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他們昔日皆是我的同伴,本就有些高估我,覺得我無所不能。半年來,我特意在打仗中,把名號撒得到處都是,就是要他們知道對面的人是我,”面對有郎君質疑自己太過目中無人的作風,面對三堂會審,李信絲毫不懼,還看著被他說得張口結舌的郎君,笑了笑,“不然你以為我干嘛到哪里都說什么‘李信在此’?這有什么意義?” 他笑起來,那股子壞蛋味道,讓被推出來質疑的這位郎君憤憤不平地坐下去。 他們都想到:哦,混混出身。李二郎還真是不講究,絲毫不掩飾他出身。本來李家這么大,除了本家,并不是每個人都知道李二郎是從混混里走出來的。換個其他認回來的郎君,還不得藏著掖著???就李二郎作風獨特,嚷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出身不好了。他還利用他的出身給鄭山王挖坑…… 一長輩開口,“阿信繼續說?!?/br> “匪賊造反,總是有點兒拼運氣的意思,”營帳中,外頭落雪紛紛,屋中郎君們圍案而坐,看少年郎君坐于中庭,手指帛畫中幾處攻略地勢。他并不在意之前受到的詰難,仍侃侃而談,“徐州之前州郡官員太顧著自己,對鄭山王來說太弱,鄭山王低看了貴族勢力。他身邊的軍師頂多也就是認識兩個字的書生,書生不投卷,不入世家走一趟,便永遠不知道兩者之間的差距有多大。世家中人人讀書有學識有眼界,鄭山王與他的謀士看不到的東西,在這邊,想來在座都清楚的很。例如,鄭山王等人,連雪災前后事宜,到目前來看,都沒有意識到會帶給他們的嚴重性?!?/br> “不過也正是他們認識不到這種后果,才敢拼敢殺。我們這方畏手畏腳,倒也給了他們不少方便之處?!?/br> “我的意思是,過年了,大家的心都不在打仗上了?;蛟S可采取拖字訣,只等雪下的大了,困住鄭山王一伙人。他們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只能就地取材。而這就地取材,就有些講究了……” 圍坐的青年人中年人面上帶笑,饒有興味地聽著少年郎君分析兩邊對敵的陣勢。少年郎君們與李二郎同輩,有的非常佩服李二郎出眾又清晰的思維,愿意聽從一二;有的則始終心中不服氣,聽得有些坐立不安。 無論如何,當李信跪坐于中堂分析局勢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盡數凝聚在他身上。 李信桀驁無羈,之前眾人與他不熟,只聽本家弟子說過。這大半年來,自李信從長安回來,當會稽守衛戰開始的時候,李信以令同輩人難以望其項背的速度快速在李家嶄露頭角,入了眾人的眼中。他蓬勃向上,他是刀劍先鋒,他滿身光華。當他跳出來時,同輩中,已經無人能奪走他的光輝。 李家再沒有這種敢想敢做、充滿無畏的少年郎君了。 李家眾長輩甚至開始思索:是不是應該把小輩們都放出去游歷一二?小輩們規矩是好,但沒有一個身上有李二郎這種引領群雄的氣勢。 這堂中燈火灼灼,映著少年英氣的眉目。 李信正處在一個月一變樣的少年時期,往往一個月沒見就很容易陌生,更何況已經過了大半年。他個子如柳條般快速抽長,人也更瘦了。面頰收回去一些,棱角出現,眉目也變得更加軒昂。