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顧霜一愣。 顧府暗衛共四百零四人,有四部,分別由顧府四衛執掌。 百曉,由北渚轄制,負責各類消息的刺探傳送,多擅易容輕功。 戈矛,由南澤管理,負責兵器的制造分配,多擅暗器。 長命,由西汀掌管,負責刺殺與保護。極易折損的一處,卻偏偏起了個讓人以為諷刺的名字。 雜務,由東沚打理,西南北不管的事情皆由她管。四衛中唯一的女子,在明處露面最多的一位。 南澤細細解釋后,又道:“其余三位仍在任務之中,恐要等段時間才能前來拜見主上?!?/br> 顧霜眸光微動:“不知他們在做些什么?” “北渚被派去查探鳳新地道,西汀守在左相身邊,東沚人在南國,替屬下等善后?!?/br> 顧霜想了片刻,覺察出些許不對:“西汀既在娘親身邊,前日娘親過來,便應與我見面才是?!?/br> 除非…… 南澤垂眸:“如主上所料?!闭且婎櫵l現了馬腳,他才現身將一切說清楚。這是左相的命令。 屋內靜默片刻,顧霜眉心輕蹙:“娘親人現在何處?” “前往大赫的路上?!?/br> 既是前往大赫,那么待在鳳新的這位真身是誰不言自明。娘親失蹤前去了慈寧宮,背后助力之人亦是一猜就中。 可她有些不明白,韓悠這樣做是為了什么。 “我被人挾持進入鳳新地道,目的并不在我,而是在娘親,是嗎?” 南澤:“是?!?/br> 顧霜眸中閃過一絲擔憂:“他們要娘親做什么?” “左相猜測,韓悠是想將戰火引到南國?!?/br> 顧霜一愣:“可鳳新位于兩國之間,若是鳳新不讓,如何能……”還未說完便反應過來,語氣有些不可置信,“她竟然要鳳新借道與大赫?” 韓悠這是瘋了吧。大赫若是一旦攻破南國,鳳新難道能作壁上觀,漁翁得利了嗎? 不,這樣大的格局。顧霜揉揉眉心:“此事與韓國公又有何關系?” 南澤眼中露出羞愧之意:“屬下還未探明其中關鍵,懇請主上再寬限一些時日?!?/br> 顧霜想起刺探信息并非他所長,沉吟片刻:“速致信北渚,讓他派兩位暗衛前來助你。給你五日,至少應告訴我韓國公在娘親被劫一事上是個什么角色?!?/br> “是!” “另外,挾持我進入地道之人的身份也要一并查清?!?/br> 南澤語氣間難得有了遲疑,但最終仍舊應下。 顧霜眉心輕蹙。 南澤似還欲說些什么,兩人卻皆聽見了屋外的動靜。顧霜知曉是蕭徹回來了,淡淡道:“五日后的這個時辰你再來尋我?!毕氲绞裁?,又道,“另外,還有一事。 ” 攘外安內。府內之事,她需更了解些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今天沒有小劇場呢~ ☆、一往情深深幾許(6) 南國的秋意,恰如名匠青娘素手所釀的果酒,成熟、醇厚,久醉不休。都城近日多了些野鳥。想是為了偷懶,徑直叼去了民宅屋檐下的晾曬多日的干果。卻并不貪婪,每戶只得三四顆,臨去前竟還能銜著果子,嘰咕兩聲。像是誠摯的問候。 楚霆獨身立在高高的城樓,俯瞰著都城上京。日頭已經西斜,街上往來之人漸漸增多。直至日暮,眾人才復又散去,各回其家。楚霆淡淡看著安靜的都城,眸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這樣安靜的上京。不過只能存在半個時辰,待月色籠罩,上京的夜晚便會開始。酒樓的燈火將徹夜難熄,歡聲鬧語之中,又是另一番天地。 鄧達一直在不遠處候著。前些時日大赫政變之事傳至南國,楚霆與右相費了一番工夫才將幾位保守卻甚有聲望的官員安撫下,暫且妥協繼續商談聯軍之事。 此外,益州的流寇不知借了哪里的東風,再次興起。