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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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云揚,你……”劉肅話問一半,就被國丈一邊按下。劉肅醒悟地掃視周圍,許多兵士都好奇地看過來呢。劉肅沉吟又看云揚,“進帳回話吧?!鞭D身先進了帳門。 “是?!痹茡P恭敬起身,路過玩味地看著自己的國丈,沉靜行禮。徐國丈打量他上下幾遍,這位書生打扮的鐵衛,行動舉止倒也無懈可擊。 “進去吧。王爺等你幾日了……”國丈嘆氣。 云揚垂下目光,歉然,“國丈先請?!?/br> 國丈拉住他手腕,帶他進帳。側目看云揚,朗氣英姿,一如前幾次相見,此刻,雖然面帶歉意,卻目光堅定,不禁心中嘆氣。這小子,別看外表馴順,卻是極有主意的,看來此回,他是拿定了主意。徐國丈苦笑,估計他們的副帥是沒有了,現在只看云揚心中有什么打算吧。 劉肅坐在主位,鼓著氣。見云揚進來,仍執扇見禮,不禁氣極,“行了。我說云家小子,前些日子傳報,不是說身子大好了?怎么內力還沒回來?當不得武將了?”他又上下打量云揚,皺眉對國丈道,“時局不穩,路途不太平,這小子劍也不帶,就拎著把破扇子來了?……” 云揚愣了愣,劉肅王爺于他,也只是幾回交往,此刻,話語急切帶著長輩對晚輩的顧惜,不禁讓他心內感動,“都好了,毒傷都不礙事了?!?/br> “那……” 云揚歉然,“云揚不才,蒙兩位看重,萬不敢矯情推脫,只是副帥位顯,若是應下了,倒是把云揚置于風口浪尖中,不好行事。此回收復叛軍,云揚自忖做個文臣,倒比武將更中用些。做個參軍能隨侍在中軍大帳,應該更方便些?!?/br> 話即點到,他便垂下目光。軍中向來憑的是軍功服眾,若是軍士不服。云揚將來行事,必定處處受阻,反倒不利。云揚慮得很是入理。劉肅和國丈兩人對視,心中了然。但不免可惜,本就沒想著讓云揚沖鋒現陣去,若是謀兵運籌,只要在中軍帳中,效果都是一樣的。只是埋沒了一個好材料。 見王爺仍沉吟,國丈先想通了,無奈笑笑,“參軍就參軍,反正不離王爺左右,都是一樣的?!?/br> 劉肅白了他一眼,氣不太順,“先擺飯吧,進完了好辦正事?!?/br> 見王爺松了口,國丈順勢把云揚拉起來,打量云揚道,哈哈笑道,“怪道王爺叫擺飯,原來……怎么每次見面,云揚小友都是餓著的?” “謝王爺,謝國丈?!苯K于說服兩人,云揚松下口氣。他抬目看國丈寬和笑意,看到王爺身后大桌上漸次遞進來擺好的菜肴,臉上掛上羞赧笑意。晝夜兼程,他真的是又累又餓。 “吃吧,完了說正事?!睅讉€人默契地相視點頭。戶海被圈禁,戶錦被調入行宮,梁相最強有力的一支軍事力量已經群龍無首,不堪出力。而叛軍的走向,已經是此役勝負的關鍵了。 初步議定策略,已經月上中天。王爺年事已高,不勝辛勞,已經入后帳休息。國丈同云揚一同出帳。 站在皎皎月光下,國丈回身看云揚。一如當日入獵場向王爺求助那夜,云揚年輕面龐,飛揚著奕奕神采,映著銀瀉的月光,耀目的光華。國丈沉吟下,緩緩開口,“宛平現就在營中,她執意隨軍前來,在軍中已經月余……” 云揚站下,“郡主?”那個溫婉大氣的女子的音容,經久,又闖入他腦海里,云揚愣了半晌,醒悟,“國丈大人,退婚之事……” “并不怪你?!眹蓴[手,“現在戰事頗緊,老夫提了,是希望你二人共事,心中沒嫌隙才好,宛平那丫頭,已經從那事走出來了,你放心……” 云揚垂頭,那日酒樓退婚時,郡主含淚的雙眸和發顫的雙肩,映在云揚眼前,他半晌,強自點點頭,“是,云揚記下了,國丈請放寬心?!?