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沒過多久,大船離岸,顧三娘靠在窗邊發呆,遠處的群山連綿不絕,岸邊的房屋漸漸變成了一個小黑點,前路茫茫,她不知將來會發生甚么事,不過只要想到沈拙,就算再彷徨不安,她也會變得無所畏懼。 小葉子靠在她的身邊,她跟顧三娘一樣迷惘,在縣城的日子說不上富貴,好歹過得還算安逸,而今她們背井離鄉,那京城究竟是個甚么樣子的呢,去到京城,又該怎么去找爹爹呢。 “娘,我們幾時能到京城呢?”小葉子輕聲問道。 顧三娘回過神來,她對葉子說道:“娘也沒去過,我聽你爹說,到了桐城,腳程快的話,半個月就能到?!?/br> 小葉子嘴里‘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御哥兒看到小葉子神情黯然,以為她是害怕,于是握著她的手,說道:“jiejie別怕,御哥兒會護著你的?!?/br> 看到比自己矮一截兒的弟弟挺著胸脯像個小大人似的,小葉子‘撲哧’一聲笑出來,她說:“哪個要你護著?我比你大,是我護著你才對?!?/br> “爹爹說我是男子漢,應該我來保護你和娘?!庇鐑赫f道。 看到一雙兒女為了誰護著誰,一本正經的爭論,顧三娘多日來壓抑的心似乎變得柔軟幾分,她摸著兩個孩子的腦袋,笑著說道:“你們別爭了,娘會一直護著你們,只要有娘在,誰也不敢欺負你們?!?/br> 御哥兒和小葉子怔怔的看著她,眼前的顧三娘眉眼柔和,可她說出的話卻又是那般堅定,這句話兩個孩子記了許久,只要想起就會覺得渾身溫暖,仿佛甚么也不怕。 ☆、第70章 船開了半日,御哥兒有些暈船,行到半路,大船在江河之中顛簸得越發厲害,御哥兒吐了一整日,到最后連膽汁兒也吐出來了,看到他小臉蒼白的模樣兒,顧三娘十分心疼,可惜船上不比陸地,就是想討碗熱水喝都很是不易。 “娘,御哥兒又吐了?!鳖櫲锾嶂胪八畡傋哌M艙里,小葉子便急忙忙的對她說道。 顧三娘三步并做兩步走到床邊,她摸著御哥兒的額頭,問道:“御哥兒,還想吐么?” 御哥兒睜眼看了她一下,此時他渾身泛力,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顧三娘說道:“肚子餓了罷,娘去給你找些吃的來?!?/br> 御哥兒咧嘴一笑,他說:“我不餓,等下船就好了?!?/br> 孩子這般體貼,讓顧三娘越發愧疚,她叫小葉子守著御哥兒,獨自下到底層去買吃食,想要吃一口熱乎飯菜,只能找船工們買,要到客船的尾艙,需得經過大通鋪的門口,里頭氣味難聞,好些個漢子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閑聊,當大家伙兒看到有個年輕小婦人來了,一雙眼睛紛紛在她身上打著轉兒。 顧三娘渾身不自在,卻只得硬著頭皮目不斜視的走過去,到了船尾,船工們認出顧三娘,便道:“顧掌柜,你來了?!?/br> 這兩年顧三娘時常來往酈縣與桐城兩地,乘船的次數多了,船上有些船工便認得她,她偶爾還會托船工幫她帶貨,算是船工們額外賺得外快。 顧三娘點著頭,說道:“我要買碗熱粥?!?/br> 說話的船工笑了笑,說道:“還是老樣子,一缽熱粥八十個銅板?!?/br> 說話之時,他已找出干凈的缽子給顧三娘盛了一大碗熱粥,顧三娘雖說rou疼,可也沒法子,船上的規矩就是如此,平日沒人會花一個銅板買碗粥,可在船上,熱粥就變得稀罕起來,若是嫌貴只能不吃,御哥兒暈船,吃不下干糧,她就是再省錢,也舍不得叫孩子跟著吃苦。 顧三娘摸了一塊角子錢給他,那船工掂量兩下,又送給她一勺咸菜,并問道:“這回沈先生怎的沒跟著你?” 他們這些船工都知道,只要顧三娘往桐城去,那沈先生必定陪著她一起,只要有他在,他從來不肯讓她一個婦人家往底層這種地方來的,故此這回沒看到他,船工好奇的問了兩句。 顧三娘勉強一笑,低聲說道:“他有事?!?/br> 船工不再多問,顧三娘跟他道了一聲謝,便轉身回屋,經過大通鋪門口,那些漢子們看到她端著一碗熱乎乎的粥,情不自禁的抽動鼻子,一雙眼睛怎么也移不開,她都走上樓梯了,有個光頭大漢還伸長著脖子追著她看。 