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姬華琬流暢的控制著球,躲避著王秋卿的進攻,瞅著一個空當,右臂猛一個大回環,狠狠的擊打向馬球的腹部。同時唇角浮現出自信的笑意:她已經預見到,馬球高高的飛過王秋卿頭頂,投向謝弼的方向。 馬球剛離開了姬華琬的球柄,便滴溜溜的溜到另一支黃色球桿上,在球桿前段轉了個圈。王秋卿竟以一個絕不至于想到的角度遞出了球桿,與姬華琬的球桿分毫沒有接觸,便將姬華琬的馬球給生生截取。 球受兩支球桿的合力,匯聚片刻,向著偏旁的方向飛了出去,直指向玄帶隊的裴默。裴默策馬退后兩步,接了球,領著一群隊友將馬球向著對方陣地推了過去。 王秋卿一擊得了手,也很快調轉馬頭,向著兩隊追逐的方向,馬球中心逐去。 姬華琬握著球桿立在原地,面色一片鐵青,惱怒至極:自己的球,竟真的被王秋卿給從正面劫走了,“這個姓王的到底是什么路色?”她怒極攻心,大聲質問,“竟連眼色都看不懂,敢從我的手上搶球?” 魏縣主策著馬從后頭追上來,面上神情也十分難看,“她是我們臨時抓的人,竟是不清楚她的底細。想來不過是愣頭青罷了!” 玄帶隊靠著王秋卿奪下的這一球再得一分! 很快的,姬華琬和王秋卿在球場上的另一個角落再次遭遇,姬華琬執著手中的偃月型球桿,大聲質問道,“王秋卿,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道本公主是誰?竟敢和本公主作對,你活膩了?” 王秋卿冷笑一聲,恍若未聞,唇角噙著悠然淡遠的笑容,從姬華琬身邊擦身而過。 馬球在兩支球桿中間交會,頓了片刻,蹦起老高。落在赤巾隊和玄巾隊的中間。兩隊很快就陷入激烈的爭執中去。 王秋卿調轉馬頭,向著球場中心奔去。 姬華 琬,不是因為你是公主,我就會什么都輸給你! 我偏要讓天下所有人看看,究竟是你強些,還是我強些! 赤玄兩隊男子隊員之間本就是勢均力敵,最初的時候,姬華琬和姬弦歌配合默契,一路高歌猛進,赤帶隊便占據了上方,后來程綰綰恢復過來,王秋卿又發力,專門堵截姬華琬,有效的將姬華琬和姬弦歌的默契紐帶切斷,漸漸的,玄帶隊的比分便慢慢強勢追趕起來。 最后一個球落下,玄帶隊又贏得了一分,以這一分的微弱優勢迎取了這次馬球賽的最重勝利。待到比賽結束,姬弦歌將球桿狠狠的甩在一旁,怒氣沖沖的走到王秋卿面前,質問道,“你是哪家的女兒,你娘沒教你睜眼睛知進退么?” 王秋卿垂眸,頓了片刻,冷笑道,“我娘確實沒教過進退是什么東西?!彼痤^來,瞟了站在不遠處的姬華琬一眼,“公主有什么了不起?不還是梳在我的手里?!?/br> “大膽,”姬弦歌因為吃驚而瞪大眼睛,大聲斥道,“公主是何等金枝玉葉的人物,你不過是一介小小民女,竟敢放肆辱罵公主,該當何罪?” 射月伺候在王秋卿身旁,瞧著姬弦歌已經是十分不樂意,聞言冷笑著上前一步道,“公主,奴婢好害怕喲!”冷笑聲一整,“公主有什么了不起?你們雖有著個公主,可我家小娘子也不是吃素的!” 王秋卿立在原地等了一會兒,見射月這般說,不悅轉頭道,“射月,我要回去了!” 射月正滔滔不絕的說著些什么,聽聞王秋卿的話語,大驚失色,連忙轉身跟在后面追過去,大聲喊道,“郡主,你等等奴婢??!” 八公主和魏縣主自幼走到何處都是受人尊敬巴結,何曾受過王秋卿這般臉色,面色難看至極,轉過頭望著程綰綰等人問道,“這姓王的究竟是誰?” 