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陸修琰幽幽醒來時,外頭天色已微暗,他低著頭望了望懷中臉泛桃花的妻子,表情帶著寵溺的溫柔。 他輕輕地親了親那艷麗微腫的唇瓣,心滿意足地嗅著她身上散發著的讓他依戀不已的馨香。 嗯,傻丫頭今日熏了不一樣的香。 想到方才她的話,他眸色更暖,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覆在她的小腹去。 這里頭會不會已經孕育了他與她的孩子? 若有已經有了,不知是兒子還是女兒?不過無妨,兒子也好,女兒也罷,只要是她生的,他都一樣疼愛。 若是兒子,他便教他讀書習武,將來當一名頂天立地的崢崢男兒;若是女兒,他便將她捧在掌心上好好疼愛,讓她在蜜罐里平安而快樂地成長。 他越想便越是激動,有那么一瞬間,他仿佛真的看到一個rou嘟嘟的小娃娃張著小手臂搖搖擺擺地朝他走來。 他覺得,日后他必定要更努力些,努力讓他們的孩子早些出來才是。 “嗯……”軟糯糯卻又帶有幾分曖昧沙啞的嬌音在他耳畔響著,他含笑望著撲閃著眼睫有幾分懵懵懂懂的妻子。 “陸修琰?”秦若蕖微張著嘴,神情仍是呆呆的,只當某處的酸痛傳來時,她的臉一下子又紅了幾分,當即明白自己的處境。 她嬌嗔地在他胸口上捶了一記:“壞蛋,又欺負人!” 陸修琰摟著她低低地笑了起來:“誰讓你主動送上門來讓壞蛋欺負的?!?/br> “誰送上門來了,盡瞎說!”秦若蕖噘著嘴,不依地輕哼。 她明明在屋里好好地打著絡子來著。 陸修琰也沒深想,只當她害羞才不肯承認, 這一刻,懷抱著摯愛的妻子,什么煩心事他都不愿去想,甚至,若是可以,他寧愿余生一直過些似如今這般愜意自在的日子。 沒有爭斗、沒有陰謀、也沒有利用…… *** 這日一早,素嵐照舊是進來收拾屋子,自青玉受傷昏迷后,正房里便由她接替著整理,畢竟,除了青玉,唯有她才能將屋里每一物擺放得讓秦若蕖滿意。 將最后一只白玉瓶擦拭干凈分寸不差地放回原位后,她正要退出去,卻聽見一個幽幽的聲音。 “嵐姨……” 她愣了愣,抬眸一望,對上端坐榻上女子的視線。 “蕖小姐?”她試探著喚。 “是我,嵐姨……”‘秦若蕖’點了點頭,下一刻,突然起身朝她‘咚’的一下跪在地上,嚇得素嵐連忙避開。 “蕖小姐,你、你這是做什么?”她慌不迭地欲去扶,可‘秦若蕖’卻輕輕撥開她的手,沉聲道,“當年殺害娘親的另一兇手我已經知曉,此仇我必要親手報,只是卻需嵐姨及錢伯相助?!?/br> 素嵐大驚失色:“是誰?!” ‘秦若蕖’低聲說了個名字,驚得她連連后退:“是她,這、這怎么可能?!” “我原也不信,只是陸修琰已經查實。嵐姨,此生此世我只求你最后一回,請你無論如何千萬答應?!?/br> 素嵐心中百感交集,追查了這么多年,真相眼看著就要揭穿,可是她卻突然生出幾分害怕來。 她不知道一旦揭開那塊名為“真相”的幕布,等待著她們的又會是什么?可若是就此當作不知,卻始終不甘心。當年那一幕幕如同巨石一般壓在她心上多年,每每夜深人靜之時,倒在血泊里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現,屢屢將她從夢中驚醒,再不能眠。 所以,一直被仇恨糾纏著的,其實并不是只得眼前的蕖小姐,還有她! “她乃當朝長公主,是皇上一母同胞之妹,深得太妃與皇上寵愛,又怎輕易撼動?”她苦澀地勾勾嘴角,伸手將‘秦若蕖’扶起。 