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姬景淳自悔失言,跪伏在柳倩兮的膝前,握著柳倩兮的手,小聲道,“母妃,阿雅知道錯了?!?/br> 她抬頭,孺慕的看著柳王妃的側臉,“母妃,這些年來,你一直盡心盡力的侍奉父王,一手將我帶大,雖然不是我的親娘,我心里卻是知道你的好處,心甘情愿喚你一聲母妃的!”她想起自己如今在宮中安享富貴,將阿爺和自己父女拋棄的生母唐貴妃,不由得心中生出nongnong的恨意,冷笑道,“便是親生的阿娘,也不是沒有把兒女拋下的?!?/br> 柳倩兮聽了姬景淳的話,只覺的心中酸楚,別過頭去,偷偷拭去眼角的淚珠,過了片刻,方回過頭來,摟著姬景淳嘆道,“你知道我的一片心意就好!” 明心閣中氣氛一片溫馨。姬景淳將頭埋在柳倩兮的膝蓋上,過了片刻,忽低低道,“母妃,我今天碰見八公主了!” 柳倩兮身子微微一僵,面上沒有絲毫表情,問道,“你沒有對她發作脾氣吧?” “我知道她是無辜的,我不應該遷怒到她身上,可是我忍不住,”姬景淳抬起頭來,看著柳倩兮,眼圈泛紅,“我只要一想著,這些年來,阿爺因為那個女人之事自苦,將自己禁在齊王府中半步不踏出府門。我也受其所累不能出去見人。她卻在宮中毫不知情享受著幸??鞓返纳?,我就忍不??!我真的忍不??!” “忍不住也要忍?!绷毁馄鹕?,推開窗子,看著窗外的月色,明亮的月色被烏云遮住,透不出一絲清光。 如果當年神宗皇帝姬琮沒有做出兄奪弟妻的事情,齊王府如今應當是一個十分美滿的府邸吧!自己會另嫁一戶高門,和夫君雖無深情,但和美尊重的度過一生,不再和齊王府生出任何瓜葛;齊王姬琛卻該是意氣風發,如同那個芙蓉園中自己初見的男子,年輕俊朗,勇武果敢,對著妻女疼愛尊重。這樣的男人不應該自禁于王府中,陰郁無望的度過自己的一生,而合該出入長安,得到眾人的尊敬,而姬景淳,姬景淳應當是齊王捧在手心的明珠,父母雙全,在飴糖罐子中無憂無慮的長大,養出甜美的性情。 柳王妃轉頭看了姬景淳一眼, 而并非像如今這樣,帶著一絲難馴的野性和滿腔的憤懣。因著常年不出入于長安上流社會的緣故,長安的貴族少男少女連這樣一個郡主都不認識。 “‘善惡到頭終有報’!”她轉過頭來對姬景淳道, “無論烏云怎樣遮住明月的光華,終有一刻,月光會照耀整個大地。阿雅,你放心,”她咬著唇,明艷的容顏上閃耀著肅穆神情和決心,“那些做了虧心事的人,終有一日,她們會遭受報應的!” 齊王府中,柳王妃和平樂郡主姬景淳因為心口傷處緊緊的聚在一處;在長安城的另一邊,將作少監許堂光府上,另一對繼母女——譚夫人和原配嫡女許麗哥卻因為秦家的婚事而生出嫌隙來。 距離樂游原游春已經過了兩三天,許麗哥自定下親事之后,便一直留在閨房中,很少出門。這一日,她正在窗前繡自己的嫁衣,丫頭杜鵑飛奔到房中,大聲喊道,“大娘子,龍夫人到咱們府上來了?!?/br> “什么,”許麗哥吃了一驚,繡針刺破自己的枝頭,滲出一抹紅殷來。她將枝頭含在自己唇中,狐疑道,“這個時節,龍夫人怎么會親自過來咱們家呢?” “那奴婢可不知道了?!倍霹N道,“奴婢只看見龍夫人帶了不少禮物,“大娘子,”小丫頭的聲音天真爛漫,“龍夫人這次前來,是來定您的婚期的吧?” 許麗哥啐了她一口,“盡胡說八道?!痹掚m如此,臉上卻慢慢的紅了。 “我才沒有胡說,”杜鵑不服氣,小聲的嘟噥道,“大娘子和秦家郎君的婚事都定下來了,這個時候提著那么多禮物上門,不是定婚期是做什么?” 許麗哥不置可否,話雖如此,可是心思緒亂,那嫁衣到底是繡不成了。她將繡架放在一旁,起身道,“我到前頭看看?!?/br> 她下了繡樓,穿過穿堂,走到家中前堂下,聽得阿爺許堂光朗聲問道,“龍夫人,今日你前來,鄙家不勝榮幸……你此次前來,可是來商量麗哥和貴家二郎君的婚期的?” 