程綰綰怔了片刻,答道,“我也不知道呀,我們也是今天第一次遇見,我只知道她說她姓王,雙名秋卿?!?/br> “王?”裴胥綸望著王秋卿的背影,嘆問道,“這長安城有哪一個姓王的人家能夠養的出這樣女兒?” “說起來,”游雅猶豫了片刻,遲疑著開口道,“我之前看那只大雁上插著的箭,那支羽箭上刻著一個‘齊’字?!?/br> “齊?”裴胥綸默念了片刻,陡然響起道,“這般口氣,莫非是齊王府的平樂郡主?” 一時之間,眾人都變了臉色,小鏡臺上出現了剎那的沉默,只有桃花在春風中打著旋兒,落下緋紅的花瓣? “什么郡主?”八公主氣急敗壞,“咱們大周如今哪有什么郡主?” 大周宗室制度,皇帝的女兒封公主,親王之女封縣主,唯有皇太子的女兒封為郡主。大周近百年來皇帝更換頻繁,從今上倒溯回上去,今上由皇太子位登極,到如今年紀尚未弱冠,連皇后都尚未立,更不要說子女了;廢太子姬泊膝下無女,只有兩個兒子,天冊二年被廢流放房州之后很快病逝,就算有女兒,也不會被稱為郡主;再往上,由皇太子繼位的神宗皇帝之女也該是被稱為公主。 既然這些人都沒有一個受封郡主的女兒,那么,王秋卿這位郡主究竟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魏縣主扯了扯姬華琬的袖子,尷尬道,“公主,我記得,齊王叔府上有一個郡主的?!?/br> 平樂郡主是齊王嫡長女,姓姬,閨名姬景淳。一歲的時候,先帝恩封其為郡主。美號平樂,取其平安喜樂之意。齊王身體病重,多年來不出王府府門,這位郡主也繼承了其父的體弱,從小三災九難,從不進宮,也很少與同齡權貴貴女交往,如今滿了十五歲,長安權貴竟沒有幾個認得這位郡主的?!皳f安國夫人裴氏為這位郡主插笄,取的字便是秋卿二字?!?/br> 平樂郡主雖然不姓王,但她的親祖母——齊王生母為仁宗朝王賢妃,平樂郡主在外游走之時,借用祖母的姓氏,也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第85章 十五:酌酒初滿杯(之女難) 姬華琬隱約覺得眾人神情目光中藏著一些深意,只是她心浮氣躁,一時之間想不明白為什么,她今日興致勃勃的提起打馬球,結果竟輸給了姬景淳,丟了面子,心氣散盡,頓時覺得這樂游原如一座針氈,縱然鏡子湖風光再美,也再也待不住,勉強又盤桓了一陣子,撫著額頭道,“許是剛剛打馬球累著了,我的頭有些暈,便先回宮去了!” 眾人都覺得氣氛尷尬,聽聞八公主要回去,心中都大大松了口氣,忙拱手道,“臣等恭送公主!” 姬華琬一雙妙目斜乜著謝弼,柔聲喚道,“謝郎將!” 謝弼嘆了口氣,拱手道,“那謝弼便恭祝公主一路順風,微臣下午還有事,便不送公主回宮了?!?/br> “你……”姬華琬氣的眼睛發紅,跺了跺腳,徑自去了! 她一路宮車疾行,回了太極宮中,計入自己的寢殿鳳陽閣,猶自不解氣,吼著讓寢殿中的宮人全部退出去。 閣中一片靜謐,琉璃宮燈微微搖晃,投下安靜的光芒,姬華琬將自己埋在榻上的松軟錦衾中,不肯動彈。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的聽見閣外珠簾動蕩,傳來貴妃溫柔的聲音,“阿燕,這是怎么了?” 姬華琬不好意思的從錦榻上爬起身來,撲到母親懷中,“母妃,”聲音嬌軟,帶著一絲撒嬌的情緒。 