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出了門,李氏就哈哈大笑,“跟我使這激將法?我偏不買,氣死他。他看不起我,我憑什么還要拿錢給他賺?!?/br> 趙氏母女倆都敬佩不已,心里也覺得十分暢快。 李氏出門就拐到了人家胭脂鋪的對面,走進去就看到一個女掌柜的。一身素色的婦人打扮,興許是哪家小寡婦,看人進來就笑意盈盈。 再問胭脂,同樣二等的胭脂,那家要十二文,這家只要十文。李氏拿了三盒胭脂,又跟趙氏商量著給婆婆挑了一只松鶴延年花紋的木簪子。 輪到給周琳買妝粉時,她連忙拒絕了,“我不愛抹這東西,一盒胭脂就夠了?!?/br> 趙氏看看女兒水靈靈的小臉,也就沒有勉強。 沒想到最后周磊抱著東西,磨蹭著過來了。一向穩重的大男孩難得扭捏起來,也要了一盒胭脂,約莫是要送給他未過門的媳婦吧。 眼看太陽不高了,周家每個人都收獲不小,就連周鑫都一手拿著糖人啃,一手還抓著一個老鷹狀的紙鳶。 回到酒鋪,跟王滿倉道了謝,又順便打了二斤酒,周家人就匆匆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寫得有點收不住,砍了一截,還多了幾百字,給自己點個贊。 ☆、第7章 蔣來人 置辦完年貨并不代表著萬事大吉,只等過年了,要忙的事情還多著呢。 要知道過了臘月二十三之后就是小年,要擺上糖瓜麻糖祭祀灶神,祈求他們“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這里民間有“官三民四船家五”的說法,意思就是官府在臘月二十三日,一般民家二十四日,水上人家則在二十五日舉行祭灶儀式。 舉行過祭灶后,便正式地開始做迎接過年的準備。臘月二十五“接玉皇”“趕亂歲”,臘月二十七八要沐浴,然后就是貼春聯、燃爆竹、迎除夕過新年。 所以,要是有事情的都盡量趕在小年之前做,因為,正月里一個月都不興動剪子,能不干活就不干活。 眼看著都臘月初十了,一大早吃過飯,周爺爺就去村里找人嘮嗑去了。有兒有孫的,一般不是地里的活兒都勞動不到他。 院子里周德全、周德山兄弟兩個在劈柴,周磊周鑫兩個則是去了后山揀柴。要過年了,柴火是怎么都不嫌多的。 趙氏李氏在正房忙著縫制過年要穿的新衣,時不時陪著婆婆聊上幾句家長里短。 周奶奶和孫女在床上看著小孫子,這小子都四個月了,大約是冬天穿得厚,最近幾天才學會翻身,正對這項活動十分熱衷,一個不注意就要翻下床去,非得有人不錯眼地盯著不行。 翻了沒一會兒,就開始哼唧起來,周奶奶趕緊去看,“我的心肝兒唉,這是怎么了?” 一看才知道,這孩子rou嘟嘟的小身子趴在那里,怎么使勁兒都翻不過來了,急得腦門都冒汗了。 周琳看了看說,“阿奶,寶兒像不像個翻肚兒的小烏龜?” 周奶奶照孫女手上拍了一巴掌,“真是胡說,哪有這樣說自己弟弟的?” 烏龜可不是什么好詞。不過看了看,心里也覺得很形象,也不禁笑了出來。 惹得李氏二人也放下活計看了過來,然后也跟著大笑。 聽得院子里的兩兄弟直納悶,這些女人不知道在做什么,樂成這樣。 看到孫子都要哭出來了,疼孫子的周奶奶趕緊抱著一頓哄。 趙氏笑完后就把女兒叫了過來,“你還是別添亂了,讓你奶自己看著吧。你也過來做上幾個物件,過年總得送件親手做的東西給婆婆吧?