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節
念及此,李福似乎懂得了皇帝的猶豫,琢磨著又道:“陛下,那來傳話的差人還等著。說他來時,太后娘娘特地交代了,請陛下務必為小皇子賜名?!?/br> 宋熹目光幽幽地看著擺動的簾子。 好一會兒,才聽他喃喃道:“就叫五斤吧?!?/br> “——”李福驚住,這也太隨便了吧? “陛下,還且——” “大名回朝再議,就這樣!”宋熹打斷他,撐著桌案就站了起來,對皇后初添太子之事,似乎并沒有什么喜悅,對于墨九的事也一概不提不問,披上厚厚的風氅就大步出了大帳,踩著馬鐙,騎上戰馬,拔出御劍,狂奔而去—— “陛下!” 李福站在風中,像一座石雕似的,呆住了。 而宋熹卻迎著風直接奔向了校場上的點將臺,那里的將士都已經準備好了。他騎馬躍上臺階,站在眾將與禁軍之前,劍尖指向天際,朗聲道:“傳令全軍,死守金州,與蘇赫大軍、古璃陽叛軍決一死戰。我將與諸位,共同御敵,以命相搏。若金州失守,我也將與諸位——同埋此處!” “吾皇萬歲!” 大軍站在校場上,山呼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密密麻麻的士兵,喊著萬歲,齊刷刷跪在地上,聲音響徹云霄,其勢極為壯觀。 天光大亮時,妖風驟起,整片天地變了顏色。 呼嘯的風夾雜著磅礴的大雨,陰云密布。 在這一場突襲金州的暴風雨中,南榮禁軍開始了出戰以來的第一次大規模反攻,一場由景昌皇帝親自指揮的大反攻。即便打到現在,南榮屢戰屢敗,但在兵員人數上,還是占了上風。哪怕分兵管宗光與蘇赫糾纏,宋熹面對古璃陽大軍的時候,可戰人數也多于對方。 一場酷烈的戰役在漢江邊上打響。 這一日,是景昌二年的元宵日。 同時,也是南榮皇太子出生的次日。 戰鼓聲,號角聲,一聲聲,尖嘯著貫穿了天地,與廝殺的金鐵撞擊聲連成一片,仿佛要用鮮血把這人間都換了模樣。 這一場戰,從暴雨初始殺到暴雨結束。 又從暴雨結束殺到第二場暴雨落下,還沒有停止! 后世有史書云:南榮景昌二年,帝南征代榮,欲以西蜀而入。南榮成宗御駕于汴京,后渡河,駐金州,分兵龕谷,使管宗光守之,成宗率兵直取漢水,帝率師為戰,雙軍鏖戰十五日,敗之。帝就勢入金州,南榮守將紛紛來降。帝于金州稱王,并詔之,來投者,均有封賞,一呼之下,百以相應,以勢銳不可當。 南榮成宗自金州,退守淮水以南,令諸郡縣守將來覲—— 坑深313米,甚是想念 金州乃南榮重中之重,宋熹豈敢失之? 退到江陵府,宋熹再次開始招兵買馬,不過半個,就集結了王師百萬之數。? 二月初,南榮大軍整肅完結,沿漢江下游長驅直入,攻打金州。 初五,南榮大軍兵臨金州城下,攻金州東門。歷時數個時辰,未破。 休整三日,初六,南榮軍再攻北門,擾西門,未破。 又五日。入夜,大雨。南榮軍再一次從東門正面攻城。這次,宋熹親自領兵,于戰馬上舉劍高呼“為此一戰,不破不還”,大軍得令,潮水一般不懼生死,螞蟻似的涌向金州城門。亥時許,蕭乾率部來戰,登城墻,遂離開,只讓古璃陽草草應戰。 次日卯時,南榮兵經一夜苦戰,終于引云梯上得城墻,其勢如蟻攻大象,連綿不絕。蕭乾猶豫再三,留下精兵五千與之周旋,帶其余兵馬渡江退往京兆府以鄧州、唐州等地駐扎。 事已至此,一南一北,終于涇渭分明。 兩軍以淮水相隔,兩兩互望,互訴衷腸—— 如今淮水以北的地區,悉數落入蕭乾之手,淮水以南包括剛剛奪下的金州及均州等地,依舊在南榮之手。而西部地區的沔州、徽州、隴州、乾州等地,卻在北勐蘇赫大軍的手上。形成了一個三角犄勢。 宋熹奪回金州后,沒有再北上,而是就地休整兵馬。 蕭乾退守京兆府,也沒有要和宋熹決一死戰的樣子。 一個看似三方膠著的局勢,讓天下人都在觀望。 就在這風雨飄搖的時候,一個意外的轉折,卻拉動了天下人繃緊的弦兒。 二月底,北勐使臣從哈拉和林帶來了兩個消息。 第一個是蒙合給蕭乾的國書。國書上除了對蕭乾討伐南榮朝廷之舉表示了充分的欽佩并恭賀他自立為王之外,使臣另外還傳達了一個極有意思的信息——北勐人就敬重蕭乾這種敢做敢為的大英雄,蒙合大汗愿意結交于他,并與他義結金蘭,只盼同心協力,共創天下。 這就囧了。 又來義結金蘭? 這大汗不僅五行缺妹,還缺弟??? 蕭乾冷笑,卻“受寵若驚”地回復使臣:“弟卻之不恭?!?/br> 招攬了蕭乾,使臣興致勃勃地離去了,同時將蒙合的另一個旨意,傳達給了蘇赫。 在圣旨上,蒙合沒有追究蘇赫抗旨不尊之罪,也只字不提他不去攻打大理,轉攻龕谷的冒進之舉,甚至理由都沒有問及,仿佛兩個人之間,從來都沒有任何嫌隙。不僅不怪罪,還在言詞間對蘇赫大肆褒贊,隨后還派來大將合合臺,送糧草若干以及精兵十萬。 