貴妃坐到床前,瞧著自己的女兒,見閣中暈黃的宮燈光芒下,姬華琬五官明艷,臉頰上壓出一道枕痕,端的是艷壓桃花。過一絲歲月不饒人時光是最無情的過客,不知不覺間,自己的女兒已經長成了這般出色模樣,當年那個傾國六宮粉黛無顏色的自己,終究也是老了!壓住了自己惆悵的情緒,笑著對姬華琬道,“瞧瞧咱們阿燕,如今也出落成了大美人了?!?/br> 姬華琬面上泛起緋紅,嗔道,“阿娘!”猛然又想起了謝弼,不由氣苦,道,“我生的再美又如何?還不是討不得人喜歡?” 貴妃了然笑了笑,“你說的是謝弼?” 她唇角的笑容有一絲絲不以為然的意思,“謝弼那小子有什么好的?阿燕,你可是大周長公主,是你父皇生前最寵愛的女兒,待到明年,你的孝期滿了,全長安的權貴少年隨你挑選,你要嫁什么樣的兒郎不成?如何偏偏看中了那個小子!” “我不?!奔A琬急急搖頭,堅定道,“就算這長安有無數個權貴好少年,可我偏偏就喜歡謝弼一個!” “好。喜歡就喜歡吧!”唐貴妃無奈應承道,床頭金絲案上置著一盞琉璃盞,貴妃端了起來,送到唇邊飲了一口,伸指頭彈了彈姬華琬的額頭,笑道,“你這個脾氣,倒是和你父皇一樣!” 姬華琬抬起頭來,挨著母親貴妃在榻上坐下,親親熱熱的,一雙眸子晶亮晶亮,“母妃,父皇也和我一樣,只喜歡你一個么?” 貴妃回憶起自己和先帝之間的甜蜜情事,眼角眉梢也不自禁帶了一絲甜色,“是呢!我和你父皇,是在驪山別院初遇的。那時候,你父皇還年輕,有著人生得意時期的萬丈光芒。他第一眼看到我的時候,就喜歡上我了。那時候,所有的人都說你父皇不應該喜歡我這樣的女人,就連太皇太后——你父皇的生母都勸著你父皇放棄我。那時節那么難,可你父皇還是一意堅持,將我納入宮中,封我為貴妃?!?/br> 姬華琬聽著自己的父皇和母妃之間的甜蜜愛情往事,面上也帶了一絲向往之色,“父皇和母妃多年恩愛,天下人都是看見的。待我日后嫁了謝弼,也會和父皇、母妃一樣恩恩愛愛的?!?/br> 貴妃含笑看了女兒一眼,心中微微擔憂起來。這個世上,人的感情是最奇怪的東西,不能隨人意愿。阿燕是她的女兒,她希望她能夠早些明白這個道理! 姬華琬陡然又想起了今天樂游原上那場馬球賽,頓時又惱怒起來,恨恨罵道,“都怪那平樂郡主,害我在謝弼面前出了這么大的丑!她以為她是誰?她雖說是個郡主,但我還是實打實的公主呢,憑什么她敢在我面前放肆?” 貴妃陡然之間聽見那個埋葬在記憶深處熟悉的名字,心中猛的一抖,握著茶盞的杯子顫抖,褐色的茶湯傾瀉出來,濺在她的大幅裙擺之上,濕漉漉的打透了絲綢,她卻似乎沒有感覺道,只盯著姬華琬急急問道,“你說什么?” 姬華琬怔了片刻,“我說那平樂郡主太囂張了。阿娘,你這是怎么了?” 貴妃勉強自己,好容易才將心中的驚濤駭浪壓制了下去,用一種偽裝平靜的口氣問道,“你今天碰到平樂郡主了?” “是啊?!奔A琬不以為意的答道,“今兒我和堂姐到樂游原賞春,碰到了一面?!?/br> “她……平樂郡主……生的什么模樣?”唐太貴妃問道。 “不就是一個鼻子、兩只眼睛么?”姬華琬不以為然,頓了片刻,又幸災樂禍道,“想起來,這姬景淳怎么說也是齊王的女兒,早年受封郡主,也算是個尊貴的身份了,在王府中也該是千嬌萬寵的,這些年卻一直沒有在長安貴女中露過面,大家都以為她和她父王一般病重,今兒個見面,若不是身邊的丫頭叫破身份,大家都沒認出來呢!