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六更不要
云凌的燒奇跡般地褪去了。更神奇的是,他說他的眼睛模模糊糊地可以視物了。 兩人趕路的進度因此得以加快。 這幾日不知是不是碰上了倒春寒,氣溫顯而易見的下降。每逢夜晚,初春的微寒涼風一陣接著一陣的呼嘯,尖銳得似是能刺進人骨頭里。 梁曼因有內力護體,再加上在太初峰呆過月余,所以并未感覺出太大不適。但失去內力的云凌卻被寒峭的冷風凍得瑟瑟發抖。 因為衣衫單薄,掌門經常在半夜被凍得爬起來,瑟縮地貼著梁曼,可憐兮兮請求能不能靠近些同睡。 大病初愈,梁曼也擔心他再燒一次。外加心里多少有些心虛,所以只好應允。 之所以敢不在乎肢體接觸,是因為她已經找機會試探了對方的口風。 她裝作不經意地旁敲側擊道:“掌門,你對武功全廢一事有沒有什么頭緒…?我修行的時間太短,還不太清楚一些忌諱,不知太初峰心法是否有什么禁忌。比如,比如說…呃比如什么、不得親近女色之類…” 前些字梁曼還能腆著臉道貌岸然一本正經,但越到了后面越是底氣不足。等到了最后幾個字,·她就更是支支吾吾聲若蚊蠅。 說完還趕緊心虛地轉過去假裝烤魚,不管對方看不看得清自己的表情,竭力裝出一副只是隨口說說的模樣。 云凌認真思索片刻:“是。大長老曾經說過,心法確實要禁女色,否則元陽盡泄,功竭力消?!?/br> 梁曼正背著身豎起耳朵。一聽此話她心中一沉。 果然… 但緊接著對方又自言自語地疑惑:“但是為何我會莫名失去武功,卻是全無頭緒?;蛟S是那個怪毒的影響?…” 梁曼緩緩轉過身來??粗诨鸲亚鞍偎疾坏闷浣獾恼崎T,頓了又頓,還是鼓足勇氣道:“掌門…那晚的事,你究竟、你究竟記得多少…?” 云凌開始認真回憶:“嗯…我記得,我在盤坐導引,打算徹底清解怪毒?!?/br> 梁曼:“嗯嗯。然后呢?” “然后,耳邊傳來些異響…”云凌扶著頭,滿臉疑惑,“…奇怪,之后的部分就有些許混亂…” 梁曼忙道:“掌門只記得這些嗎?無妨無妨,想不起來也不用力想的!” “不,我還記得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痹屏枵?,“我記得我身上很痛,眼睛很痛,心里煩躁,還很驚慌。我記得你來了?!?/br> 梁曼咽了下口水:“啊…是…” “我難受的不行,渾身上下都憋著一團火,心里很慌張。我想發泄出去…我出手傷到你了,對嗎?” “…也、沒,有…” 云凌誠懇地道歉:“抱歉,梁曼。我記得我應該是傷到你了。因為我記得你哭了。我是不是下手很重?” “…還、行…” “我記得我好像壓在你身上。你痛的一直哭,一直喊‘不要,受不住了,要不行了?!痹屏柁D過頭認真地望著她,鄭重道,“一定很疼吧?對不起,梁曼。我那天神志不清,傷到你了。你現在好些了嗎?我記得你身上有個傷口不停在流熱的血,流了好多,到處都是。不如你把受到的傷害還回來我身上!這樣公平些!” 梁曼唰的站起來:“不需要我沒事掌門完全不必!我困了先睡了拜拜晚安!” 雖然云凌純潔質樸的復述讓梁曼羞憤欲死,但好歹她算是明白了一件心安的事。那就是掌門根本就不懂男歡女愛。 他壓根就不知道什么是“近女色”! 想來也是。他自小在太初峰長大,連山都沒怎么下過。常年呆在荒涼的雪峰頂,全山的人都在修煉滅情絕欲,他上哪去知道這個! 既然純潔的峰花只以為那晚是他壓在她身上把她打了一頓,那她也可以自欺欺人地放下心來了。不管怎么說,至少表面上兩人可以維持住以前的關系。 這些日子里,云凌因為傷害了她而心有愧疚,一言一行中總是對她小心翼翼。但是她的心里又何嘗無愧。 也因此,每逢夜晚降臨峰花可憐巴巴地蹲在她旁邊喊冷的時候,她也只好忍住羞恥,故作淡漠地應允。但她一般最多只公事公辦地分給他一只手臂。 可每次迷迷糊糊地睡去了,醒來后還是被他整個抱緊。 此時的梁曼就會擺出一臉的心如止水坐懷不亂,冷漠地從他懷里掙出。 她不停告誡自己:掌門是純潔無瑕的天真傻白甜。他什么都不懂。峰花根本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怕冷而已。自己不過是暫時給他當陣媽,這又有什么關系! 