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
“閩州只有一處通商口岸,它從古至今又都是貧瘠之地,是罪官罪人流放之地,朝廷對其的管轄本來就不盡心,其地方多為豪強把持。沿海處更多是小漁村,官員巡查也不會巡查那里。不過他們雖然對自己那一畝三分地把持的很嚴,朝廷上的事他們可沒有渠道得知了?!狈馕抵S刺笑道,“說是地頭蛇,也不過是些土包子罷了。說是強龍難壓地頭蛇,那是龍不屑于和蛇爭斗,覺得得不償失而已?!?/br> “大概他們以為這次朝廷也是小打小鬧,甚至他們連出任之人是誰都沒有打聽清楚吧?!庇喟亓值?。 那些小縣令小鄉紳,哪有可能知道京城發生的事?這一南一北,可離得太遠了。這時候的通訊可沒有那么發達。 若是知道前來之人是被稱作“戰神王爺”的封蔚,給他們一萬個膽子,也不敢跟王爺對著干。 以平常來看,前往閩州沿海那么貧瘠的地方,一個千戶就頂天了。 而文官自詡比武官高一頭,一個千戶而已,他們可不放在眼里。 但即使他們在得到消息之后撤手不干,但只要做過這些事,就絕不能當做沒發生。 那官員**的事被他們瞞了下來,金刀衛已經得到消息,想要傳遞消息的人被他們追殺,還真以為朝廷不大管那里,他們就是土皇帝了? “你要如何?”余柏林腦海中瞬間閃過好幾種方案,如何與當地官員周旋,如何搜查證據。 封蔚懶洋洋道:“不如何,本來那里要建立軍事基地,海軍已經在集結了。我們按照原地計劃前往,沿路我調些兵將跟著我們走,找到當地金刀衛,想必他們還會有更詳細的名單,然后挨個兒抓人就成了?!?/br> “證據?”封蔚諷笑道,“抓到人總會有證據的,如果他們反抗,那就是坐實了要造反,如果他們要死要活,那就是畏罪自殺?!?/br> 余柏林被封蔚理所當然的話噎住了。 說好的勾心斗角呢?挨次殺過去什么的,這也太簡單粗暴了點? 別說史書,就連小說也不是這么寫的。 “若是普通貪污受賄,還得小心謹慎以免抓錯人。而且越是繁華之地,地方望族和朝中越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不敢輕舉妄動?!狈馕邓坪蹩闯隽擞喟亓值囊苫?,解釋道,“閩州那地方的地方望族,也就是土地主罷了,抓也就抓了。何況他們的罪名是通敵賣國,即使朝中有他們的同鄉,甚至親戚,也絕不敢在這種時候跳出來?!?/br> “**的官員,被害的金刀衛,金刀衛傳遞的訊息,就是鐵證?!狈馕狄苫蟮?,“長青啊,平日看你多厲害的,怎么在陰謀上還是霧沙沙的,還不如我呢?!?/br> “我只是不習慣?!庇喟亓之斎徊慌玛幹\詭計,只是他生活的社會環境不同,不習慣封蔚這么簡單粗暴的方式而已。 在余柏林曾經生活的地方,講究人權,講究疑罪從無,講究要先有證據后定罪。所以即使是大家都知道的犯人,在沒有證據之前,也不能抓人。 而且即使有證據,證據不完善,也只能刑事拘留。找不到完整的證據鏈,還得釋放。 哪像封蔚這樣的,直接開著軍隊碾壓過去,以權壓人,比的是誰拳頭大。 不過,封蔚這種做法,的確是損失最小的。 雖然這種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作風,他心里并不太能接受。 然而,即使心里不接受,他也不會說出來,甚至他會支持封蔚這么做。因為他也知道,這是目前最好的解決方法。 在北疆的時候,他已經將自己的身份轉換過來,他不再是活在后世現代社會的人,而是這個古代社會的統治階層。 他也不會再為這些事為難煩惱,即使晚上如夢的時候,還是偶爾會做噩夢。 “既然如此,那就趕快啟程吧?!