/br> “你們能好好相處,是最好?!狈路鹚猩狭四昙o的長輩,國丈末了絮絮。 云揚心事重重走向后營。月上中天,營中除去巡夜的隊伍,萬簌俱寂。他緩步踱到帳門,竟覺無半點困意。索性靠在帳外門,抬目放眼四周,靄靄霧氣中,營中景物仿佛一年前自己于北軍鐵衛營中。云揚抬臂撫了撫自己身側,那本應長懸的寶劍早解在行宮中。他長長吸了口氣,使勁眨眨眼,消去眼中霧氣。 耳邊,忽有幽咽簫聲,悠長而輕遠,在微風中,嗚嗚咽咽的簫聲,雖低卻不凄涼,伴著東方漸明的啟明星,仿佛經年老友,在月下互慰離情,又似摯情知已,低低地開解愁腸。 云揚驚了一下,回頭,左近一個帳子,有燈光緩和透出。映在帳子上的淡淡身影,長發低綰,一只長簫,有長穗隨著燈影輕輕飄動。 簫聲漸落。 “郡主,夜深了,睡吧?!庇惺膛偷吐曇魝鞒?。 “哪里還能睡?把剩下那些文書拿來,”柔和的聲音里,透著些些輕盈,“這些都整理順了,明日,中軍帳里……用起來,更順手……”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云揚僵在原地。 ☆、秦主 秦主,楚淮墑。幼時登基。當時朝堂上,強臣環伺,母后垂簾。雖為一國之君,卻是處處受制。然秦主淮墑并不氣餒。以幼齡,隱鋒芒,巧周旋,暗中培植勢力,用了十年時間,在自己行冠禮那一年,下殺手處置了權傾朝野的相黨,又從母后手中拿回政權,使皇室中興。這樣一個風云人物,也算是一代武王。只是高度集中的王權,讓他開始顯露出狂燥與剛愎自用,三十年當政,尤其后十年,越發苛政,又與征戰數年,終不敵齊人的兇悍,終導致亡國。 此刻,這樣的一個傳奇帝王,就坐在劉詡的對面。 因是在行宮,二人皆著常服。去除了冠蓋的遮擋,兩人隔案對望。 劉詡驚詫。對面之人,雖有歲月侵染,卻仍風姿卓卓,那絕美異常的面容,若忽略了略略嘴角緊抿狠厲的線條和眉間擰成的川字,倒是與云揚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劉詡驚訝半晌,終輕笑搖頭,怪道云揚這小子急著找她坦白。 秦主亦冷眼打量。見劉詡一雙眼睛全盯在自己臉上看,先是驚訝,既而失笑又釋然,只顧自己走神,全沒有一絲受納國書的動作,不禁氣往上撞。雖是亡國之君,到底不容這樣輕忽。奈何人在矮檐,他強壓氣冷冷哼聲,卻只得又將國書遞過去點。 “朕失禮了?!眲⒃傉一匾庾R,略點頭以示歉意。 接過國書,隨手遞與身后一個老太監,“大齊仍在國喪,不便大典,倒不是有意怠慢?!彼粗刂鞑灰詾橐馕⑻羝饋淼拿?,那眉漂亮挺秀,只輕輕一動,便讓她想到云揚,劉詡閃神間輕輕咳了聲,“封號便定為秦王,閣下可有意見?” 聽著仿佛商量語氣,卻只添秦淮墑怨氣。他冷冷扭頭,不語。 若按規矩,此刻他應以番王禮跪倒謝恩的。劉詡心內苦笑卻也不豫逼他過甚。劉詡決定先繞過政事,先解決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她深吸了口氣,“聽聞秦王意欲與朕聯姻?” 秦淮墑眉角跳了一下,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一個嘲諷般的笑,“望陛下不要嫌棄?!庇俣嗾f些客套話,卻是再出不得口,又冷下臉來。 人雖然驕橫了些,但清越的聲音,肖似云揚,著實異常好聽。劉詡的心又漏跳一拍,思想里最柔軟處溫熱起來,她探身,“好,朕允了。并擬將皇后位置留給他?!?