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人戚戚
梁曼去伙房收拾好碗筷。因為此時時間還早,單湛睡著了也沒人陪她聊天,她難得的清凈下來。 來到院子找了塊石墩坐下,她掏出懷里的月餅,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古代的月餅可真不好吃。也可能是單湛買的這個月餅真不好吃。想來,八成是這個村里的人不富裕的緣故,這個月餅明顯是舍不得放糖,雖然是大棗做的餡,但嚼起來是又酸又硬,也不知道這些原材料放了多久。 雖然月餅很難吃,但梁曼還是小心地一口一口吃完了。 她把裝月餅的油紙迭好,塞回了懷里。她呆呆地望著天上的月亮。 這些日子里,一直和賤嗖嗖的單湛待在一起,常常被他氣得牙癢癢,她竟然把那些不快樂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差點忘了自己還沒有尋找到穿越的線索呢。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來到這里快半年了。 才在不久前,喬子晉還問過自己怎么一起過中秋,可是轉眼間,自己卻在和幾個相識幾天的古代人一起過了中秋節。喬子晉現在是不是也在想著這件事呢? 而現在家里的爸媽是不是也在一邊看著月亮,一邊想著她在哪呢? 我倒是已經吃完月餅了,也不知道他們今年有沒有吃月餅呀。 往年的中秋節,他們一般在吃完晚飯后會圍坐在一起,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分月餅。這些年的網紅月餅層出不窮,她也跟了個風偷偷拿壓歲錢買了盒超好吃但是價格超貴的月餅。切好后就先塞給mama一塊嘗嘗,等她夸贊好吃的時候雞賊地讓她猜猜價格。 價格揭曉后,mama果然被價格氣的跳起來張口要罵,她爸爸則在旁邊替她撐腰:“閨女沒事,爸覺得這個錢花的非常值,一會兒爸給你報銷!”她mama馬上被吸引走了火力,咬著牙氣哼哼地轉而去擰她爸爸腰上的肥rou,一邊擰還要一邊對著他倆狂飚國罵。 想著想著,這個滑稽的場景好像還清晰的就在昨天,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旁邊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手上放著一塊帕子。梁曼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早已淚流滿面。 她接過帕子,低頭苦笑著抹抹眼淚,慢慢道了句“謝謝”。 許卓卻并沒有看她,他望著頭頂的圓月道:“想上去么?”他指了指屋頂。 梁曼猶豫了一下,輕輕點點頭。 兩個人肩并肩,坐在屋頂上一起看月亮。 團團三五月,皎皎曜清暉。月亮圓滿,散發出潔白明亮的光輝。 這個地方的月亮似乎與家里的月亮沒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樣的空空冷冷,孤孤單單的自己落在一張無邊無際的夜頂中,無人與它相映襯。 梁曼忍不住沒話找話:“許大哥,你在想家人嗎?” 許卓并不看她:“我沒有家人,我是被單湛父親撿到的棄嬰,我只有單湛這一個朋友?!?/br> 梁曼呆了一呆,立刻道:“抱歉…” 明明今天沒喝多少酒??赡苁墙裢淼脑鹿馓^凄涼,照的她心中滿腔悲苦無處發泄,她的話多了起來,難耐的痛楚逼得她忍不住小聲對旁邊的人傾訴:“我覺得我活的好沒意義哦…” 許卓望著月亮,沒有說話。 梁曼抱著膝蓋,低著頭說:“我做什么也不成,干什么也失敗…不僅總是搞砸事情,還把朋友都搞得做不成了…我真的好差勁,跟他們那些到哪兒都游刃有余的人一比,自己簡直蠢得不行…” 許卓是一個很好的聽眾,他一直默默聽著,沒有出聲打斷梁曼。 “有時候,我真的很懷疑自己為什么會這么差勁…明明身邊的人一個個都聰明厲害的很…” “明明也是上過這么多年學的。來到這里以后,嘴上天天說要找回家的辦法,其實一直也是在拜托別人去找,實際上自己根本什么也沒干,自己還一直在被人耍的團團轉…” “…許大哥,你覺得人生有什么意義嗎?” 許卓道:“沒有什么意義,人生的意義就是尋找意義?!?