怎么回答?” 謝貴妃聞言不由重重的把茶盞磕到案上:“怎么,你如今大了,不把我這個娘放在眼里,竟是連你meimei的仇都不想報了?”她抬手捂著自己的心口,用力按著,仿佛心口疼得厲害,就連說話都是連連喘息,“太子再蠢也萬萬不會作出弒君的事情,背后一定是有人刻意陷害??隙ㄊ?,是楚王、吳王那些人!只可憐我們三娘,年紀小小的,便擋了人家的路,竟是……” 她說到一半,忍不住便伏在案上哭了起來,肩頭微顫。 第91章 六皇子卻長久的沉默著, 好一會兒才應聲問道:“那,此事為何又會牽扯到蘭射?” 謝貴妃一面用手擦拭著面上的淚水, 一面低低的哽咽應聲道:“你父皇已經失一個女兒, 若是太子被廢,那么他便要再失去半個兒子。既如此,他又如何舍得再查下去, 失去他僅剩的幾個兒子?蘭射原就是太子身邊服侍的,少不得要拿來替罪……” 六皇子抬目與謝貴妃對視, 一字一句的道:“三娘的事,當真與蘭射還有母妃您無關?” 謝貴妃聞言卻是大驚, 伸手捂著心口,一雙溫柔的水眸瞪得大大的,面上神色幾乎是不敢置信:“你, 你竟是懷疑我?三娘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親骨rou,我愛她便跟愛你一般。要不然, 我何至于現今夜夜不得安眠?”她咬著牙, 含淚泣聲道, “便是蘭射, 他雖面上不說,可到底血脈相連, 心里頭總是惦念著我們這邊的。若是他真知道酒里有毒, 難道不會出聲提醒三娘一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