/br> “皇后?”秦淮墑嚇了一跳。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劉詡,這位大齊女主,滿眼亮亮的。 既然是這樣,他心中冷笑,咬牙揮手:“來人,著洛兒入內面君謝恩?!?/br> “呃?不必了?!眲⒃傁纫徊綌r下話頭,據報,那位偽楚洛不僅有功夫,還是用毒喂出來的,若是真讓他近身,怕是不妙。她不想弄出太多岔頭,“人嘛,朕先不急著見?!?/br> “咦?”秦淮墑疑惑。大秦境內耕地同物產,盡歸勝方大齊任意調用,這齊主若不是貪圖洛兒美色,還有什么能令她所圖的,不惜許以皇后重位?正不解間,一直侍立一邊的那個老太監,顫顫地走到他面前,跪下,“老奴參見主人?!?/br> 秦淮墑未轉過彎,疑惑低頭細看,不禁大吃一驚,跪在面前的,正是他宮中的何公公,十年前領著宮中好手出來尋楚洛的。 “你還活著?”突見故人,讓秦淮墑又驚又喜。他急切間伸手去扶,半途大手卻改了道,一把卡住何公公的脖子,冰著聲音,“你,你投了齊?”雖是問句,卻是先入為主的肯定。公公呼吸受制卻不敢反抗,老淚只在臉上縱橫。 “咦?”未料他脾性竟如此無常,劉詡“啪”地撂了茶盞。 秦淮墑似從震怒中醒過來,松開手。何公公傷重未愈,萎頓在地。顫抖一邊喘息一邊伏地搖頭。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洛兒呢?你找到他了?”秦淮墑似又想起什么,陡然一把揪起何公公。 何公公顫抖著拉住秦淮墑的褲角,拼命點頭。 秦淮墑欣喜若狂,笑容遞出一半卻又想起什么似的,布滿寒霜,“他人呢?為何不回來?”大手用力下,咯咯作響,仿佛兒子若在面前,便會一把捏碎了一樣。 “……”何公公無言回復,只有落淚。 楚淮墑忿恨地轉向劉詡,“定是你們扣他做了質,讓洛兒有家不能歸,” “咦?”劉詡揚眉,本預想了秦淮墑應有的各種反應,如今親眼得見,還是讓她噎住。十年前親手溺死親生兒子的人,竟然還有臉說這話。 “令世子十年前幸而活命,十年間,成長中多少艱辛,”劉詡鐵青的臉,話中帶著痛惜的微抖,“楚洛世子已是弱冠初長成。十年間,努力成長,不曾行差走偏,文韜武藝,風采耀目。閣下理應慶幸?!眲⒃傆行﹦忧?。 提及十年前的那場劫難,讓秦淮墑被怒火燒熱的腦子,一下子清醒,也讓他明白事情遠不向自己想的那么簡單。他滿目肅冷,咬牙,“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劉詡正視秦淮墑,一字一頓,堅定,“朕,要以正宮之禮迎娶您的獨子,楚洛?!?/br> 秦淮墑頓了半刻,猛拍案,半條案子都塌落。 “皇后?”秦淮墑切齒,“我明白了,這就是他們尋著洛兒,也隱瞞不報的原因?這就是洛兒離宮十年,卻不肯回頭的原因?原來……原來……”他全身打著顫,含著忿恨和不甘,“原來我的兒子,早已經背了楚投了齊?” “閣下莫要污了云揚格cao?!眲⒃傄嗬渎?。 “哈哈?!鼻鼗磯劮路鹇牭搅俗畈豢暗男υ?,近乎顛狂地掃落桌上物件,厲聲,“國家危亡,君父受辱,他在做什么?鎮日沉迷在溫柔鄉里,想著做人家皇后?”秦淮墑怒極反笑,狀似顛狂,“逆子,堂堂男兒,卻做女子跨下尤物,也甘之如怡?若知今日,朕十年前,就該溺死他?!?/br> “住口?!眲⒃偨K于震怒。 楚淮墑傲然,“我大楚,亡國亡地不亡魂。若是讓吾兒仿肖婦人……”他赤紅著眼睛,逼視劉詡,“還不若就此毀了我楚家祖宗祠堂還要更便宜些?!?/br> “你……”劉詡拍案,楚淮墑眼神更冷。 劉詡沉吟。