庇喟亓掷淠?,“以免夜長夢多?!?/br> 封蔚點了點頭,他沉默了一會兒,躊躇道:“我記得不太習慣這種事吧?要不我先走?你先留在這里繼續查金刀衛被害之事。我很快就處理好了,到時候你再來?!?/br> “我沒這么脆弱?!庇喟亓治⑿Φ?,“你倒是把人砍了,可閩州的事還得有人去做,總不能讓衙門全空了。你負責砍人,總有人負責給你收拾爛攤子?!?/br> “嗷?!狈馕档?,“對哦,要不你兼任一個閩州布政使?還是直接閩浙總督?” 余柏林扶額。這官是直接選的嗎?而且閩浙總督惹著你了嗎?他和這事又沒關系。 若是沒記錯,閩浙總督正是對海盜深惡痛絕之人。海軍圍剿海盜,也是他請來的。 不過或許兄弟連心,皇帝陛下的想法和封蔚合上了。 很快金刀衛就送來圣旨,把閩州布政使的職位給擼了,讓余柏林兼任。 除了這一份圣旨之外,還有兩份密旨分別給封蔚和余柏林。 給封蔚的圣旨,是暫時給封蔚選官的權力,在吏部考核出官員之前,封蔚可以借由這一份圣旨,任命選拔當地臨時官員。若那些官員干得好,也有機會轉正。 畢竟只是些知縣,多是舉人們科舉無望之后去吏部尋缺任職。 若是被砍的官員帽子有點大,比如知府之類,封蔚可以讓隨行之人暫時兼任。 這一道圣旨出來,朝廷肯定又要轟動。 雖然只是暫時的,但連選官的權力都給封蔚了,這簡直是把閩州劃分給封蔚似的,皇帝陛下這心也太寬了。 而余柏林的密旨,則是絮絮叨叨為主。 皇帝陛下知道封蔚的性子,也清楚封蔚將要采取的行動。他支持這種行動,但也知道砍人是小事,后續處理才是大麻煩,這些麻煩就落在余柏林身上了。 所以選官的權力雖然是給的封蔚,其實真正執行者是余柏林。以封蔚的性子,如此麻煩的事,就算做得下來也絕對不會做。 余柏林看著密旨,簡直一個頭兩個大?;实郾菹乱蔡豢孔V了一些,這也成?給他這么大的權力,他晚上會睡不著覺的。 倒不是擔憂這權力過大把持不住什么的,而是權力越大,責任越大,閩地沿海的百姓在海盜被清除之后好不容易日子有了盼頭,現在又遭遇這些事。若是臨時的官員選拔的不好,很有可能激起民怨。 說起來,他不是去瀛洲建立軍事基地的嗎?雖然瀛洲和閩州隔海相望,瀛洲在行政區劃上也歸于閩州管,但不代表他連閩州的事也要管好吧? 難道說,把閩州的府衙搬到瀛洲去?開玩笑么? 余柏林很是心塞。他覺得,自己額外被硬塞了很多事啊。 這都是那群通敵賣國之人的錯!余柏林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不只是這些通敵的地方官員,更重要的是膽敢侵犯大暉國土的夷人!我不管你是西方哪個國家的夷人,定要讓你知道炮火為何這樣紅! 第117章 既然已經知道了最主要的訊息,封蔚和余柏林就決定按照預定計劃繼續啟程至于查案之事則由金刀衛繼續。 金刀衛可不是那么好殺的,他們沿途都會留下訊號,且每到一個驛站換馬的時候,都會與當地金刀衛秘密聯系。 封蔚和余柏林回到船上,繼續沿著水路南下,再沒了游玩的心情。 等到了運河盡頭的時候,封蔚和余柏林分成兩路,余柏林與海軍匯合,從海上航路去榕城;封蔚則去拜訪閩浙總督,在閩浙總督的掩護下,調兵直接前往榕城。 之所以不去閩州指揮使那里調兵,封蔚擔心閩州指揮使也參與了這事,若直接孤身進入閩州軍營調兵,怕閩州指揮使會狗急跳墻,造成兵變,危及自身。 德王在軍事上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各地官員都有耳聞。 封蔚和余柏林去瀛洲,本就是建立軍事基地,余柏林與海軍匯合去榕城十分正常;封蔚則與閩浙總督演戲,以檢閱浙州和閩州軍隊哪個訓練更踏實一點為理由,調浙州這邊的兵直接進入閩州,然后拿下閩州指揮使等官員。 