聽她這般說,‘秦若蕖’便知她同意了。 她微微一笑,眼中閃著歃血的精光。 “你放心,我心中早有計劃,有一個人,將會是我們最大的助力?!?/br> “什么人?” “當朝駙馬盧維滔!” 103| “駙馬?”素嵐倒想不到她說的人竟然是怡昌長公主的夫君,一時便愣住了,“他是長公主的夫君,又豈會幫著外人去對付自己的妻子?” ‘秦若蕖’微微一笑,相當肯定地道:“他會的!” 駙馬盧維滔,乃平寧侯嫡次子,數年前宣和帝將唯一的胞妹怡昌長公主下嫁于他,婚后夫妻舉案齊眉,是為京中一段佳話。 可這些不過是表面而已。 ‘秦若蕖’還記得,當日秦四娘新婚進宮謝恩,彼時在仁康宮便是初次見到怡昌長公主,那個時候康太妃曾沖皇上提及‘盧家那老匹夫帶著他那孽子到你跟前請罪’,還有‘不將那賤婢母子處置干凈,休想怡昌再跟他們回去’諸如此類的話。 從中便可知,婚后久久無子的駙馬瞞著妻子與別的女子生下了一個兒子,從而使得康太妃大怒,直接便將女兒接到了宮中,這一住便住了數月之久。 這也是為什么幾乎每回秦四娘都能在宮中遇到怡昌的原因。 若是怡昌與駙馬當真如外頭傳言那般恩愛有加,駙馬又怎會瞞著她與別人生下兒子,怡昌又怎可能無視夫家人的一再請罪求饒久久不歸。 她覺得,怡昌最后同意離宮回府,想來是從平寧侯府處得到了某些好處,對一個深得帝寵什么都不缺的長公主來說,能有什么是她想要卻又沒有的?除了子嗣再無其他。 “可這只能說明公主與駙馬的感情并不似傳言中的那般好,又怎能肯定駙馬會幫著外人對付自己的妻子呢?”素嵐仍是不解。 “嵐姨,你可記得青玉出事前曾在閑談中提及的那件奇事?” “奇事?”素嵐沉思,片刻,輕呼出聲:“人參!” “不錯?!?/br> 駙馬盧維滔四處托人求購上等人參,此事偶然被錢伯得知,他便當奇事般對青玉等人道來,而青玉聽了又傳到秦若蕖及素嵐耳中。 眾所周知,駙馬唯一的妾室自產下兒子后身體便一直很不好,據聞如今還是用參吊著命,可若說公主府沒有人參,她卻是不相信的。 她明明記得前些日秦四娘陪著陸修琰前去鄭王府,曾見鄭王妃翻著的禮單當中,有一張便是來自怡昌長公主府,上面清清楚楚地記載著數株百年人參。 想想也是,怡昌長公主體弱又得寵,府里什么樣的名貴藥材沒有?可偏偏身為她夫君的盧維滔,卻只能私底下四處托人求購,為的是延續愛妾性命。 再者,先不提他對那妾室是否動了真情,單看他敢瞞著怡昌長公主私納了她,便足以見得此女手段。加之對方又為他生下了唯一的兒子,在他心中的地位自然又有所不同,可如今重命纏身命不久矣,怡昌卻將保命之藥給了別人,要說盧維滔對此沒有怨恨,她是絕對不相信的。 而這一點怨恨,只要合理充分利用,便能使它無限地擴大,最終成為一把刺向怡昌的最鋒利刀刃。 聽她這般細細道來,素嵐終于恍然大悟,對此亦深以為然。 “我明白了,會讓錢伯著人瞧準適當時機接近盧維滔?!彼貚诡h首道。 誠如‘秦若蕖’所想,因為愛妾朱彤珊的病,盧維滔對妻子怡昌長公主的怨恨達到了頂點。曾幾何時,他也慶幸自己娶得皇室中最得寵的、最溫柔的公主,可婚后他卻發現,一切都不過是表面而已。 他的妻子看不起他,這從揭開紅蓋頭那一瞬間他便發現了。他不懂,既然她瞧不上自己,為何卻又肯答應下嫁?以太妃及皇上對她的寵愛,若是她當真不喜歡,必不會強迫她嫁才是。 若只是瞧不起倒也罷了,最多此后彼此互不干擾,她走她的陽關道,他走他的獨木橋??墒?,這個據說是皇室當中性情最溫柔可親的公主殿下,實則上卻是心狠手辣的毒婦。 