別到時候拿不出手,讓人笑話我不會教閨女?!?/br> 有老話說,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鬼。這不,還沒等趙氏將女兒捉到身邊,剛提了一嘴的蔣家,就有人上門了。 聽到動靜,李氏走到門口挑開門簾一看,正看到小叔引著個年輕小子往堂屋走。高興地回屋小聲說,“是咱們家新姑爺上門了,弟妹快出去看看吧?!?/br> 趙氏放下手里的活計,不緊不慢地帶著女兒出門。這時候訂了親的男女之間,就少了一些拘束,在家人眼皮底下見上一見還是沒有問題的。 來的是蔣福生和哥哥蔣福軍,此行是來送年禮的。蔣家兄弟上前叫了伯父、伯母,叔叔嬸子,言明來意。原來是趁著現在還不太忙,將今年的年禮送來了。 李氏和男人去歸置年禮,趙氏就回屋抓了一盤子瓜子糖塊,招呼兩人坐下,又指使女兒倒了糖水親自端上去??粗畠盒惺麓蠓胶敛恍咔?,覺得十分欣慰。 其實別說她一個現代來的女孩子,就是這兒土生土長的農家姑娘,也不是見個外男就含羞帶怯的,見見未婚夫和大伯子對周琳來說十分坦然。 她也不想想,人家是對無關的外男不在意。要是對著自己訂婚的對象,多少爽利的鄉間妹子都會變身羞答答的小兔子。不過也不能強求周琳對一個只見過一面的男人有多少情誼。 蔣大看著清秀可人的小弟妹款款走來,直感嘆二弟好福氣。再看到端上來的兩碗糖水,還冒著熱氣,散發著香甜的味道,滿滿一盤子的瓜子糖果,這可是精貴的東西。 平常人家也就過年買上一點兒嘗個稀罕,哪像周家,待個客就隨手端出一盤子,更是對弟弟的好運羨慕不已。 真是好飯不怕晚,二弟好幾年說不上媳婦,這回難得找到一個,還是個金餑餑。 而此時的蔣福生,目光并沒有在這些難得一見的吃食上,他的眼里只有面前的小姑娘。 看她掀起簾子,分花拂柳走到自己面前,一陣風吹起她的秀發,幾根調皮的發絲輕輕擦過他的臉頰。隱約傳來一絲不知名的香氣,讓他忍不住想要勾起一縷,細細分辨。 周琳早就察覺到蔣福生的視線,本以為看一下就得了,誰知道盯著看個沒完了。沒看他爹都不說話了,正瞪著他運氣嗎。 那邊早已回過神的蔣大正跟趙氏說著,“......沒什么好東西,我爹娘讓您別嫌棄?!?/br> 趙氏卻不在意,“哪里,都是些合用的東西,咱們莊戶人家,也沒必要弄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花錢不說,也派不上用場?!?/br> 過兩年就把“人質送到人手里了,她現在就是看不上也不能說啊。再說,蔣家那情況,真要打腫臉充胖子,送些貴重的,她更看不上了,那可不是正經過日子的做派。 說完趙氏推了下碗,招呼兩兄弟,“走了一路,趕緊喝口水?!庇謫柟脿?,“你爹娘這段時間都還好吧?” 蔣大看著弟弟還傻愣愣地盯著人家姑娘,根本沒聽到丈母娘的問話,只得搶先替自己弟弟回話,“好!好的很,眼下有了二弟這喜事,再沒有更好的了?,F在村里哪戶人家不羨慕爹娘還有二弟的好福氣?!?/br> 他這吹捧的話并不虧心,何止是羨慕,村里那些三姑六婆語氣里都能擰出酸汁子來了。蔣大說著完推了推弟弟,再不回神,他老丈人眼睛都快噴火了。 原本周德山一直穩穩端著老丈人的架子坐在主位上,沒成想竟看到這色膽包天的小子,一直盯著自家閨女傻笑,臉色霎時難看起來。