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整天忙著上重霄閣撩撥他家主子,可不是沒心思去比賽么! 正想著,楚驚瀾朝這邊冷冷地掃了一眼,他自覺噤聲,夜懷央卻回了個甜甜的笑容過去,瞬間驅散了寒意,他不由得暗想,如此不懼王爺威嚴的恐怕也只有王妃了吧。 短暫的休息之后六人又繼續上路了,奔行了大半日,終于在即將入夜之時到達了蒙城。 蒙城算是北方大城之一,馳道驛路其直如矢,繽紛街市資貨如云,客棧更是比比皆是,唐擎風找人問過路之后,他們直接去了城中最大的那一家。 夜懷央到底是個姑娘家,縱使騎術了得,長達數個時辰的趕路也確實難為她了,所以進店之后沒吃什么東西就回房休息去了。 楚驚瀾向唐擎風交代好事情之后也回了房,推開門,入眼一片素淡雅致,成套的柏木家具,木蘭色的幔帳門簾,干凈整潔,唯獨不見那個該在這里的人。他走進內室,牡丹屏風后面頓時涌來一股熱流,和著裊裊輕煙和山茶花香席卷了所有感官。 夜懷央在沐浴。 他轉過身就要出去,誰知里頭突然傳出了巨大的水花聲,緊接著是物體撞擊的悶響,他身形一滯,旋步朝后方走去,只見水霧之中夜懷央趴在浴桶邊使勁咳嗽,身子歪歪斜斜地浸在水里,一只手緊扣住外沿,面色潮紅,極為狼狽。 楚驚瀾微微皺眉道:“怎么回事?” 夜懷央在咳嗽間隙勉強擠出兩個字:“沒事……” 又來了,明明撞得那么響還說沒事,楚驚瀾最見不得她這愛逞強的臭脾氣,二話不說把她從浴桶里拎了出來,一只手攬著腰,一只手拽下衣架上的浴巾把她裹了個嚴實,這下她再也忍不住痛呼出聲。 “別別別、別動!腿、腿疼……” 楚驚瀾低頭看去,玲瓏有致的嬌軀被浴巾包住了,看不到她的腿究竟怎么了,只能感覺到有些顫抖,他一時也不敢再動她,只扣緊了她的腰問道:“腿怎么了?” 她又不吭聲了。 楚驚瀾俊臉陡沉,當下就要彎腰去看,夜懷央察覺他的意圖,連忙捂緊了下擺,摩擦之間腿疼得更厲害了,臉亦白了三分,楚驚瀾見她這副模樣,心底的火苗隱隱又要被她勾起來。 “平常在家里你撩火撩得少了?這會兒倒怕我看了!” “那不一樣……”夜懷央皺著小臉嘀咕道。 “我倒要看看哪不一樣!” 楚驚瀾長臂一橫,直接抱起她往床榻而去,沒擦干的水滴了一路,連帶著把他的衣服也弄濕了,夜懷央掙扎了好幾次都沒用,只能窩在他懷里愁眉苦臉地哼唧著,可惜楚驚瀾并沒有因此而放過她,待她躺平之后他直接把浴巾從下面掀開了,兩片紅腫破皮的肌膚霎時出現在眼前。 傷在大腿,應是騎馬時磨破的。 這時,夜懷央可憐兮兮的聲音從上頭傳來:“我沒事的,你別讓我回去好不好?” 原來不是怕他看,是怕他因為這個趕她回去。 楚驚瀾凝滯了片刻,忽然拋下她轉身朝門外走去,不久又回來了,臉還是沉著,衣服上也還是水跡斑駁,只是手里多了個翠綠的瓷瓶,打開木塞,一股清爽的藥香飄了出來。 “把腿分開?!彼檬持竿诹艘粔K藥膏,懸在空中望著她,她忽然臉一紅。 “真沒想到你會在這個時候對我說這句話……” “夜懷央!”楚驚瀾額角青筋一陣猛跳,胸膛也微微起伏著,仿佛要把夜懷央揪起來揍一頓。她還裝出害怕的樣子往里縮了縮,眼底卻漾著明晃晃的笑意,愣是把他氣得夠嗆。 他真不明白這女人的腦子里究竟裝的是什么東西,是不是除了撩撥他就沒別的了! “你又吼我,唐擎風和月牙他們在外頭都聽到了?!?