許麗哥低下頭去,俏麗的面頰上泛起淡淡紅云,然后,聽得龍夫人的聲音道,“我今日前來,是來退婚,改聘貴府二娘子的?!?/br> 大堂上,許堂光被龍夫人的話震驚不已,頓了片刻,拂袖勃然大怒,“龍夫人,我敬你是親家,對你算是十分尊敬了。你此番做出這番無理要求,究竟是什么緣故?” 許堂光心疼長女遭此恥辱,他的一旁,繼夫人譚氏卻是天縱之喜,歡喜之意染上眉梢。她瞧著繼女這門親事已經扼腕良久,只是這門親事是因著麗哥亡母和龍夫人姐妹之情的緣故方定下來的,自己奪不下來,只能看著興嘆。如今聽著龍夫人說這般話,心中頓時不勝之喜,勉強忍住了面上愉悅神情,扯了扯許堂光的袖子,做了個眼色,“夫君,你別發這么大的火。龍夫人既有了這個意思,婚姻之事說到底,也要講個你情我愿?!?/br> “夫人,”許堂光狠狠瞪了譚氏一眼,“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他們秦家竟做出這樣的事情,究竟將大娘子置在何地?要知道,大姐兒雖然不是你肚子里生出來的,可她也叫你一聲阿娘的!” 譚夫人面上做出委屈神情來,“瞧你說的,像是我不疼大娘子似的。這些年,你蒙著心說,我對麗哥還不夠好么?但凡團哥有的,我都會給麗哥一份,我甚至還給麗哥找了這么一門光亮的婚事,我哪一點待她比團哥差了?” 她看了龍夫人一眼,“至于如今,這婚事又不是我要奪了她的,是龍夫人自己親自上門提出來換的?!彼龂@了口氣,柔聲勸道,“夫君,麗哥是你的女兒,團哥可也是你親生的??!你希望麗哥幸福,難道就不希望團哥過的好么?婚姻這種事情,是要看男女緣分的,明明是麗哥先訂的婚事,秦家如今卻看重了我們團哥,這說明麗哥和秦二郎無緣,和秦二郎君有緣的是我們家團哥。你也是團哥的親生阿爺,總要為團哥打算打算。至于麗哥……她那么好,日后總有屬于他的新姻緣的?!?/br> “這……”許堂光遲疑起來。 龍夫人輕蔑的看了許氏夫婦一眼,有這樣的生母,難怪會教養出許團哥那樣不知廉恥,奪取親jiejie姻緣的女兒來。其實,若要按著她的意思,似許麗哥這樣的女子方是自己的兒媳婦首選,許團哥那樣的,便是送她是個,她也是看不上的。 只是,那一日,秦須古跪在自己面前,苦苦懇求自己為她改聘許團哥,在自己房門前跪了一天一夜,龍夫人終究心疼兒子,拗不過他的意思,只得依了他。畢竟,說到底,容氏雖然是自己的好友,終究對自己來說,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兒子。 只是……她的目光暼過了立在一旁,面上泛出欣喜光芒的許團哥身上,心中愈發不喜。 前一日,她打了秦須古身邊的小廝懷兒一頓,已經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對于她來說,天天送吃食給自家準姐夫的許團哥,遠不如端莊靜默的許麗哥適合做媳婦,只是耐不住自己兒子喜歡,他日迎娶回去,自己定要好好調教。 “閑話少說,”龍夫人道,“既然你們同意了,我看著,就定在三個月后迎娶吧!” “三個月?”譚夫人吃驚的張大了眼睛,為難道,“這三個月時間也太少了吧?我們還想給團哥多備一些嫁妝,風風光光的把她嫁出門,這三個月時間,根本就不夠了???” 龍夫人冷笑道,“自來女孩子的嫁妝都是從小備起,到了出嫁的時候只是缺一些時興用品,麗哥的嫁妝大部分是她亡母留下來的,你們不能動,但只要貴夫婦樂意撒銀子,哪里有什么東西備不來的。許團哥既然能私下做出那樣的事情,想來已經是急著出嫁急的不得了了。既然如此,我這個做未來婆母的也算是成全了她,若是你們不答應,這門婚事就此作罷也罷!” 譚夫人聽著龍氏這話,面上閃過一絲怒氣。