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書迷正在閱讀:影帝大佬的小可愛聽說是修仙的、玫瑰色、穿越成媽、將瓷就瓷、今年冬天下雪嗎、商戶家的小嬌娘、蛛光寶氣、寵妃養成實錄(重生)、后宮上位手冊、不正經深情
馬車一路要到山中一處寺廟才會停,殷胥從車上下來時,卻聽到了修高興的說話聲。 修:“崔三郎!你怎么也來了!” 殷胥陡然覺得后脊梁一陣冷氣往上冒。 崔季明笑聲傳來:“萬山花開遍,我也隨些風雅,怎能不來呢?” 耐冬在車下等著扶殷胥,卻看他僵在車里,眼神有些疑問。殷胥硬著頭皮走下車,往春光明媚處瞥了一眼,差點腳下不穩摔倒在地。 崔季明真是浪得劃船都不用槳了。 她一身繡著暗紋的艷色紅袍,刺繡的光澤流轉,整個人如同被抽了骨頭般癱坐在一張紅木轎子上,懷里抱著個美艷的龜茲女,那女人懷里端著葡萄,白玉似的手拈住往崔季明唇間送。四面輕飄飄的轎簾如若無物,下頭四個少年扛著紅木轎子,后頭還有兩個穿金戴銀的侍女手持香爐,面含笑意隨侍。 崔季明手抱在那龜茲女的腰上,面上戴著一只雕花金框的新琉璃鏡,耳邊的金耳環換做了雕刻精致的小金佛,拇指套著白的耀眼的玉扳指,龜茲女更是恨不得將崔老爺的萬般寵愛戴在脖子上,金光銀光映出半山春光。 遠遠望過去,崔季明簡直就是一朵招蜂引蝶又紅又香的大牡丹。 她對于自己的四體不勤,以及十幾歲就開始抱著女人不撒手的無恥絲毫不自省,見了修只是下半身沒動,敷衍的行了個叉手禮,面上滿帶笑意:“修殿下似乎許久不見又長高了,今日好春光,請一定要好好享受?!?/br> 她頭發束起,衣服上穿的也不是高領,脖子上一個快好了的印痕算是扎眼。 修:“哎呀,你讓大馬蜂蟄了么?脖子上怎么傷的如此厲害?!?/br> 崔季明笑:“殿下還是年紀小,有的人不懂分寸,不過是推倒鬧著玩的事情,非要留下個痕跡,也確實是不懂事兒?!?/br> 修:?? 殷胥:“……” 修跟她聊了幾句,眼睛愣是半天沒從龜茲女貼在崔季明胳膊上的酥胸上離開,呆呆愣愣的應道:“哦、哦!三郎今天一個人來的?” “怎么會,今日與家人一同來的?!贝藜久餍χ砗罂慈?。 姍姍來遲的輕便馬車上坐著兩個影影綽綽的少女,一只素手撥開車簾,緊皺著眉頭有幾分薄怒,呵斥道:“像個什么樣子!以后你再這樣,別跟我們一路!我見不慣你這德行!” 那少女十二歲左右,輪廓單薄,面容纖弱惹人憐,語氣卻并不好。 崔舒窈說罷,才發現還有旁人在場,臉面立馬改變,轉瞬勾勒出幾分輕柔的笑意:“阿兄,你也不下了轎子好好與人打招呼?!?/br> 修見了舒窈,一下子就像是被縫住了嘴,整張臉唰的就紅了,往后退了半步。 崔舒窈卻沒記得他,畢竟中秋夜宴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修又站在一群少年中,她笑著向修點了點頭,修慌不擇的向她回禮,又是想叉手又是想鞠躬,同手同腳忙的不可開交,卻忽然感覺到一陣清風拂過,馬車已經走遠了。 修撓了撓腦袋,仿佛毫不介意的在原地傻笑一番,回頭跟殷胥說道:“你看,她跟我笑了?!毖韵轮饩褪?,上次中秋你再搶也沒用,人家姑娘是對我笑的! 