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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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明:“人都有不得已的時候。但不得已三個字不是這么來用的,你是來避免責難,還是安慰自己?此事我會去考慮,兩年未見阿公,或許我當真該去見他一面?!?/br> 言玉聽到她像個大人的回答,一時竟覺得恍惚。 他說明白了很多事情,崔季明卻表現得淡淡的。這與他想象中不一樣,但他也不知道自己預想中該是怎樣。 崔季明翻了個身,神色復雜:“再不洗頭,水要冷了。我還餓著呢,我腿上還很疼?!?/br> 言玉起身,道:“我再換水來?!?/br> 在邊境線向東的方向,有許多的事情也在同時發生著。 俱泰穿著突厥傳統服飾走出大帳,滿頭是汗,阿繼連忙迎上來,輕聲道:“成了?” 俱泰點點頭:“這位俟斤與賀邏鶻以前曾有過積怨,他提出過許多要求,又看了伺仠的親筆書信,才放下戒心。至少事成了,咱們準備離開?!?/br> 阿繼苦笑著遞上去一張拼接的紙條,道:“怕是我們還要再奔波一陣子,崔家三郎被阿史那燕羅生擒,如今身在東風鎮,主上命我們立刻潛入東風鎮附近。而康迦衛已經帶殘兵回到大營,或可能重整軍隊攻向東風鎮?!?/br> 俱泰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誰?三郎不是看不見了么,他如何來三州一線的!而且阿史那燕羅居然會生擒?!” 阿繼:“具體的詳細消息,紙條上未曾提及,只是主上說此事等不得,那位五少主也去了東風軍鎮附近?!?/br> 俱泰臉色白了白:“言玉!走,我們不能再等,準備快馬,叫上那快懶死的雙胞胎,如今不是玩樂的時候!” 他永遠都記得之前在涼州外的茶樓見到崔季明,笑的勉力卻還來安慰他的樣子。 而在他還為來得及報這多次救命之恩,言玉又出現在她面前了。 阿繼從未見過整日醉醺醺,或開玩笑或胡說八道的俱泰露出這樣的神情,他連忙匆匆跟上他的腳步,踏過濕漉漉的草地,往馬廄而去。 而另一邊,伺仠再三猶豫下,選擇向涼州大營遞出一封信去。 涼州大營的信使送信來,只說想要在兩軍邊境位置安排一場較為私人的會面。伺仠雖考慮過其中的危險性,但仍然帶幾十親衛前往。馬匹停留在張掖河的一道窄彎邊,已經快入夜,天色一片朱鷺色至藍色的交匯,深草沒馬蹄,天光微弱,他提著燈籠,遠山與長河都被過渡成一團邊界模糊的藍。他忍不住想起那火燒后的牙帳與回不去的故土,他硬氣了一輩子,竟然也有與敵方會面商議求和的時候啊。 遠處也響起了細微的馬蹄聲,依稀幾個燈籠靠過來,待到那隊人馬走近,伺仠心中驟然一驚。 與他來和談的,居然是賀拔慶元本人。 賀拔慶元發已花白,燈籠照亮他的鎧甲。他策馬靠攏,朝他彎腰行了個平輩之間的禮節,道:“伺仠特勒,久仰大名?!?/br> 第127章 崔季明表現出無憂無慮的樣子,腿傷比她想象中嚴重一些,舊傷疊加,她也不大從床上下來了。 阿史那燕羅進東風鎮來見她,罔顧了這座小院落外頭的漢人侍衛,一副來奪人的樣子闖進來,實際心里不過是憋著一口憤怒。