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她脆生生地接上話:“我就是擔心先生,要是少條胳膊斷條腿地回來了,還怎么教我念書?” “此行確實危機四伏,結果難料,要不……要不為師再給你介紹個老師,那人學富五車,博聞強識,又是為師的同袍……” 話未說完,被夜懷靈一聲怒吼打斷:“裴元舒,你真是個呆子!” 她猛地甩開水袖往外走,石板路被跺得咚咚直響,仿佛被她當成了泄憤的對象,而身后的裴元舒卻是滿臉錯愕,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到了她。 她擔心他不能回來繼續教書,他就給她推薦別的老師,哪里不對了? 作者有話要說: 配角cp來一波,狡黠懷靈vs呆逼元舒(づ ̄3 ̄)づ╭?~ ☆、第42章 啟程 皇帝存心不想給楚驚瀾準備的時間,所以命他翌日就出發,孟忱擔心得要命,也顧不得維持溫順的表象了,非鬧著要跟楚驚瀾一起去,直到出發前一刻還在跟他磨嘴皮子。 “表哥,你就讓我跟你去吧,省得我在家坐立不安的,那樣跟待在北地有什么區別?” 她不說倒好,一說反而提醒了楚驚瀾,只聽他緩聲道:“你是該回北地了?!?/br> 孟忱跺了跺腳,似是發急了:“你老趕我做什么?即便外頭的事我幫不上忙,府里的事總不在話下吧?我都聽陸大哥說了,你和表嫂并不是兩情相悅才成親的,而是她刻意算計你的,可見居心叵測,我留在這里盯著她不好么?” 楚驚瀾沒說話,振開衣袂便朝外走去。 此去靖州有千里之遙,路途坎坷,所以唐擎風準備了最好的馬車和良駒,還有幾十名影衛,以保證楚驚瀾的安全。裴元舒倒是沒什么可準備的,孑然一身,老早就來到王府前等候了,此時見著楚驚瀾從寬敞的院子里走出來,立刻恭敬地行了個禮。 “微臣見過王爺?!?/br> 楚驚瀾抬手示意他起身,道:“今兒個倒不磕巴了?!?/br> 裴元舒大窘,額間又滑下一縷細汗,不知該說什么好,突然余光里粉影一閃,從楚驚瀾背后又出來個姑娘,俏臉上明晃晃地寫著有話要說四個字,他秉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原則,無聲無息地退到了馬車邊上。 孟忱瞧他如此識趣便不再顧及些什么了,干脆攥著楚驚瀾的袖子不放,菱唇微噘,眼含秋波,儼然是硬來不行改換撒嬌了,楚驚瀾低眸看著她這副模樣,腦海中竟浮現出夜懷央的影子。 扮嬌賣癡屬她最拿手了,次次得逞,屢試不爽。 這么一想他才突然發覺本該像這樣纏著他不放的理應是夜懷央才對,可自從得知這個消息之后她卻是不吵不鬧,甚至今天都沒來送他,難不成天要下紅雨了? 楚驚瀾越過孟忱肩頭朝王府內望去,憑空停留了幾秒,唐擎風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刻上前輕聲道:“王爺,王妃早上回本家去了,說是有事情要辦,就不來送王爺了?!?/br> 孟忱聞言猛地一僵,抬頭看去,那張俊容上確實晃過了然之色,敢情他剛才真的是在找夜懷央?這個認知讓她倍受打擊,連攥著他袖子的手都不知不覺放開了。 怎么會……他不該如此在意那個女人的! 就在她晃神之際楚驚瀾徐緩的嗓音又傳至耳邊:“忱兒,進去吧?!?/br> 孟忱心中的不甘還未散去,轉眼又變成了不舍,剪水雙瞳瑩瑩泛光,似有說不完的話,可在楚驚瀾堅韌的目光下最終只凝成了一聲叮囑:“表哥,千萬小心?!?/br> 楚驚瀾微微頷首,旋即登上了馬車,裴元舒和唐擎風也緊隨其后,長鞭劃破空氣的一剎那,馬車絕塵而去。 三人出了王都之后向北直行,路上風景還不錯,天高云低,遍野黃金,偶爾有南飛過冬的大雁從上空飛過,發出幾聲輕啼,很快就被車轱轆轉動的聲音蓋了過去。 這輛車與楚驚瀾平時出門乘坐的不太一樣,里頭甚是寬敞,不僅擺了張紫檀圓角小幾,緊靠著車壁的地方還立著一線矮柜,里面放的全是有關靖州局勢的書冊,楚驚瀾從上車就開始翻閱,時而批注時而沉思,俊美無儔的面容猶如一泓古井水般沉靜闃寂。 裴元舒從未與皇親貴戚共過車,坐在邊上是大氣都不敢出,剛選了本書來看,結果沒翻兩頁楚驚瀾就說話了。 “她回本家處理什么事去了?” 裴元舒一愣,突然反應過來他問的是夜懷央,頓時把頭埋得更深了,仿佛要把那淡黃色的書頁盯出個洞來。 “回王爺,王妃并未與屬下細說,但走得很急,恐怕不是小事?!?