殷胥則臉色極差,走下車恨不得一腳踏出一個腳印來,他甚至都有點羨慕修碗大的心眼,省得如他這般整天因為小事,讓自己過不去。 道路上跟著出現了一匹白馬,一名男子策馬上前,正是崔式。這一家人也不互相等等,崔式手里捧著一大束初櫻,穿的相當精致,殷胥陡然想起來這家人為何正好也今日上山了。 賀拔明珠的衣冠冢就立在萬花山深處。 賀拔明珠因為是船難喪生的,長江中游無數暗流漩渦,她的尸身并未找到,崔式在四季百花盛開的萬花山給她立下了碑。這里似乎是賀拔明珠與崔式的相遇之地,崔式也決定遲早帶著孩子們回到長安,希望她能看著賀拔家與她的孩子們。 也不怪她們祭日掃墓還如此光鮮靚麗,大鄴的風俗便是如此。如同往常節日少不了瘋狂的游戲和舞蹈,縱然是清明和先人祭日,大鄴人也往往如同出來狂歡一般。他們會帶著家人在先人碑旁飲酒、敲鼓唱歌、甚至做游戲,仿佛是希望給已逝之人帶去快樂,也告訴家人他們現在的生活很好。 不過崔季明這帶著女人過去,難道是要告訴賀拔明珠她已經會泡妹了么?! 幾位皇子都比殷邛和貴妃太妃們下車晚,他們悠悠閑閑的往寺里走,身邊侍從如云。萬貴妃平日里十分低調,今日更是打扮得素凈,仿佛甘愿被花枝招展的薛菱比下去。另一邊,崔太妃仿佛絲毫不關心春光,直接往寺中的大佛處走去。 自去年中秋后,她本就有些清苦柔弱的面容上更顯示出幾分行將就木的苦楚,兩鬢染白,仿佛是要沒有旁邊下人攔著,她就能一頭撞死在寺內的大鐘上。這樣如喪考妣的一張臉,在大鄴的氛圍下,誰都不愿意看,她也深入簡出權當自己是一縷青煙,蕩進了寺內。 崔太妃跪在金色睡佛前,虔誠的躬下身子去,脊背幾乎嶙峋的能從衣衫內透出骨節,她念念有詞的跪拜著,仿佛在懇求什么。殷胥從門外走過,注視著睡佛,心里大抵明白崔太妃在祈求什么。 她怕是也不管別人,只盼著那個十幾年才見過一面的兒子能夠平安。 這處寺廟深入山中,院落重重,大家都已經散開各自休息玩樂,殷胥卻在一處樹下獨自等著崔太妃出來,崔太妃搖搖欲墜的走出大門,看到了殷胥。殷胥對她點頭行了個禮,崔太妃遲疑了片刻,朝他走來。 “是胥么?已經這么大了啊……”崔太妃輕笑。 “太妃是在為遠在天邊的孩子祈福么?”殷胥并不打算寒暄。 崔太妃身子一震,看向他。 殷胥道:“寄人籬下的日子,他過的不算差了?!?/br> 她面上幾乎是掩蓋不住的驚駭,伸手要扶著她的侍女避開,胸口起伏,半天才顫抖道:“……你出生才不過十幾年,怎么會……” 殷胥:“我都能知道,便是沒有不透風的墻。想把這筆舊賬翻出來的人,怕是不會少?!?/br> 崔太妃:“他已經遠走,又是廢了,翻舊賬又有何用?” 殷胥道:“他遠走去做什么,太妃怕是很清楚,才會如此惶恐,到這里來祈福吧,不知道您是為大鄴祈福,還是為私心祈福。您深處宮中,卻能知道這種消息,怕是太后多少年就從來沒有放過權吧?!?/br> 崔太妃如同默認般,避開話說道:“這舊賬也翻不動的,知事兒的人都不會說?!?/br> 殷胥:“未必,突厥用他或許并不是因為什么才略,怕是他尷尬的身份,能將大鄴陳年往事的肚腸都扯出來。我怕的是您給過他什么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我聽聞早些年間,太妃常在宮中吹笛,怎不見過您那黑玉笛?” 