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節
…… …… 興隆山上當然是沒有監獄的,不過,由于墨家弟子人數眾多,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為了管理方便,墨九模仿了后世部隊的法子,專門設置了禁閉室。對于嚴重違反紀律的弟子,除了逐出師門之外,最大的一個懲罰就是關禁閉。 墨家的禁閉室就在千連洞。 那里有為數眾多的石室,除了用做倉庫儲存物資之外,有靠近山澗的幾間比較狹小,就一直用著了禁閉室。打從興隆山建成以來,被關過禁閉室的弟子不少,可關押敵人還是第一次。這不,聽說關在禁閉室的那個家伙跑了,除了滿山遍野地尋找之外,千連洞外也圍了不少人。 禁閉室外面上了鎖,一般情況里面的人跑不了。 不過也有例外。 因為禁閉室的門,是鐵柵欄做成的。 也就是說,被關押的人,可以從里面伸手出來,夠得著鎖的位置。 如果正好碰上一個會開鎖的高手,那么開鎖走人也容易。 不過,以前墨家弟子被關禁閉,絕對沒有人敢私自開鎖出來,所以幾乎沒有人考慮過這一點。如今,大家看著那個敞開的禁閉室和依舊掛在上面的鎖,都議論不停。 “哪個想到那家伙是一個會開鎖的?” “是??!這不陰溝里翻船嗎?墨家的鎖頭也給開了,稀罕吶!” “對!禁閉室的鎖,好像左執事做的吧?” “可不?你以為普通的鎖頭???這鎖一般人可開不了。上次小仨子還偷偷試過,就他那水準都開不了,這不遇到高手了怎的?!” 墨九站在背后,聽著弟子們的議論,安靜地站著,沒有擠過去。直到有弟子看見她低聲叫了起來,她方才朝大家點點頭,然后從自動分開的人群中間走過去,抬起鐵柵欄上掛著的鎖頭,琢磨了片刻,取下來握在手上,又回過頭,朝眾弟子微笑。 “大家都散了吧,各做各的事去。就一普通鎖頭,別咂咂呼呼的,招人笑話!” 眾弟子一愣,齊刷刷致禮。 “弟子領命!” 鉅子放了話,弟子們不敢再耽擱,相繼離去了。而曹元去抓人,也半晌兒沒有回來,連個信兒都沒有。墨九心下有些焦躁,考慮一下,讓玫兒扶著她,徑直往千連洞的另一頭走去。 “宋徹,你給我出來?!?/br> 還在洞口外門,她就大聲喊了起來。 里面沒有人回答,卻很快就有人出來了。 不過,出來的人,不是宋徹,卻是喬占平。 他看一眼撩著袍角要上臺階的墨九,趕緊欠身。 “鉅子來了?小心,臺階滑?!?/br> 墨九的氣兒還沒有順下,抬頭看他一眼,“宋徹呢?” 自打被蘇逸從陰山帶到興隆山,宋徹就一直被安置在這個千連洞里。本來興隆山地方大,房子多,到處都可以由著他居住,不過他執著要住在這里,喬占平先還委婉的拒絕了幾次,可這廝執拗得緊,喬占平無奈之下,也就允了。 一來宋徹的身份擺在那里,雖然是一個不可能公開的王爺,可他那張臉總讓人覺得他就是王爺,時下對皇權有莫名的敬畏,對他也就多了敬畏。二來喬占平也是為了就近監視他。因為他在千連洞的時間,比自家小院還要多。 可出乎他意料,這個宋徹其實挺省心。 除了偶爾在山間轉悠,看看農田,菜地,欣賞一下那些弟子自建的住房,他大部分時候都在千連洞里,纏著喬占平。宋徹對機關火器不僅僅有濃厚的興趣,甚至可以稱得上狂熱,癡迷。慢慢的,喬占平也發現,他居然是一個行家里手,還極有天賦。于是,偶爾來了興趣,喬占平也會與他探討一番,兩個人慢慢地,也就建立起了某種階級友誼。 這些事情,墨九回到興隆山就聽說了。 向她抱怨這件事的人,是已身為人母的尚雅。 尚雅為喬占平生了一個粉嘟嘟的閨女,這頭孩子還在吃奶呢,那邊男人……好像就被男人勾走了。