他決意不能使言玉再這樣肆意下去,反復考量后,他認為殺死言玉并不能使賀邏鶻對他疏遠,畢竟他才是賀邏鶻的左膀右臂,漢人們一肚子彎彎心思,到頭來將突厥人拿來當槍使得成分更多。 他不欲與賀邏鶻說,打算先斬后奏,計劃在心中盤繞了幾圈,準備也做了大半。 此時進屋內,他打眼了一圈,才在床上被褥下,找到了癱成一條的崔季明。腦袋抵在床頭,肚子上擺了個大陶盆,她正細致的啃著雞翅膀,滿手是油,陶盆里只剩下骨頭。她吃的紅光滿面,看見阿史那燕羅也不吃驚,伸手如主人般叫他坐,活像是個七老八十妻妾成群的鄉紳。 她兩只油手在干凈的被面上蹭了蹭,笑道:“言玉不在,俟斤大人這是要強帶我走?” 阿史那燕羅不說話,這幾日加強了巡邏,所以今日他還穿著甲。他得消息,康迦衛與端王帶大軍要來東風鎮正面作戰,兵馬來勢洶洶,言玉手里縱然在營內有細作,這種坦蕩的作戰下怕是也沒什么作用了。 他坐在高椅上,兩膝交疊,道:“我多少日得不到先生那頭拷問出消息,想著或許他念舊情,手段太溫柔?;蛟S你見了我,肯張嘴多說兩句?!?/br> 崔季明笑著伸手在那陶盆的一堆骨架下尋找有沒有漏網之魚,阿史那燕羅瞧了一眼,她活像是個黃鼠狼投胎,骨架上連點rou丁也沒留下。 崔季明笑:“我這不是與你多說了兩句么。我與他已然多日無言。原來俟斤大人不知,我的眼便是被他毒瞎的?!?/br> 阿史那燕羅這才一凝眉,有些不肯信:“為何?” 崔季明:“他高興唄?!?/br> 這答案與她自己故意提起這個話題相比,實在太敷衍,她又道:“你問不出什么來的,并非我不愿說。此次來三州一線,我是扮作小兵偷偷跑來的。等到了后來才被抓著現行,賀拔公便給我了我一個吃力不討好的活。我年歲小,混不得上層,他們怎么安排,我怎能知道?!?/br> 阿史那燕羅:“那刀,是打算編制進軍么?如何結陣?是迎頭先鋒所用還是出奇補救用的?是純騎兵武器,還是步兵兼用?” 崔季明只答:“那兵器我拿到也不過個把月,還未進過大營,根本只是個試驗品?!?/br> 阿史那燕羅又道:“那刀刃是如何造的?若以其成本來看,這種刀不可能在軍中普及?!?/br> 崔季明知他應是兵器、軍武方面的癡人,什么都要研究透了。 但大鄴的制刀技術依然突飛猛進,雖還未出現歷史上宋代成本較高但幾乎可登峰造極的包鋼技術,但如今夾鋼工藝也已經成熟到了極點,百煉鋼做刀身,純鋼做刀刃,整體剛柔并濟。劈砍樹木與皮甲時,與突厥工藝的全鋼刀雖無區別,但當遇上金屬類硬物時,它不但不震手、不易折,鋒利度也整整上了一個檔次。 這是大鄴這些年大開冶鐵,行當發展才有的產物,突厥人學也是學不來的。 她道:“你們做不到,不代表大鄴做不到。大鄴富足,許多事物早已發展的超過你們的想象了。我與你講,你們的匠人也做不出這種刀?!?/br> 阿史那燕羅呼吸一滯。 突厥每次攻打大鄴,幾乎要窮傾一國之力,動員所有能動員的男女老少。整個突厥,千萬人生而為了打仗。而另一邊,他們望不到的富庶的大鄴內,政斗著、裁軍著、花天酒地著。阿史那燕羅曾想,突厥連年使得大鄴邊境收緊,這是第一步。 令大鄴邊疆淪陷,把戰火推至長安洛陽,才是他們這一代人最想做到的事情。 他半晌道:“縱然兵器不夠鋒利,但兵器之間有相克。我許你在這里好吃懶做,便是希望你腿傷養好了,迎戰突厥高手?!?/br> 崔季明:“哈?打仗的事情,與武功并無干系?!?