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她怕這小豬跑慣了路再去拱新墳,恰原來隔壁不住人也習慣了,翻起身來衣服也不穿,趿了兩只鞋便沖進了后院,就見那小黑豬果然在后院圍墻上一跳一跳的往外蹦著。 見了她來,小黑豬奪路而逃,滿麥場亂轉,轉了一圈又要往山上蹦去。山上新苗才長成了菜的樣子,正是小豬崽子們愛吃的嫩菜,晚晴怕它去一次跑慣了路要天天去糟蹋,慌的又趕過去堵踢打著去堵。小黑豬無處可去,見東邊墻根上有一個窟窿,埋頭便鉆了進去。 它跑的速度極快,窟窿又小,一鉆進去便卡在了里面,嗷嗷叫著。 晚晴怕它要卡死在里面,試著往外拉了幾把,誰知非但拉不出,小黑豬反而扭著屁股爬的更深了。隔壁就是伏泰正家的正院,此時天色還早,只怕他們還沒有起來。晚晴怕這小豬憋死在窟窿里,兩腳一提跳過墻,到了伏泰正家院子里,跪在墻角照著方才那窟窿的地方刨了起來。 伏泰正自幼五更天起,起來便要在院子里cao練一個時辰的棍棒,這也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恰此時他正持了自己常舞的棍子站到院中,聽得隔壁侄媳一人一豬十分熱鬧,才閉上眼睛清神聚氣橫持棍子正要運氣,便見那侄媳一縱腰跳進了自家院子,埋頭跪在墻根上兩只手不停的刨著。 她穿著一件薄薄的短襖,下面一條灑腿褲子,怕是睡覺時才穿的衣服。此時跪在地上往前縱著腰身,那纖纖細腰上一段又白又嫩的皮膚便露在外面,或者再往上撩一點點,就能瞧見胸前撲騰的,兩只白白兔子的形樣。她臀形混圓尖翹,是女子臀形中該有最好看的形樣,此時微微抖動,竟叫伏泰正腦子一片混沌,忽而憶起男女歡愛中自己最喜歡,也是最受用的一個姿勢來。 他想起自己曾經那個纖瘦嬌弱,才貌俱佳的妻子,因這姿勢有些下流總不肯用。如今她改嫁也有二年,那名動京師的風流才子,與她才是絕配,而自己這個常在邊關,舞槍弄棍的魯郎,確實最能食髓知味,最能興意暢然的,也只有這樣十分下流的動作。 這種邪念,便在剎那之間也能生動具體栩栩如生。況且他至少盯著看了有半刻鐘左右,直到她刨開土見著了那頑皮小黑豬的鼻子,才慌的轉開眼背過身去。 晚晴刨開土估摸著小黑豬不會被悶死了,才爬起來拍凈了身上的土,幾步跳到廳房檐下抓了把凳子過來,欲要借這凳子跳過墻去。忽而瞄見院中背立著這家的主人,自己丈夫的叔叔,嚇的扔了凳子道:“阿正叔,媳婦是怕豬要悶壞了才來刨墻,過會兒天亮了媳婦就來給您堵上?!?/br> 她見他屋檐下立著一排兵器,手中又豎著一只黃澄澄七八尺長的桿子,又身上穿著一身短打腳腿綁的緊緊,心道莫非這阿正叔是個練家子? 心里這樣想著,見他也不轉身,微微揚了揚手。自將凳子放到墻根,一躍而上翻過墻,又去抱那小豬。 伏泰正這才艱難轉身,長嘆一聲,舀了一瓢生水來自頭上慢慢澆下。 他從十八歲下山從戎,在邊關殺伐十年之久,此番心灰意冷重回故土,是想尋一份安定自在的生活。女子他不是沒見過,情丨欲也不是沒嘗過,卻萬萬沒想到,初初到了故鄉,便對自己的侄媳動上了邪念,而這邪念隨著日久天長越發滋長,滋長到要將他畢生所有克制都要消耗怠盡的程度。 雖然已經生了孩子,但正如那馬氏所說,晚晴自己也還是個懵懂未知的孩子,她小自己太多太多,丈夫在外考取功名,獨自在家cao持生活,不該是他能動邪念的人。 他橫棍運氣,打了一套瘋魔杖法,又打了一套大力金剛杖法,猶覺力未用盡,打了一套緊羅那王棍,見日頭都升了起來,花生端了水來,才取過帕子凈了臉,用起早飯來。 