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月朗朗
很久之后,梁曼曾經認真復盤過,在遇到單湛的這一路上,她做了至少三個非常錯誤的決定。 第一,她不該去單門鏢局,不該答應和單湛一起走。 第二,她不該和單湛結拜。 如果能重來一次的話,梁曼發誓,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再做他的干妹子。 就像現在,梁曼真的非常非常后悔和他結拜。原因說出來都有些可笑,因為自從結拜過后,他就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天天纏著她讓她喊他大哥。 而且只喊單大哥也不行。還必須把“單”字去掉只喊大哥,簡直幼稚無聊的讓人發指。 梁曼也沒有想到,明明才相識了幾天,她卻這么自然而然地融入到了這個小團體。也可能是他們幾個真的還挺有緣分??傊郝F在已經可以相當自然的和單湛揪著對方的痛處互懟。 但單湛一直讓她喊大哥這事她是不會那么輕易妥協的。 梁曼有時候被他纏煩了就會喊大哥,但有時候被他嘴賤氣到了,就直接喊單湛。反正她本來也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地和他結拜,所以才不那么聽他的話。 單湛一聽她直接喊他大名,就馬上不依不饒地非讓她改回去??闪郝?,他越纏著讓她喊大哥她就偏要喊單湛,誰讓他剛才嘲笑她喝水咕咚咕咚的和狗熊似的。 最后單湛急了,干脆抓著刀尖對準梁曼騎著的馬屁股威脅:“你再喊我單湛,我可就捅下去了!馬要是被嚇得驚飛了,我可不負責?!?/br> 梁曼哪里能受得了這樣被威脅,她氣得大罵:“狗單湛,你敢!你要是敢捅,老娘就不認你這個大哥!” 聞言單湛迅速將刀收起來慌得訕笑:“哎呀我錯了妹子,大哥這不是和你開玩笑嘛!你看看你咋還當真了呢…” “大哥錯了大哥錯了,大哥給你賠不是,你別往心里去呀…” 此時許卓騎著馬從旁邊經過,雖然面無表情,但單湛卻就是能從他臉上看出嘲笑的意思。 單湛只能拿他撒氣:“你不用在這幸災樂禍!等著吧,早晚有一天老子要把你那張臭臉劃成花!讓你一天到晚擱這兒看老子笑話!” 于是前面就飛來一顆石子,再次準確無誤地擊中馬蹄。于是受驚的馬兒就再次把單湛甩了下去。 于是單湛拖著摔疼的屁股吭哧吭哧重新爬上馬去追梁曼。 但看著梁曼瞅也不愿意多瞅他一眼的樣子,他實在有點不知道該從何下手。努力思考半天,他終于想出一個好話題。 單湛嬉皮笑臉地討好道:“你說,到底是誰這么陰險地給你下了這么惡毒的東西!要是大哥知道了是誰,我肯定幫你把他千刀萬剮!” 見梁曼不理他,他又故作沉吟道:“不過妹子你不用擔心,那個白華淵我也曾經聽說過他的厲害。此人師從前任太醫署院首——太醫令金老爺子,據說金老爺子這輩子也只收了他這么一個關門弟子?!?/br> “金老爺子仙去后,他便獨自開府行醫。短短幾年內就在江湖上聲譽鵲起,說他是天縱奇才也完全稱得上。他這個人也與別的大夫不同,他就愛好破解一些邪門的病癥,平生也就愛研究疑難雜癥,對于各種奇毒異病都是手到擒來?!?/br> “對了,”單湛想起了什么,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幾年前,就那個混元門的小閣主,上門挑釁太初峰被打了個口斜眼歪半身不遂。旁人都道他這輩子只能做個癱子了,最后也是有知道的提議送去了榆芙谷給治好的,也因為這事大家才把榆芙谷白神醫的名號給傳開了?!瓏K嘖嘖,要我說,姓云的他就是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下手一點也沒個輕重。要不是有白神醫在,這事最后還真不好收場?!?/br> 一開始講起八卦,單湛就興奮起來,興高采烈地和梁曼分享起了他聽說的各種江湖軼事。 梁曼被他吵的沒法,勒住馬翻了個白眼:“要不你回去吧,我不想你陪我了,你實在是太煩人了?!?/br> 單湛立刻大叫:“這怎么行??!我怎么能放心讓你一個小姑娘自己去那么遠的地方!” 梁曼的白眼翻得根本停不下來:“我謝謝你的好意了。但是我現在有點后悔了,要不你回去吧,我感覺我也不是必須非要靠著你走?!?/br> 單湛趕緊道:“不行不行不可能!