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節
故事的開端便是一場車禍。 車禍的受害者正是夢境的主角,郁容他“本人”。 在夢里, 他沒有在過馬路時穿越,順順暢暢地抵達那家新開的甜飲店,歡歡喜喜地買到了香甜醇美的奶茶,轉身便要返回時,一輛不知因何失控的轎車突然飛出了機動車道。 一回頭就看到迎面直沖而來的車頭, 郁容猝不及防之下,只有勉強往旁邊躲避。 順手將距離他不足一尺遠, 背對著失控車子的路人女孩用力推開。 熱飲潑灑了半身, 杯與蓋掉落在地上。 通體遂是驟然疼痛,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萬幸萬幸。 遭遇到這般車禍,人都被擦倒了險些沒撞飛, 他最終居然沒缺胳膊少腿。 輕微的腦震蕩加上腳踝扭傷,住院觀察沒幾天, 醫生便宣布康復了可以出院。 幾乎沒有什么車禍后遺癥。 除了雙目失明。 不明原因。 眼球完好, 視網膜神經也未見損傷或病變。 反正,自車禍后醒來,夢中的郁容便再也看不見這個世界了。 有過迷惘, 也有過懷疑,甚至陷入頹喪,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萎靡不振。 好在他天生比較心寬,幼年亂七八糟的遭遇,早早便鍛煉了他的心志,心性還算堅強。 終究振奮起了精神。 一邊積極地尋醫,不放棄治好眼睛,一邊撿起了書本,繼續著他的學習。 總歸是幸運的。 外祖父已經不在了,其子女對他這個便宜“外甥”,頗是照顧。 明明在車禍前,他除了與幾位表兄弟妹維持著平輩交往,與幾家人漸漸沒了多少聯系。 學校知曉了他的情況,也沒因他的眼睛問題就勸退學什么的。 老師與同學們平常的援手且不提,在學習問題上,學院雖不至于大開綠燈,但也會行個方便。 比如針對他的特殊情況,采取單獨考試形式。 也是趕上了好時代。 網絡科技的高速發展,為人們的生活帶來了莫大的便利。 作為一個瞎子,想看書學習,無需再像勵志的前輩們那樣辛苦而麻煩。 “看”不了還可以選擇聽。 尤其在國學熱的潮流下,各大讀書平臺紛紛推出經史子集公版書。 郁容想看的醫家經籍,自《黃帝內經》至《陸川本草》,囊括了四大專著,熱門如《本草綱目》眾所周知,到冷門甚至許多人聞所未聞的《xue道秘書》,俱數有收錄。 皆經校正,謬誤也不多。 就這么磕磕絆絆的,他居然也拿到了學位證。 盡管因為雙目看不見,無法參與實驗科目,終是轉了專業。 好歹也是正正經經的大學畢業生。 可惜沒法達成一直以來的心愿,成為一名真真正正的中醫師。 畢業了要養活自己,他找了個在網上給人做心理咨詢的工作。 在表妹的慫恿下,緊隨潮流開了個直播間,人家唱歌跳舞說八卦,他直播的是自己最近所學,講的全是中醫學相關的知識或趣聞。 憑著實力(顏值),籠絡了一幫“雖然聽不懂在說什么但是沖著小哥哥的臉和聲音決定粉了”的網友。 久而久之,光靠著粉絲打賞,竟也能做到養家糊口。 盡管“家”啊“口”的算起來就他光棍一人。 網絡工作之余,他買了各個規格的醫用人體模型,與五臟六腑什么的器官模具,沒事天天拿著研究。 瞎著眼也要練習針灸。 養了一條導盲犬,定期出門。 去拜訪外祖父還在世的老朋友,或是忘年交,抑或他喚著“師伯”、“師叔”的外祖父的弟子們。 哪怕做不了執業醫師,他自始至終沒有放棄對醫術的學習與探索。 沒有病人,事實上并無血緣關系的表兄弟妹們,隔三差五就得這兒不舒服、那里疼啊癢癢的,上門找他看病。 郁容哭笑不得,說了沒必要,不能從醫他是有些遺憾,但現如今這樣的生活,也該知足了。 表兄弟妹們充耳不聞,依舊我行我素。 倒是讓他有了踐行醫術的機會,咳……當然了,他從不是亂來的性子,沒把握的事情不做,更不會拿親朋的身體健康開玩笑。 生活平平淡淡地繼續。 到二十五歲,瞎了八年的他,日子過得竟也是相當地紅火。 就這樣好像挺不錯,只除了…… 有些孤獨。 離開網絡,親朋好友各自陸續成了家,生活兼工作上的助手也得下班,他的世界便是黑漆漆、冷清清的一片。 盡管習慣了,偶爾也難免覺得寂寞,甚至是百無聊賴。 不是沒有追求者,男的女的,想勾搭他的人不在少數,皆被他拿著眼睛問題堵回去。 倒有人反被激發了“憐惜”或“呵護”之情。 他知曉后,只覺啼笑皆非。 說到底…… 雖不欲拖累別人,但他也不至于“自卑”到不敢愛人的程度。 純粹是沒遇到合心意的對象。 不管什么樣的生活,總不免有一點小不如意。 但,除了這點點的小不如意,郁容過得充實而快樂。 他以為這樣的日子至少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世事難料。 眼睛看不見,終歸有些不便。 腳踏空的瞬間,郁容連忙護好頭部,暗想著這回肯定得吃個大虧了。 哪知…… 失重感維持了接近一分鐘。 心情經由最初的驚慌、憂懼,到最后是幾分糾結。 不過是從二樓摔到一樓,用得著花這么久的工夫嗎? 下一刻,他不由懷疑耳朵出現了問題。 “有刺客——” “客”字余音未盡,郁容感覺到自己重重落回了地面。 一聲悶響。 絲毫沒被摔痛,因為…… 壓到了一個溫熱結實的……別人的身體上了? 便是手忙腳亂。 “對、對不起!” 喊著“刺客”的人當即改口喚,語氣急促:“主子??!” 周遭是一陣嘈雜。 場面好似有些混亂。 郁容茫然四顧,然而什么也沒法看見,感覺到抵著手掌心的、屬于另一個不知道是什么人的胸膛,頓時燒熱了耳根,連連道著歉,想趕緊起身。 卻是倏然被禁錮了行動。 這時,下巴被一只手輕輕掐著,被迫抬起。 四肢掙了掙,沒掙開束縛自己的力量。 郁容覺察到情況有些詭異,猶豫了一下下,決定干脆不亂動了。 靜觀其變。 就是,還坐在別人身上,非常地不好意思。 被他壓到,如今又當成“rou墊”的,很明顯了,是個男人。 男人輕抬著他的下巴,足足有一分鐘,沒其余的動作,也不吱聲。 郁容感覺得到,一道目光有如實質的,聚焦在自己的臉龐上。 被這樣死死盯著看,心里不自覺便是忽上忽下。 頭皮莫名發麻。 他嘴唇微動,忍不住想張口說話。 便在同一時間,剛剛出聲的人——好像顧忌著什么沒靠得太近——壓著嗓音復又開口了,語氣恭謹:“主子您的腿……” 郁容只覺下巴上力道一松。 奇離古怪的男人終于吭了聲:“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