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七昏鏡磨
老頭從懷里摸出一塊龜甲,一只羅盤,一對新月型的杯筊,還有幾枚臟的不行的舊銅錢。 梁曼原打算拉著云凌直接走,但他擺出的這些東西確實是挺新奇。梁曼蹲下身,嘖嘖稱奇:“哇,竟然有這么多道具…你現在這么困難,哪個用不上賣一個不行嗎?!?/br> 算命的擋住她想拿起羅盤來看看的手,一臉嚴肅:“怎么能賣?這全都是老輩們傳下來的東西!都是活了幾百年的寶貝,比老頭的命要值錢多了,老頭就是真餓死也不能賣!——勞駕,咱得先去凈下手?!?/br> 跟梁曼借了塊干凈的布擦了擦手上的水,算命的笑瞇瞇問:“姑娘告知一下生辰八字吧?!?/br> 梁曼拗不過他的熱情。心想自己是4月4出生的,可他們這里應該講的是農歷。因此她實話實說道:“我是清明的生日?!?/br> 又告訴了對方具體時間和年紀。算命的隨便掐著指頭念叨一陣:“哎呀,很好很好!雖親事坎坷多有不順,但姑娘最終必定是要嫁給權貴人家的!” 梁曼翻了個白眼:“那我要是個男的怎么說!倒插門個有錢老婆嗎?” 算命的正色道:“男的那更不錯了!殺不離印,印不離殺。殺印相生,功名顯達。公子將來必是要干出一番大事業的!”他嬉皮笑臉著擠擠眼,“放心好了后生,你的好日子都在后頭呢!” 李老頭沒理會她止不住的白眼,一邊仔細鋪開張包袱布一邊排好銅錢:“姑娘是想算過去,還是算將來呀?” 梁曼吐槽:“當然算將來!過去還用你給算啊?!?/br> 算命的又朝云凌那邊暗示性地努努嘴:“那姑娘想算姻緣還是…?” “…甭替我cao心這些!算算我什么時候能回家!” 老頭大笑:“好好好,明白明白!別煩老頭啰嗦,老頭馬上起卦!來,今兒個咱來算算,姑娘何時可以返鄉!” 李老頭將銅錢合于手心,閉眼念念有詞。睜開眼后,連著擲了六次。 梁曼蹲在旁邊盯了會,但確實看不懂。算命的點著銅錢嘆口氣:“風刮亂絲不見頭,顛三倒四犯憂愁,慢從款來左順遂,急促反惹不自由。唉,下下卦。難,難吶……” 見她臉色逐漸不好,他又趕緊安慰:“不過,雖起始艱難,若順時應運,那必定會有所不同。再加上命中的貴人相助,最后結局也不好說呀…不過老頭還得勸勸姑娘你。所謂過剛易折,為人處事不要過于強硬。有時順勢而為,反而會行的更加容易?!?/br> 梁曼急了:“你這含含糊糊模棱兩可的,說了和沒說一個樣!我到底能不能回家,能不能給個準信?…不行不行,你給我再重新算!” 老頭嘿嘿笑了笑:“所謂一事不二卦,重算可不行。老頭再送你兩句詩吧,‘有用用中無用,無功功里施功。還如果熟自然紅,莫問如何修種?!媚?,道理都在里面了,還請細細品吧?!闭f著又看向云凌:“這位公子的生辰八字是?” 云凌乖乖回答:“三月初三?!?/br> 梁曼在旁罵罵咧咧:“啥玩意,什么有用沒用有功無功的!能不能說點人話?怪不得賺不到錢,你這樣的能有生意才怪!…” 老頭沒理會她的抱怨,他笑瞇瞇地問云凌:“公子想算什么?” 云凌認真想了想,搖頭:“我沒什么想算的?!?/br> 老頭摸了摸腦袋,沉吟道:“既然這樣,那老頭來給公子算算未來大概的運勢吧?!?/br> 算命的閉眼將銅錢合于掌心。隨手一擲,一枚銅錢骨碌碌掉出去,一直滾去云凌腳下。 云凌蹲下身撿起。 老頭接過來尷尬地嘿嘿直笑:“看來是有些手生了。再來再來!” 梁曼在旁抱著胸陰陽怪氣地直哼哼:“不是說不二卦嗎?” 老頭沒理會她。他再次將銅錢合于掌心,慎重地閉上眼念了遍禱詞,輕輕一拋??捎钟幸幻躲~錢跌入草里不見了。 老頭再次接過云凌撿來的銅錢,神情有些許嚴肅。 第三次,銅錢更小心地從掌心拋下。 這次銅錢倒沒滾出去??扇躲~錢卻在布上飛速旋轉起來,轉了許久也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老頭神情越發凝重。他慢慢俯身,眼睛死死盯住銅錢,大氣也不喘。 梁曼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她也不再說話,蹲下去與老頭一起緊盯住銅錢。只有云凌在旁不明所以。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三枚銅錢繼續旋轉著。老頭額上漸漸凝滿汗珠。 天邊隱隱傳來聲悶響。 