許團哥是她的親生女兒,被人這般作踐,她如何不心疼,只是顧念著這門親事,忍氣吞聲道,“瞧龍夫人你說的,婚事便定在三個月后吧?!?/br> 龍夫人心中這才舒服了一些,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便回去,等著迎娶媳婦過門了?!鞭D過身打算離開許家,看見立在門前,臉龐蒼白而端凝的許麗哥。 許麗哥面色慘白,身子微微搖晃。 這些年,繼母譚氏對自己雖然表面沒有什么不好,卻一直淡淡的帶著隔膜,令自己十分不適。她在家中待的十分沒趣味,便將這門秦家的婚事看做是亡母容氏對自己的祝福,心中十分看重。這些日子,在閨房中縫著嫁衣,心中無數次的憧憬,嫁入秦家之后的生活。沒有想到,到了如今,竟聽見了這么殘酷的事情。 龍夫人瞧著許麗哥,心中歉疚起來,上前一步握著麗哥的手,嘆道,“麗哥,你是個好孩子,可惜我秦家沒福氣!” “夫人不必說了,”許麗哥唇邊慘笑,推開了龍夫人的手。 既然已經做出了放棄自己的決定,這個時候又對自己溫情脈脈,有什么意義? 她伸手執于腦后,抽出簪在發髻上的一根黃玉簪,“夫人,這是你當日下定的定禮。如今小女原簪奉還。從今以后,麗哥和秦家橋歸橋,路歸路,兩不相干?!鞭暝?,她便不愿再在這個地方逗留,轉身分奔奔回自己的寢間,將房門猛的合上,撲在榻上失聲痛哭。 這一時刻,她無比的思念起自己的親娘容氏來,若非自己生母已經不在世上,那龍氏和譚氏如何敢這般欺負自己?許麗哥將自己的委屈全部都哭出來,哭的聲嘶力竭。 待到過了很長時間,許麗哥終究安靜下來,“大娘子,”杜鵑從外頭進來,眼圈也是紅紅的,“主院那邊那對母女如今正歡笑不已,她們怎么可以這么欺負人?” “不必再說了,”許麗哥擦去腮邊眼淚,“這樣的男人不嫁也罷!” 天光正是卯時,陽光十分明亮,從窗子里射進來,將一閣小室照的十分明亮。許麗哥在一片光明中傲然抬頭,“我許麗哥就不信,這一輩子,我就沒法子嫁個比秦須古更有用的男人! 第86章 十六:調弦始終曲 樂游原游春結束,阿顧坐車回到公主府,在府門前掀開簾子,見到等候在大門暮色中的公主,眼睛一亮,“阿娘?!?/br> 母女二人執手一道回了春苑,挨著親熱的坐在錦繡榻上,“阿娘,論理該是我回來到你那兒請安的,怎么你倒到門口去接我了?” 暮色里,阿顧的額頭亮晶晶的,公主含笑,伸出袖子揩拭她額頭的汗滴,慈愛笑道,“為娘擔心你么?!庇值?,“天氣雖然見熱了,早晚的時候還是有些涼,多加件衣裳,免得受了風寒?!?/br> “嗯,”阿顧點頭應了,乖巧的任丫頭紅玉為自己披了一件櫻草黃衫子。 “留兒,今兒個在樂游原玩的怎么樣?” “挺好了,”阿顧臉上揚起笑意,“姚家的阿蘿的幾個朋友都是好性子,我和她們挺交好的。先斗了草,后來又去鏡子湖旁看了一場精彩的馬球賽,”頓了片刻,猶豫道,“阿娘,我今兒……遇到了一個人,是齊王府的平樂郡主?!?/br> 公主本含笑的聽著阿顧的話,聽到平樂郡主,不由怔了怔,面上閃過一絲錯愕,隨即陷入復雜情緒。 阿顧挨著公主的衣襟,揚頭問道,“阿娘,這位平樂郡主也是我的表姐么?為什么我在宮中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她?” 公主回過神來,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道,“這位郡主確實是你的親表姐——她的阿爺齊王是先帝和我的兄弟,因著身子骨不好,這些年一直閉門在家中休養,少出現在人前,平樂的身子也隨了他阿爺,也一直在家中調養!” 平樂郡主身子不好? 阿顧想著今日在樂游原上,姬景淳單弓射大雁,在馬場上揮桿擊球的英姿,不由的面色十分古怪。應該說姬景淳身手矯健過人吧?