眼神刀子一般嚴厲地掃過去,恨不得削掉他一層皮。 這時,后知后覺的蔣福生才發現,自己竟然在老丈人面前,看人家閨女看傻了眼。一時間羞臊地手腳無處安放,直到李氏進來,才緩和了這緊張的氣氛。 趙氏并不覺得蔣福生這樣有什么不好,對自己女兒上心,總不是件壞事。她就擔心自家姑娘沒開竅,不把男人的情誼當回事。 要知道,夫妻之間剃頭挑子一頭熱可不行,久了再guntang的心也會涼的。于是趁機上來解圍,“二丫帶福生去你奶奶房里看著弟弟,讓你阿奶也出來見見客人?!?/br> 回頭跟蔣大分說,“你阿奶在屋里看孩子,脫身不得,別見怪?!?/br> 蔣大連連擺手口稱不敢,周奶奶這個輩分,就是不見他也沒什么的,更何況自家弟弟還丟了這么大人。 臉色通紅得連脖子都沒有幸免的蔣福生,亦步亦趨地跟著周琳進了里屋。周奶奶有點意外,“福生來了?你們倆怎么這會兒一起過來了?” 蔣福生想想都覺得無地自容,叫了聲阿奶,就說不出話來了。周琳只得上前跟奶奶說了娘親的意思。 周奶奶配合地起身,“那福生就過來跟你小舅子親香親香吧?!彼烙嬟w氏大約是想讓小兩口婚前培養一下感情。這自然是主要原因,她只是沒想到這件事的起因。 周奶奶一走,屋子里連同寶兒也就剩下兩個半人。一直面對未婚夫都淡定自若的周琳,此時也有些局促起來。抱起弟弟的小胖身子,低頭捏了捏他的小臉蛋,試圖掩飾臉上的熱意。 在其他人不在的情況下,福生反而找回了放飛的理智。悉悉索索從懷里摸索了一會兒,掏出一根刻著一枝桃花的簪子,還有一只活靈活現的小兔子。 “我在家里沒事的時候,給你刻了點小玩意,手藝不好,你拿著玩吧。要是看不上,扔了也行?!闭f到最后,話尾也帶了幾分低落。 周琳一只手接過,細細端詳。線條雖然有幾分僵硬,但是看著也有幾分意思。尤其是這只小兔子,活像真的一樣。 她這時也放開了一點,大方回應,“你刻得很好,我挺喜歡的,謝謝你啦,我會好好收起來的?!?/br> “我年后就去鎮上找活兒干,我會好好干活,多掙點錢。以后,以后總不會讓你吃苦的?!?/br> 自從看到周家的情況,福生就擔心媳婦嫁過來受委屈,這也是他一直的隱憂了。他不想看到媳婦像村里其他婦人一樣,嫁人后,嬌嫩的小臉變得黑黃,纖細的手指變得粗糙不堪。 周琳并不清楚他想的什么,只叮囑一句,“掙錢固然重要,但是別做什么危險的事情。要是只想過富足的生活,我又何必要到你家呢?!?/br> 要是她堅持不嫁,父母也不會勉強她的。既然親事定了下來,說明她也是真心愿意的。 福生卻只領會了未來媳婦對他的關心,看著她熟練地抱著小舅子,忍不住想象自己和小媳婦將來有了孩子,又會怎樣。想著忍不住又傻笑起來。 惹得周琳一陣好奇,不知道對面那人腦補了什么,跟傻子一樣。 沒等福生再說些什么,不放心的趙氏就來叫人了,“福生出來坐吧,我跟二丫去備些飯菜,吃了再回去?!?/br> 雖然愿意給機會讓年輕人相處,但是孤男寡女,青春正盛的,也不好一直單獨待著。 福生很想和媳婦再待一會兒,但是想著周家這一頓飯吃下來,都抵得上自己送來的年禮了,實在不好留下。 因此,福生一出來后就跟丈人一家告辭,“伯娘,年下了,家里事情多,得趕緊回去,不用留飯了?!?/br> 蔣大也在一邊搭腔,“可不,出門前爹娘還囑咐我們早點回去,家里忙著呢?!?