朝廷本不算重視,但也派了兩位將軍前去鎮壓,但卻皆鎩羽而歸。這第三位的人選無意間便重要了起來??捎兄皟纱蔚慕洑v,武官們皆瞧出了事情的棘手,紛紛托辭躲避。少數請戰之人又無克敵之能。是以人選遲遲未決。 不僅如此。潮州的私鹽亦魔怔般再次猖獗。前些日子已派了欽差前往,具體消息仍未傳回來。 這樣接二連三地出事,已是多年未見了。南國仿佛又進入了多事之秋。 南國雖暖,夜風依舊帶著涼意,何況此處高臺,又無甚遮擋,很是空曠。 鄧達忙示意身邊的小太監將錦裘遞過來。熟料跟著而來的還有暗衛的密信。 暗衛忽然出現,落地無聲。小太監今日是第一次見,卻并無大驚小怪。鄧達暗暗點頭,以為這撥兒調.教得甚好。 將信接過,示意暗探先在一旁候著。 楚霆只將信接過,未有別的動作。鄧達卻明白他不欲著裘,心下無奈,只得將其掛在臂上。默默注意楚霆的動靜。 卻見他臉色一白。鄧達有些惶惑。楚霆遇事不決時一般會皺眉,再棘手一些便面無表情。甚少露出如此的臉色。 他一時都拿不準是否應當開口。猶疑間,卻聽楚霆幾乎是咬牙切齒地低吼:“送信的人呢?” 還好方才沒讓人走。鄧達忙轉身,讓那人過來。 楚霆捏著紙邊的手指隱隱泛白,眸中冰冷:“左相為何會被人劫走?” 暗探將細節一一說明。 楚霆臉色稍緩,大約明白了顧染的心思??膳瓪馊栽?,誰要她不入虎xue焉得虎子了!但帝王天生的敏銳又告訴他,顧染是對的。 強壓怒氣,留出思考的余地:“她身邊可用的暗衛有幾個?” “顧府的西汀一直跟在左相身邊,此外,還多了兩個鳳新攝政王府的人。但劫持的人很小心,且有左相的囑咐,暗衛并不敢靠得太近?!?/br> 顧染這是不想打草驚蛇。這倒是她的性子。接著想到蕭徹,輕哼一聲,人都是在他地盤上丟的,只派兩個人他還嫌少了。 多想將那人直接抓回來放到身邊,省得鬧騰。卻又因遠在天邊,不知具體,不敢過于插手,生生擾了她原本的計劃。不動聲色地嘆了一口氣:“一切皆要聽從左相的吩咐,不得擅自做主?!鳖D了頓,還是有些不放心,“但若事關她的安危,便定要護得她周全?!?/br> 見暗探應了,又問:“以往消息是幾日傳一次?” “五日?!?/br> 說出的話不容置疑:“那如今便改成兩日?!?/br> 暗探業已離開。楚霆將信翻來覆去又看了幾遍,眉頭緊皺。信上說,顧染被劫前令暗衛劫了鳳新太后身邊的一個婢女,希望他能查查這個女子背后的身份。 按理這樣的事情,顧府暗衛的能力已是足夠。顧染卻非要借著暗衛的口讓他去查。楚霆明白她這是有旁的話要說。 又想到益州和潮州的亂子。眸光幽深。之前他未及深想,以為只是余孽未清造成的后患。剛才卻忽地想起,當年平下這兩處之禍的人,正是顧染。如今禍亂卷土重來,怕不僅僅只是想為患一方。 將信遞給了鄧達,楚霆沉默著朝寢宮走去。 蕭徹回府時已是日暮。秦昇早在影壁處立候。待他從馬上下來,便立刻迎了上去。 蕭徹問他:“夫人今日可有不適?”昨日的補藥腥味略重,顧霜難得生了反應,吐了許久。葉木雖處理及時,但還是被他發現了。 秦昇笑道:“夫人心情很好?!?/br> 蕭徹唇邊生出笑意,手下意識摸上腰間寶藍色的荷包:“她又學會什么了?” “聽說是孩子的肚兜?!?/br> 蕭徹面色更加柔和。他之前知曉她不擅針錐,卻不知她早已偷偷在學。一想到她是為他在學,心中的歡喜像是潮水,高壩來了亦是止不住。 “摘星閣前的改建如何了?” 這可算是大事了。秦昇自是不敢馬虎,細細說了:“原先的草木已經鋤盡,花廊的架子已開始搭建?!?/br> 蕭徹滿意地點了點頭,卻仍舊囑咐:“務必要最好?!备系娘埐怂巡辉賵讨?,但夫人的愿望總要能十成十地完成。 