/br> 阿史那燕羅并沒有說,因崔季明手下三百賀拔家兵,屠了將近三倍多的突厥兵,不少突厥將領已經坐不住了。他們將一切歸咎于新兵器的出現,也就跟這一把刀對上了,仿佛非要看崔季明的刀輸在突厥武器下,才能找回半點尊嚴似的。 阿史那燕羅放走了康迦衛,實際上算是輸了,對于其余幾位部落首領對崔季明非要拉出來溜溜的討伐,并沒有太多發言的余地,而他的確也想更仔細看看這把刀實戰的用法。 他希望看到她使出全力的樣子,這段時間便放任她去養傷。 只是連言玉也不能留,到所謂的比試結束,她無論輸贏怕是都不能活了。阿史那燕羅想著,到時候將她綁在木樁上,用最損傷筋骨的方式半蹲著,與扎馬步不同,她大抵半個下午就能雙腿失去知覺,兩天便能完全廢了腿。少年人很容易惶恐未來的殘疾,以及這種凌遲般的痛感,或許那時候她不會再這般隨意閑適,好歹能從嘴里問出幾句涼州大營的事情。 再后來,或許她兩條腿青紫潰爛后,康迦衛也帶兵攻來。崔三是賀拔慶元的親孫子,殺死于陣前必定能震懾對方。 阿史那燕羅心里預演了一番未來幾天的事情,十指相交道:“你并沒有選擇的余地,別忘了你還是個俘虜。你若能贏得了,或許我會放你一條生路,但我更樂意見你血濺當場?!?/br> 崔季明心中有些不安,卻聳了聳肩道:“看來你只是來通知我?!?/br> 阿史那燕羅抬手,一個小物件扔到了床上,隔著被褥砸到她膝蓋。崔季明將陶盆放在一旁,伸手去撿,正是她的琉璃鏡,上頭在沙地上有些磨損的痕跡。 阿史那燕羅:“突厥人不愿和瞎子比,你戴上這個好歹也能看清?!?/br> 崔季明卻抬頭:“那袖弩呢?” 阿史那燕羅挑眉:“你還惦記著。二選一,非要你挑,你要哪個?” 崔季明毫不猶豫:“將袖弩還我?!?/br> 阿史那燕羅:“沒有短箭,那就是個廢物?!?/br> 崔季明:“它陪我經歷許多事情,已經有了感情。更何況袖弩的正主是個心眼比針孔還細的人,我弄丟了,他必定要與我別扭置氣,或許哄也哄不好?!?/br> 她答案離奇,卻堅持。阿史那燕羅只得道:“屆時再給你。只是刀不可先給你?!?/br> 崔季明哼哼兩聲,對方拿著她的刀要研究要做手腳,她也無法,身為俘虜,哪里有權利指責不公。 阿史那燕羅點頭,一個低著頭的仆人走進來,手上端著一盆又新出爐的燒雞。他扯了扯嘴角,想著她多吃些也好有力氣打架,便從屋內離開。 崔季明才擦了嘴,那仆侍正是這幾日給她送餐飯的老奴,她歡欣的叫了一聲,正要接過來,對方卻沒松手。 崔季明抬頭,本還沒反應過來,猛地好似才突然發現眼前的人并非她見過的老奴,明明邁進屋的就是這個人,她竟然直視對方的面容兩三秒才反應過來。 如同腦海中一層霧散開,她才發現對方是個年輕人。 她先想的便是有危險,往后猛地一撤,抄起身邊的外衣卷其就朝那男子兜頭罩去,那男子嚇得腿都軟了,蒙在衣服內強壓著聲音卻又怕她聽不見的喊著:“三郎,崔家三郎!我是阿繼——紅毛!我是紅毛??!” 說阿繼,崔季明還真不知道是誰。 可她長這么大見過的紅毛,也就那一個。 她登時反應過來,掀開衣服,眼前年輕人的臉面很熟悉,布巾裹著頭發。她又驚又喜:“是你?!是誰知道告訴你我在這兒的?” 阿繼連忙道:“是主上來的消息。俱泰也來了。我們人手極少,但東風鎮也不算完全的鐵桶,潛進來容易潛出去難?!?/br> 崔季明驚:“俱泰什么時候替阿九做事了?” 阿繼:“說來話長。