/br> 趙氏只說哪有來做客不吃飯的,只是看兩人堅持,又怕耽誤了親家的正經事,一家人無奈之下只得送了嬌客出門。 怕遇到長舌的婦人說三道四,周琳并沒有出去。她一個人在屋里想著那人呆傻的樣子,輕輕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又是肥肥的一章。 ☆、第8章 梅子 眼看著小年之前就要給蔣家回禮,趙氏也上了心,每天把女兒帶在身邊一起做針線活。 忙活了兩天,周琳才做完幾雙襪子,趙氏嘆了口氣,也不指望她了,“鞋子就等我納好鞋底,你再做個鞋面就成。全指著你,年禮就光給人回雙襪子得了?!?/br> 周琳心虛地耷拉著腦袋,她穿過來三個月了,還沒動過針線,也是這段時間事情比較多,才有理由搪塞過去。這不,一動手就知有沒有了。兩天了,她一雙襪子才差個收尾,她娘和大伯娘手里的襖子都做完一件了。 李氏看得直搖頭,轉頭跟趙氏說,“我就說你太嬌慣她了,大丫像她這么大都能自己做衣裳了。二丫倒好,手指細長細長的,看著也怪靈巧的,誰知做雙襪子都艱難?!?/br> 趙氏也發愁,女兒這活計,她都沒眼看,“這段時間忙著,也沒顧上她,我生孩子前盯著她還好一點,誰知道撂下幾個月,還不如先前利落了。打今兒起我得緊著她了?!?/br> 眼看著離嫁人也沒多少時間了,難道回頭成了親,夏天給男人做件衣服,冬天才能上身不成? 周奶奶也難得沒有回護孫女,十分認可兒媳這話,“是該上點心了,女人家居家過日子,不會針線活可說不過去?!边@可不能由著她的性子來。 周琳也知道針線是古代的必備生活技能,虛心接受建議。點點頭,脆生生回道,“我曉得了,阿奶。等我學會了,春天就給您做件漂亮的大衫?!?/br> 她就不信她下了苦工去學,還搞不定一件衣服。 周奶奶聞言頓時笑得臉上開了一朵花?!皠e到時候只知道給你公婆男人做就行,我可當真了?!?/br> “也不急在這兩天,年后有的是時間,到你嫁人還有些日子呢。別成天待在家里,又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閑時也去梅子誰家走動走動?!壁w氏納著鞋底數落女兒。 忙起來沒發現,女兒這段時間一直窩在家里,圍著自己一家人轉,小小年紀,活得跟老太太似得。 她也納了悶了,以前姑娘比現在還靦腆些,還隔三差五和要好的姐妹約了玩耍,雖然香芹去了鎮上張府做丫鬟,不是還有梅子嗎? 周琳這才發現,自己從穿越過來,除了去鎮上一趟,基本沒有怎么出過周家大門,腦海里關于周家之外的人事印象都十分模糊,這些記憶就像存在一個固定的硬盤里,只有刻意去調取相關的信息時,才會浮現出來。 聽了趙氏的話,周琳才發現了一直以來的違和感。意識到這一點后,她只覺得瞬間無數記憶紛涌出來,整個人像被醍醐灌頂一般,對這個身體的記憶了如指掌。 她此時覺得自己是前世的周琳,也是此世的二丫,再也不分彼此。 此時看著趙氏,她更覺得親近,感覺自己就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骨rou,而不是半途而來,竊取趙氏女兒**的孤墳野鬼。 就連李氏和周奶奶的形象都更加鮮活起來。對著奶奶懷里吮著手指的弟弟,她也有一種源自血脈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