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
但是忽然她的雙頰被徐仲宣雙手捧住了。 她望了過去,就能清晰的看到徐仲宣的一雙墨色眼眸。 街心上的煙火還在噼里啪啦的響個不住,十樣錦似的顏色不斷騰空,萬道燦爛的霞光映在徐仲宣的眼眸和面上,不斷的變換著顏色。 他垂了頭,親吻著簡妍的面上各處,隨即含了她的雙唇,細細的吮吸著。 最后他將她緊緊的抱在懷中,低聲卻堅定的說道:“妍兒,永遠都不要離開我身邊?!?/br> 簡妍不曉得他為何忽然會有這樣的一句話說出來。但縱然他這句話面上聽著是堅定的語氣,但內里的不安她還是能感覺得出來的。 于是她便溫順的靠在他的懷中,雙臂環住了他的腰,笑道:“你放心,我自然是永遠都不會離開你身邊的?!?/br> 徐仲宣更緊的抱住了她。 而這夜,在床枕之間,徐仲宣較以往那些時候都要來得更為強烈一些,到最后只將簡妍折騰的都只有不住討饒的份兒了。 但徐仲宣猶且嫌不夠似的,恨不能就這樣將她貫穿了揉碎了,緊緊的塞入到他的骨血里去,這樣她總歸就只會是她一個人的了。 末了簡妍趴在枕頭上,累的雙眼都睜不開的時候,忽然就聽得徐仲宣湊在她的耳旁低聲的說著:“妍兒,給我生個孩子吧?!?/br> 有了孩子,那兩個人自然是會再多一層羈絆的,這樣簡妍總歸是再也不會離開他的。 簡妍迷迷糊糊的并沒有回答什么,但心里卻是在想著,生孩子這種事,哪里是說生就能生的啊。 自然是不會這么容易的。至少等到這一年年尾的時候簡妍還沒有懷上。 而在這一年之中,徐仲宣手中握著的權勢越發的大了。 他竟然聯合司禮監掌印太監鄭華一起,將吳開濟從首輔的位置上給踢了下去,轉而自己坐上了首輔的位置。 說他現下權傾朝野也是不為過的,且是人人忌憚。偶爾簡妍同他一起出去赴他同僚的約之時,誰對著他不誠惶誠恐的?正眼都不敢瞧他一下的。便是他同僚的那些夫人見了她,也是畢恭畢敬,話都不敢亂說半句。 而簡妍有時候興致來了,帶著四月和聽楓簡裝去外面轉一轉,在茶樓酒肆各處也是能聽到多人對徐仲宣的評價。 一方面說他是立國以來最年輕的首輔,又說起他當初三元及第的事跡,誰不說他一句驚才絕艷?但另一方面,卻也說他雖然是生了一副清雅的好相貌,但現下卻是如此這般的心狠手辣,雙手都不曉得沾染了多少鮮血,真真是可以達到小兒止啼的地步了。 想往上爬,那自然是得踩著無數人的尸骨鮮血。但是這些尸骨鮮血,若是罪有應得的還好,但若是無辜的人呢? 正所謂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前兩年新帝上任之初,朝中自然是有一些臣子是新帝所不喜的。而這兩年之中,新帝便是授意了徐仲宣將以前的那些臣子盡數除去,悉數換上自己人。 因著新帝要用著徐仲宣,自然是會默認他手中的權勢一直無限的增大。而等到哪一日以前礙事的臣子全都祛除了,但徐仲宣手中的權勢卻又膨脹到了一定限度時,皇帝又會如何處置徐仲宣? 到時徐仲宣是否要留,留多久,那也只是皇帝的一個念頭罷了。 這樣的事,簡妍料想徐仲宣心中自然是有數的。 只不過他從來不對自己說這些事罷了。 不論他現下在朝中是如何的一手遮天,抑或是皇帝有沒有開始忌憚他,要找他的麻煩,他回來之后在他面上是半點兒都看不出來的。 他只是如以往一般,陪著她說一些閑話兒,或是兩個人一塊兒的看看書,作作畫,甚至是下下廚。 但是有一次,簡妍卻發現了他雙膝上的烏青之色。 他以往睡覺的時候是不喜歡穿里衣的,他也不要她穿,說是喜歡兩個人這樣肌膚相親的感覺,可是忽然有一次他睡覺的時候就開始穿里衣了。 簡妍心中只覺奇怪,便問著他原因。但他也不過是輕描淡寫的說著天冷了,不穿里衣睡覺會冷之類的話。 但簡妍心中自然是起疑的,所以到底還是趁著他睡著了的時候,偷偷的卷起了他的褲腿。 雙膝上的烏青算不得觸目驚心,其實也算不得很嚴重,但是簡妍看在眼中,還是覺得心里刀絞似的痛。 這烏青定然是跪了很長時間之后留下來的。 再是想想前些時候皇帝那樣倚重徐仲宣的樣,再是看看現下他對徐仲宣的樣和民間各處的傳聞,從來只說是徐仲宣為人陰狠,將那些與他不合的大臣悉數下了獄,或是發配流放,或是直接絞殺,可是從來沒有一個人說皇帝的不是啊。 