/br> 梁曼追問道:“這是什么意思?” 許卓慢慢道:“沒什么意思。有些事本來就是沒意義的,就像月亮一樣。月亮本來沒有意義,是人給了它多余的意義?!?/br> “你要是覺得活著沒意義,那接下來就該去想辦法尋找自己的意義?!?/br> 梁曼想了想,忍不住小聲問:“…那你覺得你的意義是什么?” 許卓不答。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道:“我的意義,就是每天和單湛呆在一起。白天練練武,晚上看看月亮?!?/br> . 跋山涉水數日,他們終于來到榆芙谷。 他們向白府遞上了拜帖。但府里的下人道,今日上門求診的人數已經滿了,請他們明日再來。因此梁曼幾人就先在谷外的小鎮里找了個客棧住下了。 山谷里豐草長林隱天蔽日,但山谷外的小鎮卻是熱熱鬧鬧熙熙攘攘。難得幾人都閑下來沒有事干,單湛拉著許卓和梁曼一起在鎮上逛起來。 看著沿街叫賣的各樣小攤,單湛道:“哎!有賣糖葫蘆的,妹子你吃不?” 沒等梁曼拒絕,單湛就買了幾串回來,硬往她手里塞了一根。梁曼拿著糖葫蘆,又開始發愣。 單湛舉著糖葫蘆感嘆:“這玩意,我得有十來年沒吃過了吧。你說是吧,老許?” 許卓背著刀抱胸走在最前,對此不置可否。 梁曼有一搭沒一搭地舔著糖葫蘆外的糖衣。她看著單湛先是滿懷期待地咬了一口,然后不負期待地被酸的滿臉猙獰。最后他往前跳了幾步,試圖將吃不下的糖葫蘆小心翼翼地插在許卓頭上束起來的那個規規矩矩的發髻里。 許卓背后好像長眼了似的,單湛的糖葫蘆還差一點插上,許卓就反身一肘正中他胸膛,打的他差點一口老血直噴而出。 單湛恨恨地捂住胸口:“老許,太狠了吧你!你是不是早就想把我打死,好名正言順地成為鏢局第一!” 許卓背著身理也不理:“我本來也是第一,不需要把你打死?!?/br> 單湛“呸”了一口,惡狠狠地磨著牙:“那還不是因為我讓著你!我可警告你,晚上睡覺你可給我小心點…” 梁曼忍不住在一旁默默吐槽:“小心什么,小心別被你響震天的呼嚕聲吵醒嗎?…” 單湛受傷地做出西子捧心狀:“妹子,你怎么能這么說你大哥呢?咱們兩個才是一家人呀!” 梁曼舉著糖葫蘆一臉正色:“第一,你只是我的義兄,我們不是真的一家人。第二,就算你是我親哥我也要說。趕路這幾天大部分時間都是人家許大哥守的午夜,唯一一次讓你守半夜還睡得特別死,狼把咱仨全給包餃子了都不知道,最后還是許大哥把我們全叫起來的。如果沒有許大哥,咱三個早就被狼給吃了。所以怪不得人家是第一你是第二,你真的和他差的太遠太遠了?!?/br> 單湛心都快碎了一地了。他被這毫無遮掩的大實話沖擊得如遭雷劈,張著嘴不敢置信地看著梁曼,整個人石化了一樣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趁著單湛被自己的話傷得呆若木雞,梁曼鄭重其事地將難吃的糖葫蘆插在了他的雞窩頭上。糖葫蘆微微晃了一下,竟然沒有倒,反而老老實實地在他頭上站住了! 不是,這個人到底是多久沒有打理過頭發了??! . 幾人路過一處紗幔飛揚的古雅小閣,單湛馬上停住不走了。 原因無他,這是一處青樓?;蛘哒f,這是一座妓館。 站在樓下稍稍一停,便能清楚地聽到不絕如縷的絲竹聲。紗幔中也隱隱透出女子飛舞的裙裾,勾得人心里有點癢癢的。 單湛搓了搓臉上的絡腮胡,假裝一本正經:“我看今天天色也不早了…這樣吧,老許!你先帶妹子回客棧吃點東西,我還有點事要處理處理…” 許卓立刻冷漠地戳穿他:“你要去嫖.妓是吧?記得帶足了錢,別和上次一樣被人扒光褲子丟出來?!?/br> 單湛羞惱道:“你胡說什么!”他趕快咳嗽一聲,朝梁曼那個方向擠擠眼小聲道,“別胡說八道的,我妹子還在這兒呢…” 梁曼抖了抖嘴:“對不起,我已經全都聽到了…” 單湛又尷尬地咳嗽一聲:“呃,那個…妹子你別誤會!你大哥可不是那種不正經的人,我只是想去聽個曲兒,順便再在樓上賞賞景兒罷了?!?/br> 梁曼挑挑眉:“既然你只是去聽個曲兒賞賞景兒,為什么不帶我和許大哥一起去?我們倆不能聽不能賞嗎?” “聽倒是能聽…”單湛冷汗直流,心虛地搓搓手,“我這不是怕你們不感興趣,不喜歡嘛…” 梁曼立刻從善如流:“我很感興趣,我超級喜歡!你帶我去看看吧!” 這下輪到單湛嘴角抽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