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桌上是余晚說的那幾樣,顏色清爽,看著就有食欲。 季迦葉坐主位,他不喝酒,吃飯也不會說話。 余晚坐在他右手邊,也不說話。 熱氣在暈暖的光影下,慢慢氤氳繚繞開,這樣的安靜令余晚忽然有一瞬的恍惚。她也不知道,今天怎么會在這兒? 氣氛實在詭異……余晚抬頭。 旁邊,季迦葉正用勺子舀了一個杭三鮮里的白丸子。遞到唇邊,斯文咬了一口。 做飯的孫阿姨在旁邊解釋說:“這道菜本來該用rou丸子做的。先生身體不好么,正好家里有鰱魚,就新鮮做了魚丸,還剩下不少,明天能做清湯魚丸?!?/br> 魚丸…… 余晚沒說話。 季迦葉擱下勺子,倒是終于開口:“你會做么?” 莫名其妙的四個字,余晚一愣:“什么?”——會做什么?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魚丸?!奔惧热~清清淡淡的說。 余晚臉微微有些發紅,她如實說:“小時候看人做過?!?/br> “在哪兒?”季迦葉問。 余晚垂眸,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爸以前會?!庇纸忉屢痪洌骸八郧笆菑N師?!?/br> “伯父做什么菜系?”季迦葉難得問的斯文。 “菜系談不上,主要是海鮮?!庇嗤硇?,“我們原來靠海邊嘛?!?/br> 季迦葉也笑了笑。 簡單幾句話,倒是將原本詭異的氣氛和緩許多,至少沒有那么尷尬和煎熬。 可余晚覺得,這有點不像是季迦葉。他在她面前,都是兇狠的,極少如此,大約他今日是真的有些累了。 季迦葉吃的不多,喝了一小碗湯,他就擱下筷子。 余晚也順勢擱下筷子。 一頓飯勉勉強強用完,她輕舒一口氣,起身就要告辭,季迦葉也起身,對她說:“你過來?!?/br> 余晚沒動。 季迦葉便牽她的手,余晚要掙脫的,季迦葉淡淡道:“我說過的,不會對你怎么樣?!?/br> 余晚要是信他,才是蠢! 可她的力氣實在太小,又實在太瘦,季迦葉單手便又將余晚抱了起來。余晚要罵他,季迦葉輕噓一聲,說:“別緊張?!?/br> 旁邊還有傭人目不斜視的收拾餐廳,余晚壓低聲罵道:“你放我下來!” 季迦葉笑了,胸膛輕輕震動著,放她下來,卻還是牽著她。 季迦葉牽她上樓。 余晚進門的時候,已經換了柔軟的客人拖鞋,這會兒踩在地上悄無聲息。 和前面這個男人一樣。 二樓兩側的房間大多是暗的,走廊上的燈開著,但還是暗,和外面的夜將要融為一體。季迦葉牽著余晚,去了深處的一個房間。 那房間很暗,打開燈掣,余晚才發現是個小型的音響室。 幕布落下來,余晚明白了:“看電影?” “嗯?!奔惧热~淡淡回她,“當你向我賠禮道歉?!?/br> 這個音響室里面一切都是新的,設備一流,應該剛裝修完,都沒有使用過。 旁邊是電影碟片的柜子,擺滿了好幾格,底下還有三個箱子,沒有拆封。 余晚站在柜子面前端詳。 季迦葉問她:“你想看什么?” 余晚反問他:“你想看什么?” 季迦葉坦然說:“我不看電影,這兒是給我侄子裝修的?!?/br> “你侄子?”余晚詫異了,“他能看懂這個?”余晚手里拿的是一九八七年貝托魯奇拍的《末代皇帝》。 季迦葉接過來,翻了翻,不太懂:“溥儀?怎么了?” 余晚皺了皺眉,認真告訴他:“這片子的基調有些深沉、陰暗,對小孩不好?!?