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許連雅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好奇。 “不過我們家不種茶?!?/br> 許連雅隨口嗯一聲,指著電話處,“聯系方式也留一下吧?!?/br> 吉祥為難地說:“我沒有手機,可以留我朋友的嗎?你打他電話一定能找到我……” 沒等她回答,吉祥飛快補充:“醫生你放心,阿康就像我兒子一樣,我每天都會來看它,不會賴賬的?!?/br> 許連雅有些無奈,“我沒有懷疑你。你寫吧,今天先交手術費用,之后每天的住院費再另算?!?/br> 吉祥點頭,在紙上寫下一串眼熟的號碼。 麻醉藥按體重配比,體重秤在一樓。許連雅往樓下喊了兩聲周啟軍沒人應,下樓剛好碰見他從洗手間出來,臉色憔悴,但雙眼說不出的精神。 許連雅心有異樣,下意識問:“你怎么了?” 周啟軍晃晃腦袋,聲音亢奮,“???雅姐,什么事?” 許連雅沒再細問,斥了他幾句剛才待客不周,便讓他幫忙把阿康抬下來。 店里還有一個叫夏玥的女員工,兩人可以對付美容和疫苗接種等普通業務,像絕育、接骨這樣的手術都需要許連雅來。 天氣炎熱,許連雅建議阿康留院查看,以防天熱感染。吉祥同意了,交清當日款額,便騎著一輛破舊的三輪車而去。 許連雅留意到了,他缺的是左腿,三輪車電動的,腳剎在右,他可以來去自如。車斗一沓踩扁的紙箱應該是他的戰利品。 電話鈴聲把她的思緒拉回,許連雅瞧著屏幕上的名字,走上二樓接電話。 “希望沒有打擾到你上班?!焙谓蛟谀沁叺?。 “剛好閑著?!痹S連雅說,“想你兒子了?” 那邊沉默了一會,許連雅猜他可能扶額。 何津無奈地說:“一點也不?!?/br> 許連雅用腮幫和肩頭夾著手機,兩手在手提包里翻找那天修車店的單據。 “當爹的都不關心一下兒子的日常生活呀?” 嘆息聲后,何津說:“有你幫忙帶著,我二十萬個放心?!?/br> 許連雅無所謂地笑笑,“要回來了?” 何津聲調上揚,“在候機,下午回到。晚上一起吃飯?!?/br> 許連雅沒料到那么快,單據也不看了,一手握著手機,一手將額角碎發捋至耳背,下意識咬了咬嘴唇。 “那么快……” 何津笑,“還快,我都出差快一個月了,小雅?!?/br> “有那么久么?” 許連雅對此幾乎沒意識。她能準確記住報刊亭的日期,卻沒印象爵爺來家是哪來。究竟因為習慣,還是不惦念便沒概念。 何津笑了她一句便一錘定音:“晚上見?!?/br> “……嗯?!?/br> 掛了電話,才發覺單據不小心被她揉皺了一角。 * 許連雅給左前輪補了一點氣,往修車店方向開。 出發前給姜揚短信,他回了一個簡簡單單的“行”字。 接待她的是另外的人,許連雅停好車往修車庫走。修車庫架起一輛轎車,不高,車底下墊著紙板躺著一個人,露出兩條套在軍綠色中褲里的大長腿,腳上還是那雙板鞋。 莫名其妙地,許連雅嘴角浮起淡淡的笑。 她放輕腳步走過去,雖然完全沒必要,隔壁洗車的高壓水槍已經蓋住她的腳步聲。男人的雙腿幾乎橫占了過道,她要貼著墻壁走。 正當她走到他腿邊,忽地一下,男人從車底下滑出來,衣服摩擦紙板發出干燥的聲音,她的裙擺似乎被空氣掀動,許連雅退后一步。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苯獡P邊說邊站起,臉上的笑卻全無抱歉之意。 昨晚超他車,現在被反噬一招。許連雅低罵:“色狼!” 姜揚逼近一步,“色你哪了?” 侵略性的眼神從她的胸部溜到裙擺,“又還沒看到?!?/br> 修車庫只有他們兩個人,落地大風扇呼呼地轉,把他們的劉海都吹往同一方向,屋外蟬鳴起伏,叫得人心里更躁了。 許連雅瞪他,往他胸膛推一把,說:“我來補胎,一會記著埋單?!?/br> 姜揚脫下手套,有意無意地撫了撫剛才她碰過的地方,眼神曖昧,“要喝點什么?” “嗯?” 姜揚要往門外走,“不渴???” 許連雅反應過來,跟上,“冰紅茶?!?/br> 姜揚回頭看了她一眼,陽光刺眼,她分不清他在笑還是瞇眼而已。 