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月清哥,這是你做的?”施詩伸手就將它拿了過來,拿在手里反復看,小兔子伏在地上啃著蘿卜,活靈活現的。 “不是,我哪有這么好的手藝。是秦陽雕的,我看可愛就問他要來了?!敝軙猿咳鐚嵒卮?。 女孩的小臉有那么一絲的失望,卻仍舊對這小擺件喜愛的緊,“月清哥,在書院里還習慣不?我看你瘦了?!?/br> 周曉晨摸摸自己的臉,裝傻道:“瘦了?沒有吧,是不是因為我個子長高了的關系,才顯得有些瘦了?!闭f完他站了起來,比之走時他的個子也往上竄了不少。 施詩左看看又右右,最后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高是高了,也瘦了臉都尖了?!?/br> “我看,你也瘦了?!敝軙猿堪言掝}引到她的身上,這會兒卻也是頭一回認真打量起這個小meimei,確實如jiejie信里提到的那樣,身量長高了不少,五官也慢慢長開了,小臉長得越發的好看了起來。 相較于那個看人的,被看的就有些不自在了起來,施詩被看得有些羞,少女本能地含起了胸人側轉了些:“盯著我瞧做啥?!?/br> 周曉晨注意到少女的害羞,這才想起剛才的孟浪忙收回了目光,假意看象窗外:“我信里頭還說了,施嬸帶你去我家看了她好幾回,你走后我姐臉上的笑就多了,謝謝你?!?/br> “月清哥,你要再謝謝個沒完,一會兒,就不讓你在這里吃飯了?!笔┰姴⒉辉付嗵崮切?,便假裝氣惱嗔了一句。 周曉晨只當她不好意思,也就不在多說,“想不想聽聽我在書院里的事?” 施詩見他愿說連忙點了點頭。 周曉晨便開始慢慢講述:“書院挺大的,我們那兒是四個人住一間,平時吃住讀書差不多都在書院里頭,其實,要說新鮮也就那么一回事兒,認識多了一些人,倒是里頭的夫子各有各不同和私塾里挺不一樣的,我在書院里接了一份差事?!?/br> “差事?”聽到差事兩個字,施詩立馬想到了干活,眼瞬時瞪了起來:“讀書,還要干活?” 周曉晨被她那小模樣逗樂了,忙解釋道:“不是,是幫夫子抄書,這差事好多人想做呢,夫子是見我字寫得好,才讓我抄的?!?/br> 先聽到幫抄書還有些擔心,待聽到說字寫得好才被選中,施詩又多了一份驕傲來,想要夸又有些說不出口,最后只能說道:“抄書抄得多嗎?” “還好,都不是急著要抄的,夫子不催每日只要定量抄好就行,”周曉晨知她擔心又說道:“夫子那里的書很多,各式各樣都有,我在那里抄,每日的量抄完了,我就在那里看書?!?/br> 施詩知他最愛看書,想了想才說道:“月清哥你總叫我做針線也要適量,不能總坐著也要讓眼睛歇歇,你看書抄書也是,別總坐著也要讓眼睛歇歇?!?/br> “嗯,咱們呀都要適量?!鄙倥年P心周曉晨哪會不懂的,這份好意自然是會記在心里的。 兩人說話的功夫,紀氏已經把飯給做好了,家里人口少做得不多,因為桂月清的到來她特意又多炒了兩個小菜。 飯菜上桌后三人圍坐,紀氏給桂月清加了不少菜,嘴里也同樣念叨著他似乎是瘦了不少。 周曉晨吃著熱呼呼的飯菜,給兩母女說著在書院遇上的一些事,待講到這次回來搭坐的是南邊過來的商隊的車時,紀氏才多問了幾句。 “嗯,說南邊已經安定了,只是跑商還要多些人一道的好,總的來說還算好?!敝軙猿恐龘氖┟?,把聽到了如實告之。 紀氏聽了這些心里安穩不少,又說道:“你施叔過去后,也曾托人帶信回來過,說南邊東西缺得緊,他帶過去的貨都賣了,說回來一方面耽擱時間久,二來咱們這里小地方東西也不多,就打算直接在那里相鄰的幾個城里來回倒騰,這回連中秋也趕不回來?!闭f到這個話語里不免帶了些埋怨。 