花生與伏泰正一起吃著粥,問伏泰正:“大哥,那紫貂已經有六七成的干了,今日要不要我洗里子?” 伏泰正問道:“細木沫制好了嗎?” 花生道:“制好了?!?/br> 伏泰正道:“還是我來。那皮子名貴,你干活總有些粗?!?/br> 花生嘿嘿笑著,又問道:“大哥是打算自己送去,還是叫小的去?” 伏泰正道:“咱們一起去?!?/br> 花生在這只有幾個人的小村子里呆的有些膩,聽了這話十分高興,搓了手掌道:“白鳳將軍若是知道將軍要回去,必然十分開心?!?/br> 伏泰正道:“吃你的飯?!?/br> 晚晴方才在墻那邊看了半天伏泰正舞棍,心道:原來這阿正叔果真是個練家子,不如我叫鐸兒拜在他門下學點拳腳,將來也好自己對付宥兒兄妹幾個。孩子間的事情,大人總不好次次出頭。鐸兒又自幼無爹陪的,怕自己太過強勢將他慣成個娘里娘氣的軟弱孩子。 她燒了些面湯,和著昨日的糕和鐸兒兩個正在吃早飯,就見花生敲了院門笑呵呵進來道:“大哥說小娘子的豬舍門不太合適,叫小的來給小娘子修一修?!?/br> 晚晴聽了大喜,忙迎了進來問道:“飯吃了不曾?” 花生道:“吃過了?!?/br> 言畢到了后院,抬抬豬舍門,見果然門框上下太松,豬拱幾下就要松開,遂自墻角取了塊木料來拿刀劈著。鐸兒與晚晴兩個皆是湊了頭在一旁看著,花生問鐸兒:“昨日又叫人打了?” 鐸兒有些害羞的鉆到了晚晴懷里?;ㄉ酉赂右话牙I兒過來,虛虛一拳打過來問道:“這時候你該如何?” 鐸兒仍往后躲著,抿唇不語?;ㄉ樟怂麅芍蝗^道:“你該用胳膊這樣,這樣來擋?!?/br> 晚晴見此更堅定了要給鐸兒拜師的意愿,只是那阿正叔面色不善不好攀附,若花生也有些拳腳功夫,愿意教鐸兒,倒是極好。她笑問道:“花生大哥也有些拳腳功夫?” 花生擺手:“沒有,沒有,我這皆是平日里看大哥打拳看來的?!?/br> 晚晴又道:“鐸兒這些日子叫宥兒打的有些狠了,雖我也知孩子之間總愛打架,但他自幼爹不在身邊,叫我養成了個軟性子,我欲要叫他跟著阿正叔學些拳腳,大哥覺得可行不?” 花生道:“當然可行,不過我們過些日子就要走了,你得抓緊了才行?!?/br> 晚晴聽了更急,也不再看花生修門板,自院墻邊榆樹上捋了幾把榆錢洗凈,和了細白面蒸熟,用前幾日花生給她端過rou的碗盛了,一手拖了鐸兒就到了隔壁。 她臉上笑的也許有些諂媚,敲門進了院子先叫鐸兒道:“快喊小爺爺?!?/br> 鐸兒縮在后面輕喊了一聲。伏泰正抬頭見晚晴這會子穿整了衣服,碗里端著一碗榆錢飯站在院子里笑著。她生的鮮活青春,恰他心內又藏著邪念,都不敢抬頭細看,在木沫漕子里細細捋著皮子問道:“何事?” 晚晴見這阿正叔頭也不抬,又瞧早起自己刨開的地方已經堵上,以為他又在生自已早起亂刨了墻根的氣,提心吊膽說道:“媳婦想讓鐸兒拜阿正叔為師,叫阿正叔教他些拳腳功夫?!?/br> 原來是為了這個。伏泰正掃了眼那碗榆錢飯,晚晴忙端過來放到了他面前:“這是點野味兒,媳婦做的不好?!?/br> 伏泰正道:“當用蔥薤rou臊子加油炒過,才會好吃?!?/br> 晚晴道:“我婆婆說油炒了會破香?!?/br> 伏水氏是個會省家的女人,平常做飯都舍不得放油,更別提rou。伏泰正擱下皮子轉過身來問鐸兒:“為何想要練拳?” 晚晴忙插嘴:“最近他總讓別的孩子打?!?/br> 伏泰正揚手止了晚晴:“讓他說?!?/br> 鐸兒不言,越發躲到晚晴身后,晚晴費力往外拉著,勸道:“你小爺爺有功夫,待你學了將宥兒和花兒打回去,往后他們就不敢打你了?!?