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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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徐少爺,你還不知道我們二小姐的性格,她是寧可獨自呆著,也不喜歡跟人應酬的?!?/br> 明芝感覺到自己被放到床上,徐仲九幫她蓋上被子,然后做張做勢地朝小月做了個噓聲。 小月拉上窗簾,兩人慢慢退出房,把明芝留在了黑暗中。 第十五章 “畢竟是個婦道人家,即使受過教育,和繡樓上長大的沒多少區別,見了長得好些的男人就動心?!睂τ诿髦サ呐e動徐仲九心知肚明,但轉念間還是改了想法,“她救過我的命。那天的形勢,別說是個女人,大部分男人都做不到那樣,也算是奇女子了?!?/br> 季明芝看上去跟兔子似的,沒多少姿色,默默唧唧的又顯蠢。然而兔子被逼急了要咬人,季明芝急了絕對是一把好槍,心穩手也穩。徐仲九以為她背著自己又練過,一問之下才知道全然是隨機反應,連她也不明白是哪來的神準,只能說是老天給的本事。 “也許可以跟她保持長期的合作關系……”徐仲九此刻窩在一輛汽車里,因為身體不能動,所以只好在思想上盡力馳騁。他原先已經想好了怎么用季明芝,如今因了這事,決定可以對她再好一些。具體如何“好”法,他也已經有草稿。 開車的人是阿榮,車子停在街角,斜對面的公館建成已久,在寒風中跟灰色的天空如出一系,沉重中帶著蕭瑟。 冬天的黑暗來得快,徐仲九放下手上的雜志,從腳邊抽出一把刀,慢條斯理地將之用布條纏在手上。纏好后他往布條上倒了點水,好讓它緊緊箍住刀。做完之后,徐仲九輕輕掂了掂刀,感覺頗有份量,料定能砍羅昌海一個半死,頓時嘴角的笑意又多了三分。 從公園的事到現在,已足夠徐仲九打探到羅昌海的消息。羅昌海頗得上司青眼,被委派南下采購部隊需用的藥品,幫忙牽線交易的是他倆的干爹。貨物眾多,分批發運,他也得以在花花世界多加停留。 藥品交易金額巨大,干爹從中得了不少好處,所以把兩人之間的爭執當成孩子氣的胡鬧。既然是胡鬧了,大人還是不要插手的好,哪有不打架的兄弟。 阿榮跟著徐仲九吃喝玩樂,到該出力的時候并不退怯,承擔了偵察和接應的工作。等徐仲九弄完,他啟動了汽車,沿著馬路緩緩向前駛動,不動聲色地追上了前面一幫人。那幫人嘻嘻哈哈,剛從斜對面的公館里出來的,大舌頭似的嚷嚷著“傳哥掉兒”。 徐仲九和阿榮耐下性子聽了會,終于明白他們在說女人該穿貂。 徐仲九推開車門跳下車,撒開腿直奔羅昌海,不由分說按住他就是一刀,熱騰騰的鮮血有不少濺在他身上。然后,不管旁邊的人怎么打他踢他,徐仲九就是不放開羅昌海,且痛且砍。直到遠遠傳來巡捕的哨聲,他才撒開腿開跑,在喊打聲中跑到車邊,栽蔥似地猛地一下投到車里。 阿榮加大油門,一溜煙跑了。 徐仲九等回到飯店才發現身上又是血又是土,肩膀受過傷的地方隱隱作痛,但他并不在意。從容地洗了個澡,他換了身衣服去接明芝他約了她去跳舞。他們去的不是普通的跳舞場,而是滬上一所著名大學辦的舞會,對明芝來說算是見世面之行。 明芝穿了條新做的絲絨裙子,外面披了件大衣。 那大衣領上綴了一領毛皮,襯得明芝多了幾分嬌柔,可惜徐仲九看著就想到“傳哥掉兒”,忍不住嘴角往上翹。明芝不明所以,但被笑得尷尬起來,揉著裙角悶悶不樂。她懷疑自己是近來是吃了火藥了,動不動有把無名火,不是生徐仲九的氣就是友芝的。 最近的日子實在好過,明芝每次無名火過后便要自我檢討,是否人性貪婪,永遠不能滿足現狀。她檢討過后就是心里默默賭咒發誓,告誡自己絕不再為同樣的事情發同樣的火??