/br> 夜懷央不急不火地跟他打著太極,門扉上確實也有兩個影子張來望去的,可他看都沒看,只寒著臉問道:“你到底上不上藥?” “上還不行嘛……”她噘著嘴把腿分開了些,神情雖然坦蕩,卻禁不住血液一直往頭頂冒,不消片刻,嬌容已布滿紅霞。 好在楚驚瀾雖然訓她訓得兇,下手還是很輕的,藥膏抹上去非但沒有刺痛感,反而清清涼涼的很是舒服,再加上他指尖的薄繭,觸感甚是奇妙,她滿足地呼出一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涂完藥之后楚驚瀾擦了擦手,稍稍抬眸,見她快要睡著便喚來月牙為她穿上寢衣,自己則去沐浴了。月牙捧著東西進來,瞧見自家小姐傷成這樣不知有多心疼,穿衣時越發小心,弄了好久才出去,剛好也到了該休息的時辰了,楚驚瀾從內室出來便彈滅燭火上了床,誰知睡下之后夜懷央不停地翻來覆去,他頓時擰起了眉頭。 “亂動什么?” 夜懷央嘟噥道:“怎么睡都不舒服……” 楚驚瀾冷哼:“非要跟著上靖州,怪誰?” 不跟著來,難不成坐在家里擔心到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夜懷央心里這樣想卻沒有言明,而是用調笑的口吻說:“怎能不跟?你我新婚燕爾本就不該分離,更何況靖州素來盛產美人,不看緊了夫君你,萬一帶個嬌妾回去怎么辦?” “那恐怕不出三天就會被你弄死?!?/br> “夫君還真是了解我?!?/br> 夜懷央一陣嬌笑,又向楚驚瀾偎緊了些,楚驚瀾也由她纏著,不知不覺大半邊床都被她占了去,還響起了細微鼾聲,他仿若未聞,靜靜闔目入眠。 作者有話要說: 別問我央寶有沒有走光給王爺看到……我拒絕回答(~ ̄▽ ̄)~ ☆、第44章 刺客 后來的路途都十分順暢,他們也就重新坐回了馬車,盡管越往北走風景越是不同,但看久了也會乏味,正好楚驚瀾和裴元舒在談論有關靖州鄧家的事,夜懷央便豎起耳朵聽著。 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鄧氏作為在太.祖皇帝時被分封并承襲至現在的異姓王,儼然已經成為一方霸主,先帝在位時曾經下狠手整飭過幾次,都未能斬草除根,楚?;醇次缓蟠笏翐]霍銀兩,又沉迷于酒色,根本就沒管過靖州局勢,所以鄧氏的不軌之心就像那野草一樣春風吹又生了。 嶺南緊挨著靖州,又是水土豐饒之地,難免被人覬覦,再加上白行之那件事導致朝廷與嶺南守將常欣鬧得很不愉快,在鄧氏的屢屢勸誘之下她已經暗中投靠了他們,所以鄧氏在嶺南圈地屯兵之事她完全當做不知道,自然也不存在什么反抗了。 這一連串的麻煩事是楚?;唇鉀Q白家時根本沒有想到的,所以他才會如此震怒,可實際上早就有人料到了這一切,那就是岳廷。 也不知道他之前跟裴元舒說了什么,反正他一路都很淡定,楚驚瀾看在眼里,狀似隨意地問道:“不知裴卿對于靖州之事有何良策?” 提到公事裴元舒頓時來了神,講話也不磕巴了,句無冗詞,有條有理。 “回王爺,微臣認為既然我們是打著考察吏銓的名頭去的,不如就按照這個來,看看對方出什么牌再說?!?/br> “不錯?!背@瀾緩慢地推盞向前,眼底滑過一抹贊賞之色,“鄧天貫知道我們的底牌,我們卻不知道他的,如此情形下以靜制動方為上策?!?/br> 裴元舒弓著身子接過那杯清茗,淺啜了一口方道:“除此之外,微臣尚有另一件事想請教您的意思?!?