/br> 鐸兒仍不敢出來,扭捏在晚晴身后。 伏泰正直起腰說:“這個樣子如何學拳,快回去吧?!?/br> 晚晴笑著應了,一手拖鐸兒出到門外,手指著他鼻子問道:“你想不想跟我到東屋里去玩一會兒?” 東屋時常上鎖,只有鐸兒十分不聽話的時候,晚晴就會拖進去狠打一頓。鐸兒聽了果然害怕,憋了嘴:“不要?!?/br> 晚晴又指著門內:“那就進去好好跟阿正叔說,我要學拳,好不好?” 看鐸兒應了,晚晴又滿臉堆笑拉他進門,推到伏泰正前面:“快說?!?/br> 鐸兒委委屈屈說道:“我要學拳?!?/br> 第八章 休妻 伏泰正看晚晴自己小小年級,訓孩子倒是十分有一套,見她在自己面前這樣笑著說著嘰嘰呱呱,心中更有些說不出來的溫意,面上卻不表露出來。下了臺階凈過手,俯腰仰高了手對鐸兒說:“你踢一腳,我看到踢到那里?” 鐸兒后面叫目光似狼一樣的晚晴盯著不敢耍賴,狠命一腳踢出去,不但未踢到小爺爺的手,自己還搖搖晃晃摔倒了。伏泰正收了手道:“不是練武的苗子,我不收?!?/br> 晚晴笑出恨不能叫伏泰正就此能收了面上冷色的諂媚:“阿正叔,他不過是個孩子,您的手也太高了些。您再多試一試?” 伏泰正又伸出手:“再踢!” 鐸兒再踢一腳,仍是踢不到,小腿軟軟的晃著。伏泰正上了臺階搖頭:“他沒有天賦?!?/br> 言罷撿起那紫貂皮起來在木沫里慢慢的搓洗著。 晚晴一腔興頭叫伏泰正兩句話如冷水澆頭,臉上的笑僵在面皮上半天才又重新浮起來:“阿正叔您就試一試,媳婦不求鐸兒成材,不過是想要他學點拳腳而已?!?/br> 伏泰正頭也不抬楦著皮子:“若要學點花拳繡腿,可以去找別人?!?/br> 晚晴臉上帶著笑心中咬牙切齒罵了半天,忍了又忍又哀求道:“阿正叔您就行個好,收了他好不好?” “不行……”伏泰正話音才落,院門外一人道:“何事不行?” 伏泰正與晚晴同時望院門外,便見族長伏盛負著手邁著步子三搖四晃走了進來。 族長伏盛也有五十多的年級,是與伏海一輩中如今還在為數不多的幾個老人。他本精精瘦瘦一個老年男子,見人目中常帶著陰氣,叫晚晴見了就要發抖。伏泰正起身拱手叫了聲:“七叔?!?/br> 伏盛擺了擺手笑問起滿臉的褶子:“鐸兒要學拳?” 晚晴從未見這族長笑過,又他今日竟十分親切的問著自己,忙點頭:“是?!?/br> 伏盛道:“既是如此,我作主,阿正你就收了他為徒?!?/br> 這是命令了。他與伏海一輩,伏泰正要叫他一聲七叔,既是長輩有令,他頓了許久才點了點頭:“那我試試?!?/br> 晚晴喜滋滋壓著鐸兒的頭兩邊點著:“謝謝族長大人,謝謝阿正叔?!?/br> 她見了伏盛就是避鼠兒貓兒,此時轉身才要溜,就聽伏盛用十分家常的口氣說:“我與阿正要聊會兒天,晚晴既在這里,去燒些茶水來?!?/br> 燒水泡茶本是花生的差事,但既然他在隔壁幫她修門,她也合格在此燒碗茶水。晚晴應了,忙去廚房燒水沏茶。伏盛見伏泰正手中楦著幾披上好的紫貂,問道:“是伊嶺中的東西?” 伏泰正點了點頭:“是?!?/br> 伏盛眼盯著那皮毛華光流轉的皮子問道:“你竟弄到了三條,只怕一條都要價值千金?!?/br> 伏泰正頭了不抬:“送人而已,不問金銀?!?/br> 伏盛又問:“自你十八歲那年回來過,也有十年未曾回過家,這些年在那里出息,作些什么行當,我瞧你是練了些武的,可從戎了否?” 伏泰正見他問個不住,只得擱下皮子回道:“不過瞎混,各處都曾混過?!?/br> 伏盛又問:“可曾去過京城?” 伏泰正道:“去過?!?