三郎,離開東風鎮絕非易事,我們必須趁亂為之。阿史那燕羅可是叫您與突厥高手比武?” 崔季明點頭。 阿繼道:“似乎突厥的幾位將領很在意這場比武,還想讓突厥軍中人來觀摩,要坐下這么多人,總要提前準備地方。他們若無意外,很可能備在軍鎮西側土城墻下。如今消息傳遞不便,我見您一面已是艱難,或許到時候會有很多意外,但就需要您隨機應變?!?/br> 崔季明望了望外頭,壓低聲音:“你且說?!?/br> 阿繼:“俱泰說,阿史那燕羅有意要對言玉動手。以他看來,阿史那燕羅邀請言玉共同觀摩比武,屆時突厥的諸位將領都在,阿史那燕羅發難動手,一是言玉逃不脫,二是可將其他突厥部落首領拉入此局,共同擔責,避免他因殺死言玉而被其他部落首領落井下石。此番動亂,極有可能在比武中段或結束時,這便是最好的時機!” 崔季明道:“時機可會這么準確,言玉也不是吃白飯的,怎可能就會這么輕易被殺?!?/br> 阿繼道:“怕的便是他輕易被殺?;蛟S還需三郎有意對他提出此事,他有所提防,或者是打算將事態鬧大,到時候阿史那燕羅動手,混亂持續時間越久越好?!?/br> 崔季明點頭:“我知曉了。但此事不成的幾率也頗高,一旦阿史那燕羅決定不動手,或者是言玉使計提前逃脫,我們就喪失了這個機會?!?/br> 阿繼面上扯出了幾分笑,更使得崔季明覺得她剛剛對著這沒易容的臉,居然能看錯也太疏忽了。 阿繼:“三郎不要太緊張,此計若不成,還一定能想出別的法子。您不會死在這里的?!彼麖男渲刑统鲆粋€細窄的紙條,道:“主上寄信與我們時,托我們將這紙條交給你?!?/br> 崔季明心頭一熱,連忙展開來貼近看,上頭的字極為簡單。 “你還欠我一下?;貋響颖斗钸€?!?/br> 是他熟悉的字體,崔季明又想笑又眼酸,竟擺出一個極難看的表情來:“他如今在哪兒?” 阿繼:“若無意外,應隨康將軍正往東風鎮而來?!?/br> 崔季明笑:“忽地感覺我是兩國征戰搶奪的禍國美人,有點幸福。如果來得及報平安,便與他遞條口信?!彼齽傄匍_口,忽然感覺到了一陣往門內來的腳步聲,她忙輕聲道:“去床下,這是高床!躲得及!不要發出聲音?!?/br> 阿繼雖是偽裝高手,但武功一般,他竟完全聽不出來人的腳步,慌不迭的藏入床下。 崔季明剛把被褥蓋好,便看著黃璟走進來。 她不知黃璟身份,以為是言玉篤信的侍衛,也沒見過正臉。只是這侍衛看起來武功相當不錯。 黃璟微微抬了抬帽子,露出細長眼睛中年男人的面容來,崔季明淡定道:“有何事?我與阿史那燕羅又說不了兩句,不過是他要我比武,估計不會放我生路,你將此事報與言玉便是?!?/br> 阿繼在床下趴著緊緊捂嘴。 黃璟也只是例行來看看,見無事,也打算離開,他忽然見著言玉前兩日穿著的外衣,正搭在崔季明床腳,他的八卦之魂陡然燃燒起來了,仿佛這時候才想起來言玉好似這些日子都與崔季明宿在一起。 他站在床邊,神情捉摸不定,阿繼抬頭便可看見他的靴子,崔季明緊張的盯著他。 黃璟側頭:“五少主這段時間,宿在這里?” 崔季明擰眉:“你是個侍衛?竟敢亂問這個?” 黃璟自覺失言,崔季明卻勾唇壞笑了起來:“是啊,他是宿在我這里。原來他手底下人,未曾有幾個知曉我們的關系?!?/br> 黃璟一愣:“你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