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客晉炎一旁低咒,陰魂不散. 迫不得已,兩人行變三人行.因為客晉炎在去他牛津村的莊園時,客氣的問了七哥一聲,“林生去不去?” 七哥求之不得,“去!” 客晉炎后悔到咬舌. 客家在英國多有置業,牛津村里有座數畝莊園,茂密的山毛櫸樹林,大片池塘,挨池塘一側是座城堡,花藤盤繞鏤空雕花大門,鵝卵石小路直達城堡大門. “叼.”枉七哥曾經自詡不可一世,以為擁有太平山頂貝道璐大屋已是風光無限,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客晉炎側目看他,實現落在七哥手腕金光閃閃的勞力士上,片刻無言. 叼字掛口的人,與勞力士確實相配,如果懂得低調,手腕上應該帶一塊康斯坦丁. 莊園除了有官家和仆人之外,狗舍還養兩個訓犬師,馬廄有四個馴馬師. 客晉炎告訴官家備飯. 又客氣詢問七哥,“林生,西餐怎么樣?” “可以.”心里卻嘀咕,又吃番鬼餐! 私下里,他難得找到機會跟賀喜私語,“阿喜吃得慣番鬼餐?一道接一道上菜,還沒吃過癮,又上下一道.” 賀喜忍不住笑,隨即又道,“七哥,你同我實話講,你真是在讀al課程,準備考大學?” “真的.”七哥撇開臉. 賀喜不講話,似笑非笑看他,明顯不信. 半響,七哥泄氣招認,“我才小學畢業,讓我念鳥文考al,還不若斬骨刀給我兩刀來得痛快.” “我在唐人街開中餐館,順帶收留一批同樣偷渡過來無家可歸的人.” *** ☆、第43章 號三更[浪也要捉蟲] 轉天,客晉炎去上班時,七哥電話打到肯辛頓的公寓,接電話的是白種老婦莉迪亞. 對于陌生聲音,莉迪亞向來謹慎,示意管家接錄音器錄音. “我找阿喜.”七哥聲音歡快. 莉迪亞應聲,有意無意盤問,就在七哥不耐,差點要問候她老母時,莉迪亞結束了她嚕蘇,喊賀喜接電. “七哥,你怎么知道這里電話?”賀喜不是不好奇. 他洋洋得意,“就沒有我不知道的.” 又道,“阿喜,趁白斬雞不在,我接你來唐人街,請你吃中餐,帶你去鴿子廣場喂鴿子!” 怕賀喜不應,他使出殺手锏,“還想托你給我阿媽帶份禮回去.” 賀喜爽快應下. 掛下電話,告訴莉迪亞要出門. 莉迪亞并不阻攔,“賀小姐,你先換衣,我電召司機過來送你去,你初來倫敦,如果出了問題,我們沒辦法向客生交待.” 賀喜理解,換下睡衣,又喂了藍短貓糧,司機已在公寓樓下等候. 她出門的同時,剛才那份錄音已經有專人送去利物浦客氏實業大樓. 七哥的餐館位于威斯敏斯特市的穌活區,二戰后,倫敦擁進諸多逃難華人,他們勢力逐漸占據爵祿街一帶,其中猶以香港移民或偷渡過來的華人居多. 七哥站在他餐館門口向賀喜招手. 賀喜也揮手,同時仰頭,七哥的餐館叫“大吉祥”.又轉頭四下看,街上隨處可見黃種老鄉,門口豎起招牌上的中文,還有他們講的話,都格外有親切感. “快進來,我讓大廚煮了好吃的,絕對比番鬼餐好吃百倍!” 他回頭,嫌棄道,“我討厭白斬雞的手下跟進來.” 司機止步,很無辜. “阿叔,你先在周邊四處轉轉,兩小時后過來接我.” 七哥滿意,帶賀喜進去. 進門之后賀喜有片刻無言,總算明白七哥為什么討厭司機跟進來. 因為這里就是換了地方的賊窩. “阿嫂.”力哥先喊,其他人立即附和,十有八.九都是熟悉的面孔. 和盛會被差佬端了老巢,他們背井離鄉尾隨七哥換底盤扎根,只要有兄弟在,哪里都是和盛會. 賀喜扶額,強調,“我不是阿嫂.” 他們選擇性耳聾,仍舊左一句阿嫂,右一句阿嫂. 奇怪的是,以往在港時,賀喜并不待見他們,現在異鄉碰面,竟然倍感親切. 有女服務員上菜,放下時,好奇打量賀喜一眼,賀喜回笑,比她稍微大點的年紀,巴掌臉,大眼睛極為靈動,笑起來有酒窩. 賀喜不覺對她有好感,主動講話,“阿姐,哪里人?” “浙江余姚.”她笑,“我叫子君.” “我叫阿喜.” “去去去,后廚忙翻天,還在這閑話,信不信我炒你魷魚,到時候別哭鼻!”