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你放心吧,嬸子不會有事的?!敝軙猿孔谛≡钋?,這會兒她正忙著燒火,紀氏的病來得太過突然,又病得蹊蹺。眼下家里就她這么一個心理意義上的大人,自然就成了唯一的主心骨。 施詩的情緒已經被很好的安撫,小丫頭已經擦干凈了眼上了淚,只是小臉還有些發紅。 周曉晨在小灶里看了看,紀氏是個吃多少做多少的人,情愿多做一回飯也不肯做一次吃三頓,這次發病又不到飯點,是以廚房里沒有什么預留的飯菜。好在家里食材總是備著的,她也不多問,直接挽了袖子:“詩詩,你午飯還沒吃了吧?!?/br> 施詩搖了搖頭,見他要去下廚的架勢,忙上前阻止道:“月清哥,我不餓的?!逼耪f完了這話,肚子就不爭氣地小聲咕了那么一下。 這一聲兩人都聽得清楚,女孩小臉一下漲紅了起來,周曉晨知她面皮薄只當作沒聽道:“做些粥,一會嬸子要是醒了總還是要吃的,不管餓不餓,你都是要吃一些的,你要餓得沒力氣了,嬸子誰來照顧?” 因他的這一句,施詩沒再強撐:“飯我來做,月清哥你別動?!焙瓦@個時代的大多數女子一樣,她認為廚房里的事不該讓男子來做,月清哥這樣的讀書人是要遠離皰廚的。 周曉晨不以為然:“我來吧,你放心我在家也做過,我會做的?!?/br> “我來?!笔┰姼裢獾膱猿?,偏在這個時候肚子又咕了一聲。 肚子這么怕必是感覺到餓了,又都處在長身體的年紀,等做好了飯菜再吃也不曉得還要多少,周曉晨猛地想起她包袱里還有一些干糧,“詩詩,你等我一下,我一會就來?!闭f著就要往外走。 少女卻在聽到他說要出去的時候緊張了起來:“月清哥,你上哪兒?” 周曉晨聽出了她的不安忙解釋道:“我的包袱還寄放在邊上那間鋪子里,我過去拿回來,一會就好,你在這里等著馬上就回來的?!?/br> 施詩這才點了點頭。 周曉晨用最快的速度去把包袱取了回來,進小灶發現施詩不在,順著窗看到她在里屋,于是,將包里帶著的干糧全都取了出來,小鍋里捂著熱水,她熟門熟路地從廚房邊上的小籃里出兩個雞蛋,往火灶里加了柴燒火,將把熱水舀了一勺到大鍋,鍋子受熱水很快就開了,加糖放雞蛋,水浦蛋也就是幾分鐘的事。 也正是這個時候,施詩從屋里走了出來,見桂月清已經在灶邊做吃的,忙走過去:“月清哥我來?!?/br> “你別動,快好了去坐好等著吃?!敝軙猿亢苁菑妱莸貙⑷藫醯搅艘贿叄骸盎仡^等你吃好了,你再來做粥,”不等她再說又接著問道:“嬸子怎么樣了?還在睡?” 說到這個施詩立馬被岔開了:“嗯,還在睡,月清哥是睡著還是……還是像先前那樣?要怎么分辨?我……我怕她又叫不醒,可又怕吵醒她睡?!?/br> “你剛才去看嬸子,她頭上還有虛汗不?眉頭皺著不?看上去人安穩不?是平躺著還是蜷著?”周曉晨一邊做蛋一邊問。 “平躺著,看上去睡得挺安穩的?!笔┰娙鐚嵉?。 “那應該是睡著了?!闭f話的功夫蛋色已經開始變了,周曉晨側過頭:“等蛋好了,你先吃我再去看看嬸子,你別太擔心了,嬸子已經醒過來了,回頭咱們再請周大夫來看看,應該沒什么事的?!?/br> “可我娘怎么會好好的就這樣的呢?”施詩追問。 這個問題周曉晨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說才好,她想了想才答道:“會叫人突然之間這樣的原因挺多的,我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嬸子到底是怎么會這樣的,還得請老大夫再來看了才行,你也別想太多,嬸子現在能醒還能睡安穩了這就是好事?!?/br> 施詩轉過頭看向窗外抿唇不語。 雞蛋已經做好,周曉晨將它盛了起來,轉頭看她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曉得這會兒強勸也是無用,“詩詩,你把桌上的干糧拿到房里吧,咱們到屋子里去吃?!