他定定地注視著手中的漆黑木盒,里面放著一株嬰孩臂粗的百年人參。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抬頭對上跟前的男子,沉聲道:“我答應你!” 這句話一出,他頓時便覺整個人輕松了不少。 對,就這樣,你無情我便無義,忍了這么多年已經足夠了。曾經,他也是京城人人稱頌的翩翩佳公子,可如今他卻成了京中的笑話。 他的驕傲、他的尊嚴,早已被她打壓得潰不成軍。 “好,駙馬果然干脆!” “你們想怎么對付她?又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勞煩駙馬時,自會有人前去找您,不管事成還是事敗,必不會牽連駙馬便是!” “好,合作愉快!”兩人擊掌為盟。 *** “我會盡量爭取早些出宮,到時便可以到舅兄府上接你?!迸R出門前,陸修琰望著低著頭為自己整理衣裳的妻子,將心中打算道出。 “公事要緊,再說,是早是晚也由不得你作主,還不是得看皇上的意思。我自個兒斟酌著時間,陪嫂嫂說會話,最晚不過晚膳前便回來,何需你再多跑一趟親自去接?!?/br> “要不我把長英留給你……”陸修琰想了想,仍是有些不放心。 “不必了不必了,長英還是跟著你的好,我有紅鷲就夠了?!?/br> “王爺,該啟程了?!遍T外久候著的長隨輕聲提醒。 陸修琰無法:“那你自己得注意些?!?/br> “好?!?/br> 陸修琰在她額上親了親,這才大步離開。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秦若蕖’摸摸額上被他所親之處,整個人難得的有幾分失神。 陸修琰……他是將她當作秦四娘了吧?也是,最近她模仿得越來越似,連一直追隨身邊的嵐姨也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一眼便分得出她和秦四娘。 心跳有些許失序,臉上熱度漸高,這樣的感覺很陌生,可是,卻又并不癩。 片刻,她狠狠地一咬舌尖,整個人一下子便清醒過來。 這種陌生的感覺她不需要! “蕖小姐,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彼貚瓜坪煻?,小聲稟道。 ‘秦若蕖’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所有的一切,便在今日作個了結吧! 馬車駛達秦府時,早就得到下人回稟的岳玲瓏竟親自出來迎接。 ‘秦若蕖’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扶著她,責怪道:“大冷天的,若是冷著了可怎生是好?你肚子里還懷著小侄兒呢!” 岳玲瓏柔柔地一笑,臉上漾著即將為人母的幸福笑容,聞言便道:“在屋里悶得久了些,想出來走走,恰又聽聞你到了,便順路來瞧瞧?!?/br> “走了這般久可累著了?小侄兒可淘氣?” “不累不累,這孩子倒是個安靜性子,甚少鬧人?!痹懒岘囕p撫著微微隆起的腹部,溫柔地道。 “看來是個孝順孩子,還在娘胎里呢,便已經會心疼人了?!薄厝艮 ⑽⑿Φ?。 姑嫂兩人邊走邊說,很快地便進了正院明間處。 “哥哥不在呢?”閑聊了半晌,秦若蕖狀似不經意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