刹恢獮楹?,新鮮事跟雨后蘑菇般此起彼伏,這件事上想開了那件事又來了。 徐仲九把“傳哥掉兒”講給明芝聽,只瞞下了砍人以及砍的是誰的環節。明芝聽完也笑,還有幾分歉疚,剛剛又冤了一把他,還好還沒說出口。 “你以為我在笑你?”徐仲九是徐仲九,不用說也猜著了幾分。 明芝現在膽大多了,來了個不出聲就是不承認。 徐仲九搖頭笑了,“別說你,我小時候剛回徐家,別人看我一眼我就以為他在笑我,別人說話我又以為他們在說我,打了好幾場架,白吃了不少虧。等大一點,明白了,是我心虛,不敢把自己當徐家的少爺。我自己都不覺得是,別人更不當我是。到了如今,別人怎么看我,我睬他們呢?!?/br> 男的等大了翅膀硬了可以飛離那個家,女的呢?明芝苦笑了一下,她哪里聽不出徐仲九勸慰的意思,男女有別,他再勸也沒辦法改變現實。 到了地方,明芝才發現徐仲九另一側臉的嘴角腫了,難怪他來接她時推說遲到了,連屋子都沒進,催著她上車。而車上昏暗,她沒注意到他受了傷。 “我不去跳舞了。我本來也不喜歡跳舞,我們回去?!泵髦ヒ豢谝Ф?。也是她的真心話,她只是想跟他有機會單獨相處。 “傻話。我托了人做你的介紹人,今晚多認識些大學生,玩得開心些?!?/br> 徐仲九把明芝交給他托的人,自己在外頭等舞會結束。他站在黑暗處,光亮的地方是另一個世界,無憂無慮,歡快明暢,不屬于他。 “明芝那傻丫頭見識過了繁華,想必不會甘心縮在鄉下做一個土財主?!彼烈髦?,又覺得好笑,明芝擔心沒人理她,他花了點大洋就幫她找到介紹人。甚至不用多花,別人聽說明芝是有錢的小太太,立馬表示了歡迎:有主的年輕女子,往往比沒主的更受歡迎,不需要考慮供養,可以談一場輕松的戀愛。沒主的,萬一將來其父兄找上門,便須承擔相應的責任與義務,不得不收進。有主的沒此項問題,身為人婦卻不守婦道,誰都可以鄙棄。 實在冷,徐仲九點了枝煙,不抽光夾在指間看煙氣裊裊,明明滅滅的火星帶來暖意。 如他所料,明芝享受到了被人喜愛的滋味。 她是鄉下出來的,可她有錢。在她來到之前,介紹人已經把情況說給別人知。學生,長得雖然不是頂美,但也算很過得去,尤其一雙大眼睛乖巧得招人憐愛。舞會花團錦簇,需要時時補充新血,明芝很受歡迎,一堆人圍著她談天說地,她只需略為做出回應便可以交帳。 明芝心想難怪徐仲九總是勸她嫁沈鳳書,如今的世界重利不重人,誰關心她是什么人,別人看的只是這人的“稱呼”。同樣是她,季家不受寵的庶出二小姐,無法跟松江沈家大少爺的未婚妻相比,前者性格古怪、言語無味,后者天真純良、溫厚可親。 她新來初到,便有熱心人指指點點,把場上的人介紹給她知道。那邊是陸家百貨的大小姐,正在大學學商業管理。她旁邊是她的好朋友,一位姓胡的小姐,家里似乎開雜貨店,把有限的金錢投資在女兒身上,誰知整個中學階段都過去了也沒找到金龜婿,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到大學找,眼看要變成老姑娘。 “季小姐記得離她遠些,她們這種人不去招攬也會貼上來,恨不得跟你到家里去看有沒有適齡的男子?!睙嵝娜颂嵝衙髦?,“到時甩也甩不脫?!?/br> 陸小姐和胡小姐走過,明芝聽到她倆的交談。 “不要鬧別扭了,林少爺開句玩笑就動真氣?他跟你鬧著玩?!?/br> “沒有啊,我只是有點擔心下周的考試。你知道,我沒有你聰明,需要許多時間才能應付考試。還有天太冷了,我怕我們晚回去會著涼?!?/br> “我讓阿萍給你送去的大衣呢,你怎么不穿?那件里面有夾絨,我才穿了幾次?!?/br> “我不舍得穿嘛,這可是你送我的?!?/br> 胡小姐和明芝擦肩而過,和明芝有短短的數秒對視。隨即她的目光落在明芝頸上,那里戴著一條晶光閃耀的鉆石項鏈,也是近日沈鳳書讓徐仲九送來的禮物之一,上面的每粒鉆不大,但切割一流,顏色又好,連明芝平淡的臉也被映亮了。 