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節
靜王道:“我又算什么呢?!?/br> 半晌,趙黼因聽了消息,便來相見。 趙莊道:“你四叔也很是擔心今日的事,你倒是跟我們說明白呢?終不成都蒙在鼓里?” 誰知趙黼冷道:“橫豎明兒天底下的人都知道,都不必著急?!?/br> 趙莊道:“什么話?” 靜王也道:“黼兒,到底發生了何事?” 趙黼道:“四叔,你的好岳丈,光天化日里要殺人,就是這么回事罷了?!?/br> 靜王目瞪口呆,趙莊斥道:“住口,不要胡說?!?/br> 趙黼道:“是不是胡說,只問王書悅就知道了,且問問他,為什么好端端地相府竟要強‘請’人進府里,又如何旁敲側擊地打聽先前在鎮撫司里是怎么個情形。如何逼問不成,就圖窮匕見似的,逼得王書悅要以死明志?” 趙莊跟靜王面面相覷,震驚無地。 趙黼道:“這些話王書悅本不敢說,是方才回了鎮撫司,他才肯吐露實情?!?/br> 說了這兩句,忽地又道:“是了,四叔總也該知道薛君生回京了罷?四叔這般聰明絕頂的人,難道想不通誰要薛君生的命?而且……還想要把杜云鶴的死嫁禍在薛君生身上呢!好個一石二鳥之計,打的真好主意?!?/br> 靜王愕然無語,垂首喃喃:“難道……真的都是相爺?” 因先前杜云鶴之死,王書悅行蹤有些詭異,趙黼又問不出端地,又不便關押著他。 只是雖然放了人,暗中卻也派心腹跟隨,今日,心腹人便發現,王書悅被相府的人請進了府中。 他們起初并不知府內發生何事,后來隱約聽得有些哄鬧,又見王書悅的隨官滿面慌張跑了出來,才知不妙,忙回報趙黼。 趙黼道:“若不是我及時趕到,只怕人也死在里頭了。上次我跟白樘夜晚過去,相爺還不肯跟我罷休,非要參奏一本呢,如今卻是怎么樣?” 靜王越發無言以對。 趙莊咳嗽了聲:“好端端地,相爺為什么竟如此,只怕有什么誤會?” 趙黼看著靜王,他方才的話說的極明白了,靜王心里自然也通明。趙莊未必不明白,只是怕靜王面上下不來,故意開脫的而已。 靜王道:“其實先前君生出事,我也已經在疑心,只是想不到……相爺竟然會變本加厲如此……” 趙莊見他眼圈微紅,便道:“若真的是他所做的,果然是有些過了,你也畢竟該約束一些,朝上鬧得不和,傳出去的話,人說跟大臣不和還是其次,他畢竟是你的岳丈,若是更說是你我不和,竟是怎么樣呢?” 靜王道:“我本來不愿將這些話說的太過明白,又心想丞相在朝多年,自然及知道分寸,只怕他就錯會了意。太子放心,我……我自會去同他說明,一問究竟?!?/br> 趙莊道:“那就再好不過,倘若說明白了,從此相安無事,天下太平?!?/br> 趙黼在旁道:“四叔,你可能壓下他么?” 靜王苦笑道:“如何敢說‘壓下’,只是盡力勸誡而已?!?/br> 趙黼道:“四叔,你且盡力,若是無法的話,便讓我來料理,免得你夾在中間,難做人?!?/br> 靜王道別之后,趙莊對趙黼道:“你方才說的那樣,我看你四叔臉色都變了?!?/br> 趙黼道:“父王,這些事若是藏著掖著,終究沒有了局,且終究是要面對的,當初父王不是太子,尚且可以一退再退,可是如今,只能往前,竟是一步也不能再退?!?/br> 趙莊看向趙黼,眼中滋味難明:“黼兒……”他抬起手來,將撫上趙黼的臉,卻又在肩頭按落。 