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一邊想著,一邊已放下香囊,理了理衣服,便徑自出了門。 到清風堂的時候,顧染正站著看墻上的字畫。不過放在案幾的茶已用了小半盞。顧霜掃了一眼,果是碧螺春。 此番見著娘親,顧霜有些忐忑,擔心她責怪蕭徹沒有護好她,以致她入了險境。顧染打量了她一眼,似是看出她所想,淡淡一笑:“人還在就好?!?/br> 顧霜明白她這是不追究了。心中一松,笑顏漸漸帶了出來。許是懷了孩子,本就不少的童心更是大盛,忍不住上前摟住了顧染的胳膊。 卻感覺娘親身體一僵。 她以前亦有過這樣的行為,娘親的反應卻沒有這么大。 許是察覺失態,顧染很快面色如常,嘴角噙著淡淡的笑:“都是當娘的人了,怎么還如此孩子心性?!闭Z氣間只是調侃,并未苛責。 顧霜瞧著依舊如松木般清逸的娘親,直覺有些古怪。 娘親與她的溫言雖不算少,但還不至于為了說這些特特來此一趟。 摟著胳膊的手下意識微微松開,溫聲道:“娘親今日來,是有何事嗎?”鼻尖恍若聞到了什么香味,狀若無意地掃了一眼,似是有些好奇:“娘親腰間的香囊好生別致,上次來時戴得可不是這個?!?/br> 顧染一笑:“隨意見了,還覺不錯,便將它佩上了?!?/br> 顧霜摸了摸小腹,低頭一笑:“原來是這樣?!?/br> 顧染看著她的肚子,眸光微動:“你懷著身子,多有不便,還是坐下與我說話吧?!?/br> 見她坐好,方道:“你能從地道中自己出來,我很是欣慰?!?/br> 聽出這是夸贊,顧霜淺笑:“只是當年看了幾本雜書,僥幸逃過罷了?!?/br> 顧染抿了一口茶:“你進了那地道,可發現什么古怪之處?” 顧霜搖頭:“只是機關多了些,旁的并無甚?!?/br> 顧染瞧著她,手下意識地摸著杯身:“蕭徹可有與你說些什么?” 顧霜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里,眸光微閃,仍是搖頭:“夫君只是哄著我?!泵髅魇潜г?,眼中卻藏著幸福,“他說我本就笨。又懷著孩子。不肯讓我多想那些?!?/br> 顧染默了片刻,揚嘴一笑:“也好。他這樣待你,我倒更為放心了?!?/br> 顧霜想了想,建議道:“娘親不若親自去問問夫君。想來應會告訴娘親的?!?/br> 顧染只是笑:“你不必掛心?!?/br> 兩人又了了說了幾句,顧染便起身告辭了。臨走前想起什么,停下轉身道:“此次出使,子斐也一并跟來了?!?/br> 顧霜想了許久才略微有些印象,卻仍是不確定:“可是謝家的公子?” 見著這光景,顧染哪里有不明白的。淡淡道:“確是。不過你不記得也不要緊。當我順嘴一說就好?!?/br> 說完忽然深深看了她一眼。 顧霜只是笑,恍若未覺。 她親自將娘親送到了影壁處,看她乘著馬車緩緩離開。眼中漸漸生出幽深的復雜。 娘親身上是四季不變的松木清香,于佩飾上亦十分憊懶,連玉佩也嫌得麻煩。上次見面時她腰間空空如也,哪里來的香囊。 她思考時喜歡以食指尖輕敲桌面,又生性好潔,他府的杯盞從不過多接觸,怎會撫摸杯身良久。 佩戴香囊,恐怕是為了遮擋旁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某男 :“臥槽,還真的帥不過三秒?!?