秦昇連忙笑著應下。 蕭徹進屋時,顧霜正在繡肚兜上的花紋。他遠遠就將腳步放緩,輕輕地踱到她的身后。自他回府的消息傳來,四個嬤嬤便不動聲色地退了下去,是以此刻屋內只得兩人。 雖只繡了個開頭,蕭徹卻看出那是個老虎模樣,倒是瞧出了幾分興味。又見她一人淑靜地坐在那里。低眉間,容顏愈發清麗婉致,眉梢一挑,更是不說話。 顧霜就著燭火繡了片刻,眼睛有些澀意,便將手中的活計放下。想了想時辰,蕭徹應回來了才是。下意識地轉身想要喚人,卻見他正亮著一雙眼,灼灼地望著她。 她面上露出短暫的驚訝,很快又帶上略略嬌羞的笑:“夫君回來許久了嗎?可曾用過飯?” 蕭徹搖搖頭,并不說話。只是笑著看她。 顧霜想起,他一向是要回來陪她用晚膳的。忙喚了人進來,吩咐他們將籠屜里熱著的菜呈上。 蕭徹仍舊一語不發。顧霜掃了一眼他的腰間,面色微紅。心想當時怎么就被他看到了。她原想再做一個更好的送給他??伤麉s說很喜歡那香囊上的圖案,死活不肯還給她。她明明都應了他再繡個一樣的。 蕭徹順著她的目光看見了腰上的香囊,微微一笑。他就是喜歡她做的一切。他走到她的身邊坐下,抱著她,將臉埋在她如云的發間,聞著淡淡的發香,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雖一直笑著,顧霜卻明白他并不如面上那般高興。近來的煩心事很多。南澤還未將具體的消息給她,但她已知娘親前往大赫是順勢而為??赡镉H抵達大赫至少需一月,在這之前,幾乎什么都做不了。兩國聯軍之事又被假的顧染有意拖延。沈曇那處亦未有新的消息。韓家又有些蠢蠢欲動。 夫君當很累吧。 想著不由伸手抱住他。蕭徹輕輕笑了一聲。 眸光漸漸幽深,一看便知在想些什么。 沈曇說那檀木串只是味道相似,卻并不是月夜伽藍。那么左相當初將那個小廝暴露出來,只是單純想提醒他府中有鬼。但左相應也僅知曉這么多。 那小廝骨頭雖硬,卻仍被秦昇查出是被韓國公府的人所收買。 目標既現,計劃便會更有針對性。只是這韓國公,幾乎只剩下一個爵位,若想翻浪,總該有些底牌才是。 莫名便想到了韓曠。不早不晚,偏偏此時回來,卻又無甚動靜。仍舊是年少時的模樣,流連嬌笑香粉,夜夜笙歌。若只是如此,這天下哪一處不如是,何必非要回來。 夫婦倆各自想著心事,卻意外地和睦融洽。不過府中下人精干,很快將晚膳備好,未留給他們過多的時間。 顧霜率先回神,抬頭親了親蕭徹的下巴,笑道:“夫君,我們先用膳吧?!?/br> 蕭徹自無不允之理。 九華山小鎮。霓裳嫌在屋內只能睡覺,骨頭都酥了,索性一人偷偷出了門。因著韓曠許久沒有回來,看守的人似覺得霓裳已無甚重要,是以把守得并不嚴密。 霓裳看出他們的閑散,笑了笑,心中卻忽地生出些許酸澀。也許就這樣了吧。他會漸漸將她遺忘。 想著想著,眼底的咸澀止不住地上涌。霓裳卻努力地壓著,一昧地嘲諷自己。一個歌姬的歡愛,怕連街角的爛白菜都不如。怎么能奢望能像名貴的珍寶一般,得人珍藏。 突然看到有人在賣風箏。兒時歡喜的記憶慢慢占據了整個腦袋。她收了傷心,徑直朝攤位走去。 風箏的樣式有許多。除卻諸如大雁、老虎、兔子和山鹿等的動物,還有各式各樣的花草。琳瑯滿目,她一時都不知該選哪個的好。 守著攤鋪的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嫗,看她瞧得仔細,知她是真心想買,忙道:“姑娘,我這兒的風箏都是紙扎的,結實得很。再大的風也吹不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