陸小姐也看到了明芝,淡淡地點了個頭,她仍然在繼續剛才和胡小姐的話題,“你別瞞著我了,阿萍已經告訴我,你那個后娘親生的女兒看上了大衣,所以輪不到你穿了?!闭f到這里陸小姐嬌嗔道,“我可是送給你的,你能不能爭點氣搶回來……” 她倆漸漸走遠,明芝聽不到后面的,不過顯然胡小姐已經哄好了陸小姐,兩人親密地靠在一起,看背面就像親姐妹一般。 明芝打了個寒顫,緊緊握住了一只手套。她如夢初醒回了神,旁人笑臉依舊,舞池里衣香鬢影。她比誰都明白胡小姐不上不下的尷尬,維持每一句話每個笑語的辛苦,然而有什么辦法,離不開進不去,唯一可能得到解救的辦法是婚姻,對于女子來說的第二次投胎。 她辛酸地想,還有沒有其他辦法呢。 第十六章 徐仲九點了第三根煙。他把煙拿在手里,湊在后視鏡上察看嘴角的傷。那傷口初時不覺得,漸漸的倒是疼得有點刺人。燈光昏暗,徐仲九馬馬虎虎看了一回,微微有些感慨,不比從前了,不過揮了幾下刀,竟氣喘如牛,還是得每天抽時間練,不能給想他死的人機會。 抬起頭,他看見明芝匆匆忙忙奔出來,跟后面有人追她似的。 “怎么了?”等明芝上了車,他問道,“玩得不高興?” 明芝認為自己辜負了徐仲九的苦心安排,無顏以對,故爾并不答話。 徐仲九作勢要推開車門下車,“我去問老張,怎么辦事的,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br> 明芝好不容易從老張的熱情中離開,連忙一把拉住徐仲九,“挺好的,但是我不習慣?!彼缓靡馑嫉貙π熘倬判π?,“太熱鬧了,我耳朵里塞滿了各種聲音?!?/br> 徐仲九沒有真的要去的想法,所以就勢回到座位,“慢慢會習慣的?!?/br> 明芝不信,“等明年就不可能出來玩了?!?/br> 徐仲九光是笑,“他不是那種人,你想玩他肯定給你玩的機會?!?/br> 他自然是指沈鳳書。明芝因為意識到沈鳳書的重要性,所以鄭重地把他放到一個新的高度,不肯輕易對著徐仲九討論“他”。她借著外頭的光亮,認真地盯著徐仲九的嘴角看,“腫了,真的不用去醫院?” 徐仲九對著她笑,“不用?!?/br> 明芝知道再多說也是無用,一時間又想不起其他要說的,不由頓了下,過了會才又說,“你說他們圖什么對我好,就算沈家有錢也不是我的,對我好得教我難受?!彼粗嚧巴庹f的話,也不指望徐仲九回答。 “反正他們也不用付出,說幾句場面話湊湊熱鬧,誰不會?” 明芝苦笑,她不是不知道,只是總希望世間不要如此無情,也許仍有熱心人,也有人不計較付出與收獲愿意對別人好。比如沈鳳書,自從她到上海后他付出了大筆財物。寧愿他像從前那樣冷漠,她倒可以狠狠心背著他玩小花樣,不用背上良心的譴責。 “他是個好人?!毙熘倬趴隙ǖ卣f,“你大可以安心接受,將來總有回報的機會?!?/br> 明芝茫然地想自己有何可以回報的,思前想后還是那個結果:沒有。她見過的愛大多帶著條件,父親愛她的姐妹們,是因為她們是他跟季太太生出來的孩子;太太愛她的姐妹們,是因為孩子們健康活潑,秀麗可愛。她沒投對胎,因此哪個也不愛她。徐仲九說喜歡她,但也只是嘴上擺著的喜歡,只要友芝松口說定親,他就能投向她那邊。 “我有什么可以回報他的?”她問。 “你嫁給他,就是他的福氣?!?/br> 明芝想笑,嫁給沈鳳書是沈的福氣,嫁給別人就不是了吧。 “明芝,你總是低估自己?!毙熘倬艤睾偷刈柚顾?。他輕輕捉住她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蓋住她的手的掙扎,“這句話我只問一次。明芝,要是我說我倆走,你答應嗎?” 明芝停止了徒勞的掙扎,眼睛睜得大大的,一下子呆了。