趙黼知道他的心意,道:“父王不用怕,我知道你最是不愿得罪人,所以這些丑話,都讓我來挑明,得罪人的事兒,也我來做,左右我素來是這個性情。人人皆知?!?/br> 他向著趙莊一笑,道:“既然已經無路可退,我一定保父王這個太子位順順利利地?!?/br> 趙莊眉心緊皺,眼中卻泛出些許淚影,定定看了趙黼半晌,方舉手又將他抱了一抱,道:“黼兒,太子位……對我而言著實不算什么,我只要你知道,不管怎么樣,你都是父王一生最大的驕傲,也從來都是父王最最珍愛的好孩兒,我也只想咱們一家子,都平平安安就好?!?/br> 趙黼聽了這句,略覺有些古怪,然而卻只當趙莊是有感而發罷了,便笑道:“父王若是這樣贊我,那就在母妃跟前兒多給我說幾句好話,不要讓她再吵嚷我納妾娶妻的啦,可知我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br> 趙莊方轉傷為笑,道:“知道了?!?/br> 因見廳內別無旁人,趙莊便道:“聽聞昨兒你去了謝府?你同她……可還好么?” 種種原因所致,趙莊之前當然并不怎么待見云鬟,不過愛屋及烏,誰知正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經歷過這許多事,才知道那女孩子的確是個萬里挑一的人物,因此竟比趙黼更上起心來。 趙黼見他問,便笑道:“好的很?!?/br> 想到那一夜的相處,便從這滿眼的煩亂焦惱之中,生出無限的清甜。 雖只簡簡單單地三個字,趙莊卻也瞧出趙黼面上透出的孜孜歡悅。 凝視著趙黼,趙莊眼中也透出些許欣慰,道:“如此,我也就放心了?!?/br> 說話間,卻見廳內的光線暗淡了幾分,趙黼轉頭看了看,卻見南邊兒天際一大片暗色烏云冒了出來,張牙舞爪,海上龍兵似的一涌而至。 趙黼喃喃道:“怎么好端端陰天了?” 中午時候尚且晴空萬里,刑部中,云鬟還跟季陶然一塊兒,抽空出外,同白清輝碰了一面兒。 原來柳縱厚那件事,近來有了著落。竟然是保寧侯家主動退了親。 云鬟跟季陶然聽說,都甚是驚詫,起初雙雙猜測是白樘從中插手。 誰知見了清輝,才知道并非如此。 清輝道:“我知道你們兩個必然會想錯了,然而,這件事的確不是父親所為……畢竟……” 雖然柳縱厚竟有這樣一場,可是,畢竟這是他的私事,且除此之外,他也并無其他劣跡。 白樘只私底下見了顧夫人一面兒,旁敲側擊問了幾句,只說:“近來聽說柳公子,跟手下的侍衛相交甚密,不知道顧家知曉此事么?” 顧夫人又驚又疑:“哥哥是說……他……” 白樘淡淡道:“其實這本不是大事,我也本不該多口,只是、想來畢竟你該知道才是?!?/br> 顧夫人道:“哥哥哪里話,我自然知道哥哥是為了我跟芍兒好?!?/br> 白樘道:“你且自行掂掇,橫豎明年才是婚期,且再仔細思量就是?!?/br> 誰知,顧家尚且并沒有什么表示,保寧侯府卻提出退親。 白清輝道:“我原本也以為是父親從中行事,現在想來,只怕是柳縱厚自己羞愧,所以如此,然而坊間眾人不知何故,都猜測不定……” 季陶然道:“這柳縱厚也不是個東西,就算退親,也要告訴顧家,讓顧家退才是,他這般算是什么?” 白清輝也是這個意思,保寧侯又不知究竟,以他的性子,只怕嘴上不知又說出什么來。 然而云鬟在旁,想的卻是:如果兩家解除婚約,事情從最初起了變故,那顧芍以后,是不是也不至于再落到那個“自相殘殺”的悲慘境地? 