我看著啊,她裝扮的像個假小子似的,舉止也粗俗不堪,想來是齊王的繼王妃柳氏不是她的親娘,沒有用心好好教養的緣故?!?/br> 唐貴妃聞言,身子微微顫抖,顯見得神情十分痛苦,喃喃道,“是么,竟是這樣?” “阿娘,”姬華琬瞧著貴妃的神情,后知后覺的察覺出不對來,擔憂問道,“阿娘,你這是怎么了?你……怎么這么關心這姬景淳?” 貴妃面色蒼白,以手扶著額頭,過了片刻,勉強笑著答道,“沒這回事。我只是很少見這位平樂郡主,有些好奇罷了?!?/br> “是么?”姬華琬似信非信的答道。 唐貴妃本是來安撫女兒的,這時候聽了這個消息,心神便有些坐臥不寧來,頓了片刻,忽的道,“阿燕,我忽然想起宋尚宮那還有些事情,先回去了,你好好在寢殿里歇著?!?/br> “母妃,”姬華琬在后面喚道,見唐貴妃已經徑自走了,怔了片刻,想不通發生了什么事情,聳了聳肩,“有什么了不起么?” 太極宮一路春深,桃花、杏花謝盡了,凌霄花、繡球花、海棠卻一一開放起來,柳樹嫩綠色的枝芽似要鋪陳到檐下,沿路唐貴太妃回到安仁宮,尚且覺得心驚rou跳。 聽得身后成串珠簾落下來的聲音,常姑姑笑著道,“貴妃今日這是怎么了?” 這位常姑姑是貴妃的奶母,自小服侍貴妃,貴妃自小喪母,待之十分信任親厚。此時她坐在凳子上,心思惶惶,見了常姑姑,就如同找到了救命人一樣,一把握住常姑姑的手,急急道,“姑姑,今兒阿燕在宮外遇到平樂郡主了?!?/br> “什么?”饒是常姑姑冷靜非常,也不由大吃一驚。她很快冷靜下來,望著貴妃問道,“那貴妃,八公主可察覺了什么?”聲音犀利。 貴太妃道,“那倒沒有!” 常姑姑松了口氣,看著面前的貴妃心中嘆了口氣,貴太妃今年已經三十六歲了,雖然說先帝駕崩已經有一年多了,貴妃受到很大的打擊,守孝期間也不能做艷色打扮,如今面前的女子依舊容顏嬌艷,舉手投足之間因著人生經歷沉淀,像是一首透過歲月的詩,美麗,華蓄,一點也不像是三十多歲的人。 這也是前世做的冤孽!方令得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只是到了現在,早已經面目全非,不能回頭了。 她抿了抿唇,面上的皺紋因為神情嚴肅而愈發的深壑,勸貴妃道,“奴婢是唯一一個跟著你從外頭進宮的舊人,自是明白太妃的苦,也明白您對平樂郡主的關心??墒?,奴婢想要勸著主子一句,那些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有些事物,有些人,既然當初主子已經做了將他們拋在身后的決定,如今也享了這么多年宮中的富貴,就再也不要指望撿回從前了!” 貴妃跌坐在殿中的羅漢榻上,面上慘白,過了片刻方簌簌流淚道,“我知道,姑姑說的道理,我都清楚明白。我只是,我只是,過不了心里的坎。一想到我離開時那個還在襁褓中的孩子,心里就不自禁的難過!” …… 一輪金烏從樂游原上落下去,淡白色的弦月掛在長安城門的梢頭。 緋衣留頭的丫鬟輕輕溜到花園,左右張望了片刻,見園子籠罩在蒼茫的暮色之中,一片美肅。并無旁人,方輕輕的來到角門處,打開了門扇。 平樂郡主姬景淳牽著愛馬赤鳳進來,問道,“英綺,府中可有人注意到我出去了?” “沒有?!庇⒕_鬟接過姬景淳手中的箭袋,小聲道,“郡主,還是快些回去吧,再來這么一趟,奴婢的小命都要被郡主給嚇掉了!” “好了,”姬景淳安撫自己的丫頭,“哪兒有這么可怕?