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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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是位女博士。具體的奴也不大清楚?!毕灿癫桓一卮穑骸捌逶号c國子監都在一座坊內,兩位娘子一同駕車去的,二娘子特意說來讓您去找她們,一道回來,若是回來時迎上了主人,也好說成是三郎一道跟著去送的,不至于被主人責備?!?/br> “舒窈這心眼子啊?!贝藜久魇Γ骸靶?,我去接她們便是,倒是你,舒窈最信任你,怎么連改個口也改不回來。倒是知道不像以前一樣在本家叫我三郎了,改成這邊一道排輩的三郎,可兩個丫頭怎么還叫著二娘子三娘子,舒窈在家中行五,妙儀行七,在家里頭也這么叫著點?!?/br> 喜玉連忙低頭:“前頭自然不敢犯錯,奴也是私下叫習慣了?!?/br> 崔季明想著幸好自個兒扮男裝了,小時候不到七歲的時候,穿著小粉裙還被下人一口叫一個崔大娘,她也終于理解歷史上公孫大娘被人當作真·大媽的心情了。 她也是多一句沒說,騎著馬就去國子監接meimei。 到國子監有點遠,言玉今天又有事兒,她獨自一個人策馬,跑到一半看著天陰的極快,連點給人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噼里啪啦往下掉雨點。媽蛋,西安這破地方,熱的時候榨干水分,冷起來刮破臉皮,到了下午閑著沒事兒就來雷陣雨,一千多年前也是個渣天氣??! 崔季明沒帶傘,也不可能騎馬打傘,干脆咬牙想著到了國子監附近再說。結果沒想到進了國子監所在的務本坊,才發現國子監大門緊閉,只有側面臨著其他院子的地方有唯一一輛馬車—— 崔季明淋得平時額前壓不下去的卷毛都貼在腦門上了,身上衣服都快濕透了,好像是國子監今日休沐,那唯一一輛馬車烏蓬黑馬,低調又寬敞,上頭也沒有家徽或名號,車夫也不在,低調的樣子怎么都像是崔家的大車啊。 雨水磅礴的嚇人,她覺得有抬手怒日天指責這鬼氣候的工夫,不若看看那馬車是不是自家的。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下馬過去敲了敲車壁:“有人不……?敢問是不是……” 話音未落,就有一只白皙消瘦的手掀開車簾來,那手看著主人年歲不大,手卻好看的驚人,指節修長,修剪齊整的圓潤指甲,每個細節都在透露出這雙手主人對自己的良好管束。 崔季明心里頭不知怎么的跳了一下。 也不知是因為自個兒的唐突,還是因為某種驚艷。 她剛要不舍的退一步行禮,退出車前雨棚遮擋的范圍,車里就露出了一張她算是見過好幾次的臉,雖面無表情略顯冷漠,眼睛卻在昏暗的車內仿若帶著微光,直直的看著她。 兩張臉打了個照面,心里頭都蹦出一個字。 靠。 怎么是他。 崔季明第一想法竟然是,白瞎了那雙好手。 殷胥卻想的是——她怎么把自己搞得跟個落湯雞似的。 殷胥立刻收回了那只手,裝作沒看見一樣,車簾潮乎乎的垂著,半分不動。 崔季明笑了。 她倒是忘了,倆人一見面,殷胥是怕的那個。 殷胥想著這段時間,開口都比前世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也是給逼出來的,自詡日后對著所有人都能威逼訓斥、利誘放軟。 卻不料這個所有人,并不包括崔季明,他啞回了那個鋸嘴葫蘆。 外頭雨磅礴的下,崔季明笑聲清亮的蕩在細密的雨絲中,他后脖子都是一麻。 崔季明剛想矯揉造作的來扮兩句可憐,她這頭才擠出來半分浮夸的臉,開口還沒來得及嚶嚶嚶,簾子驟然掀開,殷胥說道:“外面雨大,你上來吧?!?/br> 她平日收放自如的演技僵在那里,半露不露,尷尬至極。 殷胥本還想罵自己一句賤,卻不料一掀簾,見著崔季明臉上大寫的尷尬,心情驟然舒暢了幾分。 