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她們兩個真的很不同。 話本子里面的女皇冷若冰霜,就算在方玉玦的面前也極少展笑顏露柔腸,就像九重天上的神女,使人大可遠觀而不敢輕易褻瀆??商旗沔滩煌?,雖然我不知曉她在綠帽子前是何等作態,但至少她在我面前,常常是一副古靈精怪的模樣,愛無理取鬧,愛嬌嗔發嗲,愛跳腳,愛紅臉,愛故意和你唱反調,愛肆無忌憚地大笑,愛弄出稀奇古怪的亂子。 每當你覺得她有些鬧騰時,她又會安靜下來,可憐巴巴地瞧著你。待你臉色稍有緩和,她便會開始粘著你,纏著你,在你的身上蹭來蹭去,如同一只小貓。有時她興致來了,還真會學幾聲貓叫。 就算明知這些或許都是她的偽裝,可這樣的偽裝對于男人而言實在太過誘人。所以在過往的七年多里,我就在這樣的陷阱中逍遙快活地呆著,不覺有何不妥。 現在我雖然終于從里面爬了出來,可卻心驚膽戰,真不知哪一日又會被打入其中,然后便再也爬不出來了。 對面的嚴聞舟聽后遺憾道:“這樣啊,本還打算和司馬兄討論幾個話本子里的問題?!?/br> “我雖未看第二部,但尚記得住第一部中某些人物和故事,嚴兄但說無妨?!?/br> 嚴聞舟道:“司馬兄覺得《方玉玦傳奇》的結局會是什么?” 我以為嚴聞舟還真要就著一本拿來打發時間的話本子提出什么高見,豈料他問出了這樣一個算不上問題的問題,但凡知道傳奇本套路的人都答得出來。 我直接道:“結局大概便是方玉玦統一天下,當了皇帝?!?/br> 盡管套路多是如此,但我還是在話中加了“大概”兩字,省得作者腦子一懵,不按套路走,那么我便又被打臉了。 “我猜也應是如此,那么女皇的結局又當是怎樣呢?” “大概會成為方玉玦的皇后吧?!?/br> 我仍舊加了“大概”兩個字。 嚴聞舟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女皇怎放得下顏面?還有她身為一國之君的責任?” 我覺得我不好和嚴聞舟解釋這便是傳奇本的套路,別說是人間的女皇,就算是天上的仙女神女到了結局都得去男主的后宮里好好呆著。至于什么顏面什么責任,這些似乎不在作者和像我這樣看文不大動腦子的看客們考慮的范圍內。 嚴聞舟又道:“若女皇最后當真心甘情愿去當皇后,那似乎就和前面所寫的不像是一個人了?!?/br> 我不愿和他多做解釋。一來,以我的口才未必說得過他;二來,反正都是套路,本就沒什么好解釋的。 于是我道:“再過一兩月,結局便出來了,到了那時,嚴兄不就知道了嗎?” “在理?!?/br> “若那時我未看,而嚴兄先看了,便勞煩你告訴我最后的結局?!?/br> “好?!?/br> 我覺得比起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好像更擅長轉移話頭。 接著沒過多久,我們二人便又去談別的了,談著談著便談到了朝堂上的事。 嚴聞舟說,最近這段日子樂州不是很太平。 我問,樂州出了什么事? 這時他似乎又想起什么,搖頭說,他喝醉,失言了。 我也識趣,不再追問, 朝堂上的機密要事,不是我能知曉的,我所能知道的大約也就是百姓們都知道的那些事。 就和鄰桌的那群人一樣,自以為能說出什么有見解的東西,熟不知上頭的內情和你想的根本是天差地別。 朝堂事不便言,我們便轉而談到了家事。 言到家事,這段時日最讓人感興趣的自然是我和唐煦嫣的家事。但嚴聞舟對此卻一字未提,好似我和唐煦嫣之間從未生過什么間隙。 對于他的表現,我不感到奇怪,因為我料想唐煦嫣應早已把留湖小屋中發生的一切告訴了他,我甚至能想象她向嚴聞舟哭訴的場景。 我沒有去打聽在我禁足的日子里到底是誰陪伴在她身邊的時候最多。 顧清嘉?許尋?還是郭道桓? 或者都不是,而是眼前的嚴聞舟。 但是誰,不是誰,對我來說似乎已沒什么緊要了。 他不開口談我的事,我反倒好奇道:“這么多年了,嚴兄還是沒有續弦?!?/br> 嚴聞舟飲了一杯酒,平靜道:“沒有合適的?!?/br> “但可以將就湊合?!?/br> 嚴聞舟道:“如果將就湊合,湊合出一對怨侶,致使成婚后的日子還不如成婚前,那為何又要成婚呢?” “成婚有太多原因,比如父母的催促和世人的指摘?!?/br> “若因如此便草草而行?” 我道:“世間上的人大多都是如此,嚴大人是成過婚的人,想來應該深有體會?!?/br> 嚴聞舟笑道:“不錯,七年多前我就跟世人一樣,什么都不知道,到了該成婚的年紀,有了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便硬著頭皮上了?!?/br> “感覺如何?” “其實沒有那么壞,阿月是個好女孩,也是個好妻子?!?/br> “阿月”想必便是他亡妻的閨名。 言及此,嚴聞舟的雙眼中有了幾分傷感,看來亡妻在他心中的位置并沒有大多數世人所想的那般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