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心悟法
梁曼被亮光刺的瞇起眼。 她微微偏過頭去。待緩了緩,才徹底睜開眼。 天亮了。 她發了會呆,慢慢坐起。 云凌在遠處。他赤著上身,靠在石頭上。 洞xue內是死一般的寂靜。 梁曼拖著疲憊的身體起來。她翻了翻包裹,想找出件衣服來將自己遮住。 遠處的人聽到了聲音,沒動。他低低道:“你走吧?!?/br> 梁曼的動作沒停,云凌繼續道:“你走吧,以后無需管我,我自己可以。昨天…抱歉?!?/br> 她停了下來:“…昨天的事…你、你還記得嗎?…” 云凌點了點頭:“嗯。記得一些?!?/br> 又是一片安靜。 云凌望向她的方向:“你走吧。不必擔心我?!?/br> 梁曼沒有說話。她低頭收拾起包袱行李來。云凌全程都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邊。他聽著那個方向窸窸窣窣的聲音,不出一言。 過了會兒,腳步聲向這里來。 一樣東西軟趴趴地丟在自己面前?!爸挥羞@個了,掌門先穿著吧?!?/br> 她的語氣很平靜。 云凌伸手摸了一下。是件衣服,上面還帶著些輕微的血腥味。應當是從那些魔教人身上扒下來的。 云凌說:“謝謝?!睂⒁律驯г趹牙?,并不穿。 腳步聲出去了。 云凌等了等。等了許久,腳步不再回來。 他摸索著撐住地顫顫站起。云凌捋了捋懷里的衣裳,找到了哪邊是領子,憑感覺套上。 他扶著巖壁,深一腳淺一腳搖搖晃晃地向外走去。 慢吞吞地走了許久。耳邊有人大叫:“前面有坑!” 剛探出的腳晃蕩了一圈。云凌沒站穩,一下子摔坐回去,后背重重磕到石頭上。他慌亂地撐住四周盡力讓自己坐起來,嘴上強作鎮定:“還沒走嗎?快去吧。不必再管我?!?/br> 屢次突兀的拒絕引起了對方的疑心。 梁曼慢慢踱過來,審視面前的人。他則垂下頭,欲蓋彌彰地悄悄將袖子掩了掩。 梁曼一把抓來他的手腕,手指壓下去。云凌抖了一下,努力去掙,卻沒能掙脫。 她將自己的內力探入。 經脈內空空如也,什么也沒有。一絲熱流也無。 梁曼不可置信地看向對方,云凌的頭更低了。 待她放開手,云凌垂首,輕輕道:“你走吧,不必再管我。我武功全廢,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 …… 她走了。 云凌坐在地上。春日的陽光溫煦明亮,可落在身上一點溫度也沒有。 他盡力地抬頭,想要從中汲取一絲暖意,但終究只是徒勞。 身前有一道陰影投下。有什么東西放在自己身前。他聞到一絲果子的清香。 云凌并不動:“怎么還不走?!?/br> 那人停了停。 手被人抓了起來。什么粗糙的東西被塞進手心。她摁了摁手,讓他握得更緊。緊接著就是一拉。云凌不由自主地被她拉起來。 云凌握著樹枝一頭,梁曼抓住另一端。她撿起地上的果子,冷淡又不容拒絕地命令:“走?!闭f罷就干脆利落地轉身,拽著樹枝向外去。 云凌踉踉蹌蹌地跟在身后。 前面人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道:“…左邊有個樹根?!崎T低頭?!@里是個水洼?!?/br> 走到危險處,她會停下來等。等樹枝另一端的人慢慢越過障礙,她才繼續向前。 . 等到中午休息,兩人來到小溪處。梁曼停下腳。 云凌感覺另一端的樹枝垂下,不解地看過來。梁曼淡淡道:“掌門。脫衣服。清洗一下傷口?!?/br> 因為顧忌昨晚的事。