當他壓著眉想事的時候,隱有刀光劍影之氣勢。 眾人說著話,討論開春后的戰局怎么開。長輩們也不多插手,大有把戰事當成讓小輩們成長的磨煉石。不管這些少年郎君們采取什么樣的方式,是要自己上戰場還是里應外合,長輩們都頷首點頭,讓他們自己去想。這般一來,李信這種天生的聚光點,主意跟馬蜂窩似的一個又一個,更容易吸引沒有主意、或主意沒有李信大的郎君們追隨了。 他們這邊討論著,外頭隔著厚氈簾,侍女們通報。眾人出去一看,看到天上煙火爛爛,五色繽紛。細細想來,竟已到了上元節日。家中女君讓侍女們前來請人,讓李家郎君們回家過節,莫在這里消磨時間。 大夫人聞蓉身邊的貼身侍女親自來請李信,李信自然也是要回去的。眾郎君們紛紛退散告別,侍女在帳外執燈等候李二郎。聞蓉身邊的侍女皆是年輕小娘子,此女膚白貌美,站在殘雪中,帳中一點柔光映著她姣好的面容。李二郎好久不出來,因天太冷,侍女不覺打個哆嗦,心里有些怨李二郎磨蹭。 她不安的時候,門簾一掀,披著大氅的少年郎君從屋中步出。在他出來的剎那時刻,身后帳中的燈火一瞬間熄滅。少年英俊的面孔,映著前方的雪與身后的火。他一身傲骨,身形挺拔,沒什么太多想法地望一眼只顧著發呆的侍女,侍女立刻紅了臉,掌燈跟上少年的腳步。 侍女努力跟上李二郎的步伐。李二郎走得并不快,足以讓侍女跟上。他眉目低垂,眸子幽黑,踩著蓬松雪地,步伐穩重。踩在雪上嘎吱嘎吱的聲音寂靜相伴,侍女跟隨李二郎,即使對方速度不快,但這眼看是要走回去的架勢,卻讓侍女心中叫苦。 她是新訓練出來的侍女,剛剛被派到大夫人聞蓉身邊。只知道前來接李二郎是個好差事,并不知道李二郎居然想要走回去。 然郎君走在雪中,身形高大英挺,眸子清正,側臉幽靜。他默然不語時,也讓侍女臉頰通紅,忘了足下的不適。 侍女輕聲,“郎君,女君出門前說半夜會下大雪,讓奴備了傘。您要撐傘嗎?” 李信隨口道:“不用?!?/br> “方才您在帳中那么久,是換衣裳嗎?怎么不叫奴婢進去伺候呢?女君知道婢子沒有照顧好郎君,是要發怒的?!?/br> 李信心不在焉:“換衣服而已。只是見母親時,她總覺得我冷。為了不被她念,我還是多穿點好?!?/br> “郎君真有孝心,”侍女抿唇一笑,少年郎君的回話,給了她鼓勵,讓她覺得李二郎似乎并不是嬤嬤口中說的那個“最好不要惹”“很難說話”的人,“對了,四娘回來沒見您,還問了您……” 李信停下腳步,臉色冷淡地看著這個一路上喋喋不休的侍女。他不騎馬不坐車,一路上走著回去,就是要趁著沒人的時候,想點事。他要想一想打仗的事,要想一想鄭山王會如何應對,要猜測對方的心思。結果這個侍女不停地跟他說話,他每每思路有個眉頭,就被打斷。 李信忍無可忍。 他的漫不經心換不來對方的若有所覺,當他停下來、沒有表情地看著侍女時,侍女才終于察覺了自己的饒舌。 李信探過來的眼神,寒氣滲人。他若方才還只是個有氣勢的小郎君,現在就像是山中獸王,睥睨天地,隨時可以撕了讓他看不慣的人。李信說,“母親沒教過你,少說話么?你好好地走你的路就是了,不要打擾我?!?/br> 他的眼神讓侍女露怯,侍女幾乎以為他要暴怒,但他只是說了這么一句,便轉身繼續走了。 侍女回過神,后背出了一衫汗。她再不敢多舌,只淚水在眼中打轉,快步跟上李二郎的腳步。然終是有些不死心,在跟李信錯開一步后,靜靜巷道中,侍女又有些心動。