然而顯然還是對方更不要臉,崔季明的尷尬立刻春風化雨,笑意滿面,一腳踏上車來,擠進狹窄的馬車里去。 她心里還很有理:“雖然我不要臉了一點,可好歹是個姑娘。身子不弱心里嬌,這風雨別把我一顆柔軟的少女心吹感冒了?!?/br> “殿下可見過崔府的馬車?”崔季明進來了,濕淋淋的一個人跪坐在軟墊上,才裝模作樣的問道。 殷胥看她都淋得衣服貼在肩膀上了,望了一眼,立刻轉開。道:“沒見,是有什么急事么?” “啊,沒事沒事?!贝藜久饔^察著這低調的馬車內部,畢竟入秋,一場雨讓她有點冷,往日里崔季明絕對忍得住,今兒卻默不作聲,把三分的冷抖出十分的寒意來,抱著肩膀哆哆嗦嗦。 殷胥一言不發,死死盯著桌上一罐鹽漬果脯,仿佛能將那果脯催回成一顆完整的桃。 崔季明牙齒都打顫的聲音,他不是沒有聽見,兩只耳朵都快掛過去了,內心卻在天人交戰。 崔季明也是演的累,看對面這個跟她鬧過不快的小子,確實是沒有半分體恤她這個大姑娘的良心,暗自嘆了一口氣,她抖得自己都快熱了,也打算戲停了。 卻不料跪坐的規規整整殷胥整個人又從馬車里彈了起來。 崔季明讓他驚得往后一仰,頭發上一串水珠隨著動作甩在車壁上。 她還以為自個兒管不住嘴,又吹了這殿下一下呢。 殷胥彈起來,他個子竄高了不少,女孩兒發育早,但殷胥應該也跟崔季明差不多高了,于是他兩條長腿這么弓著,往后頭幾層的柜子上頭摸去,動作有些勉強。 他不一會兒便縮了回來,手里頭拿了一堆東西。 先是一塊兒從天而降的陰影,兜頭蓋臉往崔季明頭上罩來。她料想這上次氣得半死的九meimei,指不定要怎么報復她,如同俠客生死比劍,她去捉脫手的劍來保命一樣,猛地起身伸手抓住那一塊陰影。 “咚!” “疼!” 崔季明腦袋帶著自殺般得勁兒撞在了車頂上,整輛馬車跟著一震,殷胥都懷疑她已經能探出頭看見外頭風雨了。 他一臉茫然:“你、你在干嘛?” 崔季明低頭看了一眼手里頭干燥柔軟的布巾,后面喊疼的話都噎了回去,老老實實坐下來,將那塊“報復”罩在自己頭發上。 “難道出了什么事兒?”殷胥自然想不到崔季明剛剛的險惡推測,聽的那一聲巨響,都替她的天靈蓋疼。 崔季明呲牙咧嘴:“沒什么,剛剛看你彈起來的樣子太帥了,我也想試試?!?/br> 殷胥:“……” 殷胥剛剛天人交戰的戰果,便是自尊被“賤骨”牢牢踩在了腳下。他給自己的這場失敗,找了個十分恢宏大氣的理由。 上輩子他算是欠了崔季明那么多,她還是個孩子,他便讓一讓她,待她好一些,也不算什么。 這理由金光燦燦的如同朝堂上的牌匾,卻顯得殷胥這么久來的糾結格外無用。 于是他這會兒懷里便抱上了一堆東西。 冬日用的細炭小手爐,以及軟油紙包好的新作玉露團。 殷胥將這些東西放在桌案上,崔季明解開了那已經耷拉的不成樣的發髻,軟巾如同搓狗頭般使勁兒搓著她一頭卷發,殷胥讓她甩腦袋的水珠濺了一臉。 殷胥也習慣了她的不講究,畢竟前世把糕點藏在龍床上的事兒,她也都干過。 只是她抬了臉,一副見了鬼的樣子,望了望桌上的東西,又望了望殷胥。 他不料撞進了她眼神里。 頭發被軟巾揉亂,亂蓬蓬的垂下來,有些貼在臉側,顯得崔季明整個人的輪廓都柔和了起來。 她這會兒到看起來像個姑娘了。 殷胥可不敢說這話,開了口兩人指不定又是一場罵戰,心里頭卻因為這一眼,他拿起了桌上的手爐。 那手爐雖里頭還有些細炭,但太久沒用蒙了一層灰,他竟然去拿袖子抹了,用火石點上來,試了幾次溫度起來了才塞到崔季明手里。 崔季明看著他一手拿布,一手遞爐子,轉頭又從小桌下頭的抽屜里拿出油紙包的玉露團,攤到面前來。 她忍不住看他,殷胥卻微微避開目光,面無表情做著一切。 她怎么感覺……殷胥就跟恨不得把什么好東西都掏出來在她面前似的。 這態度變得有點快啊。 崔季明揣上了兩分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將自己人模狗樣的那層皮套在了身上,登時彬彬有禮,抱著手爐,含笑問道:“殿下怎的會出現在這里?” “這邊靠著弘文館,今日的課業已經結束了?!彼涯抗獗艿母?,死勾勾的盯著那玉露團?!