而且就算大哥讓你自己一個人走,大哥也確實要去榆芙谷幫朋友治病的呀,咱們既然順路,你就答應讓大哥一起唄!” 梁曼吐槽道:“什么朋友,什么???不都是你胡扯著說要給許大哥看啞病嗎?” 單湛嘿嘿笑道:“那個自然是我胡扯。但是我確實有個朋友,他在三年前受了重傷,全身根脈盡毀失去武功。我這次就是打算去找白華淵幫他問問還有沒有什么辦法的?!?/br> 梁曼奇道:“三年前?那為什么你三年前不去,現在才想起來去問?” 說到這,單湛卻突然停住嘴。過了一會兒,他見梁曼還盯著他等待回答,他就咧開嘴笑道:“想知道為什么嗎?喊我聲大哥就告訴你!” 梁曼迅速將臉上的好奇收起,拉起馬兒頭也不回地走了。 單湛不死心地跟在后面可憐巴巴地喊:“你就喊我一聲大哥唄!求你了妹子,你喊了我就都告訴你!真的!求你了,你就喊一聲吧!你想知道啥,大哥全告訴你呀!…” . 這天,單湛帶他們來到一處山腳下的小房子,說今晚他們就在這里落腳。 原來這是單湛朋友的一間小屋,平日里一般都空閑著,單湛路過附近時就會在這里借宿。 因為連著幾日都在外風餐露宿灰頭土臉,梁曼的一身白色早因為整日睡在野外而弄得灰撲撲臟兮兮,她也樂的在這里住下,可以趁此機會好好梳洗梳洗,還能在房子里睡個安穩覺。 屋子雖小五臟俱全,所有該有的生活用品一個不缺。單湛領著他倆在屋子里簡單打掃一下浮塵。他告訴他們要去附近村里辦點事,讓他們在屋里等會。 許卓因為昨晚一直守夜,就找了個椅子閉眼休息。梁曼則趁這個機會打來水從頭到腳梳洗一遍。 等收拾好東西,單湛拎著一大堆包袱回來了。 他看到梁曼,立刻獻寶似的掏出個紙包。梁曼打開一看,竟然是三只小巧的月餅。她這才想起來,原來已經到中秋節了。 單湛咧著嘴笑:“今天中秋節,咱幾個當然也不能應付!只可惜這村子實在太窮了,我挨家挨戶地問了好幾圈才買來了這么三個,咱三人只好一人一個了。月餅雖小,但團圓的情誼是真的。我還去買了些食材,今晚上咱們好好吃一頓!” 不過食材雖然買回來了,廚子卻買不到。梁曼一個沒畢業的大學生,她會燒開水下泡面就已經算是正常水平了。單湛這個大粗人,雖然刀法精湛可以處理食材,但他顯然也是不會做飯的。 最后讓梁曼吃驚的是,去做飯的竟然是許卓。 單湛一邊灰頭土臉地吹著灶臺下的火,一邊夸耀道:“妹子你一會可別吃驚,咱家老許做的菜那可真是頂尖的好!雖說趕不上開酒樓的,但要我講那還真是差不多少! 等許卓做好了一一擺上桌,她才發現單湛的話確實不夸張,光看著滿桌的賣相都讓她直流口水。 單湛美滋滋地替梁曼的杯子斟滿酒:“原本走鏢是不許喝酒的,但今天在場的都是自己人。難得的過個團圓節,咱就稍微放縱一把。老許他不喝酒,今晚上就咱兄妹兩個開懷暢飲吧!”接著也不管梁曼應不應,反正他自己開始一杯接一杯地喝的起興。 梁曼已經知道了自己酒量不好,所以她稍微喝了一點就停下了,邊吃菜邊聽單湛喋喋不休地胡吹亂嗙。 單湛喝著喝著就開始得意忘形,大著舌頭一把拍住許卓,一把攬過梁曼:“你!給我過來,還有你!你們倆給我聽好了!今天,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 他打了個酒嗝,豪情萬丈地發表宣言:“你們兩個,就是我單湛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家人了!我今天就把話放這了,以后誰敢動我兄弟一下,那我馬上就把他手給削了;但是誰敢動我妹子一下…”單湛越說嗓門越高,最后莫名其妙地自己把自己說急眼了,“誰敢動我妹子,老子豁出命來也要讓他死的沒個全尸!…” 眼看這人沒完沒了地還要耍酒瘋,許卓面無表情地往后一退,不著痕跡地挪開了。 梁曼掙扎了一下沒掙開,她求助地看向許卓。后者會意地拎起單湛的領子,將他輕輕松松地丟到一邊。 單湛摔在了地上也沒反應,翻了個身繼續胡言亂語地說著醉話:“誰敢再動我妹子,老子就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把他切成一塊一塊地喂狗……” 念著念著他就躺在地上嘟囔嘟囔地睡著了。見單湛已經慢慢開始打起呼嚕,許卓收拾起桌子。梁曼趕緊接過碗筷:“我來吧許大哥,你今天做飯這么辛苦,我也沒幫什么忙…” 許卓并不推辭,點點頭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