她忽然腳下一軟,驚叫一聲,往下摔去。 侍女無措地伸手想去拉李二郎的手,想借助他的力氣站起來。 李信居然毫無反應。 他仍然走他的路,在發覺侍女摔倒后,隔兩步路的距離,他才停下來看她?;剡^頭,少年郎君低著頭看這個淚水掉落的侍女。 侍女看他雖然沒說什么,但也沒有皺眉露出厭惡的表情。她仍幻想李二郎有同情心,腳崴了,她疼痛中,跟李二郎說話的聲音便有些嬌軟,“二郎,我腳扭了,恐怕走不了路了。怎么辦?” 李信看她半天。 忽然露出了笑。 他的笑容天生又痞又壞,正常時候就讓人心動,當人心猿意馬時,更是忍不住被他那種讓人面紅耳赤的笑容所蠱惑。 他蹲下來看她,笑瞇瞇,“你是不是想自薦枕席,被我睡?” 侍女臉爆紅:“……” 李二郎反應這么快,這么容易看出她的心思,說話還說得這么粗俗不講究,侍女目瞪口呆,簡直不知道該怎么回話。在世家中,像李二郎這樣大的郎君中,房中有人是理所應當的。在郎君們成親后,看未來二夫人的意思,是要把這些人打發還是留下。那都是后面的事,現在,聞蓉已經開始cao心給自家郎君挑選合適的房中人了。 倒不是李二郎多清高,這不是他天天在外面打仗,幾乎不沾家,聞蓉尋不到合適的機會么? 李二郎一年年長大,英俊得讓人面紅,更是府君膝下的唯一郎君。若是入了李二郎的房,即便不為前程,這樣出色的郎君,又有幾人不愛呢? 侍女坐在雪地上兀自臉紅,李二郎那讓她心動的笑,忽然冷了下去。他變臉速度太快,讓侍女猝不及防。只見郎君站了起來,冷冷看著她,“我要的東西,不用別人送,自己會去取。我不要的,送到我面前,也就是一個死字??丛谀闶悄赣H侍女的份上,我不殺你。但下不為例,望你珍重?!?/br> 李二郎鐵血無情,轉身便走入了寒風中。 當晚回去,李二郎與父母meimei共度佳節,賓主盡歡,氣氛良好。聞蓉身體仍有些不妥當,很蒼白,很瘦弱。但是自家郎君找回來,她的心情好了很多。醫工曾說她活不過一年,現在看起來,聞蓉再多活一兩年,也不是沒可能。 聞蓉噙著笑讓人不停給李二郎布食,又聽李信說話逗她,忍不住發笑。 然開懷中,聞蓉也注意到李二郎是自己回來的。她心中疑惑,不知那派出去的侍女怎么沒接到李二郎?等到宴席結束時,聞蓉才從嬤嬤口中得知了發生什么事,當即面上露出厭惡之情。 聞蓉哼了聲,“一個小小侍女,在我沒有安排的情況下,還敢去勾搭二郎?她也真敢想?!?/br> 嬤嬤笑道:“郎君大了,府上動心思的人便多了。這都是看女君您的意思了?!?/br> 聞蓉說,“那個侍女,打殺了吧!這種沒有規矩的侍女,看來是養不熟的,也沒必要再回去調.教了,”一個侍女的性命,并不放在聞蓉眼中。只是隨后,聞蓉出神了一會兒,又把嬤嬤喊回來,“別殺了……給她一些錢財,放出府吧?!?/br> 嬤嬤驚訝:“女君?” 聞蓉道:“我方才尋思著,她這般得罪二郎,二郎都只是警告,看來并不想殺人。我兒向來聰慧,我能看出那侍女是想與他……,他自然也看得出。二郎這般心善,留她一命,我若隨意打殺了,豈不辜負二郎的心意?還是放她出府吧。幸好只是剛剛調.教好,還沒有用,不然我可不放心讓人走?!?/br> 嬤嬤便笑:“二郎心善,女君也是一樣的?!?/br> 聞蓉搖了搖頭,悵然道,“我只是顧二郎的意思而已……我兒心里太有主意,連我這個母親,都要猜他的心事。你說是不是他們長大了,都不喜歡跟阿母親了?