秦地是詩書禮儀發祥之地,雖然大齊少講繁禮,劉詡卻也知道子不言父過的道理在秦主看來,該是天經地義。這秦淮墑知道云揚在敵國十年不思回家,立時就炸了。若知道云揚還做了敵國的鐵衛將軍,更與自己私許了終身,還不知會怎樣呢。弄不好,這無父無君,不忠不孝的罪名,真會給攬到云揚頭上。 她倒是不介意這些虛名,大齊本來馬上江山,講究不多。但她這會兒從秦淮墑的反應中,突然意識到一事。在云揚骨子里流的是秦人的血,他是否一樣如自己般不在意呢? 她抬眼掃過秦主鐵青面色,明白此刻再談立后,實非好時機。 兩人不約而同地用茶遮臉。 冷了半晌,秦淮墑松下氣,“那逆子……現在何處?”強壓住的怒氣里,含著對兒子久別重逢的渴望。 話音里的松動,劉詡倏地握緊手指。若是這會能父子相見,恐怕事情應該都有回轉余地??稍茡P早就表明不想相見的。即使云揚在,劉詡也會遵他意愿。 劉詡痛惜之下,嘆氣,“他,此刻不在行宮……” 楚淮墑果然再次拍案而起,罷了,只當這逆子十年前已經溺死了吧。他冷笑,“我的兒子,是隨我從大秦一直到這兒來的?,F就在門外,如果是因為相貌丑陋,舉止粗俗,入不得陛下的眼,我這就帶回去。若您要以后位相迎,也只能是他。至于您說的那位,我倒是不認得?!?/br> 他大步走到門口,冷冷道,“她母后雖死得冤枉,卻至死不渝。若她知道她最愛惜的兒子,是這樣忠于君父的,便是在九泉之下,也要再死一回,以謝祖宗了?!?/br> 言畢,再不停留,甩袖大步走出殿去。 劉詡霍地站起身。 “不……”一直萎頓在地的何公公,以為劉詡要喚人拘押秦主,突然奮力躍起,卻一口血噴出來,再次萎頓。 劉詡忙蹲身查看。今天之事定得累得云揚日后難為。若是連何公公也保不住,自己真沒臉再見云揚了。 “不要害我主性命……”何公公掙著單手扣住劉詡手腕,眼角瞪裂。 侍衛沖進來,把何公公按下。 “救活他?!眲⒃偲v地站起身,不想再多語。 人被抬出去,室內安靜下來。劉詡看著眼前塌了一半的條案,方覺腕上刺痛,抬手看,才見方才被握處赫然有烏青指痕。她苦笑著搖頭,齊和秦,本就是水火不相容的兩國,即使秦亡了國,他的子民也會一直仇視下去。此回試探秦主,雖說結果并不好,但幸而此刻云揚不在跟前,不用面對這些疾風驟雨。劉詡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當在風波波及到云揚前,想盡法子把障礙一一消彌。 夜。 處理完政事,回到寢宮里。暗衛送進來些文件。 劉詡翻看了一會兒,竟看見一篇云揚早年完成課業時做的一篇賦。自己自與云揚相見,便著人搜集一切關于云揚的資料,先前看到的幾遍舊作,讓她愛煞。大齊不似楚國,文風頗為翔實,少見華麗。而這篇賦,閱后竟是融合了齊和秦文風,清新秀雅,又切中時事,實是不可多得。劉詡愛不釋手地默誦了數遍,喜悅間,推開晚膳,執筆,和賦一篇。文成,已經是黎明。叫進暗衛,讓給西山大營云揚送去。 “秦主都安頓好了?”劉詡問。 那暗衛正是去京城官驛護送秦主到行宮來的,他點點頭,“是。秦主安置在梅園,外圍是暗衛的人?!?/br> 劉詡淡淡點頭?!八捎惺裁磩屿o?” 暗衛自然明白這個“他”所指,“戶錦一路上十分消停,到了行宮,也很聽從安排?!毕氲侥巧硭仙棋\,暗衛補充,“屬下趕到驛館時,他好像正要進宮……” “做什么?”劉詡倒是愣了一下。 “初選?!卑敌l言簡意駭。 “噢……”劉詡恍然,算算時日,也該是大選啟動了。 “戶錦將軍很急著請見陛下?!卑敌l補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