隔壁就是奶茶店,姜揚叫了兩杯大杯加冰檸檬紅茶,沖許連雅說:“我手臟,自己拿?!闭f罷拿起一杯自己先吸起來。 許連雅把杯子放到他手邊比了比,“一個顏色啊?!?/br> “……”姜揚嘴里還咬著吸管,小手指在鼻子旁邊輕輕搔了一下。 擺明著笑她的雀斑。 許連雅:“……扯平了?!?/br> 姜揚松開吸管,舔了舔嘴唇,無辜地說:“我說什么了?” 回到修車庫,姜揚讓她進里間,有空調。許連雅卻坐到那輛轎車車頭前的凳子上,理了理裙子,“這里涼快?!?/br> 姜揚把那杯茶擱一邊,又鉆進車底下。從他的角度,側頭便能看見許連雅白皙的腳踝和纖細的小腿。她側對著他,雙腿并攏微微斜著,膝蓋上的裙擺不時風拂柳絮般一飄一飄,引人遐思。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或說隱隱針鋒相對,卻樂此不彼。 許連雅最后說:“你老這么說話,不怕吃進汽油么?!?/br> 姜揚模糊地笑了兩聲,“怕你無聊啊?!?/br> “……” 話頭卻就此斷了,手被塑料杯外壁沾濕了,許連雅低頭找紙巾。 一抬眼,姜揚不知幾時站到她身前,許連雅仰頭,尋找他的眼睛。 男人本身長得高,這下居高臨下,他的影子仿佛也有了力量,正擁抱著她,許連雅感到無端壓迫,心怦怦亂跳。 蟬鳴和風扇仿佛被按了暫停鍵,只聽得他喘了一聲粗氣。 許連雅順勢把紙巾遞上去,“你出汗了,擦一擦?!?/br> “我手臟,你幫我?!?/br> 他站得太近,許連雅一站起,凳子便磕腿彎,她輕輕把凳子踢倒,姜揚深深看進她眼里,眼皮也不眨。 她執著紙巾,蘸墨似的一下一下點壓在他的額角。一根一根粗黑的胡須和一滴一滴細汗都看得清清楚楚。最后一下,許連雅用食指指腹在他下頜抹去一滴不存在的汗珠。 姜揚卻一把攥住她要離開的手,沉聲說:“許連雅,你一點也不怕我么?” 許連雅已經靜下來,溫柔地掰開他的手指頭,“怕你做什么,你是妖怪啊還是魔鬼?”她把紙巾揉成團,精準地擲進垃圾簍里。 姜揚悶悶地笑了,“晚上有空么,一起吃飯?!?/br> 邀約來得太快,幾乎是砸到她臉上,許連雅險些點頭。 “不好意思,有約了?!?/br> 姜揚的笑僵在臉上。 門外跳進一個身影,大聲問:“美女,車胎補好了,你的車是不是還有個油漆沒做,今天天好,要不要一起做了?” 許連雅越過姜揚,朝老板笑了笑,說:“我趕時間,改天再做?!闭f罷看了姜揚一眼,后者笑了,低聲說:“行,我等你?!?/br> 第7章 第六章 阿康被放置在隔離室里,許連雅彎腰檢查它的傷口和精神狀態。 外頭樓梯響起腳步聲,有條不紊,來自皮鞋,不屬于周啟軍或者夏玥,她直起腰走出來。 她先看到一張英俊的臉,胡子剃得干干凈凈,接著是男人捧著的一束花。 潔白的百合,自從某次被問及喜歡的花她隨口說了這個,之后經常會收到何津的友情問候。 其實她并不熱衷百合,只是圖這個名字的寓意。 何津的笑很迷人,起碼夏玥和馮一茹都如此評價。 許連雅默默接過百合,接下口罩象征性聞了一下,“謝謝?!?/br> “什么時候下班?” 許連雅看了墻上的掛鐘,說:“走吧?!?/br> 她捧著花,和何津一前一后地下樓。 許連雅和何津立馬受到好奇和曖昧眼神的沐浴,每次何津來周啟軍和夏玥都笑得格外燦爛,只因許連雅從來不承認和何津除朋友以外的關系,而這點八卦也成為他們上班僅有的消遣。 “雅姐!”夏玥甜甜地叫道。 許連雅讓何津拿著花,邊解下白大褂邊吩咐剩下的活,因為有住院的病號,周啟軍今晚會留下守夜。 許連雅提出先讓何津和爵爺相聚,何津無所謂地說好。 “你一點也不像跟它分開一個月的主人?!痹S連雅對他的冷淡評價道。 “是吧?!焙谓蛉粲兴?,“相較之下,它在你那里生活得更好,我只能保證它每天不餓著,你會關心它開不開心?!?/br> 許連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要真這樣,不如把它送給真正喜歡的人?!?/br> 何津說:“你喜歡它嗎?” 許連雅一愣,說:“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