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本朝太祖時期被驅逐到極寒地帶的突利又死灰復燃了,近幾年時不時組織小股勢力在北邊進行游擊sao擾,燒殺搶虐無惡不作,邊疆百姓與戍邊將士傷亡慘重?!芗?! 江南一帶貪官污吏橫行,官員的腰包鼓得走不動路,百姓明明收成不錯,卻愣是貧得恨不得將自己涮涮吃了,有人跑到京城告御狀,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抓起來扔進了大牢?!奶?! 中原以西赤地千里,朝廷發下去的賑災款項只有零頭落在了實處,其余全部不知去向,當地餓殍遍野,百姓一怒之下揭竿起義,朝廷又派了大軍去鎮壓,手段比對付突利要狠上不知多少倍?!姹?! 這些折子全都是從書房各個旮旯窩里翻出來的,有些甚至可以追溯到一年前,可惜上面沒有任何批示。 這么多問題,掌權者卻視而不見?!獱€攤子! 王府總管何良才躡手躡腳走進書房,心里暗自嘀咕王爺最近幾個月怎么突然轉了性子,可面上卻不敢有任何表示,只弓著腰小心翼翼道:“王爺,時辰不早,該歇啦?!?/br> “嗯……”賀淵皺著眉點了點頭,渾然沒將他的話聽在耳里。 何良才杵在那邊等了半晌,想再提醒一聲又怕惹怒他要挨板子,可萬一誤了正事到頭來還是要怪罪到自己頭上,那頓板子怕是怎么都免不了。 唉……誰讓自己命苦,伺候了這么個陰晴不定的主子! 何良才豁出性命似的抹了把臉,堆起笑容:“王爺,該歇啦!” 賀淵猛然回神,抬頭朝他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你先去歇著,我看完再說?!?/br> ??? 哎呦!您老還坐在這兒,我敢去歇著? 何良才苦哈哈著臉:“王爺,您忘啦?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啊,王妃還在洞房等著您吶!” 賀淵身子一僵,沉默片刻:“我睡書房?!?/br> 何良才:“?。?!” ☆、第4章 見面 翌日清晨,薛云舟是被敲門聲驚醒的,睜開眼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竟然趴在桌上睡了一夜,愣了片刻后暗暗驚喜。 爺成功逃過一劫了!雖然只是暫時的…… 敲門聲再次響起:“王妃,您起了嗎?” 薛云舟揉了揉臉清醒一下,猛然反應過來這“王妃”喊的是自己,頓覺晦氣,忙起身黑著臉去開門。 站在外面的是侯府安排給他的陪嫁小廝之一,名字他也沒用心記。 小廝看到新任王妃竟然親自來開門,而且身上還穿著起皺的喜服,頓時心生不屑,腹誹道:果然是外面養的,一點世家風范都沒有。 薛云舟有點起床氣,再加上折騰了一天又趴了一夜,這會兒正腰酸背痛,實在是擺不出好臉色,皺著眉冷淡道:“什么事?” 小廝滿臉堆笑:“早膳已經備好,小的來問問王妃何時洗漱用膳?!?/br> “哦,你端過來吧?!?/br> “是,小的這就去?!?/br> 沒一會兒,幾個小廝魚貫而入,薛云舟在他們的伺候下換好衣服把自己打理干凈,坐在桌前將早飯吃了。 吃飽喝足才想起打聽自己的夫君:“王爺呢?” 一名小廝答:“回王妃,王爺上早朝去了?!闭f著瞟了他一眼,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點情緒來。 薛云舟暗暗松了口氣,面上倒是平靜,隨手挑了一個看得順眼的小廝:“你,陪我出去走走?!?/br> 那小廝愣了愣,連忙跟上。 