待得朝野對徐仲宣憤恨到了一個程度,皇帝完全的就可以將徐仲宣推了出來,到時他自己再裝模作樣的將以往被徐仲宣借故殺了的大臣恢復下名聲,朝野上下只會贊嘆他是一個明君,而其他所有的黑鍋都會是徐仲宣背了。 到得那時候,徐仲宣焉能有命在? 簡妍只覺按在徐仲宣膝蓋上的手都在顫的厲害。 這時有手按上了她的手。 她抬眼望了過去,就見徐仲宣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正躺在那里,靜靜的望著她。 簡妍便也回望了過去。而后她抬手將面上的眼淚水擦去了,再是平靜的說著:“徐仲宣,我們來好好的聊一聊?!?/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153章 一百五十三 悉悉索索的聲音,是徐仲宣自被窩里坐了起來,上半身半靠在床欄桿上。 簡妍望著他。 竹青色的暗紋里衣,容顏較往日清瘦了不少。想來他最近總是為著朝中的事煩心的,但是他卻從來不對自己說一個字...... 簡妍轉過身,在他的面前跪坐好。 徐仲宣卻是向她伸出了手,說著:“到我的懷里來?!?/br> 已是臘月,縱然是屋子里攏了火盆,可到底還是冷的。而簡妍僅著一身單薄的水紅里衣,就這樣跪坐在被子外面,徐仲宣自然是怕凍到了她。 簡妍聞言,便乖乖的掀開被窩鉆到了里面去,然后學著徐仲宣的樣,上半身半靠在了床欄桿上。 徐仲宣伸手將她攬了過來,緊緊的抱在了懷中,隨后他便將頭擱在了她的頭頂上,慢慢的說著:“不用說。我知道你要跟我說些什么?!?/br> 簡妍自然是曉得他知道自己會跟他說些什么的,畢竟他是這樣水晶玻璃心肝的一個人。 可是即便他再是知道,這樣的話她依舊還是要說的。 她并不想每日都這樣提心吊膽的過日子,更不想徐仲宣真的變成了那些旁人口中所說的樣子,且往后極有可能會沒有一個好的下場。 “權勢就真的那樣重要嗎?”她開了口,緩緩的問著,“哪怕就是你明曉得前路會兇險無比,可能一步踏錯就會萬劫不復?” 環著她的雙臂緊了緊,然后徐仲宣垂下頭去,望著簡妍。 屋中雖然留有一盞燭火,可被絹紗的荷葉錦鯉圖屏風一擋,到了這帳子里,依然還是昏暗的。 可即便是在這樣的昏暗中,徐仲宣依然能望見簡妍濕漉漉的一雙眼。 她估摸著是有些想哭了。 只是權勢怎么會不重要呢?他們兩個人之間這幾年里受的那些磨難,不都是因著他手中權勢不夠重的緣故么?不然他們早就是成親了,且又何必要簡妍受了這樣多的罪。 縱然是簡妍不說,可徐仲宣也曉得,聶青娘的事,簡妍心中永遠都是愧疚的。多少次的深夜時,他聽得簡妍在夢中痛哭,叫著娘,說著一切都是她的錯。 可這些原本就不該是她承受的。 于是他便點了點頭,低聲的說著:“嗯,很重要?!?/br> 簡妍便嘆了一口氣。 畢竟在一起這么多年了,她如何會不曉得他的心思? 當年周元正的事,長公主和太后意欲讓她遠嫁西北的事,想必是讓徐仲宣心中很是震動的,不然他雖然是看重權勢,但也不至于如現下這般,幾乎都到了有些喪心病狂的程度了。 于是她想了想,然后便輕聲的說著:“可是我們已經成親了。我在你的身邊,沒有什么事會分開我們的了?!?/br> 徐仲宣自然也是曉得他們已經成親了的,可是他依然還是擔心。 他總是想護她周全,任何有可能會讓他們分開的事都不想讓它發生。所以他想要無上的權勢,這樣便不會有任何人會威脅到他和簡妍。 “即便是你在我的身邊了,可我依然還是不放心的?!彼吐暤恼f著,“且現下我手中握有的這些權勢,我覺還是遠遠不夠?!?/br> 可他現下已經是內閣首輔了,也當得起權傾朝野這四個字了,就這樣他猶且還嫌不夠? 于是簡妍想了想,終究還是問著他:“那你是想要做皇帝嗎?” 可是皇帝又如何會是那樣好做的呢?上輩子歷史學了下來,五千年之間,篡位成功的能有幾個?且那基本都是在亂世里。便是王爺篡位成功的,也就只有明成祖朱棣一個人而已。而且,那些人多少都是要手中有些兵權的,而徐仲宣即便是現下貴為內閣首輔,可說到底也只不過是一個文官罷了。 簡妍這樣直接的話,聽起來實在是有些大逆不道。若是旁人,只怕這當會都已經是嚇的面色發白,雙膝一軟,直接跪了下去的??尚熘傩麉s是面色如常,甚至是唇角微牽的笑了笑。 