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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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明笑道:“說來便來了?!?/br> 第157章 今夜無風,但落雪又急又密,堪比長安。 深夜的梅園內點著幾盞石燈,映的落雪晶瑩,殷胥這次再來敲崔府的門,顯然有底氣的多。朝廷臨時來了消息,他可能要馬上回長安去,就想著再來一趟。 他倒也不覺得丟人,畢竟崔季明說過要他“過兩日再來蹭飯”。 殷胥倒是盼著開門的是個不長眼的下人,不讓他進門才好,他就非要秉著一張冷漠的臉,將自己領子里那玉佛拽出來,比劃一眼。 不過怕是下人連他也不認得,更不會認得玉佛。殷胥又覺得,除了這個,該向她討個巴掌大的玉佩才是,省的這玉佛太小不夠顯眼。 若崔季明知道了他這心思,怕是能給他套個垂到肚臍眼的拇指粗金鏈子,下頭掛個寫著她名姓的大金鎖,好讓他走到哪兒都能顯擺到哪兒。 然而一切都不能給殷胥顯擺的機會,開門的下人顯然認得他。 他進了側院,崔管事小跑著從內院過來應對,見著殷胥,一臉歉意的笑道:“三郎還未歸來,她今日有酒會,怕是回來的會很晚。殿下想進內院等也罷?!?/br> 殷胥知曉崔季明這些日子都在建康的,他想著那日她奇怪的言語,皺眉道:“酒會,什么酒會?” 崔管事笑道:“這是三郎自個兒的事兒,老奴自然是沒資格詳細過問的?!?/br> 殷胥知曉時間,如今已經算很晚了,他問道:“她是在何處,我去等著接她回來也罷?!?/br> 崔管事本覺得不該說,可他那日見著兩個人桌子并在一處吃飯,腦袋抵在一起,指著飯菜說笑,她笑的眉眼里全是光。崔季明一年多以來面色多有愁容,她沒有別的世家孩子亂發脾氣的毛病,許多困境都往自個兒心里頭塞,甚少見她開懷過。 崔季明今兒不是去酒會,而是去打一場艱難的仗,若是見到端王去接她,怕是也能忘卻許多不快吧,崔管事沒有直說,道:“如今夜里比白日冷得多,下人隨駕車前去,帶的細炭怕是不夠,便叫下人駕車送過去吧?!?/br> 殷胥了然,起身微微頷首,朝外走去。 這次凍災一事,薛菱在朝堂得到的消息畢竟都是二手的,她便要求殷胥查探各地狀況,盡快回長安。殷胥聽聞安王與安王妃正在受災最重的宣州湖州兩地,拼命的平穩局勢。安王妃甚至從冶坑場請來人,尋找宣州附近有沒有石炭燃煤。 澤分封后治理一方,他覺得此事有必要問過澤。 更何況二人畢竟是兄弟,一年多未見,情景已不是當年,或許見面也能有不少感慨。關于修一事,他也有許多話覺得可以放下芥蒂聊一聊。 殷胥坐著崔家的車走上建康的道路,天氣太冷,建康本該熱鬧到深夜的夜市都閉市快半月,他這兩年怕冷更厲害,耐冬不斷從二層的銅壺中倒梨湯給他。 遠遠便到了建康內湖邊,幾座畫舫燈火通明,凍災流民仍然不能達官貴人們在湖面上玩樂。內湖邊的碼頭上,停駐著不少華貴的馬車,送細炭的下人走在前頭,耐冬為殷胥撐傘走在后頭。 下人帶至崔家車隊邊。她去吃個酒回來,還要四五輛馬車接著,有的溫著湯,有的坐滿了等待的下人。 