/br> 楚驚瀾皺了下眉頭,沒再多問什么,目光不經意掠過裴元舒,發現他舉止略顯怪異,遂揚聲問道:“裴卿,本王帶來的書上面的字可是印小了?” 被點名的裴元舒立刻抬起頭說:“沒、沒有,是微臣眼睛不好……” 眼睛不好?方才他可不是這樣看書的。 楚驚瀾并未當面揭穿他的謊話,只瞇起眸子盯了他一陣,似要穿透他的皮囊直探內心,裴元舒霎時覺得像被一股重壓所籠罩,比千軍壓境猶過之不及,他汗流浹背,甚至看都不敢往右邊看,只專注在手里的書冊上,天知道,他連半個字都沒看進去。 好在楚驚瀾很快就把視線移回了桌案上,裴元舒也松了口氣,微微動了下身體,后頸處立刻涌出了熱流,像是從蒸籠里打了個來回。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他早就該明白,能鎮住那個混世魔女的定不是什么普通角色! 就這樣,裴元舒僵硬地坐了一路,看書也看得心不在焉,待到傍晚時分抵達落腳的鎮子之后才算是解脫了,馬車將將停下他就落了地,仰頭看了看客棧那塊被磨掉漆的招牌,恍然間覺得自己想錯了。 這不是解脫,是末日…… 楚驚瀾隨后下車,頎長的身軀穩穩立在大門前,盡管未有動作,那卓爾不凡的氣質卻難以掩蓋,與這樸素的客棧形成了鮮明對比,引得無數路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唐擎風看他遲遲不動遂低聲問道:“爺,怎么了?” 為免招來麻煩他們都改了稱呼,并扮作富家公子哥帶著仆從出來游玩的樣子。 “沒什么,就是覺得這客棧似乎太干凈了?!?/br> 楚驚瀾所說的干凈顯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唐擎風卻立刻就懂了,四下梭巡了一遍,發現別處都還算正常,唯獨客棧附近沒有小販和乞丐,緊鄰的店鋪也沒有開門,就像是一座被清空的孤島般聳立在正中央,雖說這鎮子是偏僻狹小了些,但也不至于如此冷清,看來是有點問題。 “爺,要換地方么?” “不用了,天色已晚,就在這里住吧?!背@瀾眼中掠過淡淡鋒芒,端的深不可測。 “是?!碧魄骘L垂首應了,然后沖隱藏在暗處的影衛們使了個眼色,這才走進客棧。 俗話說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客??此撇黄鹧?,里頭的桌椅擺設還是一應俱全的,左邊是通往二樓的樓梯,右邊是擺著酒水的柜臺,掌柜的穿著一件灰布長袍,正在埋頭算賬,算盤珠子撥得噼啪直響,絲毫沒意識到來了客人,等唐擎風走到面前才反應過來,連忙掛起笑臉招呼。 “喲,這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唐擎風掏出兩枚銀錠往柜臺上一扔,道:“住店,來三間上房?!?/br> “哎呀,真是不湊巧,今兒個客人多,只剩一間上房了?!闭乒翊炅舜晔?,討好似地商量道,“倒是還有兩間下房,要不您湊合湊合,明天等人走了我再給您換過去?!?/br> 唐擎風飛快地做了決定:“不必換了,就這樣吧?!?/br> “好嘞!客官真是個爽快人!”掌柜眉開眼笑地收好了銀子,然后取下鑰匙開門去了。 恰好此時楚驚瀾和裴元舒也進來了,唐擎風一邊在前領路一邊向他們說明情況:“上房僅剩一間,裴大人,要委屈您湊合一宿了?!?/br> 裴元舒似乎有點驚訝,又有點疑惑,諸般情緒閃過之后才遲鈍地說道:“不會不會,出行在外多有不便,有床睡覺就行了?!?/br> 說完二樓就到了,他和唐擎風的房間都在這一層,而楚驚瀾的還在樓上,于是三人就此分開,等楚驚瀾上了樓梯推開門之后,腳步卻突然一停。 房里有人。 那細細的呼吸聲毫不遮掩,也不像練武之人那般精促,甚至聽起來有些耳熟,楚驚瀾冷眼掃過屋內所有角落,然后裝作不知情一般慢慢走了進去,待他在茶幾旁坐下之后,幔帳邊輕輕裊裊地蹭出個人影,突然撲上來蒙住了他的雙眼! 冰嫩小手,柔若無骨,還散發著蘭花的清香。 然而當楚驚瀾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已經晚了,身體的反應比思考的速度更快,只見他出手如電,身后的人瞬間被他拽至胸前,同時頸部抵上了一把匕首,薄刃如鏡,寒氣森森,再深一點就會割開咽喉。 那人分明受了驚嚇,卻在緩了口氣之后嘻笑著摟住了他的頸子。 “夫君身手好敏捷,妾身還是頭一回見呢?!?/br> 楚驚瀾眸底銳色驟斂,卻添了幾分隱怒——她究竟知不知道剛才若是他沒把握好,她現在已經命喪黃泉了? 