封蔚和余柏林知道,雖然在撈上來尸體的時候,他們船隊浩浩蕩蕩,閑雜船只都繞道走,不一定會有人看見。但召當地官員來,怎么瞞都是瞞不住的。 既然那些喪心病狂的人敢在這里殺人,肯定會注意這邊的動靜。他們又在這里停留了些日子,在查這件案子的事肯定被人暗中送到那些人手中了。 不過因為是金刀衛主辦此案,查出來什么都是保密的,當地官員尚且不知道,那些人自然更不知道了。 兩人只能賭這些人自信沒有暴露,或者即使有懷疑,但沒有證據,畢竟看這個被害的金刀衛的模樣,全身應該都被搜查過了。 “希望指揮使沒有加入進去?!庇喟亓衷谂c封蔚分別的時候,嘆息了一句。 若只是文臣勾連,哪怕勾連再多,牽連再眾,他們只要帶著兵把人圍了,要抓人都很簡單。 若是指揮使也參與了進去,余柏林很擔心其中軍隊被腐蝕了多少,會不會引起兵變。 就算沒有參與,要去軍隊里抓人,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封蔚不管那閩州指揮使是否參與此事,都要先將人拿下,押后再審。 封蔚只笑不語。 閩州指揮使不一定參與了此事,但閩州軍隊里肯定有人參與了此事。要與海盜勾連,軍中沒人是不可能的。 余柏林見封蔚那心情差到極點的樣子,不再多言,只道讓封蔚保重自己。 “火槍帶好?!庇喟亓中÷暤?。 “你才是?!狈馕祮柕?,“你從未出海,海船可比河中之船顛簸多了,你可能適應?” “沒事?!庇喟亓值?,“不要亂來?!?/br> “知道知道?!狈馕迭c頭,“等我訊息,待我處理好閩州軍營之事,我們按照事先分工,分頭抓人?!?/br> 余柏林嘆氣。 本以為只是簡簡單單種田工建路線,怎么又冒出這么大一件事了。 和夷人勾結?這些人還真想的出來。 閩州大概要從上到下迎來一場血洗了。 皇帝陛下在朝中進行了好幾次血洗,封蔚在北疆殺出一片天地,到閩州又立刻大開殺戒,以文人的性子,這兩兄弟在史書中的名聲大概不見得會好了。 就算是明君賢王,也會落下一個殘忍嗜殺的暴君之名。 不過不止這兩人,大概自己也會擁有和封蔚一樣的名聲吧。 不知寫史書的文人,會不會看在自己同為文臣的份上多寫自己幾句好話。余柏林開玩笑般想著。 “或許我最近生疏了?!庇喟亓謬@息道。 筆桿子,又不是只有別人才有。 他是不在乎別人胡言亂語,但封蔚若是死后有知,見到別人居然把他寫成殘暴的樣子,估計又要鬧騰。 所以,他還是多主導一下言論吧。 百姓被海盜sao擾,一度民不聊生。這些地方官員卻勾連海盜,不顧百姓死活,不顧國家利益,這是多好的題材。 很值得他多多創作些詩詞文章,然后傳播到全國,讓全國上下都同仇敵愾。 對了,現在還有為了夷人的金銀,要把國土給“送出去”。 寸土必爭的思想,也該推廣一下。 一步退,步步退?,F在可以以瀛洲荒蕪為名,毫無心理芥蒂的將其“送”出去。大暉國土廣闊,貧瘠之處不知多少,這些地方的百姓就不是大暉的百姓,就能送人了嗎? 那送到最后,干脆只留下北方幾個大城市,和江浙天府等富饒之地得了。 這時候,就需要借古諷今了吧? 余柏林想了想,在登船之前,讓人給好友送了信。 只自己一人發聲,實在是太慢了。如此創作盛會,自然要大家一起來。 陳磊等人作為陛下培養的心腹,自然朝中消息靈通,知道這次大案。 京城中更是因為此次大案而鬧得沸沸揚揚。朝中大臣個個夾著尾巴做人,似乎又回到了平時看著病弱溫和的天齊帝天子一怒,流血漂櫓的時候。 余柏林的友人們收到余柏林書信之后,心中大概猜到,這些事居然與閩州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