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態度良好,言辭懇切,理由充分,惹人共情。 相對遺憾的是,這套說辭用過太多次,葛圻都會背了。 車開進巡防基地時,時綏才想起來問:“你那位新搭檔今天在基地嗎?” 喻沛敲著手腕的指節一頓。 * 按理來說,搭檔之間的排班表是一致的,但兩人還沒熟絡到會互相報備私人行程以防緊急情況的地步,所以喻沛也不清楚阮箏汀的具體動向,只是偶爾會在執勤時間外碰見他。 一次是在療愈中心。 他在三樓掛晚診,百無聊賴,順著垂吊綠植的莖葉走向,往斜下方一望。 那人應該是剛剛結束每周的義務觀測工作,打著哈欠,無精打采地晃過樓梯口,一雙眼睛沒什么落點的,疲意濃重。 一次是在基地后山。 那里有片不知名的矮生山野草,時值花期,開得正熱鬧。 他夜跑時撞見那人偷摸蹲在路邊,舉燈小心翼翼地采挖植株,被他當成可疑人員冷聲一喝,手一抖掐斷了數根花枝。 至于最近一次是在四天前,深夜。 他結束晚診,抄近路回宿舍時,在岔口碰見那人剛從物資所采買回來。 兩人禮節性地結伴而回,沒什么交流,末了他還被塞了一包壓縮餅干。 …… 向導話很少,是不同于埃文的另一種寡言,但與人說話時總是淺笑著的。 說得委婉點,性格安靜且溫吞,實則寡淡又沉悶,像是某種葉片毫無特點的匍匐地被植物,存在感極低。 * “你想見???”時贇躍躍欲試。 “暫時不想?!睍r綏懨懨地說。 他想起之前和埃文一起,去塞肯住院部看望阮箏汀的場景。 兩人第一次干賠禮道歉的活,在門口做了半天心里建設——主要是時綏——笑容誠摯地禮貌進門,而后被向導的精神體劈頭蓋臉啄了個七葷八素。 防星難得一見的時令水果摔落在地,連埃文都心疼得微微皺了下眉。 時綏捂著腦袋張嘴欲罵,抬眼正好看見向導擁被艱難撐坐起。 那人面色蒼白,形容萎靡,勉力召回精神體后朝他們虛弱笑道:“抱歉,我現在有點管不住它?!?/br> 病號服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像是厚雪覆著棵暮松。 那一刻,時綏被啄得破破爛爛的歉疚之心瞬間恢復并膨脹數百倍。 “沒有沒有,”他連忙擺手,破天荒鬧了個大紅臉,深感羞慚,“該是我們道歉的,實在是對不起,害你變成這樣。你好點了嗎……” 回應他的是一通虛弱的咳嗽。 第8章 所謂端倪 時綏長嘆著,把頭埋進云豹頸部的毛里拱了拱,想不通自己當時怎么就自然而然信了阮箏汀的鬼話。 這人在意欲進行小報復時似乎狡黠過頭,太會裝可憐騙人了。 他郁悶地想,簡直和訓練營時期,自己遇見的某位教官如出一轍。 “這是怎么了?”喻沛看著時綏的模樣,有些好笑地問埃文,“老規矩,是他們有過節,還是時綏單方面得罪過那位?” 埃文笑了一下,探手召回精神體。 正巧系統判定目的地到達,車輛急停,時綏被消失前的云豹攔了一下,怪叫著一頭撞在了厚實的座椅上。 “明白了,”喻沛推開門,鉆出車廂,言簡意賅地下結論,“他的問題?!?/br> 時綏被時贇拖下車,一臉苦相,嘴里小聲咕噥著:“我只是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然后他就在時贇熱情洋溢的問好聲里尷尬抬頭,視線越過車頂,同剛過拐角的阮箏汀遙遙打了個照面。 “……” 今日晴轉多云,諸事不宜。 * “阮向!” 時贇由于精神力缺陷明顯,一直駐守修黎,c303隊里的新成員基本都是他帶著熟悉環境和工作流程。 這人本身是個話嘮,又因為家中親屬多為向導,所以對待向導更友好熱切些。 外人看來,相比喻沛這個固定搭檔,阮箏汀倒是和時贇更為熟稔。 喻沛側頭看過去。 阮箏汀獨自一人時,總是撐著那把藏青色的長柄傘。 傘面寬大,打得又低,傘骨將將壓著他發頂,整個人被嚴嚴實實地一罩,顯得異常單薄。 那人裸露在外的指節緊繃著,聽見問候抬高傘沿,露出張精神萎靡的臉,愣了一瞬后,笑著沖眾人點頭。 時贇已經跑過去寒暄了。 時綏探指碰碰喻沛手臂,一臉牙疼地問:“你們磨合這么差嗎?他這臉色……嘖,比病時好不到哪兒去?!?/br> 喻沛皺眉不語。 * 阮箏汀本來打算去物資所。 自從喻沛前往療愈中心的頻率增加后,兩人的執勤時間便從下午改到了凌晨。 他不習慣晝夜顛倒的作息,早先在院區養回來的氣色敗得七七八八不說,還總因為白日里醒得太晚而搶不到物資所心心念念的東西。 物資所今日下午五點上新,他定了鬧鐘,頭昏腦脹地爬起來,胸口悶疼,眼眶干澀,心情陰郁得想沖進雪雉大廈,把退役申請書直接扔到領導臉上。 他顛三倒四地想:自己當年怎么就沒輔修機甲駕駛相關科目呢,不就是逃兵役嗎,大不了被遣送回祖籍星,盤間花店混吃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