/br> 季迦葉笑了:“他不小了,二十六,和你年紀差不多?!?/br> 余晚一愣,轉頭看他。有個奇怪的念頭轉瞬即逝,卻沒有來得及抓住,余晚只是驚訝:“你侄子都這么大了?” “嗯?!?/br> 季迦葉又說:“就看這個吧?!?/br> 余晚卻說:“這個是英文版的,看到太監宮女說英文,我就別扭,還得看國語?!?/br> 季迦葉仿佛有些累,他不和她爭執,只是說:“隨你?!?/br> 余晚在架子上找了找,有些意外的說:“還真有?!?/br> 沒有椅子,只有舒服的懶人沙發。 余晚問:“這也是你侄子要求的?” 季迦葉點頭。 余晚抱膝坐下來,季迦葉也坐在她旁邊。 這兒的音響效果一流,片頭音樂從音響里流淌出來的那一瞬,環繞在耳邊,余晚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了。片頭閃過或是昏沉,或是明亮,瞬間將人勾進那個頹靡而奢華的世界。 季迦葉在旁邊點了支煙。 他懶洋洋的靠著沙發。 慢慢抽了一口煙,他伸手,將余晚攬過來。在余晚開始掙扎之前,他說:“別動,今天聽話一些?!?/br> 男人聲音就在耳邊,溫熱拂過耳畔,余晚僵在那兒,季迦葉輕輕擁著她的肩膀,有一下沒一下的安撫著她的情緒。 卻也沒有別的動作,正如他自己說的,不會對她怎么樣。 他只是一邊抽煙,一邊看電影。 攬在懷里的余晚更像是一個慰藉。 這個電影時間長,將近三個小時。因為靠著季迦葉,余晚起初渾身僵硬,慢慢看進去之后,倒是勉強忍受。跌宕起伏的人生叫人唏噓,而她唯一的一次不忍,竟然是男主在火車站送別老師,他坐在車里,外面,一群人拉著二胡、吹著笙、彈著月琴演奏荒腔走板的《友誼地久天長》,用這樣的方式祭奠與告別,真叫人難受……余晚撇開眼。 季迦葉摸她的頭。 余晚看他。 這人臉上是明明暗暗的光影,頹廢,迷離,而英俊。 余晚移開視線。 她坐起來,也點了支煙。 余晚說:“你真的都不看電影的么?” “嗯?!?/br> “為什么?” “沒時間?!奔惧热~回答的簡單。 “那今天怎么有了?”余晚問。 季迦葉垂眸,慢慢抽了一口煙,半瞇起眼,說:“覺得有點累?!?/br> 他的眼里難掩疲倦。 “為什么累?” 余晚看著他,追問。 季迦葉不答,只是說:“我平時都在工作,也沒什么消遣?!?/br> 余晚不說話。 季迦葉問她:“那你呢?” 余晚默了默,說:“平時上班,周末休息?!?/br> “相親?”季迦葉說。 余晚偏頭笑。 她笑起來,臉上冷意淡下去許多。暗暗的光影里,眼睛卻是亮的,唇角微翹,透著她的柔軟。 季迦葉看著她。 抬起手,指腹摩挲著她的唇,一下又一下。 有些痛。 余晚拍掉他的手,季迦葉也只是笑。 掐著她的下巴,鉗制著,望向自己。 季迦葉慢慢傾下身,余晚亦望著他。說來奇怪,誰都沒有闔眼,季迦葉慢慢的,慢慢的,吻了吻她的唇。 很輕的觸碰。 他的唇很涼,余晚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 季迦葉將她擁過去,擁在懷里。 仍是掐著她的下巴,強迫余晚抬頭,季迦葉再度俯身吻住她。 余晚一直睜著眼。面前是男人清爽的頭發,還有他半垂的眼簾,藏在金絲鏡片后面,余晚甚至能看到他的眼睫。 輕輕顫了顫,敏感而脆弱。 季迦葉抬起眼,望著余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