/br> 某野:“請保持淡定?!?/br> 某男:“臉都快掉沒了!還淡定!” 某野:“作為作者,我都不知道你本來長什么樣子。所以,有臉沒臉,有什么區別的呢?(黑人問號臉.jpg)” 某男:“……” ☆、一往情深深幾許(5) 前幾日下了一場秋雨,將略帶沙黃的天洗得碧藍澄澈。大雁成行地從頭頂掠過,攜來無端的涼意。 葉木跟著顧霜看了一眼大雁,無意道:“今年的天兒好像要比往年冷得早些?!?/br> 顧霜想起什么,頗有興味:“我聽聞,大安冬日是會下雪的?!?/br> 葉木笑道:“何止大安,鳳新除了南邊的遂城,其他地方都是要落雪的?!?/br> 顧霜生在南國,而南國從不下雪。她雖曾于詩詞歌畫里知悉了一二,但到底比不上親眼所見。 葉木卻有些羨慕南國溫暖如春的氣候。 顧霜啞然一笑。許是未曾經歷,難免生出好奇與向往來。她淺淺開口解釋:“南國的冬日比不得春日溫和,只是沒有鳳新寒冷而已?!?/br> 葉木笑了笑,看了眼周圍,狀似無意:“沈醫女既將輕衣姑娘接到府上細細調養,王妃又有身孕,是否需要再甄選一個合適的丫頭?” 顧霜笑了笑:“我身邊已有了四位嬤嬤,其中吳嬤嬤與楊嬤嬤又隨侍在側。實在不必再添了?!?/br> 依顧霜攝政王妃的品級,再添四個貼身奴婢亦不過分。但一切自是要按她的喜好吩咐。葉木聞言并不意外,笑笑便立于一側,不再多言。 吳嬤嬤與楊嬤嬤互相看了一眼,對這位主子的了解又多了幾分。 她們長于宮中,人情練達之能不知比旁人高上幾分。初來乍到時便明白了攝政王對這位王妃的重視。本就十分的誠心,足足又被擴至十二分。 幸得王府人口簡單,秩序嚴明,不似尋常后宅陰私甚多。她們四人只需打點好王妃的起居飲食,腌臜之事幾乎不理。較之皇宮里的明爭暗斗,這攝政王府都能稱得上養老勝地。 何況伺候的主子亦是通情達理,對她們禮遇甚佳,未曾為難過她們。但王妃產子后,她們怕就要回去。一來二去,不免動了旁的心思。 這攝政王府自桂嬤嬤去后便只留了一位木姑姑。威望雖重,但年歲畢竟尚淺,比不得她的母親。 若能有望一直待在王府,于她們而言,確為更好的選擇。 她們也并非要爭誰的寵,不過想要活得自在些。況都是些知機之人,對如何把握機會早已熟能生巧,否則也不會熬成如今的嬤嬤。 但眼下進府不過幾日,雖生了心思,一切仍需長久的計較。 顧霜這胎懷得算是輕松,孕吐的反應并不強烈,只是嗜睡,以及,人有些呆愣。這幾日,忘了蕭徹提了什么理由,便讓她與他一道搬到書房的東側。 那里有一處很大的廂房,一應用具亦是齊全。 她明白他應是想要時時守著她,心中很是感動。卻又擔心這樣的陣仗會不會過于隆重了些。 蕭徹啄了她一口,笑道:“我就是想寵著自己的夫人,誰又能說什么?” 顧霜臉一紅。桃花眼中水波蕩漾,俏麗的鼻翼微微翕動,櫻唇輕抿,想到了什么,忽然主動吻上了他。 都快當娘親的人了,技藝仍舊生疏。蕭徹低低一笑,很快反客為主。 兩人氣息相纏,紊亂而歡喜。偌大的房間里只有他們,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與呼吸。 吻著吻著,蕭徹便有些不穩。顧霜覺察到他某處的火熱,迷蒙的眼漸漸清醒。 腹中還有個小娃娃。 顧霜忙向后躲著。蕭徹追了幾步亦慢慢消停。 