崔太妃白了白臉色:“一截笛子而已……” 殷胥知道她是承認了,面上卻道:“一段往事,參與者都還活著,掀不過去的。您應該知道那位敏感多疑的性子,知道這些眼皮子底下的齷齪,該多么瘋狂了?!?/br> 崔太妃半晌才道:“天下都欠他的。我不明白,為何都這么多年,都不許一個孩子活出人樣?!?/br> 殷胥:“每個人都覺得天下欠自己。他有過平靜度過余生的機會,有個他或許也珍視的人給過他一個家,可他沒有選。您也是位有苦楚的人,可萬事都曾有過選?!?/br> 崔太妃:“母親都是自私的,千萬次選仍是一個結果?!?/br> 殷胥態度冷硬:“抱歉,我沒有娘,理解不出這滋味?!?/br> 崔太妃苦笑:“我一個婦人而已,情非所愿的懷了他,在錯誤的時間生下他。他的性命是誰留的,又是誰將他養大,與我可曾有過半分關系。我只不過給了一支笛,九殿下若是單純找我來確認便罷,但若是想要指責我……我被指責了這么多年,也不怕再罪加一等了?!?/br> 殷胥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的孩子在做些什么。若你也因他的所作所為而感到不恥,或許應該告訴我,崔家這些年將他帶走,都做了些什么?!?/br> 崔太妃道:“我是個深宮中的聾啞人,一概不知?!?/br> 殷胥:“若他掀起風浪,致使崔家也卷入海里,您也無動于衷了么?” 崔太妃輕輕笑了:“殿下,崔家興旺了這么些年,并不是沒有理由的。更何況您以為,中宗的一廂情愿就真的能掠一位崔家女入宮么?” 殷胥愣了。 難道…… 可前世,長安崔家這一支幾乎完全凋亡,崔夜用所在的長房死的最慘,這其中并不是跟俱泰有關。難道還有別人,對崔家的敗落推波助瀾? 崔太妃走出去幾步,轉頭道:“九殿下倒說錯了一點。你怎么會沒有母親呢?” 殷胥半天也沒能理解出這句話的意思,崔太妃難道說的是薛菱,他皺眉:“什么意思?” 崔太妃表情更奇怪了:“薛菱沒有與你說過么?她為何不肯告訴你?” 殷胥心里一跳,不可能,他絕不可能是薛菱的孩子。 崔太妃:“你的母親這么多年一直在三清殿照顧著你啊?!?/br> 殷胥一下子懵了。 他向來習慣事事不再心驚rou跳,此刻卻仿佛耳鳴般,半天感覺不到外界的聲音。他面如金紙,半天才從空中找回自己的神識,道:“我的母親,姓甚名甚,是什么人?” 崔太妃:“薛菱既不肯說,我就已經算是多嘴了,你且去問她罷?!?/br> 她說罷就要轉身離開,看著殷胥如墨如點漆的眼睛已經發直了,不忍的道:“我或許總是做不好事情,這輩子就沒活的揚眉吐氣過??商煜履赣H因世事苛刻大多,都是茍且苦痛的活法,到那個地步甚至連天崩地裂也不去想,只希望孩子好。我……從不后悔讓他長大。當初你的母親或許也有過選擇,可她仍然希望你活下來?!?/br> 殷胥沒想到這一番談話,會成這么個結果。 他的母親是個普通的宮人么? 在早些年殷邛瘋狂的臨幸宮人時候,不少宮女發現生下孩子就會從宮中消失或離開,又加上皇帝根本不在乎所謂的龍種,開始想要偷偷打掉孩子,卻仍有一批人舍不得,將孩子留了下來。 他其實找回理智后,仔細一想就能知道是誰。 別人都離開了宮,她卻能留下,說明她應當也算有些靠山。