兩人在廊檐下穿行,薛云舟正在打量王府順便認認路,不經意間轉頭就見后面那小廝一臉欲言又止,嘖了一聲停下腳步:“有什么事就直說吧?!?/br> 那小廝小心翼翼看他一眼,恭敬道:“王妃請恕小的多嘴,昨夜王爺在……在書房歇了,眼下府里上上下下都在議論。王妃回門前還是待在府中較妥,免得招人口舌?!?/br> 薛云舟一臉無語地看著他。 那小廝頓了頓,又盡心盡職道:“一會兒可能府里的另外幾個主子會來問安見禮,王妃若是不在,怕是要失了禮數,畢竟王爺他對王妃您……” 薛云舟一臉“我聽得懂你在說什么”的表情看著他:“王爺沒來跟我洞房,所以我這個正妃的翅膀硬不起來了,得適時地安分點,照著規矩來?!?/br> 小廝臉一下子漲紅,欲哭無淚:理是這個理,可用不著說得這么直接??! 薛云舟突然笑起來:“你叫什么名字?” 小廝跟不上他的思路,愣愣答道:“回王妃,小的叫余慶?!?/br> “哦,好名字!”品性也不錯,至少還知道善意提醒。 薛云舟聽從他的建議,打消了出府的念頭,剛準備回自己的院子窩著扮鵪鶉,就見迎面走來幾個姿色各異的年輕女子。 薛云舟嘴角一抽,低聲道:“這就是王爺的幾位侍妾?” 余慶也壓低嗓音:“應該是?!?/br> 臥槽!我要是個女的,那就是當家主母了吧?可我是男人啊,那算什么?主公? 啊……叫主公的感覺還不錯…… 薛云舟對后院這些鶯鶯燕燕避之不及,走了一下神連忙撇開視線假裝沒看到,剛轉身又見另一個方向走來幾個打扮鮮亮的清秀男子。 薛云舟:“……” 余慶好心提醒:“那些應該也是?!?/br> 薛云舟:“……”我知道??! 花枝招展的侍妾們熱熱鬧鬧一擁而上,滿臉喜氣地向他行禮,表面倒是畢恭畢敬,可眼底卻藏不住偷偷打量與幸災樂禍。 薛云舟沒想到自己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尷尬之余特別想對他們吼一句:王爺讓給你們啊我不要! 于是,新任“當家主公”一邊在心里吐著血,一邊生無可戀地在前面帶路,領著一群綠柳紅桃去自己的院子小坐,接受了他們的敬茶,又按規矩每人賞了點金銀佩飾。 這半天,薛云舟什么都沒干,就百無聊賴地坐在那里,看似在聽攝政王的小老婆們互相吹捧攀比試探,實際上思緒已經跑出去老遠。 還是余慶盡職,在旁邊認認真真地把所有話都聽進耳朵,還揣摩深層含義、歸納中心思想,人一走就對薛云舟匯報工作。 “王妃,您不必憂慮,聽他們的意思,似乎王爺近幾個月一直睡書房,誰都近不了身?!?/br> 薛云舟還在發呆,聞言愣了一下:“我憂慮什么?” 余慶道:“王爺昨夜沒來,興許是有什么要緊事,并非獨獨冷落王妃?!?/br> 薛云舟無語地看著他:我好稀罕噢! 余慶見他目光呆滯,以為是因獨守空房受了打擊,忙寬慰道:“聽說王爺前陣子曾中毒昏迷,或許最近在忙著查兇手呢,王妃可要小的去打聽一下?” 薛云舟本想說不必,可再一轉念又覺得消息閉塞對自己不太有利,就點頭答應了。 接下來這兩天,薛云舟哪里都沒去,也沒見著所謂夫君的面,雖然樂得自在,卻也著實無聊,好在他上輩子練過字,現在無事可做就模仿原主的字跡寫寫大字消磨時間。 回門前的晚上,余慶打聽到一些消息,說:“兇手早就抓到了,據說是投入大牢交給了刑部。下面都在奇怪王爺怎么突然變仁慈了,以往碰上這種事都是直接將人抓來剝皮的?!?/br> 薛云舟一陣惡寒:“剝皮?” 余慶點點頭,小聲道:“王爺性子不大好,府里曾經死過幾個侍妾,都是被活生生打死的,現在一些受寵的,身上也滿是傷痕,他們雖然下令不許多嘴,可底下一直在偷傳。如今王爺誰都不碰了,也不知他們是個什么想法?!?/br> 薛云舟想起那些小老婆,有點無語,一身傷痛還要在情敵面前強顏歡笑,想想也是蠻辛酸。 