/br> 伏盛又問:“如今天子年方幾何,京中是誰在管事?” 伏泰正擱下手中皮子,指了指院子里捉蜂的鐸兒說道:“天子比之他大不了多少,如今魏源是中書令,國公劉康是太后生父,大約萬事皆由他兩議著做主?!?/br> 伏盛點頭贊道:“果真是他,魏源有謀略又有官威,如今也當他主事了?!?/br> 他與魏源同年的舉子,魏源如今做到了中書令,為攝一朝。他在這伏村雖也為攝一村,終不能與魏源相比。 晚晴端了桌子出來拭凈擺在檐下,又打了水給伏泰正凈過手,看他們坐穩了才奉上茶水。因族長未發話叫她走,她也不敢走,在臺階下站著。 伏盛端了茶杯道:“我聽人言這些年涼州邊關上有個叫伏罡的將軍,使得好一套少林十八銅人棍,還有一柄鳳嘴長刀削敵人頭顱如切西瓜一樣,殺韃子有些年頭,關外韃子聞風喪膽的。因咱們這姓稀少,只怕也是本家,你可認識他?” 伏泰正聽他說起自己在外的名號,抿了口茶說:“不認識?!?/br> 伏盛本有些疑心伏泰正就是那伏罡,見他聽了眼皮也不抬,顯然不是,有些失望又有些放心,心道當初在伏村時他還是個少年,一塊石頭能殺死一個正年輕的侄子,還以為他在外會闖出片天下來,誰知出外十幾年也是平常貨色。 接著伏盛又打問起京師來:“既天子年幼,只怕天子外系要強些?” 伏泰正道:“國公爺劉康并未出仕,朝中仍是魏源任中書?!?/br> 伏盛道:“如此說來,如今魏中書一人把持前朝了?” 伏泰正默默點頭。伏盛又道:“涼州平王本是先帝親兄弟,如今也算皇叔,難道也不管朝中事?” 伏泰正不欲再多言,端了茶杯吹著杯上熱氣:“這些事我知道的不多?!?/br> 伏盛不再言語,默默的喝著茶。他此番來問伏泰正這些話,并不是臨時起意,也不是無意而為。恰恰這朝中大事,如今也與伏水村息息相關,與晚晴亦是息息相關。 原來晚晴的丈夫伏青山四年前上京趕考,頭回并未得中,因秦州距京路途遙遠,往來一趟也要兩月功夫,他落第后也不回家,就在京中租了屋子持續備考,等這三年后的春闈。因青山容樣生的俊美,又腹中頗有些才華,這三年中在京中也結交了不少朋友,其中還有些王親貴子們。 如今京中權貴們拉幫結派,又朝局不定,就連天下學子們最期望的科舉都成了貴族間進階的手段而已,寒門學子,若無好的師門師尊,就算字寫的再好,文章作的再好,策論論的再好八股寫的再對仗工整也無用。所以青山這幾年努力結交,恰恰拜到了魏源門下作門生。 有魏源在后一力加持,他此番自然考的順風順水,雖沒有拿到狀元,但也是個甲榜第三名的探花郎。年輕俊美的探花郎恰又得了魏中書家千金的青眼,欲要與他結個夫妻。于一個僻遠北地窮鄉村里的寒門小子來說,這可不就是一架登云梯? 但是這魏千金自幼嬌慣,在感情上有個怪癖,覺得男子也如女子一般,要自生來就未對旁人動過情意,才能配得上她的厚愛,是以對伏青山百般逼問,就是問他在家鄉可有成親生子,或者相好的情人等著。 伏青山見這魏千金穿的綾絡紗裹,四五個婢子前護后擁,又相貌嬌美可人,早將老家替他生養孩子的晚晴忘了個一干二凈。非但如此,他怕這魏千金臨時起意再派人回鄉調查,這才急急休書一封,一來是為報喜,二來則是要托族長與高山等人,要叫他們為他遮掩消息。 恰那封信,正是當日晚晴在集市上時,聽馬氏講了后急急追過的那一封。因事情還未定論,當時族長與高山等人雖歡喜青山高中,但當時也壓下消息不敢發現,為的就是等青山能娶得中書千金的喜訊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