周曉晨也不好多說,這世道靠男人來養家,相對于后世男人所有承擔的責任要多很多,施茂又是那么一個一心想要讓妻女過得好的人,要賺錢難免顧此失彼些。 “娘,爹不是說了,中秋不回來但這一趟跑完了,他直到過完年都不用往外頭跑了嘛?!笔┰娞嫠f話。 紀氏白她一眼,又問道:“月清,你這趟回來要留多少?” 施詩坐在邊上豎著耳朵聽。 周曉晨道:“回去過了中秋兩天后就要走的。夫子說了,中秋后五日全都要到書院的不能遲了?!?/br> “那你怎么回書院?”施詩好奇。 “秦陽說這幾天會打聽有沒有往那邊去的車,要是沒有,咱們就沿官道走?!敝軙猿堪延媱澱f出來:“大概過了中秋,我就要提前些回鎮子?!闭f到這個,她心里不免也有些郁悶。 施詩側過頭看了看桂月清,這會兒她心里只覺得要是阿爹在就好了。 在施家吃完了飯,周曉晨沒有再多停留,同施家兩母女告別后就繼續趕路。走了許久遠遠看到了村子,她顧不得勞累步子加快了不少。 沒進村先到了家里的田邊,這會兒正是忙著收割的時候,地梗邊上擺放著水壺和碗,人都在地里埋頭勞作。 “阿爹,我回來了?!敝軙猿空驹谶吷洗舐暢锏乩锩β档娜撕?。 她剛一叫完,那邊的人立馬抬起了頭,另一側的身影也站直了腰:“哥,你回來啦?!闭菐兔ψ龌畹墓鹪略?。 家里的田地都是連在一塊的,除去三房兩父子其他人也注意到了他,“清哥?!蹦沁呉灿腥私兴?。 周曉晨朝著他們揮揮手示意又大叫了一聲:“我回來了?!?/br> 這么一小會兒功夫,桂月源已經從地里跑了出來,他打著赤膊身上沾著泥,因為長期跟著父親在地里做活,結實的小身板被曬得油黑發亮:“哥,你可算是回來了?!?/br> 周曉晨著看他,小家伙臉上帶著笑,腮邊上有一道被刮傷的痕跡,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臉上怎么弄的?” 桂月源被他這一摸不自在地躲開了去,又怕傷了哥哥的好意,忙說道:“沒啥,就之前刮了一下,我頭上全是汗呢,哥你別碰?!?/br> 周曉晨看出他的不自在,收了手將包袱擺放到了腳邊上,開始挽袖。 “哥,你這是干嘛,”桂月源瞪眼看他。 “干啥,幫忙唄?!敝軙猿客炝艘滦浜笥珠_始挽褲管。 “你不回家呀?!惫鹪略匆娮约腋绺邕@架勢忙要阻止:“娘和jiejie都在家等著呢,你身上衣服弄臟了怎么辦呀,哥,你還是先回去吧?!?/br> 周曉晨哪會理他,把鞋襪脫下和包袱一塊擺放到了壺碗邊上,她就準備下地干活。 “哥,哥,你不能去,你這一身衣服,弄臟了多不好?!惫鹪略蠢^續阻止。 “臟了就洗唄?!币鲩T趕路,周曉晨特意選了這么一身粗布衣,根本不怕弄臟。 桂月源見阻止不了,扯了嗓門對著地里站著的阿爹叫道:“爹,哥要下地呢?!?/br> 桂老三遠遠將兒子們的互動看在眼睛,滿是汗水的臉露了笑,“那就讓他過來唄?!睂τ陂L子,他向來不會過分的照顧。 得了父親的點頭,周曉晨不再理會弟弟的阻止,一步步邁向了農地。 桂月源見哥哥下地,他忙也跟著走了過去。 這一年的莊稼長得極好,家里的大鐮刀由桂老三使用,剩下的小鐮刀兩兄弟一人一把,面對著土地背朝著太陽,沒一會兒的功夫,周曉晨的衣服已經濕了個通透,即便再累,即使再辛苦,在這會兒她只想為家里多分擔一些。 直到太陽快要落山,三人才停了手中的作業。走到田埂邊上周曉晨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到這會兒她才感覺到了疲累,氣比往日短了不少,她喝了一口水努力穩著呼吸。 桂老三側頭看著兒子,“你呀,讀書也不能忘記時常練練身子,你看都不如你弟了?!?/br> 桂月源聽這話忙道:“阿爹,哥趕了一天的路呢?!?