她為了避嫌,盡力去避開不必要的肢體接觸。梁曼指揮著他走進水里。她背著身道:“洗好了叫我?!?/br> 等對方從水里走出,她也褪去衣服。溪水冰冷,梁曼打了個寒顫,慢慢浸到水里。 好久未曾經事,那處實在是酸脹不已。但火辣辣的地方被冰涼的溪水一潤會舒服一些。 梁曼摸了摸后背。那些被咬出的血印子倒是好得極快。半天過去,身上只剩下幾道淺痕了。 她泡在水里,呆呆地想。 掌門怎么會忽然內力全失呢…? 太初峰的心法可以平穩心緒,不嗔不怒無悲無喜。而這些天的掌門時而歡喜時而落寞,昨天更是因為疼痛而暴怒,乃至于對著四周胡亂發狂發瘋。又被蠱毒影響變得欲.望高漲,最后破了身。 等等,破.身?! 難道是因為… 不對不對!那為什么她的內力還在? 梁曼攤開手看了看。她能很明顯的感受到自己經脈內緩緩流動的熱度在隨著心跳輕輕鼓脹。 不僅沒有變得薄弱,反而還更強勁了… 她想起自己連第一層境界都沒進入,而云凌已練至第八層了。 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梁曼怔怔地望著身前的溪水。真的是她害的掌門失去功力嗎… . 到了晚上休息時,她一邊守夜一邊望著火光發愣。梁曼在想他武功全廢的事。 耳邊傳來了一些低低的喘息。 梁曼忍著沒動。余光里,云凌背對著她不動。 又是一些微弱的聲音。 梁曼仍是假裝沒聽見。但她一直豎著耳朵,偷看他。 直到有一聲喊得高了,她才克制地輕聲問:“掌門,你怎么了?…” 沒有人回應。 梁曼將他翻過來一看。云凌滿臉通紅。他雙目緊緊閉起,神色痛苦不已,額上凝滿汗珠。 她伸手一探額頭,果然guntang。梁曼慌忙喊叫起來:“掌門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被她拍醒后,云凌茫然道:“冷…好冷…” 所有的柴火都被填了進去,火焰跳的異常高。梁曼將能找到的所有衣物都披在他身上,但他還是在衣服下不斷打著寒顫。云凌低聲喃喃:“好冷…” 他的體溫高的異常。梁曼見云凌神志不清,懷疑早已燒過四十度了。 都怪她!他頭上的傷口沒有好好處理,晾了一天一夜果然感染了。 可是荒郊野嶺的又找不到退燒的方法。她拿來沾濕的布料為他反復擦拭額頭手心,但對方卻虛弱地搖頭,把手縮回去:“…涼…” 云凌越燒越嚴重,他痛苦地囈語個不停。說的話大多是:“冷…好冷…” 最后梁曼將他的手握了過來。她盡力向他輸去內力,希望能幫的他抵擋住這段痛苦??上崃骶腿缒嗯H牒?,剛一進入經脈就化的無影無蹤。 看著不清醒的掌門,梁曼手足無措。她只好一邊拉著他輸內力,一邊不斷叫他的名字,同時不停說話,生怕他昏迷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 她不知道還要怎么做才能減輕對方的痛苦。 他傷得很重,燒的也很厲害,梁曼很怕他死了。她只能靠嘴上的喋喋不休來壓住內心的恐慌。 梁曼不斷絮叨:“掌門,你別睡。你先別睡,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云凌沒有反應,嘴里依舊只有痛苦的呻吟。 梁曼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掌門你想聽什么?呃…我想想我想想。要不我給你講個海的女兒吧!” 也不管對方到底聽不聽得見,她一邊握緊他手腕一邊對他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等講了一陣,一旁的囈語停了。