而有著這樣矯健身手的平樂郡主,實在不像是身體虛弱的模樣。 她不由覷了公主一眼,平樂郡主身后必有一些隱情,阿娘這樣說,大約是不想讓自己知道一些事情吧! 不過她并不是好奇心急切迫切的,平樂郡主既然出現在眾人面前,她的事情自然會有旁人說起。她頓了片刻,低頭一笑。 轉眼間數日過去,長安城風和日麗,春日的陽光照在公主府中,玉溪蜿蜒流過,兩岸的櫻花綴在枝頭云蒸霞蔚,櫻花花色繁盛鮮美,卻是一種只有很短的花期的花,此時已經過了開的最盛的時候,大片大片的櫻花從枝頭落下,墜入其下玉溪溪水中,將溪水上鋪了一層蘼蕪的緋色,浩浩蕩蕩的沿著溪渠朝瀛池流去。靜謐繁美。 阿顧命人將書房中的畫案和各色作畫用具搬到玉溪邊,對著這樣繁盛蘼蕪的景色,打算做一幅《流水落花圖》。 自當日樂游原歸來之后,那一場馬球賽就如同一張色澤分明的畫像在心中鮮活的盤桓。阿顧心中有一種渴念,想要畫一幅《馬球圖》,將當日春日明媚、眾人馳馬擊秋的英姿記繪在絹紙上。只是馬球賽人數眾多,彼此間追逐搶奪馬球又是極具動感的動態,繪制難度很高,自己此時畫力尚淺,想要在心中構圖,一時之間卻無從著手。這些日子,衛大家和鳳仙源都說過了,繪畫之中,山水、花鳥、人物三路,屬人物圖最難,如馬球這種多人群像動態圖,更是集難度之大成。自己剛剛隨師父入門,若勉強動手去畫,多半是畫不好的話,倒不如先摞開手去,多畫一畫靜態景物圖,待到畫技提高到一定程度,再來嘗試這幅《馬球圖》。 面前的櫻花逐水流靜景,繁盛鮮美,讓人心折。阿顧這些日子已經描摹了很多靜物,白描手法練習了不少,今日想第一次嘗試全景作畫。盡心完成先前的《流水落花圖》。 這幅《流水落花圖》先前已經完成了一部分,玉溪兩岸的櫻花已經繪畫大半,她繪著朱欄畫鳳橋,待到停下手來,見一欄長橋橫跨蜿蜒流水之上,不由滿意一笑。 “娘子,”小丫頭鈿兒此時過了朱欄畫鳳橋,屈膝朝阿顧行了個禮,稟報道,“有一位鳳娘子,自稱是你的師姐,在府門外求見?!?/br> 阿顧愕然,“鳳師姐!” 自那日在丹青閣初遇之后,后來在學士府,阿顧又和鳳仙源見過幾次,彼此之間結下了極好的交情。自己也曾開口邀約鳳仙源上家門訪玩,鳳仙源當時也笑著應了,只是沒有想到她今日就直接上門了。 “還不快請我師姐進府?!彼B忙吩咐道。 阿顧回屋子換了一件待客的春裳,鵝黃色恒春羅對襟小衫,著了一條間色碧籠長裙,深深淺淺的碧色相鄰旋轉,腰間系了一根墨綠色的腰帶,清新窈窕。出了春苑,甫過了朱欄畫鳳橋,正逢著鳳仙源被小丫頭領進來,面上露出笑意,“鳳師姐?!?/br> “阿顧meimei?!兵P仙源朝阿顧施了一禮,面上神情沉如水,勉強露出一絲笑意,“今日冒昧上門,實在是打擾了!”比阿顧大了數歲的鳳仙源,此時已經有鳳仙源頭上梳著彎月髻,插著一根素面銀篦,身上的松黃綾衫,六幅鵝黃高腰襦裙,映襯的她的胸已經發育的十分的好,披著草綠披帛,雖然是半舊家常衣裳,也襯的身姿裊裊娜娜,清美逼人。 “鳳師姐,你太客氣了,”阿顧撲哧一聲笑道,“論起來你是貴客,你什么時候來,我都歡喜著的?!?/br> 鳳仙源也知道,在上流社會里,登門造訪是需要先投帖子的。只是自己一是家境貧寒,交際往來人家并不用這一套,若強要效仿也不過是東施效顰,二來此次拜訪本也是臨時起意,借著她和阿顧從前約定過的話語便上了門,此時見阿顧面上神色自然,不像是因為自己突然到訪而不喜的樣子,不由在心中松了一口氣,笑著問道,“公主可在府上?我是晚輩,既然來訪阿顧你,自當先拜見府中的長輩?!?/br> “在的?!卑㈩欬c頭道。 她轉頭吩咐跟在身邊伺候的小丫頭照兒,“你去端靜居稟一聲阿娘,說鳳師姐過來造訪,我一會兒便領著師姐過去拜見?!?/br> 照兒屈膝應了一聲“是”,轉身朝著正院去了。 