后來梁曼也麻木了,懶得去和他多計較。反正現在武功全廢的掌門,和個不諳世事的天真孩童沒什么兩樣。一到晚間,對方就主動貼過來,摟住她的胳膊把頭放在她脖子下蹭一蹭。 然后云凌舒服地深深嘆口氣,乖巧地窩在她肩頭閉上眼休息。 . 云凌的視力恢復的越來越快,兩人的行進速度也越來越快。 她嘗試著教對方一些捕獵以及生存技巧。 對方很少接觸這些世間俗事,總是笨手笨腳的生出錯來。 梁曼教他如何生火,告訴他怎么對著火星細細吹,將火吹旺。但峰花始終不得其中奧秘,點火不成反燎著自己的頭發,最后還是梁曼眼疾手快撈出一塊泥巴糊去他臉上。 云凌尷尬地擦了擦泥巴,將它涂得更勻:“多謝?!?/br> 由于這幅傻兮兮的尊容實在過于滑稽,梁曼捶地狂笑。 要不就是趴在陷阱邊上掏野雞。野雞吱哇亂叫撲騰飛竄,峰花左抓右抓捉不住,一頭啪嘰倒載進坑里。 一陣嗚呼嗷嚎過后,他英勇地薅著對雞翅膀出來,高舉著對梁曼驕傲道:“抓到了!” 梁曼憋不住地抖肩,云凌還呆呆地頂著那一臉的雞毛,茫然:“怎么了?” 梁曼忍住笑意,假作嚴肅道:“不錯。掌門真是進步神速。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習得捉雞的至尊奧義了?!?/br> 見對方喪失功力后生活多有不便,她也問過掌門要不要重新從頭修煉。但云凌試過之后沮喪地說:“暫時難以尋得那種清靜入定的感覺。罷了罷了…” 他也小心地和她提議過:“不如,以后你不要叫我掌門?!?/br> 梁曼心想,不叫掌門叫什么,心里吐槽吐槽也就算了,還能真叫你峰花???但她面上還是假作認真道:“萬萬不可!掌門終究還是掌門。無論身處何地,我們也不能丟了師門吶?!?/br> 許是因為內力全部散去,云凌的性格變化越來越大。所有被心法壓抑住的七情六欲全都一點點找了回來。之前雪山之巔上那個冷漠寡言冷情冷心的天下第一人漸漸消失不見了。 . 這日,他們終于走到了有人跡的地方。 樹叢里明顯有條被人踩出的小徑。不僅是有人走的蹤跡,附近林子還有一些被砍伐過的痕跡,地上還散落了不少農活工具。 梁曼興奮極了。 皇天不負有心人,風餐露宿了大半月他們終于要走出去了,悲催的野人生活終于快結束了! 這回終于能吃上人吃的飯了! 兩人不再耽擱。一鼓作氣順著痕跡一路前行。 待到傍晚,他們終于在林子里發現了一個人。 …只是,這個人看上去好像已經死了。 老頭蓬頭垢面的躺在樹下一動不動。蒼蠅圍著他嗡嗡打轉,老頭始終無動于衷。 梁曼稍微湊上前瞅了瞅,對方似乎已經沒有起伏。她嘆口氣,對云凌道:“應該是死了。怪可憐的,咱們幫他埋了吧?!?/br> 乞丐翻了個身火速坐起:“誰死了誰死了誰死了?你們想給好好的活人埋哪去!” 乞丐自稱姓李,是個算命先生。他之前是給人看相測字的,只因心腸太好不忍看別人破人亡,一個不慎泄露了天機走了自己的氣運才變成如今的窮困潦倒。 幾年里他一直居無定所四處云游。白日里去村寨里擺擺攤,無事時就四處亂轉。 他嘆道:“哪成想,這荒郊僻嶺的鄉下人語言不通,也壓根不懂什么是禍福吉兇。老頭愣是在這呆了一個來月也沒賺成幾個子兒。唉,心里頭餓的發慌吶。尋思擱這睡會省省力氣兒,還來了兩個后生要把我活埋??烧媸橇髂瓴焕健?/br> 梁曼思忖既然聽到了也不好當沒聽見,就把中午剩的些魚給他了:“林子里到處都是野物,隨便抓點就有吃的,你怎么會餓成這個地步?” 算命老頭兩手抓著魚吃的狼吞虎咽。他咽下嘴里的東西,無比鄭重道:“老頭是算命的,又不是獵戶,怎么能去打獵呢?別看老頭不起眼,老頭祖上可是宮里頭欽天監出來的!” 梁曼腹誹你還挺有原則。不對,真有原則不該不吃嗟來之食嗎! 待收整了東西,二人準備繼續趕路,老頭卻抹著嘴道:“兩位先別忙著走!咱可不能白吃你的東西?!?/br> 梁曼云凌雙雙回頭。 算命老頭捋起袖子,雙眼炯炯有神:“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遇見了就是天意吶!來來來,今兒個就讓俺鬼仙李來為二位恩人好好起上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