常常在千連洞里舍不得回來,吃飯都守著他的破圖紙,讓她氣得不行,常常懷疑是不是自己生孩子身子走了樣兒,或者喬占平……猛一天醒來發現,原來自己最愛的是男人。 墨九當時聽她酸啾啾的語氣,還笑話了她一陣。 要不是知道宋徹和彭欣的故事,要不是喬占平確實愛著尚雅,她肯定也會覺得這兩個男人已經“彎”了。不過,她由心里其實挺明白這種關系的,并且特地安慰了尚雅——這完全是科學家之間的相處姿勢,尋常人很難理解。 所以,看見禁閉室的鎖頭被打開,她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宋徹。 那個弟子說得對,墨妄親自做的鎖,就是為了防止那些受罰的熊孩子犯錯誤,一般人怎么可以在不損害鎖頭的情況下,把鎖打開大剌剌走人? 除了宋徹,她想不到別人。 一來他來自北勐,那個探子也是北勐的。 二來么,除了宋徹之外,興隆山就沒有外人。 “鉅子——”喬占平看著她怒氣沖沖的臉,琢磨一下,大概知道她的想法,不由嘆了一聲,“我也是為了這事來的??伤螐卣f,此事與他無關。我也有些糊涂了,除他之外,還有誰呢?” 墨九冷笑一聲,托著大肚皮往里邁步。 “糊涂什么?不用糊涂。你根本不了解宋徹這個人,老jian巨猾,詭計多端。他說與他無關就無關了?他說無關才恰恰有關呢。宋徹——” 大喊著他的名字,她聲音未落,抬頭就看到了躺在床頭上的宋徹。 他懶洋洋地瞥過來,似乎并不意外墨九的到來,一雙眼睛冷冰冰的充滿了不屑,聲音里更是滿帶嘲諷的意味兒,“鉅子大老遠地跑過來找我的麻煩,也不怕摔個大跟頭,把孩子摔掉了?” 他倆之間本來就沒有什么交情。 所以,他對墨九說話,毫無顧慮。 而且吧,一般男人對墨九都挺好,主要原因在于她過人的姿色。美女說什么都是對的,男人看著美女防御能力和智商往往都會直線下降??伤螐厥且粋€例外,除了彭欣之外,在他眼中,世間并無美女?;蛘哒f,除了彭欣之外,他眼中的人根本就沒有性別上的差異。哪怕墨九傾國傾城,與喬占平那塊木頭在他眼里的視覺效果是一樣的。 哦不……也有不同,畢竟她肚子太大了。 “懷著身子呢,鉅子動什么氣?” 他又慵懶地順著頭發,嘲弄了一句,把墨九氣得夠嗆。 好在,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性情中人”了,褪去了棱角,又懷著孩子,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懂得調節情緒,平和心態。于是,她壓住火,冷笑著問宋徹。 “既然知道我為什么來的,就不要再說與你無關了。第一:你有作案時間。第二:你有位置上的便利。第三:你有作案動機。第四:……” “得得得!” 宋徹緩緩坐起來,一雙陰冷的眸子帶著冷笑看她。 “你覺得該怎么處置我,就怎么來好了。不必說這么道理……” “你以為我在故意針對你?” “可不就是?”宋徹不冷不熱地一笑,“興隆山什么地方?墨家??!會開鎖的,大有人在吧?為何你首先想到我,就只想到我?因為在你心里,只有我宋徹是外人,是小人。對不對?” 墨九沉眉,不否認。 確實宋徹說得也沒什么錯。 她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 可站在這里,看著這張和小王爺一模一樣的俊臉,看著他表情中隱隱的不屑、冷嘲與被人誤解的悲憤,就讓墨九想到了他可憐的身世,那種種懷疑也就隨之動搖了。 而且,宋徹目前在興隆山過得挺好,三不五時地可以看到彭欣,還可以做些小玩意去逗小蟲兒,彭欣心情好時,偶爾也會和他說會兒話,他對此很滿足,似乎并沒有離開興隆山的打算——至少,如果真想跑,他不該自己先逃跑嗎? 