殷胥坐上崔家那輛最寬闊的馬車,馬車內是一整片榻,下頭燃著細炭,車內溫暖異常。 他微微掀開車簾,朝外看去,旁邊凍得直跺腳的下人給殷胥指了指湖面上最大的一座畫舫,道:“崔郎正在那艘船上?!?/br> 殷胥的目光也穿過落雪望去,那大船是他在長安不可能見過的奢華瑰麗,仿佛一座在湖面上緩慢滑行的不夜城,上頭無數紅黃燈火映在冰涼的水里。 他并未等待太久,或許是一路來的太耽誤時間,那艘船似乎也到了??康臅r間。他一直對于周圍??狂R車的主人十分好奇,更想知道崔季明與崔家到底在向什么靠攏。 他一直記憶力驚人,但見過的人不算很多,縱然此刻認不出來,他也可以暫時記著面孔,總有能認出來的那一天。 大船??吭诖a頭處,聽著下人們聊天,似乎是其他兩處碼頭又被凍上,不得不在這里???。如同琳瑯大燈籠般的船體幾乎映亮了整個碼頭,殷胥忍不住想著,就說這艘船上一天燃的石炭,怕是也夠一村的人多活十幾天了。 貴客與仆從,名妓與侍女如云般紛紛從碼頭往湖邊的馬車處走來,酒味的暖香從遠處能穿透冷冷的空氣。崔家畢竟地位不低,馬車很靠近碼頭,他半張臉在車窗毛皮簾后,一個個想要依稀辨認著下人撐傘路過的貴人們。 很快他就發現,其中還真的是有一兩個認識的。 車內溫熱干燥,卻不能阻止他內心的一片冰涼。 比如他的先生笑著與旁人把臂同行,比如他的伴讀好似喝醉了般被下人攙扶著。 臺州大營主將黃璟一臉正色與人在車邊談事,中書侍郎王晉輔不知請的是哪個假竟也能來到這里。 在這天氣如此惡劣的時候,卻仍有這么多人聚集在了建康。此地甚至還有幾位朝堂上的高官,什么世家的茶酒詩會的理由已經顯然不能說服旁人了。 平日的皇家人是不可能坐在崔家馬車里看到他們的聚會,建康內湖有三處碼頭,隨時上下人,除了這短暫一刻眾人因為碼頭被凍住而同時下船,誰也難在如此近的位置見到這樣一群人。 若他是路過偶然撞見,怕是馬車已經三五散開,因為他們這些世家本就交好,很難有太多懷疑。 他們高明就在于,誰都在心里覺得世家交好共謀,他們裙帶關系復雜,聚在一起是人盡皆知也不怕,卻沒有人真的了解這些世家內部結構是如何?他們到底因為什么聯合在一起,又想要做些什么? 這天下到底有多少是殷姓的敵人?前世的千瘡百孔不是因外力的侵蝕,而是爛在了骨子里??! 殷胥隱隱兩頰發麻,他這才隱隱明白,崔季明為何一直以來如此苦悶。 他已然明了如今很多事都由世家集團在背后動手,而崔季明早幾年曾因幾封軍信,壓住了代北軍的危機,又與他聯手救下了修,還幫助賀拔慶元平定了西北的局勢——這些無不是在與世家集團作對,而她卻似乎當時并不知情,畢竟她可背負著崔家的姓氏。 她那日與他擠出的幾句話,幾乎已經是她在重壓之下僅剩的能透出氣了。 崔季明是拼命想提醒他什么,她在心里還是想站在他這邊的。 殷胥坐在車內,神色冷冷的看著鄭翼的身影登上一輛馬車,這些說笑間各自散開的貴人們,有多少是他不認識的地方高官,又有多少是一方郡望豪強。 世家這不是陰謀,陰謀被破除后就會形勢逆轉。殷胥就算知曉這些世家聯手,勢力范圍強到驚人可怕,也不能改變任何事實。 他們只是稍微遮了半張面孔的陽謀。 殷胥還未來得及開口,就看見遠處幾個奴仆,扶著個爛醉如泥的崔季明往這邊走來了。