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我感慨道:“這樣挺好。其實婚姻一事很多時候未必非要愛不可,只要合適,便能長長久久?!?/br> “雖然合適,但終歸不是最好的?!?/br> 嚴聞舟的話很平淡,很坦然,但他的雙眼卻沒有看我。 縱使我和唐煦嫣已到了這個地步,但聽見他的這番話,我的心頭仍極不是滋味。 因為我清楚,天下人都清楚,什么人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 他說出這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的話時似乎忘了一件事,忘了他想要的“最好的”被對面的我占據了。 雖然如今我也說不清到底是我占據了她,還是她困住了我。 我不再說話,嚴聞舟也不再說話。 一時沉默,只因我們二人心中皆有他想,皆有各自道不出的愁。 雖然這世上未必有嚴聞舟所說的名為“醉生夢死”的酒,喝完后便能使人忘卻一切的煩惱,但至少有各式普通的酒。 只要是酒,喝多了便會使人醉。 唯有一醉,方解千愁。 沉默延至黃昏,天邊的夕陽余暉灑在了木桌上。 我有些微醺,但仍算清醒,對面的嚴聞舟早已大醉,滿面通紅,雙眼微瞇著,就連拿著酒杯的手都晃動的厲害。 他的酒量是不好,但他的酒品卻不差。 他沒有像那日般站起身來,在店中高聲喧鬧,說些讓人只覺莫名其妙的話。畢竟那日的失態只是他為我演的一場戲。 真正喝醉后的他很安靜,愛默默地坐著,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偶爾想起什么高興的事,會微微一笑。 這時的他舉止間仍不失風雅,看上去依然是讓女人極易心動的翩翩貴公子。 嚴聞舟的雙眼越瞇越小,就在我以為他快要醉倒時,又突然聽他道:“今日之后,我發覺人生中又多了件憾事?!?/br> 我愣了片刻,生了同感,笑道:“恰好,我也覺得多了件憾事?!?/br> 嚴聞舟道:“不知司馬兄的憾事和我的可一樣?” 我道:“你說出來便知道了?!?/br> 嚴聞舟笑道:“我的憾事是好不容易尋到一個值得深交的知己,卻發現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和他成為知己?!?/br> 說著,他全然闔上了雙眼,靠在了桌上。 他沒有再看我,但我知道他說的那個人是我。 我于嚴聞舟而言,不只是情敵那么簡單,甚至可以說是他的仇敵,因為曾經的我殺害了他視為父兄的人。 所以他可以和我喝酒,和我碰杯,和我暢談,但卻絕不會和我交心。 同樣地,我也不可能。不僅僅因為他是我的情敵,而是因為他會算計我,哪怕那不是出自他的本意,而是他所愛之人的旨意。 他會無條件地遵從她的旨意,出于身為臣子的職責,出于無法言說的愛。 片刻后,閉著雙眼的他忽然問道:“那司馬兄的憾事是什么?” “說來也巧,嚴兄的憾事也是我的憾事?!?/br> 嚴聞舟會意,隨即大笑了起來。他笑得睜開了雙眼,撐起了身子,又再度舉起歪倒在桌上的酒杯,不顧杯中早已無酒,難得豪言道:“干?!?/br> 我也舉起空酒杯,應聲道:“干?!?/br> 空杯相碰。 這一次,也是剛剛好。 第59章 岳父大人與川月先生 回宮后沒幾日,守在我殿外的侍衛便多了一倍。 我覺得有些惆悵,也不知是不是嚴聞舟那小子酒一醒便跑去打了小報告,這使我很想指著天,大聲問道:人與人之間最起碼的信任呢? 但天不會回答我,門外恪守崗位的侍衛們不會回答我,殿里面寥寥無幾的宮人們也不會回答我。 能回答我的,愿意回答我的只有一個人——蕭玄。 就像他習慣等我一樣,他也習慣回答我。 他能回答我很多問題,在禁足的這段日子里,他能回答的問題變得更多了,因為我能知道的答案變少了。 他就像我的眼和耳,宮里發生了什么,民間發生了什么,朝堂上發生了什么,他總會一一稟告給我。 但可惜的是,有一個問題他不能回答我。 他和我一樣,都不清楚我失憶的真相。 他只知道當我嫁到慶國后,就生了場大病,昏睡了好幾日,醒來后,便成了如今這幅模樣,記憶全失。 有一日我問他,失憶前我是真的愛唐煦嫣嗎? 他說,或許愛,或許不愛。 我笑罵,廢話。 過后想想也是,一個人是不是真心愛另一個人,別的人又怎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