闭f完,她端起水浦蛋就往外頭走。 施詩心里記掛著母親,聽了這一句那還會耽擱,將桌上的干糧拿起快步跟了上去。 屋里安靜,周曉晨把水浦蛋放到桌上后,將那跟來的小人按坐到了椅子上,“你快吃,我去看看嬸子?!闭f完用眼神給了一個你若不好好吃,我便要生氣了的表情。 施詩欲言又止到底還是聽話的拿了干糧開始吃。 周曉晨見她吃東西了這才走到了床邊,紀氏還睡著正如施詩說的那樣,平仰睡著看上去很是平穩,仔細觀察了一下眼球的波動,應該是在睡覺,看完后她退了回去,朝著施詩點了點頭,給了一個無事的微笑。 施詩這才安心,一小口一小口吃著東西。 周曉晨看她肯好好吃東西,這才安下心來,不過還是有很多事仍舊是她要cao心的,且不說紀氏到底是得了什么病還不知道,就算確診家里只有施詩這么一個小丫頭能幫忙照顧,這世界的通訊交通實在是太過不發達,這會兒連個幫忙報信的人都沒有。想到這兒她問道:“詩詩,店里頭的伙計呢?怎么連鋪子都關了?” 施詩咽下一塊餅才小聲說道:“前幾天,他家里突然來人說有老人過世了要趕回去奔喪,也不曉得什么時候回來,娘說先把鋪子關了,等人回來了再開?!?/br> 周曉晨皺了皺眉頭,當真是壞事全遇到了一塊兒。 “月清哥,你要什么時候回書院?”施詩因他的問話想到了這事。 “原本是要后天早上搭車走的,現在,我打算等嬸子穩定下來再說?!敝軙猿坎⒉徊m她,按時回書院固然重要,但要扔下她們兩母女不管,她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女孩聽后果然皺起了眉。 周曉晨見她這樣猜這丫頭又開始糾結,忙說道:“你別cao心了,等秦陽過來了我讓他幫我回家走一趟,讓我爹帶我娘過來幫忙。等嬸子的病確定沒事了,我再回書院。你用不著擔心我萬一遲了會不會受到書院的處罰,若是家里遇上事兒才遲了,夫子們會體諒的?!?/br> 施詩聽到最后那一句,眸心閃動了下:“月清哥,謝謝你?!彼p聲道。 “說什么傻話,”周曉晨假意瞪了一眼:“你不把我當一家人哦?!?/br> 女孩因那句一家人臉涮地紅了起來。 秦陽來得很快,他到時紀氏還沒有醒,施詩在小灶里忙著給母親做粥。 周曉晨大概地說了一下情況就找秦陽幫忙去她家帶信,請爹和娘過來幫忙。 這樣的差事秦陽哪里會推,“行,你還有什么話要我帶過去的嗎?” 周曉晨細想了想道:“沒了,你也不用說得太過嚴重,你要是借得馬車就借車過去,這樣快些,錢不是問題,只要快些?!?/br> 秦陽點點頭,“我這就過去,要不要順道再幫你請回大夫?” 周曉晨想了想:“也好,先去周大夫那兒看看,若他現在能有空了就請他再來一趟,若還在忙那就請和德堂的江大夫?!?/br> “好,我這就去?!鼻仃柌辉購U話,轉身就往外快步走去。 周曉晨目送著他離開,長長地松了口氣兒。 紀氏這一睡直到將近黃昏才又轉醒,說來也是巧事,秦陽請的兩位大夫都因有事姍姍來遲,倒是桂家夫婦來得及快,有些意外的是桂月梅也跟著一塊過來了。 這邊人才醒那邊該來的也全都湊在一塊兒到,施家小院瞬間顯得無比的熱鬧了起來,只是這會兒每個人的心里都是帶著些焦急的。 鎮子上總共也就兩位大夫,這兩位雖是同行卻并非冤家,平日里關系還很是不錯,這會兒全到了索性一道為紀氏診脈。 屋子里站了一堆人,秦陽將人送來后也沒并沒有急著走,他很是識趣地做壁花,只趁著心上人走進屋子時多看上幾眼。 桂月梅自是察覺到了那有意無意瞟來的目光,卻似完然無知一般安靜站在母親身后。 這兩個人之間的事,忙著注意大夫診斷的周曉晨半點沒有察覺。 兩位大夫先后診了脈,得出的結果一樣,紀氏身體并無大礙,略有郁結卻不至于會引發暈厥,商量了半天也得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只開了一副調理身體的方子,又關照這幾日要多多休息,家里人也要多注意一些之類的話,天色不早看完后由桂月清送了出去。 