崔季明半個身子都倚在一紅衣少年身上,似乎已經開始滿嘴胡話了。 考蘭扶著在旁邊又唱又叨叨的崔季明,煩不勝煩的伸手偷偷掐了她一把,低聲罵道:“你是演的上癮了吧,在船上這么演也就算了,下了船自己懶得走路了,就非要讓我架著你么?” 崔季明剛剛用這招不知道躲過不知道多少酒,在行歸于周,人前裝逼是最沒用的玩意兒,她就差原地跳個胡旋來個呼麥助興了,連忙讓崔黨幾個長輩給連哄帶騙的給拖下去了。她不介意在場所有人覺得她不堪重任,這行歸于周的重任她也擔不起。 這會兒崔季明開始演個恨不得趕緊帶小美人上車的餓中色鬼,伸手就在考蘭臉上糊,手指頭都快能插進他鼻孔里去,面上是癡笑,嘴上卻小聲道:“你說你丫是不是還涂了脂粉,考蘭你說你這么娘,我咋辦啊……” 考蘭從牙縫里逼出幾聲細小的怒罵:“崔老三滾你大爺的,放手,你就嫉妒老子比你肌膚細滑,比你氣質優雅,放手——媽的放手!” 崔季明大笑,周圍人看著崔季明的荒唐糊涂,無奈搖了搖頭。 考蘭終于走到車邊,恨不得提著她腰帶就把他給扔車里去,面上卻海帶秉持著服務業的八顆牙溫柔笑意道:“郎君小心,人家拿矮凳來了,可千萬別絆著?!?/br> 他一只手掀開車簾,還沒來得及開口,某個人端坐在車內的人冰涼的目光,就先讓考蘭差點一哆嗦跌下車去。此情此景,顯然端王是偷偷前來,他目瞪口呆也不敢叫名,只得猛掐崔季明,讓她這個演醉酒老大爺登不上車的影帝先好好抬頭看一眼。 崔季明專心致志的想演智障少年腳踩臺階一滑摔個四仰八叉,卻被考蘭掐的倒吸一口冷氣,抬起頭來。然后這口冷氣就噎在了喉嚨不上不下,她腳下倒是已經演技爆發,絆在了矮凳上,往前摔去。 考蘭這會兒還記得當年自己在床上被發現,端王怒撕崔季明的血腥場面,他這是看見崔季明摔了都不敢伸手扶。崔季明下巴都快磕在車上了,摔得哎呦一聲,她倒是也算機智,當時就倒在車上裝爛醉不醒,撲騰著胳膊道:“人呢,怎么沒人扶爺起來,都一個個死哪兒去了!” 車內坐著的殷胥起身了,他寬袖垂下來,深處兩只素凈修長的手,抓住崔季明的胳膊。崔季明以為雖然不是要某人親親才能起來,但好歹也是能被抱上車去,但——殷胥就這樣將她拖進了車內。 真的是以胸部拖在車上的方式,拽進車的。 考蘭轉頭不忍直視,默默下車去,極為乖巧的福身,想著還是要救崔季明一命,道:“三郎在酒會上也沒碰過別人,就光喝酒了。既然貴人在,那奴先退下了?!?/br> 殷胥掃了他一眼,冷冷道:“下去吧?!?/br> 他將崔季明拽上榻來,崔季明半邊身子躺在他懷里,昂起頭來,演技堪稱精湛,抬頭去戳殷胥的下巴:“阿九,阿九。你說你怎么還入我的夢呢?!?/br> 殷胥聞得到她身上太重的酒味,不辨真假,卻拿著她右手,讓她朝上攤開手掌。 他從懷里拿出折扇來。 崔季明不明所以,嘴角含笑:“阿九要跟我玩什么呀?是不是什么有趣的——哎呦臥槽!” 殷胥的折扇抽在她掌心里。 崔季明一時沒提防,竟被他打中,一臉懵逼:“你干嘛打我!” 殷胥道:“那你為什么要去摸別人?!?/br> 他連剛剛她在考蘭臉上糊一把的事兒也記恨。 崔季明嘟囔道:“小肚雞腸?!?/br> 殷胥作勢又要打,她一下撲在他身上,奪了折扇扔到一邊去。