再說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么!” 然而身為齊王唯一的孩子,姬景淳不是長輩希望的那種溫柔嫻淑的淑女,卻是個性格活潑好動的,從小到大,不愿意拿畫筆女紅,卻對弓箭武藝這一類的事情十分感興趣,這些年來,多次溜出王府,偷偷在外頭瘋玩。作為她的貼身丫頭,射月和英綺經常擔著一顆高高的心。 此時,姬景淳剛剛結束了府外的一天游玩,主仆三人小心翼翼的溜回姬景淳的住處秋爽閣,經過正院燈火通明的明心閣,射月上前一步,左右探看情況,回頭朝姬景淳喚道,“郡主,沒人,咱們快快過去吧!” “哎,”姬景淳點了點頭,急忙走出來,想要快快從這個地方過去。忽聽得角落里傳來一聲咳嗽聲,一個女子從長廊轉角處走出來,身后跟著大批奴婢。這位被奴婢簇擁在當中的女子大約二十余歲年紀,衣裳華麗,容顏端美,正是如今的齊王妃柳倩兮! 姬景淳立馬迅速站好,喊道,“母妃?!?/br> 柳倩兮狠狠瞪了姬景淳一眼,轉身進了明心閣。 姬景淳一臉晦氣,轉頭命英綺和射月在外頭等著,自己也跟著進去。 明心閣中帷幔鋪張,地上的鵝黃團花地衣精致而有大氣,齊王妃坐在側手朱紅雕花羅漢榻上,伸手端著青瓷花盞,輕輕飲用了一口,面容閑適而有舒張。作為一個女人,柳倩兮正處于一生中最光彩奪目的年華,五官端美,褪去了少女的青澀稚嫩,沉淀出一種屬于少婦的雍容風情,美不勝收。 姬景淳挨著上前,頓了片刻,方開口喚道,“母妃,我回來啦!” 齊王妃抬起頭來,看著姬景淳一身的颯爽裝扮,問道,“你這又是去哪兒野回來?” “也沒去哪,”姬景淳嘟囔道,“就是……去了一趟樂游原?!?/br> 柳倩兮瞧著面前繼女的模樣,她一身一身棗黃圓領衫子,頭上發髻素凈,只用幾根紅色的發帶綁著,不著絲毫珠翠,更像是一個俊帥的少年,而并非是齊王府養在深閨金尊玉貴的小郡主。 王妃的目光往下,落在褐色绔褶下的皂色六合靴上。 姬景淳察覺了她的目光,忙將靴子一縮,藏在绔褶寬大的褲沿下。 柳倩兮見此情景,眼角一跳,撫額訓道,“阿雅,你怎么說也是齊王府的平樂郡主,你父王看到你如今這個模樣,是會傷心的!” 姬景淳聞言,一雙眸子迅速紅了,大聲道,“父王才不會在乎我呢?!?/br> 這些年,齊王因著貴妃往事傷透了心,一個人自禁在寢院之中,很少出院子。對于姬景淳這個唐貴妃留下的女兒感情也十分復雜,很少見面,每次見面的時候神色也是淡淡的。姬景淳幼年的時候思慕父親,她如何懂得那些復雜的往事,只是渴念得到父親的疼愛,常常來到那座院子外,求見自己的阿爺,齊王卻總是在等候良久之后方命老仆忠叔出來傳一句話,“大王已經歇息了,還請郡主先回去了?!焙芏嗄暌院?,姬景淳還記得寢院念親堂前一株楊樹清高的枝椏,和忠叔目中帶著憐憫的話音?!枚弥?,失望多了,便索性將對父親的仰慕之情鎖在心底,外表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清高模樣來。 “平樂,”柳倩兮揚聲喝道,“你這樣說便太傷你父王的心了!” “你父王到如今這個年紀,膝下只有你這么一個女兒,他怎么會不疼你?”她語重心長的勸道,“他只是,”想起了丈夫深刻的心結,心中一苦,無力道,“他只是過不去自己心里那個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