芭匀硕甲吡?,只是我那伴讀忘了拿東西,又跑進去拿,恐怕翻翻找找,又忘了帶傘,要耽擱一會兒?!?/br> 殷胥心道:所以你放心的多坐一會兒吧。 第27章 “哦,這馬車很樸素,又沒有皇家的標記,更無侍衛,我還以為是崔家的馬車。家妹入了棋院,她年紀小,我不太放心變來接她,還以為這馬車也是崔家等她的?!贝藜久魅嘀牟ɡ司砼菝骖^,笑道。 這幅說話的樣子,顯得疏離,卻也正常了幾分。 殷胥心里松了口氣。 也竟有些失落。 舒窈年紀小就獨自跑出來到國子監,這話說出去反倒讓旁人覺得舒窈行事莽撞唐突,于是崔季明只提了一句妙儀。 說道家妹二字,殷胥這才轉過臉看了她一眼,猛然回過神來:“這里是務本坊,和外宮只有一街之隔,自是不必大張旗鼓的用什么皇子級別的車架,也不必帶什么侍衛?!?/br> “啊,怪不得!聽聞殿下在三清殿呆了很多年,也不知道這弘文館的課業能跟上么?或有吃力,也不必擔心啊,畢竟是基礎不同?!贝藜久鞲缇蛯W出繼續話題又讓旁人心里舒坦的本事。 殷胥被關心問候,隱隱心情不錯,道:“稍有吃力,不過我決定回去自學補課,再多拜托些弘文館的先生,盡量往前趕吧?!?/br> “聽聞這國子監來了位女先生?弘文館與國子監一墻之隔,殿下可有聽聞?” “可是蕭煙清?我記得這位蘭陵蕭家之女,正是崔家長房那位崔舍人亡妻的jiejie。她在大鄴頗具盛名,主推散文新體,文章說理透徹氣勢雄偉,詩句求新獨創。她早年間入道家,未隨名師,不從書院,卻有絕不同俗流的見解和才氣,文章廣為流傳,尊儒而不墨守的思想在如今的國子監也十分暢行,后來在洛陽與建康都自立書院,雖為女子,卻桃李不絕?!币篑憧此坪跤行└信d趣,便整理了腦子里的印象,總結說來。 他這片刻的話多,若是讓耐冬看見,能把眼珠子瞪出來。 “原來是這等奇才,不過聽聞她入國子監為博士。太學博士是正六品上的官職……她這么算是入仕了么?”崔季明實際是在激動這個。原來這大鄴女子已經能入仕了么? 殷胥卻搖了搖頭:“那是國子監??撇┦?,共二十四人,定額的這些博士是有授官品的,大鄴還沒有女子為官的先例與制度。蕭煙清才學極佳,又早年開始就是道家女冠,所以這個博士才能無視她女子身份,但就算如此也是短時間特授之位。這個博士應當不是官名,只是對她先生身份的代稱?!?/br> 哦,果然還是不行啊。 這蕭煙清應當已經快有四十歲,又是散居道士,才勉力給她一個虛名來教學,也就是所謂的特聘教師。 殷胥道:“倒是令妹在棋院學的如何?她應當只有八歲吧,年紀雖是不大,但棋院縱然招收女弈,也都是散招,沒有她這樣正兒八經拜師的吧?!?/br> 妙儀進棋院的事情,家里倒是都沒怎么擔心。崔夜用發話了,再加上妙儀的水平也不可能進不去棋院,幾乎是當天家里駕車領著上山,下午就行了拜師禮,正式入了棋院,而且沒隔幾天經過棋院先生審核,便開始入段。 這事兒也沒大有懸念,就是棋院實際上很苦。雖大鄴棋風盛行,有一些寒門天才住在棋院里拼命學習,氛圍也競爭激烈且嚴肅。 妙儀又是世家女孩兒,不能寄宿必須走讀,她卻很快的適應了那種氛圍,也不亂動亂笑了,恨不得她也能寄宿去呢。 崔季明笑著將大概情況一說,卻看到殷胥的面色慢慢變的凝重了。 “怎么了?”她忍不住問。 殷胥猶豫了半天。 因為他很清楚的記得,崔季明一家人里頭結局都不大好,最讓她痛苦的便是當初這兩個meimei的命運。 俱泰上位造成的一場持續幾年的動亂,不止是殺士、專權、縱容宦官,更使得當時的局勢不安到了極點。那幾年間,長安各個家族內斗也激化,許多崔季明的家人隨著當時的動蕩相繼離世,兩個meimei更是…… 她是為了朔方那一群兵才撐著,卻不想后頭,她又摔下馬來重病一場歸家,朔方大營的兵們,死的死,散的散,北地府兵再無以前的模樣。 所以殷胥在那城墻上,冷風撲面見到崔季明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絕對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