想了想,她又問宋徹。 “你可認識那個北勐人?” 宋徹冷笑,“北勐人,我就認識一個?!?/br> “哪個?” “蘇赫??!”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墨九板著臉遲疑了片刻,悶悶地說了一聲“對不起”,調頭就走。 這時,宋徹卻在背后喊住了她,“就這么走了?” 墨九回頭:“不然呢?你準備請我吃飯?” 宋徹冷笑的目光沉了沉,突然又道:“我身上還帶著蕭六郎親賜的毒,沒有他的解藥,我這輩子都是一個廢人。我沒有那么大的膽子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鉅子沒有想過嗎?所謂動機,只看對誰最有利——” 所謂動機,只看對誰最有利。 墨九完全贊同他的說法。 可對于宋徹這個人的觀點,她短時間很難改變。 他太過聰慧,也太過jian猾,他的性情與宋驁完全不同,她不得不妨。 “謝謝!”她點點頭,唇角微微勾起,“再見?!?/br> “……唉!”看她離去,宋徹微微一嘆,又懶洋洋地躺了下去,“女人心,海底針啦!” 這個感嘆,不知道是指她,還是指彭欣??衫洳欢÷淙肽诺亩?,卻像一只重重的大錘,敲擊在了心上,帶給了她另一番想象。她怔在當場,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張臉忽而白,忽而青,好一會兒,才在玫兒擔憂的詢問下,重新邁開步子。 “去織苑看看我娘——” ------題外話------ 又一個月結束啦~啦啦啦,進入結局月! 坑深315米 回到興隆山后,墨九常來看織娘。 一開始,織娘還氣著她上次開震墓的事兒。雖然記掛的女兒平安歸來,又時隔這么久,淡去了一些怒氣,但見著墨九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念叨她,千叮嚀萬囑咐不要有下次。 墨九經了好幾次死里逃生,對親情的眷戀更深,也有了很多的感悟。所以,對織娘這份有殘缺的母愛也萬分珍惜。她并沒有告訴織娘自己眼睛的問題,也沒有告訴她在外面那些日子經歷了何種命懸一線的風風雨雨,只笑瞇瞇地聽她嘮叨,像個小姑娘似的對她撒嬌。不論織娘訓示她什么,她都拼命點頭稱是,娘永遠是對的。 如此一來,織娘再多的怨懟,也都說不下去的,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娘——寵著女兒,慣著女兒,對懷著身子的女兒,更是關懷備至。 于是,墨九再次享受到了久違的母愛。 織娘自己的身子骨都不夠硬朗,卻每天親自為她煲湯。不管墨九來不來織苑,她做這些事都風雪無阻,堅持了整整一個冬天,本就滿帶皺紋的雙手,長了不少凍瘡,瞅得藍姑姑心疼得掉眼淚,直到翻了年春暖花開,方才慢慢好轉。 可說來也神奇。 她凍瘡好了,那一層死皮褪掉后,新長出來的肌膚,光滑白皙了不少,還有那一張早就衰老得沒有半分氣色的臉,居然淡了些皺紋,慢慢變得紅潤了起來。好多人瞧見了都說她,老來有福,快要做姥姥的人了,臉卻往回長,越來越年輕了。 對于這番變化,織娘也很興奮。 可她卻認為,是蕭六郎的藥起了作用,是墨九的孝心感動了天,對墨九更是掏心掏肺的好。 “娘!”墨九邁入院子,就換了臉色,添足了笑意。 從客屋里迎出來的人是藍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