余慶說完后,突然發現薛云舟瞇著眼用探究的目光看著自己,頓時有點不知所措。 薛云舟翹著二郎腿,腳尖晃了晃,疑惑道:“他們都在看我的笑話,你怎么這么不隨大流呢?” 余慶瞪大眼,臉上立刻漲得通紅,磕磕巴巴解釋道:“王妃誤會小的了,小的是感念夫人的恩情,如今有幸跟著王妃,只想一心一意報答王妃,絕不會有別的心思?!?/br> 薛云舟愣了一下:“哪個夫人?我娘?” “是?!庇鄳c連忙點頭,“當年我爹在門房值夜時,府里少了東西,侯爺不知聽了誰的話,認定是我爹偷的,差點將我爹打斷腿送去官府,是夫人心善,查出有人陷害,還了我爹一條生路,又給了買傷藥的銀子。若沒有夫人,小的一家如今不知要淪落到什么地步……” 薛云舟晃動的腳尖頓住,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心想改天回去得跟康氏確認一下,身邊沒有一個衷心可靠的人的確寸步難行,這余慶看上去倒是還不錯。 天將黑時,賀淵回了府,剛在書房坐下,就見何良才站在門口候著,忍不住皺了皺眉:“又有什么事?” 這王府總管真夠cao心的,每天都要提醒他去看看王妃,他現在一看見何良才就頭疼。 何良才賠著小心笑道:“王爺,明日是王妃回門的日子,王爺可要一同去侯府?老奴好提前做些準備?!?/br> 賀淵沉著臉看他,一言不發。 何良才一顆老心忍不住開始亂顫,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從上回中毒昏迷,王爺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身上那些帶著血腥味的煞氣突然消失無蹤,可一個眼神掃過來,卻比之前更凌厲,無端端讓人矮了半截,愣是直不起腰來。 賀淵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開口:“我最近忘性較大,你知不知道我當初是怎么看上那位侯府公子的?” 何良才一臉為難:總不能直接說您好色吧?再說了,您又不是七老八十,怎么就忘性大了,莫不是在誆我? “怎么?不知道?” 何良才連忙打起精神,斟酌道:“王爺您對王妃……一見鐘情……之后打聽清楚他的身份,就去侯府提親了?!?/br> 賀淵沉默片刻,“嗯”了一聲起身抬腿就走。 何良才詫異,連忙跟上:“王爺?” “去看看王妃?!?/br> 賀淵有種預感,這門親事對方或許并非心甘情愿,若果真如此,兩人說清楚,以后橋歸橋路歸路,各自相安無事,倒也省得自己再費心了。 此時薛云舟剛在院子里溜達完,閑得快發霉了,正趴在床上做俯臥撐,突然聽到余慶驚喜的聲音:“王妃!王妃!王爺來了!” 薛云舟手一滑,“噗通”一聲,臉砸在了床上。 賀淵來得太過突然,余慶的話剛說完,薛云舟還沒來得及把臉拔出來,就聽到外面響起了腳步聲,接著就是余慶手忙腳亂在行禮。 薛云舟不淡定了,連忙從床上爬起來,撣撣衣服擺出一臉淡然的神色,繞過屏風走出去,垂著眼拱手行禮:“云舟見過王爺?!?/br> 無人應答。 薛云舟等了片刻,疑惑地抬起頭,一下子撞進對方深不見底的黑眸中。 對面的人正目光深深地看著自己,似震驚,似驚喜,那眼神太復雜,一時竟看不透。 不過人家是攝政王嘛,看不透正常。 薛云舟正腹誹著,突然聽見賀淵情緒激動地來了一句:“你們都退下!” 薛云舟:“……” 包括我的吧?我能一起退嗎? 何良才跟余慶兩人都喜氣洋洋地退下了,還非常貼心地將門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