云凌醒了過來,確實豎起耳朵迷迷糊糊地在聽。 講完一段,梁曼歇了口氣。云凌虛弱地望著她,問:“什么是巫婆?…” 梁曼磕磕巴巴地給他解釋了。講了會兒,云凌又問:“什么是不滅的靈魂?” 見他稍微精神了些,梁曼總算松口氣。 但云凌的問題實在太多,她費了半天勁兒才解釋完。見他還是聽得似懂非懂,梁曼只好繞過這些難解釋的東西:“我再給你講個別的吧?!?/br> 想著本土的故事應該會更好理解一些。梁曼搜腸刮肚地給他講了幾則聊齋,講了白蛇傳。 其實她也不知道這個朝代到底有沒有這些傳說。她估計是有的,只是云凌從沒機會接觸而已。 云凌一直在旁聽得十分入神。他挪著靠了過來,認真豎起耳朵。 講到結局,梁曼嘆口氣:“真可憐啊。相愛也不能在一起。堅持抗爭了那么久,最后一個成仙了一個還是凡人。短短地在一起這么一點時間,有什么意義?!?/br> 她是發現了,外國童話的結局都是王子和公主永遠幸??鞓返纳钤谝黄?。但中國神話中的這些人仙戀人鬼戀跨物種戀多半就沒有什么好結果。最好的恐怕就是織女了,一年探一次親。其他大多都是只短短地相愛個幾年后便就此分離。 云凌聽完后卻是望著火堆出神。他難得的睜開雙眼,張著那雙美麗無神琉璃般清透的漂亮珠子,對著火光發呆。 他輕輕說:“他們相愛的時候根本沒想那么多。他們不在乎結果,只在乎在一起的那個瞬間…也許,對于他們來說只要擁有過就足夠了。無論是人是神,哪怕是一天的幸福,也足夠記到永遠?!?/br> 沒想到掌門竟然能說出這么復雜深刻、情感豐富的話來,梁曼很是吃驚。 能講完的都講完了,一時半會她還真想不起什么通俗易懂的小故事。見云凌又期待地看向自己,她撓著腦袋尷尬道:“好像沒有什么了…我很少看閑書。要不,要不掌門你來講一個吧。你講我聽?!?/br> 云凌想了想,慢慢開口:“…當年祖師爺修行至無上臻境。他來到太初峰,留下心法口訣后便從此離去。傳說,他自此避世索居不問世事,過上了逍遙快活的隱居日子。但也有人傳說,他是經歷了一番大徹大悟才修行至第九層。待留下心法后,就于山頂飛升成神?!?/br> 梁曼等了等,發現他沒下文了:“沒了?” 云凌點點頭:“沒了?!彼÷曆a充,“之前,我幾乎從未聽過故事?!?/br> 想了想他又趕緊道:“但司景每次都會和我說些有趣的武林逸事。你要聽嗎?” 梁曼見他嘴唇都燒的干裂起皮,將水遞給他:“不了。掌門休息一會吧?!?/br> 云凌只好乖乖躺下。他睜著眼望著火光,緊貼在梁曼旁邊,一直不愿睡去。 梁曼感覺他身上還是有些發熱。她試了試他的額頭,好像退了點。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話:“掌門和司大人的關系很要好,是嗎?” 云凌道:“嗯。司景是我唯一的朋友。之前,他每次見面都會給我帶些奇怪的小玩意。他經常和我講他的抱負,他的愿望。都是些很好的事情?!?/br> “只有他會和我講許多有趣的事?!闭f著,他轉頭望向梁曼,“除他之外,只有你?!?/br> 梁曼被他看的有些尷尬。雖然心里清楚他眼睛壓根看不見,但她還是把臉微微避開了。云凌將一直握在他腕上輸送內力的手拿了下來。他捧著梁曼的手,仰頭問:“很冷。能抱著你的手睡嗎?” 梁曼猶豫了陣,看著對方滿臉虛弱的潮紅,只好道:“嗯?!?/br> 醒來后,梁曼發現自己被云凌緊緊抱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