丹陽公主聽說阿顧的好友來訪,微微吃驚,她心中將女兒阿顧看的極重,對于阿顧的朋友自然便愛屋及烏看重,雖然鳳仙源不過是個小小民女,但既然是阿顧的朋友,她便很是給面子,特意坐在端靜居的次間中,等候鳳仙源拜見。 阿顧從打起簾子的門中進來,盈盈笑道,“阿娘?!?/br> 鳳仙源隨著阿顧進來,只見端靜居中擺設端華,卻不見琳瑯滿目咄咄逼人的華麗,一切陳設都有一種靜默的美麗。上首羅漢床座上,一個貴婦人端坐在其中,一身棕紅色大袖衫,梳著端麗的高髻,雖然面容并不十分出色,卻有著十分溫煦的氣質,知道這一位便是丹陽公主了,端端正正的朝公主道了一個萬福,恭謹道,“民女鳳仙源,見過大長公主,公主萬福?!?/br> 公主眸子含笑,道,“起來吧!”打量著鳳仙源,“這位就是我家留兒的師姐了? 鳳仙源微笑著道,“民女不過忝著早在衛大家門下學了幾年畫,當不得顧娘子一聲師姐,不過和顧娘子也算有些交情,從前和顧娘子有過彼此拜訪的約定,因此今日這才上門踐約?!?/br> 公主問道,“你父親是?” 鳳仙源垂頭默然片刻,方低低道,“家父故秘書省校書郎鳳舉,已經去世多年了?!?/br> 公主微微愕然,道,“我竟不知?!睅е⑽⑶敢?。 “沒關系,”鳳仙源抬起頭來,面上的笑容十分疏落灑脫, “我雖然已經沒有了父母,但只要想著阿爺阿娘在世的時候對我的疼愛,心里便十分歡喜,也不覺的難過?!?nbsp;捻著洗的發白的衣帶,“我如今隨著叔叔嬸嬸居住,叔叔嬸嬸待我亦是極好!” 公主目光在她執在手中的衣帶上凝了凝,頓了片刻,轉身吩咐“伽蘭?!?/br> 伽蘭會意,上前一步,將一個蹙金荷包遞給鳳仙源,笑著道,“初次見面,這是公主給鳳娘子您的見面禮?!?/br> 那蹙金荷包乃是上好的湖羅所制,上面用蹙金的金線繡制花紋,金光燦燦,十分華麗。鳳仙源接了,掖到袖子里,也不看究竟,朝著公主再拜道,“多謝公主?!?/br> “阿娘,”阿顧揚聲道,“我帶著鳳師姐到春苑里坐坐去?!?/br> “好,”公主點了點頭,吩咐道,“我這兒沒你們年輕女孩兒喜歡的,留兒,你領著阿鳳去吧,讓姑姑丫頭們好生招待,莫要怠慢了嬌客?!?/br> 阿顧笑道,“女兒告退?!?/br> 出了端靜居,鳳仙源的拘謹便放開了不少,從端靜居正院進了園子,望著園子中的燦爛春色,不由贊道,“阿顧,你府上的園子可真美,處處可堪入畫?!?/br> “嗯,我也這么覺得?!卑㈩櫼饕鼽c頭,“其實我小姨的惜園比這園子大上很多,園子里的奇花異草,亭臺樓閣也勝過我家??晌疫€是更喜歡自己家的園子,總覺得小巧玲瓏,可有人情味道,精致可愛。我今日畫了一副《流水落花圖》,師姐不妨幫我看看?!?/br> “所謂繪畫,三分看的是基礎功夫,倒有七分看的是靈性天賦?!兵P仙源看了阿顧的《流水落花圖》,不由贊道,“阿顧果然在繪畫上極有靈性,這幅《流水落花圖》是構圖天然,已經極具美感,只是終究練手少了,基本功還有所欠缺。但已經有了意境,堪為一副佳作?!?/br> 阿顧面上欣喜道,“真的,師姐不是胡亂夸我吧?” 鳳仙源看著面前帶著一絲天真的女孩,不由失笑,“這是你的第一幅全景構圖畫,能畫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論起來,我當年初始學畫,最開始的畫的圖還沒有這個強你。我說話從來一是一,二是二,從不亂夸人?!鳖D了頓,“阿顧可曾考慮過起一個名號?” “名號?”阿顧疑惑道。 “嗯,”鳳仙源道,“就比如師傅的名號是清微散人,你可以取一個,然后刻成章,以后蓋在自己的畫作上。既是畫師身份的象征,也算的上是一點雅趣。我前些年閑來無事,為自己取了一個號,喚作陌安居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