但隨后就見他搖了搖頭,說著:“江山易主,豈是那樣容易的事?即便是我想,但這也是不可能的事。且不說我調動不了兵馬,便是真的僥幸成功了,拿什么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眾口?那個位置我做不得兩日就會被人給拽了下來?!?/br> 簡妍聞言,略略的松了一口氣。 她還真怕徐仲宣一個想不開就跑去謀逆了呢。 她并不是個很有野心的人,無非是想同徐仲宣在一起安安靜靜的過著平淡的小日子罷了??扇羰切熘傩辛四菢拥哪铑^,那注定他們這一輩子都是不會消停的。 但這時,她就聽得徐仲宣在慢悠悠的說著:“但是我可以考慮做曹阿瞞?!?/br> 簡妍大吃一驚。 難不成他是想學了曹cao,挾天子以令諸侯? “你,你想做什么?”簡妍的聲音有些發顫,“徐仲宣,你到底想做什么?” 徐仲宣垂眼望著她。 他面色雖平靜,但眸光卻幽深,讓簡妍瞧了,禁不住的就開始覺得心慌不已。 她伸了手,緊緊的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似是曉得她心中的害怕,徐仲宣抬了左手,緊緊的握住了她冰涼的一雙手。隨后他才慢慢的說著:“這樣的事我原本是不打算對你說的,可是今夜既然你問起,我若是不說,只怕你還會如現下這般,每日里都會胡思亂想,所以我索性是對你明說了罷?!?/br> “皇上做梁王的時候雖然待我赤誠,這兩年也是大力的提拔了我,但我心中也曉得,他不過是想著讓我替他將路上的障礙全都掃清罷了。等到狡兔全都死了的時候,他又忌憚我手中權勢太重,到那時自然是留不得我了?!?/br> “既然你自己已是知曉這其中的厲害,那為什么你不抽身出來,反倒還要一條路走到黑?”簡妍問著,“難不成你真的想死不成?” 說到后來,她的聲音就逐漸的嚴厲了起來。 在簡妍的心中看來,權勢二字縱然再好,可那也是不值得拿自己的命去拼的。 徐仲宣曉得簡妍是真的著急了。他俯首,在她的臉頰邊輕吻了一下,隨后便低聲的說道:“你不用擔心,對這一切我自然是早有安排的?!?/br> “什么安排?”簡妍厲聲的問著,“現任的皇帝登基才幾年?又正值壯年,指望他現下就能自己死了?便是他真的現下就死了,可老話兒也說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現下不就是替著皇帝清理上任皇帝手里的臣子?難保到時你就不是被人清理的那一批。所以徐仲宣,你倒是來告訴我,你有什么安排?又到底安排了些什么?” 徐仲宣沉吟了片刻,想來是在想這樣的事到底要不要對簡妍說。 他并不想簡妍卷入到這些事情里面來。他覺得她就該在他的庇護之下,每天高高興興的做著她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就好了。 但他見簡妍神情嚴峻,望著他的目光更是帶了嚴厲之色,所以最后到底還是低聲的說著:“你也曉得,司禮監的掌印太監鄭華素來便與我交好,宮中的宦官,哪一個不聽他的話?皇上雖然正值壯年,但人吃五谷雜糧,哪里會有不生病的?但凡只要囑咐了御藥房的小太監在他的藥材里面多添了幾樣,或是減了幾樣,他便能一直病著。又或者在飲食里不拘的加了些什么,到最后總歸是能弄得他一直纏綿病榻。然后等到差不多的時候了,他自然是可以崩了,到時但凡只要我們牢牢的控住了風聲,外人也不會過多懷疑的。至于新帝,皇上的幾位皇子現下都是年紀不大的。便是有著皇后在,但一來老祖宗的規矩,內宮婦人不得干政,二來,幼子寡母,我身為內閣首輔,內又有鄭華相助于我,最是好cao縱他們的了。到時縱然坐在皇座上的是皇帝,可背后......”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簡妍就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 果然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到時面上好歹是能堵住天下之人悠悠眾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