紀氏睡了一覺醒后人已經好了很多,見勞師動眾來了這么多人,心里不免有些過意不去,待人走了這才對秦氏道:“三嫂,我這又麻煩你們了?!?/br> 秦氏哪里聽得了這樣的話便說道:“我看你是病糊涂了,怎地一家人說起兩家話來了?!?/br> 站在一旁的施詩因這句小臉又紅了那么一下。 紀氏心里頭感激:“三嫂,我這說的哪里是兩家話,我說的是大實話,我這病來得突然,眼下家里也就只有施詩在,要不是清哥今兒來得及時,會怎么樣還兩說,你們這會兒又全都過來,這一句謝我若不說,那才是不該?!?/br> “行了,你這句謝我受了?!鼻厥喜辉冈谶@事上頭多廢力氣,“我打算帶著梅姐兒在這里住幾日,你別說不,眼下你身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還鬧不清,家里頭男人不在又只有娘兒倆,施詩畢竟還小,我不放心?!?/br> 紀氏雖覺不好意思,但到底還是為女兒多考慮了些,點了點頭:“三嫂,那就只能再麻煩你們了?!?/br> “又說這樣的話?!鼻厥险f完將施詩拉到了跟前,手摸摸她的小臉:“今兒被嚇壞了吧,好孩子?!?/br> 施詩點了點頭又搖搖頭:“之前是嚇到的,后來還好有月清哥,要不是月清哥在,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辦,多虧月清哥的?!彼捶磸蛷拖胝f的也不過就是最后那句。 “那是他該做的?!鼻厥弦徽Z雙關。 女孩顯是聽懂了那話,耳朵一陣陣的發燙。 紀氏在邊上笑而不言。 桂月梅側轉過了頭,透著窗縫看向了外頭,院門的邊上避嫌在外的男人們站了一處正說著什么,忽地,那人轉過了頭朝這邊望。即便明知對方看不到自己,她還是慌忙地躲閃了一下,臉燙了起來。 第51章 紀氏的病來得突然去得也快,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下床已經和往常沒什么兩樣了。 雖是如此,留下來相陪的桂家母女仍沒有選擇離開,一來紀氏的病需要時間觀察,二來如今家里就只有兩母女,一個病一個小的,哪里是能夠扔下不管。 桂老三是個外男總歸要避嫌,是以當天晚上在鎮子的小客棧里頭歇了一晚,第二天過來見人沒事,關照妻子好好看顧后,又匆匆趕回了家。 一屋子的女人只留了周曉晨這么一個男的,她也是個cao心的命,即擔心紀氏的病情,又擔心施詩撐不撐得住,還要擔心母親和jiejie在這里萬一有事,應付不付得得來,明天要不要跟著車隊回書院,她猶豫不決。 恰巧秦陽在這個時候跑了過來,沒空手帶了一些點心,美其名過來瞧瞧是不是需要幫忙,他這司馬昭之心,周曉晨哪會讓他這么容易得手,三兩句把人攔在了外頭。 秦陽也不惱,小舅子是一定要打好關系的,他不進門讓桂月清出來講話。 周曉晨走了出去還特意留了心眼把門給合上了。 “明天,你怎么打算?”秦陽等人出來直接開口問,他對桂月清還是比較了解的,這小子年紀不大,cao心的事不少,眼下這情形怕是要打算留下的。 周曉晨正為這個煩惱,“再往后一些日子的馬車隊還有沒有?”她問。 秦陽見他如果自己預料的那般,皺了一下眉說道:“有沒有我還不曉得,不過,明天走時間穩妥些,真要拖了怕是回書院就要遲了,你忘記了這回出來時院長都說了,要是晚了是要受處罰的?!?/br> “可現在紀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還不知道,是不是會再發作也不曉得,我娘和我jiejie在這里是沒事,但萬一真有什么,我怕應付不來?!敝軙猿空f出自己的擔心:“施家對我有大恩,要是我走了,紀嬸有什么事,我這輩子心里難安?!?