午后,晴空翻做陰云天氣,不多時,又響起幾聲霹雷,一場急雨降落,瞬間整個京城都浸潤在淋淋地水汽之中。 云鬟因未帶傘,便站在檐下袖手看雨,心想阿喜多半會送來,只要等上片刻就罷。 誰知那天際霹雷一聲高過一聲,電光火蛇似的,從刑部那高墻之外忽閃而過,有那么幾次,竟仿佛要穿過庭間,落在頭上一樣。 云鬟起初還勉強站著,久而久之,氤氳雨氣撲面,把額角臉頰都有些打濕了,又見如此雷霆之威,不由喚醒昔日小時候的恐懼之感,心驚膽戰,便往后退了幾步。 正遲疑中,一道雪亮電光從眼前掠過,云鬟失聲,舉手捂著雙耳,便往回跑,匆匆地想要進屋內去躲避。 正忙忙地亂竄了幾步,便一頭撞在一個人身上,那人略退了一步,道:“怎么了?” 云鬟猛地止步,抬頭看時,正是白樘。 她強自定了定神,還未答話,耳畔便聽到那霹雷從天際滾滾而來,“咔嚓嚓”一聲連響,震得人幾乎魂不附體。 云鬟尖叫,又死死地捂住耳朵,竟蹲在地上。 白樘詫異垂眸,這瞬間,眼前所見的,竟似是那日龍門風雨,那個披著自己衣裳的女孩子,淋得落湯雞一般,有些倔強又有些悲傷惘然似的表情。 雷聲似乎覺著嚇到了人,甚是得意,便越發高亢起來,云鬟難以遏制地發抖,手緊緊地捂著,卻仍難以遮擋。 忽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臂,竟將她生生地從地上揪了起來,旋即張手,將她擁入懷中。 云鬟只顧埋首低頭,手仍舊掩著雙耳。 仍有閃電在天際盤旋,雷聲卻弱了下去,仿佛知道再嚇不到人了,便起了退縮之意。 可雨聲卻越發大了,嘩啦啦響做連音,在走廊邊沿,垂下厚厚地半是透明的雨幕。 正在此時,原本模糊的雨幕之中,卻漸漸地顯出一道人影,撐著傘,從潮潤潤濕淋淋地水世界中而來。 正將上臺階之時,似發現什么了般,目光轉動,便看向廊下。 當看清眼前的情形之時,雙眸慢慢地睜大,手竟不由地一松。 那正呼嘯于雨中的風趁勢作亂,無形的舌尖兒一卷,便將那傘掀翻吹開,順著滾落地上,漸漸地被推著不見了影蹤。 這會兒,因雷聲消退,白樘緩緩松手。 云鬟仰頭看他,嘴唇動了動,卻并未說什么。 彼此相看片刻,白樘抬眸,看向云鬟身后。 趙黼濕淋淋地站在雨中,整個人如一棵被淋濕了的樹,陰暗而沉重,默然抿著唇。 云鬟發現白樘的目光所在,臉色一變,回過身去。 相比較她的色變,白樘卻仍是面沉似水,道:“夏季多雷雨。只怕待會兒還要響雷,你不如先回屋內避一避?!?/br> 云鬟站著未動,白樘道:“還不去?” 云鬟道:“尚書……” 白樘垂眸,眼神有些冷,卻叫人無法抗拒。 云鬟深吸一口氣,慢慢轉身,便聽趙黼在身后叫道:“崔云鬟!” 聲音沙啞,似受傷帶痛。 云鬟睜大雙眸,陡然止步。 白樘道:“走?!?/br> 趙黼道:“崔云鬟!” 云鬟閉了閉雙眸,終于道:“尚書,冒犯了?!本挂а擂D身,拔腿跑到廊邊。 她邁步下臺階,將趙黼拽住,便要拉他到廊下避雨。 誰知趙黼抬手,將她死死地攬入懷中,順勢低頭,便吻在唇上。 他的雙眸盯著眼前也同樣濕了眉眼臉容的人,復又抬眼,卻瞪向廊下冷然站著的白樘,眼神中,幾許懷忿挑釁,幾許張揚激烈。 第44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