崔太妃又說薛妃是知情人,那么可能的只有當年薛妃為后時的近侍岑婆。 她年紀與薛菱年紀相近,相當受到薛菱的重視,以殷邛的性情,指不定臨幸過薛菱身邊的宮人,那她懷胎時間與薛菱那一胎時間相近也不是沒有可能。 岑婆…… 殷胥陡然發現,他前世癡傻期間,岑婆悉心照顧他,可他卻不得言語。這一世他重生后,也只把岑婆當成普通的宮人,甚至都沒有多說過幾句。 他將自己的母親當作普通的奴婢一樣對待。 兩世多少次日夜相見,他卻連多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與薛菱差不多的年紀,她卻面上盡染風霜。如今再想來當時她拼了一切辦法帶著其他宮人想辦法做餅子的日子,想起她給他洗腳,背著他哄著入睡,殷胥從來都只當她是個心善慈悲的老宮人。 他緩緩坐在了寺中的亭內,甚至想去扇他自己。 其實岑婆從中秋開始身體不好,他托人去送東西的時候也有聽說過,他只是找了宮內給宮女看病的大黃門,塞了些錢,又之后多次托人去送了補品。 從去年夏天后,他就沒有回過一次三清殿。 此刻殷胥很想回去,想立刻飛奔回宮走進三清殿去,可他也明白,見了岑婆,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說。叫“阿娘”?抱住哭泣?他哪個都做不到。 但殷胥陡然感覺自己很幸福。他雖然是個無知且可恨的孩兒,卻一直享受著來自于母親的照顧,沐浴著背后關懷的目光,他甚至覺得岑婆與他日夜相見,貼身照顧,這樣的關照,使他比澤、比兆都幸福千萬倍! 殷胥坐在亭子中,緩緩將身子趴在亭內冰涼的石桌上,眼睛埋在胳膊里。 他雖恨自己,可他也好高興。 過去的十幾年,他不是爹不親娘不在的伶仃幼子,不是孤家寡人,是被愛著的,被人保護著的…… 第69章 在這一處寺廟稍微休息的不止是皇家人。院落重重,崔家也隨著其他幾處人家從寺廟的側門駛入,這邊雖然與主寺隔了些許距離,也是個可以用齋飯暫時休整的好地方。 崔舒窈氣的幾乎是要砸扇子般,狠狠瞪了一眼笑嘻嘻的崔季明,獨自走進房內。妙儀卻只覺得那龜茲女又好看又香香,并不討厭。她懷里抱著這幾天都不撒手的小白兔,將它放在禪院的草地上,蹲在旁邊能玩半天。 崔季明也不是完全長在那花大價錢雇來的龜茲女身上,她稍微繞了兩圈,走出來跟妙儀說話:“我記得你以前喜歡小蛇小蜥蜴之類的東西,怎么這會兒轉性養了小兔子?” 妙儀手指撫過白兔的耳朵,抬頭道:“熊裕哥哥說這個小兔子生病了,以前我在祖父哪里養過好多,我會照顧小兔子,他就非要讓我把小兔子治好了?!?/br> “哈,你真是到處認哥哥。它叫什么名字???”崔季明也坐在地上,手指很賤的去戳翻那步伐不穩的兔子。 妙儀笑:“熊裕給它取得名字跟祖父村里的王寡婦一個名字,叫淑芬?!?/br> ……一只叫淑芬的兔子。 妙儀:“不過我給它取了一個新名字,叫rou腿。希望它快快長大??!” 崔季明:長大干什么,被做成rou腿么? 崔季明:“我知道你不午睡,咱們出門太早,你姐累了,讓她睡一會。在院子外面玩,不要進去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