七哥從后廚出來訓人,大咧咧坐賀喜對面. 子君怕他兇相,喏喏應聲,放下菜慌忙去后廚. “偷渡過來沒多久,阿力遠房表親,講在大陸活不下去,轉渡香港和阿力一起過來,愛哭鼻,大聲點對她講話就紅眼眶,不看她是阿力親戚,早攆她滾蛋!” 賀喜笑,“七哥不懂憐香惜玉.” 七哥遞她筷,正色,“我懂,我憐香惜玉的對象只有阿喜.” “七哥,我中意客生,把你當朋友.”賀喜也正色. “吃菜,吃菜.”七哥避開不談,強笑,“你在白斬雞那里待多久?” “過幾日就回去了,七哥你讓我為你阿媽帶什么東西?” 七哥喊人拿來,絲絨錦盒,“我阿媽六十壽辰快到,幫我把禮物帶去,告訴她七仔一切安好.” 賀喜點頭,錦盒裝手袋,“其實你阿媽最希望你金盆洗手,做正經行當.” “我開餐館養活兄弟,做的行當再正經不過.”七哥想點煙,又擱下,“我也在上al課程,雖然聽不懂鳥語,總歸是個態度.” 賀喜看他,笑而不語. “算了算了,你是大師,什么瞞不過你,告訴你就是了.”七哥抹臉,“只靠開餐館,哪能養活兄弟們,這條街的人給我點薄面,幫他們看看場子.” 賀喜哭笑不得,還是變相收保護費. “不過阿喜,粉我是沒再碰,人年紀大,經不起再偷渡折騰了.” 提起偷渡經歷,七哥驀地想起,掏出隨身攜帶的香包給賀喜看,“阿喜,我不明白,明明是張符紙,怎么就成了粉末?” 賀喜沒告訴他實情,“說明它為你擋過一劫,日后你再做壞事,就沒那么好命了.” 七哥心有戚戚,“我還想多活幾年.” 在大吉祥嘗過中國大廚的手藝,七哥又帶她去鴿子廣場,游客熙攘,膽大的鴿子直接立在賀喜肩頭,她松開手,掌心一把鴿糧,立即飛來無數鴿子爭先搶食. 有熟悉腳步聲,賀喜回頭,忙招手,“客生,好多鴿子.” 客晉炎應聲,視線卻落在七哥身上,七哥得意洋洋回視,四目相對,噼里啪啦一陣火星四濺. “太熱?這么多汗.”客晉炎伸手抹她額上汗珠. “客生,你手好涼,舒服.”偏頭追著他手蹭,親昵感不覺流露. 七哥一旁看得刺眼,只覺自己被他們擯棄到三藩市,暗罵一句,轉頭就走,怒氣沖沖回爵祿街,誰撞槍口就罵誰. 有經驗的四九仔們早躲進后廚,唯有子君剛來,經驗不足,被七哥捉到罵得狗血淋頭. “哭哭哭,再哭斬骨刀砍斷手腳丟泰晤士河喂魚!”七哥不勝煩惱,作勢要揍她. 子君是真畏懼他,忙抱腦殼縮進餐桌低下,委屈還不敢哭,心里盤算什么時候才能申請到政治庇護,光明正大出去半工半讀. 等賀喜喂完鴿子再回頭,鐵藝長椅上早就沒了七哥的人影. “他早回了.”客晉炎攬她肩,“外面熱,我們也回吧.” “客生,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坐上車之后,賀喜才想起來問. “肯辛頓有防護系統,他打完電話之后,我就聽見了錄音.”客晉炎不瞞她. 隨即又低語,“那人陰魂不散,太過厭煩.” 賀喜哭笑不得,默默道,七哥也講討厭你. 公寓有冷機器,進門撲面而來涼意,賀喜舒服到喟嘆. 她撥通越洋電話,打給粱美鳳,嘴甜,“阿媽,好想你.” 粱美鳳笑得愉悅,問她能不能適應,何時回港. “過得好,再有幾日就回去.”賀喜不覺多講,等掛下電話,客晉炎已洗好澡,頂著濕漉頭發挨她坐下. “客生,賴生幾時回港?”賀喜無比想念故土. “老婆仔不陪我了?”客晉炎作傷心狀,環住她肩膀圈在懷,“好想讓你陪我到公司上市.” 不過片刻,他又道,“還是先回去.” 賀喜好奇,“一會講不讓回,一會又讓回,客大公子,你發癲?” 客晉炎低頭咬她鼻尖,“你在這里一日,那個撲街佬就惦記一日.” “醋壇子.”鼻尖作癢,賀喜捂鼻嘀咕他. 他不羞惱,反引以為傲,“客家的男人都是醋壇,因為他們只一心對一個女人,從我阿爺開始.” 賀喜甜笑不已,又問他,“客生,你相不相信前世?” 客晉炎唔一聲,抹下巴思考,良久反問,“賀大師能不能算出我前世?” 來了勁,賀喜重咳兩聲,盤腿坐沙發,掐指算,像模像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