我總覺得我兒每日心事重重,可一到我跟前就逗我笑,什么也不跟我說?!?/br> “郎君是體貼女君啊?!?/br> 聞蓉坐了一會兒后,琢磨來琢磨去,下了決心,“我兒已經十六了,我也該給他張羅婚事了。該派人探一探二郎的口風,他喜歡什么樣的,好讓我有個準備……” 老嬤嬤笑著陪聞蓉說話,說道郎君恐怕心思不在婚事上,郎君整天在忙著打仗之事。聞蓉卻覺得再忙也不能不成家啊,一定要從李二郎那里聽到他喜歡什么樣的女郎。 聞蓉膝下就這么一個小子,她家四娘子還一團孩子氣沒到選婿的時候,她就把一腔心全放到了李信身上。聞蓉性格本就有些執拗,一心要從李信這里探聽口風,李信頗為無奈。他這個母親,打不得說不得,得時時刻刻地供著?,F在cao心起他的婚事來,每天回府上歇息一二,聞蓉都會說起哪家哪家女郎如何好…… 李信但笑不語,聞蓉心思太露的時候,他干脆都不回家了。 接下來一年多的時間,幾乎是這樁事的翻版。李信一點點收服鄭山王的隊,在這兩年多的時間中,他耐心充足,把鄭山王一點點往后逼。還往往不把人逼到絕路上,總給對方希望,總讓對方覺得似乎再往前一步,勝利可望。鄭山王剛愎自用,等到了反應過來的時候,手下的兵殘的殘,逃的逃,他已經無人可用。 山賊出身的鄭山王望著自己手下的殘兵弱將,淚流無比,高聲大吼:“李信誤我!” 他尚算清醒了過來,不再中李信的計。也方才得知,整天慫恿自己攻打對方的那個曾與李信相識的書生陳朗,竟真如謀士所說,不是什么好人物。當他兵敗如山倒,陳朗看無法在他這里再詐東西后,甩袖而走,直接連夜奔逃,投去李二郎了。 鄭山王無論李信再如何激,也不肯出兵了。他帶著剩下的那點兒兵馬隱回徐州山中,想要修整一二,待實力恢復了再出來。但鄭山王也不肯就此放過會稽,三教九流,總有點兒自己的手段。他巧言令色,給??苤辛粝铝藭木€索,又多方導路,讓??馨鸦馃搅藭?。 會稽郡守真有點兒煩。 總覺得自己在給朝廷擦屁股。 但是每每往長安投一眼,那邊永遠推脫,永遠說沒兵沒將,將士們全在邊關奮勇殺敵,不得隨意調動。然而也沒看見邊關將士有取得什么勝利,如何在與蠻族的戰斗中勝出來。 會稽的戰爭還在繼續,只是沒有之前那般緊張了。畢竟這里不靠海,李信是主動要拿他新得來的人手去養兵,以戰養戰,提升己方實力。那些曾經的山賊們到了李信手中,李家長輩們哭笑不得,才發現這竟是李二郎的目的。不過他們也就睜只眼閉只眼過去了,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倒是李家許多年輕郎君們,在知道李信混混出身后,又接管了那么多的兵,心情有些復雜。 私下里,因為新來的混亂隊伍,再加上他們用心引導,有些話便傳了回來。 當話傳到李三郎李曄耳邊時,都不知道過了多久——“李二郎似乎并不是我們家走丟的那個孩子。好不容易尋到一個他昔日的同伴,對方說漏了嘴,說真正有胎記的那個郎君,已經死了……” 李曄駭一跳。 類似的話,其實在李信剛來家中沒多久的時候,他就托仆從打聽出來了。那時候他心里充滿了疑問,又覺得長輩不會錯。過了這么久,當這種話再傳出來后,李曄心里也半信半疑。 口頭上,李三郎只道,“那你們去與叔叔伯伯們說吧??此麄冃挪恍??” 傳話的郎君嘆氣:“他們自是不信了。