/br> 周曉晨不在意的一笑,抬起腳用手搓去腳上踩到的泥,邊上另兩人也做著差不多的動作,等清理得略干凈些就一道穿起了鞋,桂老三穿好后伸手把兒子的包袱提了起來將大鐮刀杠到了肩上,那邊桂月源也已把鐮刀水壺收拾到了籃子里,等周曉晨穿好他們都已經準備走了。 “爹,包袱還是我來提吧?!敝軙猿可锨叭ヒ?。 桂老三輕輕一讓,“走吧,別讓你娘等久了?!闭f完邁開步子就走。桂月源也跟了上去:“哥,走吧?!?/br> 周曉晨落在了后頭,她抬手擦了擦臉上了汗,又重新找回了力量。 黃昏小院,秦氏和女兒已經早早把飯菜都準備好了,洗澡水也燒開了,男人們干一天的活,每天都是又臭又臟的。 桂月梅不用母親囑咐走到了院外,打算等人,遠遠地在看到了那三個熟悉的身影后,她朝著院里喊了聲:“娘,清哥回來了?!闭f完,就快步迎了過去。 秦氏聽到了女兒的叫聲,忙放下了手上的事,跟著一道走了出去。待人走近了,看到滿身泥土汗漬的大兒子后,忍不住朝丈夫狠狠的瞪了一眼。 桂老三憨笑,“這不是提早回來了嘛?!彼耪f完,周曉晨朝著母親笑:“娘,我回來了?!?/br> “也不曉得先回家?!鼻厥霞汆亮艘宦暫蟊銓ε畠旱溃骸懊方?,去把水倒桶里,讓你弟好好洗洗,都臟成什么樣了?!?/br> 桂月梅已從阿爹的手里接過了包袱,聽了娘親的話點點頭就先進院子準備。 一家子都進了院子,桂月源幫忙父親把工具放好,桂月梅往灶里的洗澡盆子里放水,秦氏拉著兒子問他幾時到的。太陽緩緩向地面沉去,大地映著晚霞變成了桔色,明明彼此那樣的掛念,卻沒有啥煽情的話說。直到桂月梅把水放好,又拿了干凈的換洗衣服出來,秦氏才把大兒子趕進了小灶。 桂老三對大兒子不肯與人一同洗澡的怪毛病早已見怪不怪,拉著小兒子到水井邊上,兩個光著膀子,穿著褲衩提水直接往身上淋。 周曉晨洗澡前例行檢查窗子時朝外頭看了一眼,小灶里飯菜香味彌漫,那是家的味道。 第74章 作者有話要說: 拒婚之后,周曉晨著實揣揣不安了一陣,不過,秦家對她的態度全然沒變,似乎在衣食起居上照顧得更加周道了些,剛開始她還以為對方不死心,不過,到后來卻覺得似乎并不是這樣,自己大概是小人心度君子腹了。再后來,每天和秦赟一起讀書,秦家又對她開放了書房,秦家每個人對她的態度,好像也沒有什么大的變化,周曉晨都覺得是不是這事其實只是葉誠之一相情愿,其實秦家人并不知道。 不知不覺已經接近年關了,秦家上下都很是忙碌,兩位夫子都放假回家準備過年,周曉晨這邊就空了出來,不過,她在秦家也不算閑,每日還是要看一會書練一會字,有時候還會去找葉誠之請教。原本,她還想再給家里寫一封信,只是眼看到快要過年了,還要人家跑這么老遠,一去一回必是要錯過團圓,是以她也就沒有再去找秦赟幫忙。 到了臘八喝過了粥,就正式進入過年倒計時了。 秦家為周曉晨做了三身新衣,連新鞋也都沒忘,這倒讓周曉晨又緊張了起來,還是葉誠之過來,同他說了一回,秦家女兒也不是嫁不出去,更不會死纏爛打,最后把他罵得頭都抬不起來,才甩甩衣袖走人。 周曉晨在人走后長吐了一口氣,雖然她覺得葉誠之會罵得這么兇有出氣的嫌疑,但總歸讓她徹底安下了心。 之后的幾日很是平靜,周曉晨每天看完了書,也會坐在窗前想著家里,想著今兒娘應該會指揮著爹jiejie還有弟弟一起掃除,娘和jiejie今年剪的窗花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樣花兒,今年自己不在家那福字對聯由誰來寫呢?小丫頭那邊也應該很忙吧,天冷也不知道她家的柴夠不夠用,源哥會不會忘記給送。 一長串的問題,最后終是化作了一聲長嘆,每逢佳節倍思親。 大年三十的這一天,秦家要吃團圓飯,周曉晨也被請了過去,她把秦家做的外衣套上,把娘親給縫制的小襖裹在了里頭,到了廳堂里面布置得喜氣,照舊是男女分開的兩席,當中用屏風隔開,桌上的菜肴很是豐富。 