鬼仙李像是從夢中驚醒一般,一巴掌將三枚銅錢拍于掌下。他飛快地瞥了云凌一眼。 梁曼不解:“這什么意思?” 老頭卻不回答,低著頭匆匆將銅錢一枚枚拿住拎起包袱皮就走。梁曼忙拽住他袖子:“哎!你怎么個事?算出什么了倒是說呀!” 老頭偷眼瞧著云凌,點頭哈腰地訕笑:“對不起對不起姑娘!我就是個江湖騙子!嘿嘿。我根本就不懂算命!我是個騙子,嘿嘿。騙人的騙人的!我全是瞎說的我其實什么也不會…!” 梁曼一松手,老頭飛也似的逃走了。 梁曼納悶地看著他的背影:“什么意思啊掌門,難道你的未來不是一般人物嗎?” 云凌搖搖頭。老老實實地說:“不知道?!?/br> 兩人繼續趕路。走著走著,梁曼猛地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云凌看過來。 梁曼嚴肅道:“掌門,你將來不會是要當皇帝吧?” 梁曼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她摸著下巴腦洞大開:“我之前看電視劇上都是這么演的!算命的算到了未來的天子,嚇得當場下跪直呼萬歲萬歲萬萬歲!——掌門,你會不會是什么遺落在民間的皇子???” 云凌認真思索了一會。他誠懇道:“應當不是。我父母只是普通人?!?/br> 梁曼一臉震驚:“???掌門原來不是孤兒嗎?”她還以為對這些牛逼轟轟的絕世高手來說無父無母是標配呢。 云凌搖頭:“不是。我應當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大長老從村子里路過,覺得我有天賦便將我帶走。母親覺得去山上學武有吃有喝還很有前途,也應允了?!?/br> “原來是這樣…那掌門,掌門不會想家嗎?” 云凌老老實實地說:“嗯…上山的年歲太小了,不記事,所以并不記得家里。長老們也都待我極好。而且,聽說父母和家里的哥哥jiejie們都過得不錯,所以我沒什么掛念的?!?/br> 梁曼想想,其實倒也是。云凌與她見過的六皇子七皇子外貌上沒任何相似之處,想必也不可能是什么皇親國戚,所以這一切八成是那個算命的故弄玄虛而已。畢竟他還在那胡謅八扯,說自己將來要嫁什么權貴呢! 除非…除非是云凌自己后來會有什么大造化大機緣。自己去舉兵造反。 轉頭看看峰花一臉單純無辜的傻白甜模樣,梁曼嘆口氣。 嗯,這就更不可能了! . 兩人終于走到了村落。只可惜天黑了,路上已經不見了行人。 許久未曾見過建筑物,兩人興奮地圍著村寨轉了一圈又一圈。 這是一處夾在山谷中央的小小村寨。這里的屋子像蘑菇一樣,竹木架頂鋪了厚厚實實的茅草蓋。形狀圓圓滾滾看起來相當可愛。 再配上左右高山上一排排的梯田。這里的建筑風格確實與她待過的所有地方都大不相同。 梁曼隨便敲開一家門,想找個人家投宿或者打聽打聽哪有客棧歇歇腳。 一位老婆婆謹慎地開了條縫。等交流起來梁曼才發現,他們這里的話她壓根就聽不懂。 雙方困難地比劃了許久。老婆婆看起來似乎是理解了梁曼的訴求。她指了指遠處的一個方向,示意兩人過去看看。 梁曼他們順著方向去了。等到了跟前才發現,這是座荒廢的舊房子。梁曼心想,算了算了,這么晚了也沒處落腳,湊湊合合就先睡一晚吧。有東西遮風擋雨怎么都比樹林子強。 于是二人收拾起屋子來。別說,這屋子雖破,里間的各樣生活用具還真不缺,什么竹凳子竹椅子、破碗破盆破水缸樣樣都有。甚至院子里還有口井呢。 待仔仔細細將井水里外淘洗干凈了,梁曼泡上了她夢寐以求的熱水澡。 舒服!太舒服了! 梁曼愜意地癱在水缸里。全身的皮膚都舒展開,每個毛孔都輕輕快快地在熱水里冒泡泡。在叢林里走了大半個月的疲憊此刻一掃而空。 云凌正乖乖地蹲在院子里拄著下巴給她燒熱水。聽到屋內舒服的嘆氣,他也莫名其妙地開心起來。 云凌扶著小馬扎往后挪了挪,貼到門上小聲問:“…不唱歌嗎?” 梁曼馬上精神抖索起來:“哦喲,想聽歌?那敢情好呀!來來來,難得jiejie我興致高?,F在是免費點歌環節,有請掌門點歌!掌門隨便點,只要會的我都唱!” 他想了想,抱著膝蓋望著火光嘿嘿笑:“你隨便唱什么都好。我都聽?!?/br> “行!那我不客氣了!” 梁曼扯著嗓子,絲毫不在調上地瘋狂嚎叫。 “可不可以不想你~我需要振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