言說我等就是嫉妒李二郎,三郎,你說我們要嫉妒,也是嫉妒你。他一個混混出身的,有什么好嫉妒的?” 李三郎說:“長輩們都說他的身世沒問題了,你們還要說什么?別煩我了,我還有事?!?/br> 他匆匆而走,并不想多參與這種八卦中。不管李信到底出身什么,他現在就是李二郎。李家說他是,他就是。真真假假,沒必要深究。李三郎早早明白了這個道理,然那些宗室郎君們,至今仍然不懂。李三郎心中不屑,卻也到底留下了一根刺。這根刺,讓他沉默旁觀,兩不相幫。 他說有事,卻也不算托詞。他是真的有事。 大伯母見天忙著給李二郎尋合適的妻子人選,李二郎態度消極,讓大伯母非常著急。大伯母不知從哪里聽到的話,說李信一直不答應成婚,恐怕跟舞陽翁主聞蟬有點關系。長安那事過了兩年多,大伯母沒想到李二郎還不能忘情。 聞蓉急得嘴里都磨出了水泡,跑來找三郎說起這樁事,問起三郎此事緣故。 李曄想了很久,初聽這種說法時他很吃驚,但是細細想來,好像也很正常。他慢慢說道,“……二堂哥,在長安的時候,確實非常喜歡翁主?!?/br> 聞蓉快要暈過去了,“事情都這樣了,他怎么還想著小蟬啊……三郎,你得幫伯母……” 李曄應了,也上了心。他心想:二堂哥若一直無法對舞陽翁主忘情,大伯母就無法讓他成親。而忘掉一個人,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那個人成為常態,不再是心中的朱砂痣。 某天,李信在在軍營中寫字時,李三郎前來探望他。李三郎笑道,“二哥,你看我給你帶什么珍貴禮物來了?” 他讓出位子,身后,慢慢的,裊裊地走出來一年輕女郎。 李信失神,手中卷軸啪嗒落地。 但他又很快回神,出乎李三郎的預料,李信的臉沉如冰霜。少年郎君跽坐于案前,面無表情地望著前方低頭羞澀的女郎,望著那與心愛之人有七分相似的容貌,心里產生了殺意。 ☆、93|9.0.1 李信怔怔然看著李曄從外頭帶回來的這個年少女孩兒。不知道李曄是辛苦找了多久,才找到這樣相似的人。乍一看,連李信這樣常?;叵肼勏s的人,都會恍惚。 陌生的年輕女孩兒從李三郎身后走出來,不知是李三郎派人教過她,還是她本來就如此——她行來的每一步都邁得很小,走得又裊娜無比,風sao又風流。腰肢纖細,胸脯挺翹,穿的是夏日薄衫。而她膚白黑眸,瑩瑩然仰頭看案后少年的時候,那眼中的怯意與故作鎮定,和當初跟李信初見時的聞蟬,幾乎是一模一樣。 那般的貌美出眾,那般的害怕膽怯,卻又撐著不肯認輸。就像小兔子非要裝成老虎一般,能嚇唬誰呢? 女孩兒低著頭,睫毛顫抖,烏濃若鴉羽。她往前走了幾步,輕輕伏了伏身。并沒有稱呼他,而是微微抬起頭,用那雙含情目,撩撩地掃過李二郎。 李信想:長相相似、連這抬頭看他的眼神,都像了七八成…… 少年郎君沉默著。 他放在案下身側的手,微微發抖。李信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青筋暴起,嶙峋盤桓。他眸子淬得如同冰霜般,刀劍無聲地提起來,高高在上地審視著對面的人。他咬緊牙關,頰畔驟縮,克制自己暴怒的情緒。 李三郎敏感無比,當李信沉默不語的時候,他就發現了異樣。心中暗道糟,他喊了一聲,“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