她以為他怎么會說出口?! 她當然愿意! 離開這里兩個人可以從頭開始。他可以找份事,總有哪家長官需要副手的;她呢,可以接些抄抄寫寫的活,也可以接些針線活,在他回來前做好晚飯,替他做四季衣服,房子不用租太大,只需要干干凈凈的兩間就夠了。當然,將來有了孩子后肯定要另外找房子。她手頭還有一萬多塊,甚至夠他倆遠走高飛到海外,讓季家沈家徐家都找不到他倆。 可惜一萬塊還是太少,省著點用也有用光的一天。如今普通的職員是多少塊一個月?明芝仔細想了想,應該有幾十塊?她身上這條裙是新做的,花了一百多塊,是徐仲九付的帳,用的沈鳳書的錢。沈鳳書對徐仲九信任有加,不但私事上把兩位表妹托他照應,公事上也是如此。離開如此賞識他的上司,徐仲九從頭開始需要極大的運氣。有多少學校出來的辦公人員唯唯諾諾做了大半輩子的小職員,只因沒有一個好上司。 徐仲九應該是不愿意的,他以前說過他是精神上單方面的愛慕?,F在他提出更進一步,也許是為了她救過他,自從上次的事后明顯他對她跟從前有所不同。但這種感激,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消逝,到時他失去了前途,會不會怨她? 簡直是一定會。 明芝胡思亂想,遲遲不語。 徐仲九加了力握緊她的手,“明芝……” 她脫口而出,“不?!?/br> 話已出口,她愣愣地看著徐仲九俊秀的臉,眼眶一燙淚珠滾落,不是她不想而是不能。往壞里說她承擔不起他,壞人前程如壞人性命,好好一個有為青年被她架上一付生活擔子,連累了他她也得不到好處。往好里說正因為喜歡他,所以想讓他有更好的發展,他有能力,再娶上一門好親,不消幾年輕輕松松成就一份家業。 她開始明白他以前說過的話,嫁給沈鳳書才是他為她好,雖然他說的時候態度冷靜,然而誰能說他說的不對。 生命中固然有許多追求,但她負擔不起,既然如此,何不痛快放手,不必扯著一起進泥潭。她不比別人,別人沒看見徐仲九的付出她卻歷歷在目,所以她更不可以。 季明芝不明白,早先的打算何以在即將成功時竟被她自己放棄了,也許在跟他一起闖出包圍圈時結下的情誼,也許是他待她的好讓她不忍。反正她丟盔棄甲淚流滿面,“我不愿意。我已經定了親,明年要辦喜事?!?/br> 相對無言。 許久,徐仲九捏捏她的手,“我們去跳舞?” 明芝呆呆看著他,淚痕依稀。徐仲九用手指撫去她臉上的淚水,“聽到音樂沒?我們在車邊跳?!?/br> 隔著車窗玻璃能聽到一點,徐仲九哼道,“如果沒有你,日子怎么過,我的心也碎,……我的腸已斷,我就只能去闖禍……我不管天有多高,更不管地有多厚……只要有你伴著我,我的命便為你而活……” 縱使愁腸百結,明芝仍被逗得一笑,實在徐仲九嗓音極富胸腔共鳴,以洪亮的聲音唱這么一首柔情的時代曲,和揮斧頭砍蚊子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徐仲九不管,他牽著明芝的手,努力按節拍跳舞,片刻間已踩了她數腳。 明芝起了疑心,“你會跳嗎?噯”說話間又被踩了一腳。 他理直氣壯,“不會。我可以學?!?/br> 明芝想說那你學好了再來和我跳,但抬頭看到他,那句話又被吞了回去。她又不傻,不給他機會接近別的女子。要教,她來教。 “動作不要幅度太大,這是慢拍子,跟著音樂緩緩晃動即可?!?/br> “我說,又不是打架,你硬梆梆的動作幅度太大了?!?/br> “我最后說一遍,放松,跟著音樂跟著舞伴緩緩晃動就行!” “停!” …… 面對徐仲九乞憐的目光,明芝檢討自己剛才是否過分,教跳舞而已,生手變熟手總要有個過程,“行了,我們再來一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