/br> “何事?” “想必您也知曉微臣祖籍嶺南,自入京取仕以來也一直與同籍官員有所往來,所以在嶺南還算有些人脈,趁此機會微臣想與常欣見上一面,若能規勸她迷途知返,鄧氏等于失去了一大助力,于公于私都對我們有利?!?/br> 茶蓋在楚驚瀾手中不停地旋動,他卻抬起頭看了裴元舒一眼,悠悠道:“計劃不錯,就是危險了些,如果常欣與鄧天貫通了氣,我們怕是別想走出靖州了?!?/br> “所以微臣才想請王爺做決定,無論結果如何,微臣肝腦涂地,在所不惜?!?/br> 裴元舒蜷起身體叩首,楚驚瀾把他虛扶起來,道:“裴卿不必如此,此舉雖是兵行險著,但只需一個小技巧便可大大降低風險,無需你拿命去搏?!?/br> “微臣愿聞……” 話至一半,駿馬揚蹄長嘶,車子剎停在半路,杯盞翻倒,茶水四流,夜懷央更是控制不住地朝前跌去,楚驚瀾及時伸手將她撈回了懷中,旋即凝目望向簾外。 “擎風,怎么回事?” 唐擎風的聲音異常低沉:“爺,有點不對勁?!?/br> 說時遲那時快,兩旁樹林之中驀地躥出十幾道黑影,以極快的速度包圍了馬車,那些人步履輕盈如燕,幾乎聽不見聲響,可利刃出鞘的摩擦聲卻格外清晰,劈霜斬風般劃過眾人的耳簾,讓他們瞬間凝了臉。 “看來我這輩子還真是跟刺客結了緣了,走到哪兒都能碰上?!币箲蜒肜淅湟恍?,旋即下達了指令,“辭淵,務必把活口給我留住了,我倒要看看又是誰在搞鬼!” “是,小姐?!鞭o淵沉聲應下,握著劍就跳下了馬車,唐擎風緊隨其后,似兩道異色閃電般劈入了戰局。 樹影婆娑,林深寂寂,本是寧靜悠遠的秋色卻被這刀光劍影攪得支離破碎,那充耳不絕的兵器相擊聲驚得鳥雀撲翅亂飛,小獸四散奔逃,一道道血痕劃下來更是比漫山遍野的楓葉還要紅,腥味飄進馬車里,月牙忍不住俯身作嘔。 裴元舒雖然沒經歷過這等場面但畢竟是個男子,加上他早就明白此行不會太順利所以心里還是有準備的,見到月牙如此立刻遞了條手帕過去,回頭再看夜懷央,沉凝的面容上竟是毫無懼色,當下便佩服起她的膽量來。 再看另一頭,辭淵和唐擎風兩個人雖然武藝精湛,可黑衣人總是想方設法繞開他們直奔馬車,仿佛十分確定目標就在里面,他們一邊抵擋著猛烈的進攻,時不時還要回身攔下沖過防線的人,久而久之便被壓回了馬車邊上,行動范圍變得極為狹小。 “在這坐好,別往外探頭?!背@瀾叮囑了夜懷央一句,轉身就下了馬車。 唐擎風見著他出現頓時驚道:“爺,您怎么下來了?” 楚驚瀾往周圍掃視了一圈,心中已大致有數,隨即吩咐道:“盡快解決,無須再留活口?!?/br> 夜懷央聞言柳眉一剔,立刻從車里鉆了出來,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見到前方林子里閃過一簇寒芒,她想都沒想就撲到了楚驚瀾身前,緊接著一支利箭穿過繁密枝葉破空而來,帶著尖銳的囂聲疾風般射向了她胸口! 所有人都面色大變,尤其是辭淵,當場就呼吸一滯。 他是練武之人,看得無比清楚,箭勢如此迅猛定是含了千鈞之力,只要被擊中就是五臟俱裂的下場,更何況瞄準的還是心臟…… 電光火石間,楚驚瀾迅速伸出手將夜懷央拂至一邊,另一只手精準地攫住了箭羽,整個人被那股力道摜得連退了數步,待站定之后,掌心已是鮮血淋漓。 “驚瀾!”夜懷央立刻跑過來捧起他的手,眼中滿是恐懼,“你怎么樣?傷得厲害嗎?快讓我看看!” 楚驚瀾反手把她往車上一推,道:“回去坐好?!?