/br> 他說得有理,可在秦陽眼里卻又不是這么一回事了,在他眼里桂月清即便再早熟穩重,也不過就是一個還沒成年的小子,紀氏的病連鎮上最好的兩個大夫都說不出啥來,他留在這里又有什么用,只是,斜眼偷瞄了眼關著的門,“我去打聽打聽,后天還有沒有車?!?/br> 周曉晨目送他離開,這才轉回推開門,卻見小丫頭站在門邊上:“怎么站在這里?”她笑問。 施詩看了他一眼,“月清哥,你沒告訴我回書院晚了是要受罰的?!?/br> 周曉晨聽到這話一愣,原以為小丫頭只是剛好過來,沒想到竟把之前的話全都聽了去,“你偷聽哦?!彼噲D打岔。 “月清哥,你還是明天就走吧?!笔┰姲朦c不上當。 周曉晨知道難混過去,“你放心,回去遲了我要受的罰也不過就是抄書罷了,我倒想多抄幾遍呢,這樣記得牢?!?/br> 他這么說,施詩卻是全然不信的模樣:“月清哥,你還是明天走吧。這里有嬸嬸和月梅姐在,這里不要緊的?!?/br> 這是又犟上了,周曉晨看著她,也不是頭一回看到她死犟的模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五官漸漸長開了,竟與記憶深處的那個人有了神似的感覺。 “月清哥?!笔┰娨娝恢?,只當他也堅持忍不住叫了聲。 周曉晨被一這聲叫回了神,她想了想才說道:“詩詩,不如這樣可好,秦陽已經去打聽消息了,若后天還有車能過去,這兩天里嬸子都好好的,那我就遲一天走?!?/br> “那要是后天沒車了呢?”施詩并沒有被他繞進去。 周曉晨作勢認真地想了想才應道:“那得看嬸子今日的狀況如何,詩詩我曉得你是不想被罰,可我也不想嬸子有事不是,咱們呢一人讓一步,回頭我把這幾天要注意的事情,還有萬一嬸子再發病,應對的法子寫下來,你好好看,只要嬸子今天恢復得好,后天沒有順路的車,我明天會和秦陽一起出發的,但若是后天有車,那你讓我再多留一天,行不行?”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施詩哪還能再說不,她還是想了一想才輕輕點了點頭。 “你們倆站門前做啥呢?!惫鹪旅氛脧奈堇镒幼叱?,瞧見兩人站在門口低聲說話,好奇叫了聲。 “沒呢,”周曉晨應了聲解釋道:“剛才秦陽過來了,我叫他幫我去打聽打聽有沒有后天去縣里的馬車?!?/br> 聽及秦陽兩個字,桂月梅眸心微閃了閃,“那你明天到底做什么打算?” 反正主意已經定了,周曉晨也不隱瞞把對施詩說的重新再對jiejie說了一遍,秦氏在小灶也聽到了外頭的對話,覺得兒子這樣做很是周道,倒是在里屋休息的紀氏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沒有說什么。 周曉晨的計劃就暫時這么定下了。她也不耽擱從屋里拿了紙筆,再到紀氏的房間,把其他的人都叫來,把紙鋪好提筆邊寫邊說,時不時還比劃幾下:“若是嬸子的心口再難受,你們記得讓她用力咳嗽,不能馬上讓她平躺,最好是坐著,記不記得上回周大夫給你的藥丸,讓嬸子含在舌頭底下,舌根這里?!闭f著他又抬起了手,“從胳肢窩慢慢沿手臂往下拍一直來回,這里是心包經,能暫時緩解一下,再不成就像我上次那樣,捏虎口?!闭f完這些,見施詩聽懂了又同說道:“要是嬸子頭暈,記得千萬不能搖她,這個時候,就得讓她慢慢平躺,不能讓她晃動,然后最快的速度去把大夫請來?!闭f著她又覺得自己不在實在是不妥,不同的癥狀檢查,急救的措施哪里是一時半會就能這么快說清的,可又沒有其他的法子:“嬸子你也要留心,若覺得不舒服就要說別忍著,分清是哪里不舒服,不要急也不要亂。這樣吸氣再吐氣?!弊隽藥讉€深呼吸:“心悶時一定要用力咳嗽?!?/br> 幾人聽得認真,尤其是施詩每一句都聽得仔細還主動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