不知死活的某人再次黏了上來,逼得他立時扔開了匕首,唯恐傷到她,隨著叮咣一聲響,一枚響亮的濕吻也送到了嘴邊。 “一天不見,有沒有想我?” “夜懷央!”楚驚瀾低吼出聲,黑眸緊盯著那張如花嬌靨,心中驚怒猶如潮起潮落,難以平歇。 “吼我做什么,我趕了這么久的路已經好累了?!闭f著,夜懷央往他肩窩一倒,把全身重量都壓了過來,像是累得一絲力氣都沒了。 他不為所動,冷聲問道:“你來做什么?” 夜懷央倏地發出低笑,仿佛在笑他笨。 “還能做什么?當然是來找你啊夫君?!?/br> 作者有話要說: 孟忱:表哥,我會幫你看好表嫂的哦~ 夜懷央:蠢貨,我早就跟上去了,你自己在家玩吧! ☆、第43章 上藥 第二天,裴元舒見著一身男裝打扮的夜懷央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再對上楚驚瀾那張萬年冰山臉,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裴卿,此行責任重大,私自將北上路線透露給別人可是重罪?!?/br> 當楚驚瀾說出這句話時裴元舒差點在客棧門口跪下去,一張清秀的臉紅得像熟透的蝦子,還掛著豆大的汗粒,嘴巴開開合合只有微臣兩個字,別的什么都沒說出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最后這鍋得他來背! 昨天走進這座客棧時他就已經有不祥的預感了,按照他告訴夜懷央的路線來說,她極有可能在這里等著他們,本來夜里相安無事他還有些僥幸,現在看到她和楚驚瀾攜手并肩地從樓梯上走下來,他簡直萬念俱灰。 可這有什么辦法?夜懷央威脅他,若是不據實以告她就要帶著夜懷靈直接上靖州!那是何等的虎狼之地,他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夜懷央亂來從而連累到夜懷靈?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妥協了,如今東窗事發,他只能默默地站在這挨批。 罪魁禍首不但沒有絲毫愧疚,還巧笑倩兮地對他說:“懷靈最愛吃靖州產的桂花蜜了,我來了正好給她帶幾瓶回去,先替她謝過裴大人啦?!?/br> 裴元舒氣結,半天沒說出話來,楚驚瀾卻輕掃了夜懷央一眼,訓道:“還沒鬧夠?” 夜懷央假咳兩聲,肅正了神色不再逗裴元舒,可那雙靈動的眸子里仍閃著明悅,似斜陽照水,波光瀲滟,再配上那件挺闊的長衫,愈發像個俊秀的小公子。 如此打扮自然不能再挽著楚驚瀾的手或是以夫君相稱,她也就順勢轉換了角色,粗聲大氣地問道:“哥哥,我們什么時候出發?” 話音剛落,唐擎風就牽著幾匹馬從后頭過來了,面色有些凝重。 “爺,前方官道塌方了,縣令正在組織人手進行疏通,照情況看來短時間內沒法通過,我們恐怕只能從山里穿過去了?!?/br> 山路崎嶇,馬車是必定不能再用了,若是騎馬的話…… 楚驚瀾轉眸看向夜懷央,道:“會騎馬么?” “會?!彼鸬酶纱?,隨后又朝辭淵吩咐道,“你搭上月牙,她不會騎馬?!?/br> 辭淵點頭,從唐擎風手中牽過一匹馬并讓月牙過去,月牙邁著小碎步走到馬下,被他一個托舉就坐上去了,她拼命忍住了尖叫的沖動,緩過來之后便悄悄紅了臉。 隨后幾人也先后上馬出發,在楚驚瀾的示意下,唐擎風專門選了匹矮小溫順的母馬給夜懷央,她駕馭起來毫不費力,可以輕松越過碎石和溪澗,甚至把裴元舒都甩在了后頭,一路風馳電掣,率性又灑脫。 唐擎風始終在她身側保護著,到了中途休息的時候,見她攬韁勒馬翻身落地都甚是熟練,不免好奇地問道:“夫人,您何時習得騎術的?” “八歲那年我不慎遇險,脫困回來之后我大哥就教了我一些基本的防身術,騎術便是其中之一?!币箲蜒牒鋈粵_他眨了眨眼,模樣甚是古靈精怪,“去年王都的春季女子騎術比賽我可是拿了第一名的?!?/br> 關于這個比賽唐擎風也有所耳聞,據說分春秋兩季,參加者多為世家子弟,他們去年回來的時候好像秋季賽剛剛開始,只因諸事繁忙未曾到場觀看,想來有些遺憾。 不過夜懷央的話里只提到了春季賽,他便多嘴問了一句:“夫人沒有參加秋季賽么?” “沒有,那會兒心思都放到別的事情上去了?!闭f著,夜懷央狡黠地笑了笑,唐擎風腦子里頓時轉過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