將她抱在懷中,不知等了多久,身體才漸漸平息下來。捏了捏她的臉,輕哼了一聲:“下次要是再點完火就跑……” 她有些委屈地撇撇嘴:“我一時高興嘛?!?/br> 這個理由。蕭徹好笑地望著她:“有什么事情值得這么高興?” 顧霜撐起身子,換了個姿勢,趴在了他的懷里。蕭徹忙輕輕托起她,摸了摸她的小腹,語氣有些緊張:“別把孩子壓著了?!?/br> 顧霜滿眼都是笑:“不會的,我手還撐著的呢?!?/br> 蕭徹輕啄著她水潤的眼睛,溫和地攬著她的腰:“恩。說吧,什么事情?” 顧霜的嘴角已快要翹到天上:“因為你沒有隱瞞我?!?/br> 蕭徹先是一愣,才想起她指的是沈曇借人一事。 他知道她會高興,但沒想到,會到這樣的程度。他望著她的眼睛,那里面的喜悅像是冒著泡泡,已經從眼眶里飄了出來,溫柔將他包在里面,舒適又美好。 然后不停地向上升??吹搅烁嗟娘L景。 他一時有些復雜。她如今這么開心,若是知曉他對另外一事的隱瞞,又會有何反應? 卻聽見夫人可愛的語氣:“就是不知,母后若發現她手中的那串珠子已被你們換了,又會作何反應?!?/br> 蕭徹一笑:“總歸是為了母后好。她自是不會在意的?!?/br> 他雖在笑,顧霜卻看出他在走神,模糊生出了些許奇怪,不過一瞬,又躲藏于虛渺的迷霧之中。 可那一瞬已是足夠。 蕭徹的手勁兒無意識地加大,顧霜蹙眉低低喚了他一聲。手上的力道頓時消散。他歉意地用唇碰了碰她的鼻尖。沒有再看她,起身背對著她,語氣依舊很溫柔:“還有些事,我先去書房了。晚上再來陪著夫人?!?/br> 顧霜瞧著他的背影,沉默著撫上了小腹。 一日前。 下雨時最適入睡。恰逢蕭徹有事晚歸,府中無人敢來擾她。顧霜用過午膳,便一覺睡至傍晚。 醒來時雨勢已小,落地聲清脆悅耳。顧霜慢慢起身,緩了緩,神思得以完全清明。將被子掀開,隨手取了一件狐絨大氅披上。 天色陰沉,顧霜不愿受人打擾,自去尋了火燭,點了一盞燈。屋內立時昏黃溫暖,顧霜低頭抿嘴一笑。立了片刻,被雨聲所引,慢慢走至雕花窗前,將窗戶微微打開,雨聲清晰了不少,但亦帶來寒涼。 她跟著雨聲用手指敲打了一會兒窗棱。漸覺指尖涼意,顧念腹中胎兒,不好貪歡。卻也不愿一直悶著,便留著那條縫。只人又踱回燈盞處,手掌復溫暖如舊。 再轉身時,屋內已陡然多出一個人。全身黑色,只露出一雙眼睛。 顧霜驚訝地向后退了半步,但也僅是半步。來人看出她一瞬的慌張,自知失禮,忙跪下解釋:“屬下是顧府四衛之一,名喚南澤?!闭f著呈上了他的銘牌。 顧霜頓了頓,向前接過了那塊黑色的圓形鐵牌。 鐵牌制作的很是簡單,字跡亦是。 “顧府衛,南澤?!贝_是娘親所書。顧霜端詳了一會兒,將銘牌歸還,見他身上雖無雨水,卻帶著寒氣,淡淡道:“你先起來吧?!?/br> 南澤不敢違逆,聞言立刻起身,也不敢看她,目光落得極低。 “主上鮮少一人,故而一直未能尋著機會。今次唐突,還望主上恕罪?!?/br> 顧霜笑了笑。她就算是一人,亦多在休息,確實難為他。輕輕點頭:“我不怪你。但你此次來,可是有何要緊之事?” 娘親從未讓她與暗衛直接接觸,如今這樣的陣勢,不知背后意味著什么。 “左相交待屬下,要將顧府一半的暗衛勢力交給主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