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他被歲月磨得棱角全無,早就沒了少年時的朝氣,楚帝痛心而嘆,“隨朕用一頓飯吧?!?/br> 范棨不敢說不,應道:“是?!?/br> “你們先去,朕更個衣就來?!背壅f完頓了頓,又對范棨加了一句,“還是從前的地方?!?/br> 范棨頓時鼻間酸澀,悶聲道:“是?!?/br> 待人走后,謝昕才從內寢的屏風后面出來,楚帝問他:“真的不見一面嗎?” 謝昕蹙緊著眉,說道:“我從來想不到阿棨失了頑劣后會是什么模樣,今日遠遠地看著,我便想到他小的時候……” 他話說一半,沒有再往下繼續,轉而嘆氣,“我如今已是面目全非,與其見了讓他感慨過往,倒不如不見,這樣于我而言,也少了許多不必要的謊言?!?/br> 楚帝道:“你總不能這樣躲著他一輩子?!?/br> 謝昕走到他身邊,從寬袖下牽起他的手,說道:“躲他一輩子也無妨,只要他往后能平安順遂,見或不見都無甚所謂了?!?/br> “不要在我面前裝作勉強?!背郾н^他,耳語道,“等朝局太平了,你還是去見見他,掛心了這么多年,說無甚所謂都是假話?!?/br> 謝昕偏過頭來吻著楚帝,眼中的淡漠轉寫成細膩的溫柔。 他藏匿深宮多年,唯一懂他的,也只有眼前這個人了。 第112章 祠堂 寧澄煥聽完探子的來報,揮揮手讓人先下去。 “大哥倒還真是平靜?!睂幊吻G道,“我原本以為你會大發雷霆?!?/br> “重建祠堂倒也是情理之中,案子都已經重新昭告天下了,朝廷還一座宅子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范茹死了這么些年,一個追封的謚號罷了,況且不過是個死人,有什么好爭的。為著這么點事就大急大躁的,不值得?!睂幊螣ǖ?,“范家如今只有一個范棨能撐住天,他一介白衣,能翻出什么浪?即便圣上有心補償他,朝廷也不會同意收取閑人,要吃這口官飯,他還差得遠。至于那個范蔚熙……” 寧澄荊的心微微提起。 “即便他是顏清染的學生,也不過是個只會之乎者也的瘦弱書生罷了。顏清染再有聲勢能耐,如今已然告老在鄉,想靠著這棵古樹入朝站穩腳,他怕是還沒這個能耐?!?/br> “大哥說的在理?!睂幊吻G聽他這么說,心里稍作松氣,趕緊垂眸點頭附和了一句。 寧澄煥有些頭疼地揉揉鬢角的xue位,說道:“范氏已經不足為懼,比起這個,我更擔心另一件事?!?/br> “是永陵的事?”寧澄荊問,“這件事怎么突然就傳出來了?有查到源頭是哪里嗎?” “正是因為源頭難查,所以這件事才難辦。眼下整個邑京幾乎都傳遍了,圣上還給大理寺派了旨?!睂幊螣▊?,想不透是哪里偏離了軌跡。 “其實也不是全無線索可尋?!睂幊吻G道,“父親當年將永陵的事情全數推到了天象上,如今天象再起,倒是很容易讓人想到當年的事情。畢竟才過了四十年,好些老臣都是知道這件事情的?!?/br> 寧澄煥問:“你有什么主意?” “有的時候,該舍的一定得舍?!睂幊吻G沉穩地看著他,說話間字字有力,“這件事情,父親只是幫兇,并不是元兇,咱們替唐家兜了這么些年,已經算是仁至義盡。大哥,憑咱們如今的權勢,少了唐家也無甚大礙。要我說,咱們得棄車保帥,以大局為重?!?/br> “可唐家涉及太多,中樞之內……”寧澄煥遲疑著還沒說完,寧澄荊便打斷,“縱然他們家在中樞內分布再廣,那也并非姓寧,不能保證時時刻刻與咱們同心。大哥現在想的是如何保住他們,可他們卻不一定想著如何讓這件事避開咱們。永陵的事情咱們同樣洗不清,倘若唐家為了保身,把事情都推到咱們這邊怎么辦?一旦落得個包庇縱容之罪,咱們又該去對誰解釋?大哥怎可為了一族外姓而將咱們也搭進去?” 他條理清晰,句句在理,寧澄煥越想越覺得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寧澄荊看他已有動搖之心,又起身來對他一揖,道:“寧家的后路,就全系在大哥的一念之間了?!?/br> “我再想想?!睂幊螣ǖ?,“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我會處理好的?!?/br> “好?!睂幊吻G又恢復成那副謙遜的模樣,仿佛方才展現出來的強硬都只是錯覺,“大哥忙吧,我先走了?!?/br> 他提起裳擺跨過門檻,離開前回頭看了一眼屋內的人。 但凡牽涉到這種利害關系,寧澄煥就不會坐視不理,這道理寧澄荊再明白不過了。 他收回目光,出去后便讓人備車。 “四爺要出去?”小廝順口一問,“要去哪里?” 寧澄荊道:“周塘街那兒有一家店的茶餅不錯,我上次無意間路過,進去歇過一次腳?!?/br> 邑京里坊市遍布,街巷環繞,富庶繁華的大街多不勝數,從城防布局圖來看,周塘街小得微不可見,它唯一讓人熟知的,便是范氏祖宅坐落在這里。 昔年范家一族下獄,范氏祖宅就被朝廷收了回去,如今春闈案已經平反,范氏舊宅也重歸舊主。 范棨一身孝服,逐一地將先祖牌位供奉于案上,作揖叩拜后便陳立一旁,將香火供案讓給后面的人。 “先輩列祖在上,”范蔚熙跪在蒲團上叩首,他望著面前的一排牌位,說道:“范氏第十一輩子孫范蔚熙歸家來遲,叩敬諸位先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