殷胥后腦撞在車壁上,悶哼一聲,兩手搓了搓她腦袋,道:“別鬧了?!?/br> 崔季明偏不,她從未想著演了一天的滴水不漏,能在車內見到殷胥,她一時以為自己是真的喝大了,但某人衣料上的沉香味道證明這不是作偽。 殷胥環住她,將她往上抱了抱:“你怎么喝成這樣?這不像是你?!?/br> 崔季明隨口扯淡:“不怪我,他們在酒里下了藥?!?/br> 殷胥驚的連忙去看她面色,卻看著崔季明瞇著眼從口中笑吐出兩個字來:“美人?!?/br> 殷胥:“……你再胡說就將你扔下去!” 崔季明攀在他肩上,兩手貪涼往他脖子上捂,殷胥煩不勝煩,就跟懷里拱著一只滿身長毛的熊一般。 崔季明舒服的喟嘆一聲,心中卻想的是……今日因情況特殊,船停留在這里,很多人同時下來,他不可能沒看見那些人—— 殷胥心中又是如何想的?他是不是心中也猜到了大半? 他恐怕也是知曉了她的立場。 崔季明正內心雜亂不已時,殷胥伸手環住她的背,下巴蹭在她臉側道,緩緩道:“上次你肯說出那樣的話,我要謝謝你。如此境況下,你居然還能站在我這邊考慮,我很高興?!?/br> 殷胥話音落下,崔季明心中猛的一顫,她以為自己會和殷胥有種種誤會,因為行歸于周二人會越走越遠也不是不可能。但幾乎無言,他卻能理解她,卻能看透她的心。 崔季明埋下頭去,抓著他衣襟,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千萬不能哭,絕對不能丟臉,絕對不能。 殷胥沒有鼓勵她去選擇一個方向,也沒有要求她去多說什么內幕,他就跟圈著個孩子似的抱著崔季明,拍著她后背,沒有說話。 第158章 二人很快到了崔府,她倒是這回沒再演什么左腳絆右腳,走的平穩,一路垂頭不言,穿過沒有積雪的長廊。 殷胥看她也是知道沒有喝醉。 進了屋內,崔季明在下人伺候下,脫去了滿是酒臭的外衣,來來回回十幾個下人有序的上來,遞上茶湯,洗手盆和熱巾子。 屋內燈火通明溫暖干燥,她穿著黑色單衣坐在榻上,倚著小桌。沒一會兒,崔管事又送了兩壺溫酒來,殷胥正在考慮自己該是宿在這里,還是再去隔壁,卻又沒想到又看見了酒。 他皺了皺眉:“我知道你沒喝醉,但也沒少喝。都回了家了,非要喝醉不可么?” 崔季明神色黯淡,她一條腿折在榻上,胳膊搭在膝頭,姿態不羈隨意的擺弄著酒盞,斟滿道:“外頭的酒喝得不安心,多少我也醉不了。要來喝兩盅么?” 殷胥不知道她到底經歷了些什么,看她這模樣實在是不放心,坐在榻對面。 崔季明喝酒如同喝水,一些透明的酒水順著她仰頭的動作,從嘴角流進衣領,她抹了抹嘴不太在意,將斟滿的酒盞塞進殷胥手中。殷胥抬頭看了眼,她因那酒水,唇色嫣紅。他不忍心這時候說什么煞風景的勸誘,淺酌兩口,便放下了。 崔季明卻不滿,逼著他喝。 這酒度數太高,殷胥心知自己再喝兩口指不定就要醉,又推不過她,只得裝模作樣喝了兩口。兩口便真是要命。 崔季明半邊身子倚在寬榻上,道:“有些話,只有你醉了,我也醉了才可說。你若是沒能醉倒,聽進耳朵里,那與我也無關系,對吧?!?/br> 殷胥嗆得直咳嗽,放下酒盞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