說話喝酒桌上氣氛比往日熱鬧了不少,周曉晨也被秦赟拉著喝了幾杯,散了宴后還有一些娛樂項目,秦赟約他一塊去湊趣,周曉晨借口喝了酒有些醉推脫了,獨自回到房中,她洗了一把臉,散了熱氣將外衫脫了,把舊衣服換上后坐在了窗邊上。 年三十的夜晚難得沒有下雪,把窗子留出了一條細縫,涼風吹進來還是有些冷的,周曉晨并沒有關窗,等酒氣散去了之后,才將它關了起來,起身把桌上的燈芯挑亮,她取了紙在案上鋪開,隨后開始研墨,這樣的夜晚本該和家人聚在一起,如今她遠在他鄉無法團聚,往年她總是想秦雨更多些,而今年對這世家人的思念占居了整個心,她深深的明白了,春運時候那些遠在他鄉異地的人,非要擠著車大包小包的趕回過,就為吃上一頓團圓飯,沾墨提筆,既然無法同她們一起過年,那把這份思念寫在家書上,等過完了年就找秦赟幫忙,捎帶回去。 第二天,周曉晨睡醒時外頭天已經亮了,年初一大多都會睡懶覺,她倒也不急,睜開眼腦子清醒后,先在心里默默念了家里人的名字給她們一一拜年,末了又把紀嬸和詩詩的名字加了上去。 起床洗漱完后,和昨天一樣她將新衣罩在外頭,里面裹著舊服。正打算到院子里走去,卻見葉誠之走了進來。 “葉夫子,新年好?!敝軙猿恳娝^來很是禮貌的給拜了年。 葉誠子一笑,“新年好?!彼麘艘宦暫髲男浯锶×艘粋€小紅包:“給,拿著?!?/br> 兩人雖沒有正兒八經的拜過師,但師徒名份早定,周曉晨也不客氣,接過了紅包道了一聲謝謝。 葉誠子拿眼往他身上打量了一番,覺得他穿得還行,便又說道:“走,跟我一道給老夫人拜年去,給你要個更大點的紅包?!?/br> 周曉晨聽到這話,略有些遲疑,對上葉誠之那微瞪的眼,哪兒還敢多說什么,老老實實跟了過去。 到地方時,大家都已經在等著進去拜年了,等丫頭進去通報里頭叫進去之后,周曉晨跟著葉誠之走了進去。 進屋后往里頭一看,人很齊全到得差不多,年初一大家都給老夫人拜年,這會兒也沒有刻意加上屏風避閑,那秦小姐也在看樣子已經拜完了年了。 周曉晨見秦小姐也在,這會兒又沒避開,難免心眼雙多了一回,她便垂了眼目不斜視,等葉誠之給老夫人拜了年后,她也跟著行禮拜年。 那老夫子已經滿頭白發,過了古稀之年面色卻是養得紅潤,看著精神有些像紅樓夢中的賈母模樣,她一點頭連說了幾聲好,示意邊上的小丫頭把兩個紅包遞了過去。 周曉晨也不曉得是不是自己多心,總覺得那位秦老夫人看自己的眼神帶了些別的意味,待接過紅包后,老老實實跟著葉誠之道謝,規規矩矩坐到了邊上,她也不多說話,只在點到名時應對幾句,雖然顯得拘謹倒也不算失禮。 又坐了好一會兒,大家全都拜完了年,老夫人累了讓他們各自去玩,周曉晨緊跟在葉誠之的后頭。 那葉誠之也是壞心眼兒,笑道:“你老跟著我做什么,怎么不去和他們一道,你們年紀差不多,湊在一處才玩得開心?!?/br> 周曉晨哪會理他這些,連秦赟叫她,她都推辭避開。 葉誠之知他別扭,便也不再多逗弄,把人直接帶到了自己的小院,讓丫頭備了茶點,等無人時忽然說道:“我瞧老夫人給你的紅包挺厚,不如拆開看看有多少?!?/br> 周曉晨不想他有此提議,倒是一愣,當他的面拆紅包本是一件失禮的事,不過,葉誠之不會是不知道這道理的人,既然提了必定有道理,于是依言拆開,里面竟是一張五十兩的銀票。見數目如此大,不由得咋舌:“夫子,這要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比~誠之故意不答:“這新年里長輩給的紅包收下便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