糧草輜重大軍借道汴京時,還特地給了蕭乾一些好處。 其后,當然是命令蘇赫再次出兵大理了。 這一次,除了“自西蜀入大理,合圍南榮”的說辭之外,蒙合還有一個更為充分的理由——他要御駕親征南榮。 于是乎,蒙合要親征南榮的消息傳來,風起云涌的天下局勢,變得更為撲朔迷離了。 號角響,戰鼓擂,亂世風云中,群雄逐鹿天下,到底誰主沉??? 二月底,氣候開始暖和。 春風又綠江南岸,北岸人民也一樣。 樹木、小草紛紛不服輸地吐出了嫩綠的芽兒,整個天地像換上了新裝,慢慢變了人間。 中軍帳里,除一桌一椅,別無他物,空蕩得令人心生寒意。 這個地方,就是如今蕭乾部的最高指揮中心了。蕭乾稱王沒有住往更舒適的汴京或者京兆府的城鎮,而是與大家一樣,就住在營中,或訓練兵將,或探討軍務,這樣的生活是他習慣的,在行軍打仗之時,也格外方便。 蕭乾背負雙手,站在帳前觀看掛在墻上的輿圖。 “主公,聲東大哥來了?!?/br> 聽到薛昉的聲音,蕭乾沒有回頭,只淡淡“嗯”一聲,聲色不變。 很快帳篷門口就有了動靜,趙聲東這些日子清瘦了不少,穿了一身束腰的黑衣,一雙眼睛里閃著精明的光芒。一入帳內,他便拱手欠身,“主公?!?/br> 蕭乾慢慢回頭,掃他一眼,坐在那張楠木椅上。 “看你的樣子,似乎有好消息?” “是。有幾個事情?!壁w聲東抿抿唇,看蕭乾一眼,聲音放得很低,說話小心翼翼,“根據我們的消息,這一次蒙合親征南榮,似乎有些倉促,事前并沒有與臣下商議,調兵也是在下達旨意后三日方才開始,此舉在哈拉和林掀起了軒然大波,好多老臣對此都有異議,蒙合似乎很頭痛……” 但蒙合我行我素習慣了,那些老臣的反對,只會助長他出戰的念頭。 所以,這一次的南征,他鐵定會來的。 蕭乾抿唇冷冷一笑,“還有嗎?” 趙聲東笑著拱手,又道:“回稟主公,蘇赫王爺傳來捷報!” 得了蒙合的圣旨之后,辜二以蘇赫的身份,與合合臺大將軍,兵分東、西兩路南下。二月初八,辜二率兵過大渡河,十日抵金沙江,當地有多位酋長帶著部眾前往表示依附,北勐軍士氣大振。十二日,辜二領兵到達麗江,派使者前往大理,向段氏朝廷勸降。大理不從,宰殺北勐來使。此事傳回,辜二大怒,于十五日,領兵長驅直入龍首關,一路殺去,大理國小兵弱,幾乎沒有辦法抵抗就繳械投降了。 十 坑深314米,懷疑 “鉅子——” 曹元瞄向墨九冷艷絕決的面孔,一句話說得有些猶豫。 “反正人已經被弟子抓上山了,也跑不了他,何不……” “曹元!”墨九的臉色猛地拉下,聲音帶著一種徹骨的幽寒,“我曉得你為人心善,得饒人時,就想饒人??纱耸聽窟B甚大,不怕一萬,就怕一萬。你可知此人被劉五伯發現之前,已經潛伏在興隆山鎮多久了?你可知他都得到了一些什么情報?你又怎能保證,他絕對不會逃掉?” “弟子把他關押著,想來是逃不掉的——” 說著,曹元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垂頭,從袖管里取出一封密信來,雙手呈給墨九,“這是弟子在探子身上搜到的,看樣子,是準備發給蒙合的——” 墨九接了過來。 然而,上面寫的北勐文字,彎彎曲曲像蚯蚓,她一個都認不得。 斜著眼,她遞回去,拿探究的目光望向曹元。 “額!”曹元抿了抿嘴唇,趕緊向她致歉。 他已經找懂得北勐文字的弟子問過了,密信上的大意,除了介紹興隆山和墨九本人的情況之外,此人還明確告訴蒙合:對于墨九已經拿到千字引并取得武器圖譜之事,墨家上下似乎無人知曉,興隆山也不曾見到有大規模武器制造的情況,大汗的消息,可能只是空隙來風。 “所以??!”墨九慢慢轉開視線,繼續觀望那一副其實看不出所以然的掛畫,“他一句話,就有可能會毀了我們的全盤計劃。只有死人,才不會亂說。也只有死人的嘴,才靠得??!” 她話音剛剛落下,外頭就傳來一個弟子緊張的聲音。 “曹師兄在里頭嗎?” 曹元一驚,回頭:“什么事?進來說!” 那弟子張皇失措地進來,看到墨九也在,愣了一下,趕緊施禮,然后苦著臉道:“曹師兄從山下抓回來的那個細作。他,他跑了!” “什么?”墨九大驚。 曹元離開禁閉室前來向她匯報的間隙,不過短短一刻鐘。 這么短的時間內,人就跑了,也太詭異了。 “還不快追!” 這個人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逃掉,說不定還知曉他們更多的秘密,哪能容得他逃跑?曹元驚出了一身冷汗,當即匆匆告退,安排抓人去了。墨九在屋子里踱來踱去,心神不寧,又去墨妄屋子坐了一會。 墨妄毫無生氣的樣子,讓她更是坐立不安。 為免自己的心情影響墨妄的康復,她終于不等了,喚了玫兒過來扶她。 “我們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