/br> 她不肯走,反而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裹住他的手,奈何皮rou都翻開了,根本止不住血,她急得眼睛都紅了。 經此變故之后唐擎風和辭淵陡然生出了默契,一人揮舞著大劍卷起萬重劍氣襲向黑衣人,細如牛毛,厲若剔骨,另一人趁黑衣人被逼退之際徑直掠向了樹林中,未過多時,一具尸體就被扔到了面前。 黑衣人親眼目睹同伴之死,霎時憤怒地攻了回來,豈料辭淵和唐擎風雙劍合璧威力難擋,連削帶斬將他們逐個擊破,僅僅半盞茶的工夫就結束了這場戰斗,地上歪歪斜斜地躺著十幾具尸體,再無半點兒聲息。 “月牙,快,快把金瘡藥拿來!” 夜懷央還處于烈火煎熬之中,楚驚瀾已斂手入袖,順道拖著她一起上了馬車,道:“擎風,加快速度,天黑之前務必到達靖州?!?/br> “屬下遵命?!?/br> 馬車沿著官道一路狂飆,提早到達了靖州南部的小城,他們先去了醫館為楚驚瀾治傷,然后才去客棧落腳,輾轉了幾個時辰,在焦慮和疲憊的雙重折磨之下,夜懷央體力不支地睡過去了。 楚驚瀾尚在外間與唐擎風談話。 “爺,雖說當時情況緊急,但要留個活口還是沒問題的,您為何……” “用不著?!背@瀾轉著手里的青瓷藥瓶,眉目間一片淡到極致的篤定,“刺客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在我們快到靖州的時候來,分明就是想嫁禍于鄧天貫,還需要猜是誰么?” 唐擎風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您讓我趕緊進靖州,到這里之后那幫刺客即便想動手也沒那么容易了,以那人的性格而言,定不愿意冒著被鄧天貫發現的風險魯莽行事的?!?/br> “不排除鄧天貫也有這樣的想法,暫且把那幾十名影衛調回來吧,無須提前到錦關城做布置了,等我們到了那兒再說?!?/br> “是?!碧魄骘L拱手行禮,隨后離開了房間。 月落參橫,夜色已深,楚驚瀾坐在圓桌前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正準備起身去休息,里頭忽然傳來一聲驚叫,他眸心一跳,疾步踏入了內間,發現夜懷央丟了魂似地坐在床上,嬌容蒼白,渾身被濕汗浸透。 “怎么了?” 楚驚瀾在床沿坐下,那只裹滿繃帶的手霎時進入了夜懷央的視線里,她怔怔地盯著,隨后把頭埋進了他懷里,抱著他的腰不肯松手。 “我做噩夢了?!?/br> 夜懷央沒有說夢的內容是什么,楚驚瀾也沒有問,只輕聲道:“沒事,睡吧?!?/br> “你陪我?!彼龕灺曊f道。 楚驚瀾默然除靴上床,似一道屏障般穩穩地睡在夜懷央身側,讓她那顆噗通亂跳的心歸了位。 他沒有出事,夢里不過虛驚一場。 夜懷央汗意漸收,也合衣躺了下來,心里卻忍不住想起白家襲擊她的那一次,即便受了傷,可那種膽戰心驚的感覺豈抵得上今天的萬分之一?她根本無法想象若是那支箭扎在了楚驚瀾身上自己現在會是什么樣子,或許已經六神無主,萬幸他武藝高強,化解了這場劫難。 黑暗中,楚驚瀾低緩如水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以后不要再這么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