回到艙內,御哥兒正好醒著,兩個孩子坐在床上,頭挨著頭說話,顧三娘揚著嘴唇說道:“娘買了熱粥回來?!?/br> 熱粥自是比干糧受人喜歡,小葉子心知這粥是她娘買來給弟弟吃的,于是乖乖的坐在一旁不吭聲,顧三娘喂御哥兒吃了幾口熱粥,又招手叫小葉子過來,她說:“你也喝一口暖暖身子?!?/br> 小葉子搖著頭,她說:“我又不暈船,這粥留著給御哥兒吃?!?/br> 御哥兒見此,朝著小葉子說道:“jiejie不吃,我也不吃?!?/br> 顧三娘抿嘴一笑,她說:“放心,還有許多呢?!?/br> 顧三娘給小葉子分了小半碗,船上又潮又冷,吃上一口熱粥,仿佛身子都暖和了幾分,小葉子看著顧三娘說道:“娘,你也吃一些罷?!?/br> 顧三娘心知她若是不吃,兩個孩子必定不依不饒,于是小小的嘗了一口,將剩下的喂給御哥兒吃了。 興許是旅途疲頓,這一夜顧三娘摟著兩個孩子睡得很沉,大船在江河上行駛著,睡夢中她看到沈拙,只見他身穿蟒衣玉帶,神情肅穆的立于一處高臺之上,無論顧三娘如何大聲呼喊他的名字,他卻像聽不到她的聲音似的,顧三娘心急如焚,她看出來那里不是好去處,弄得不好就會登高跌重,于是她唬得大喊大叫,沈拙卻全然不顧,最后顧三娘迫不得已向著高臺攀爬,誰知就在她將要爬到頂處時,腳下一滑,竟直挺挺的墜了下去。 顧三娘被噩夢驚醒,她趕緊伸手摸著兩個孩子,他們還在她身邊睡得好好,回想起夢里的情形,顧三娘仍舊心有余悸,她擦著冷汗涔涔的額頭,然后將窗戶打開了一條細縫,外面是一片漆黑,浪聲一陣一陣襲來,在這漫漫長夜里,顧三娘的思念達到頂點,她想沈拙,很想很想。 大船還要在江上漂泊兩日,御哥兒和小葉子先前從沒受過這般的艱辛,顧三娘心疼兩個孩子,白日里又花錢買了兩缽熱粥,每回她經過樓下的大通鋪時,總要引來不少人注意的目光。 傍晚她去打粥時,剛走了幾步,昨日那個光頭大漢就在她背后調笑道:“這小娘子,真是個闊綽的,長得也水靈?!?/br> 顧三娘氣得火冒三丈,可老話說得好,好漢不吃眼前虧,她一個婦道人家孤身在外,沒得白白跟人起沖突,于是她回頭狠狠瞪了那漢子一眼,轉身上了三樓。 吃完夜飯,顧三娘把行囊提前收拾妥當,明日一大早,客船就會??吭谕┏谴a頭,兩個孩子被拘在船艙里兩三日,早就悶壞了,顧三娘帶著他倆到甲板上轉了一圈,回屋時她又看到那個光頭大漢,也不知他怎會跑到三樓來,那漢子看到顧三娘,探頭探腦的朝著她嘻嘻一笑,顧三娘眉頭微皺,拉著兩個孩子就回了艙里。 天黑不久,顧三娘早早哄著小葉子和御哥兒歇息,她睡不著,從包袱里拿出沈拙寄給她的家書貼在胸口,不知不覺,顧三娘挨著孩子們睡著了,就在她迷迷糊糊之中,聽到門口傳來細微的響動,顧三娘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她大聲喊道:“是誰?” 那響聲停了一下,隨后又響起來,顧三娘十分確定有人在撬門,她連忙拍醒兩個孩子,屋里伸手不見五指,身邊又沒防身的東西,小葉子害怕的問道:“娘,這是怎么了?” 顧三娘捂住她的嘴,她把兩個孩子推到角落里,張嘴嚷道:“來人啊,有歹人進來了?!?/br> 三樓的船艙隔得很近,然而顧三娘連喊幾十聲,也不曾聽見有人搭救的聲音,反倒是船艙的木門很快就被撬開,借著外面微弱的星光,顧三娘瞪大雙眼,闖進來的歹人正是白日那個光頭大漢。 此時,他手持一把閃著寒光的短刀,沖著顧三娘惡狠狠的說道:“把嘴閉上,否則就把你丟到河里去喂魚?!?/br> 原來,光頭漢子看到顧三娘出手闊綽,又見她身邊連個主事的男人都沒有,遂起了歹念,于是半夜悄悄摸到三樓,顧三娘叫喊時,他原本還有些膽怯,后來發覺這小婦人呼救,沒有一個人應聲,便猜想住在三樓的這些富貴人家都不想惹事生非,況且船上的船工都住在底層,壓根兒聽不到這里的動靜,故此他又大起膽子。 顧三娘唬得牙齒都在發顫,想到屋里的兩個孩子,她捂緊自己的嘴巴,那光頭大漢用短刀指著她,低聲喝道:“把銀錢拿來?!?/br> 此時的顧三娘只有乖乖聽話的份兒,她把荷包遞過去,光頭大漢掂量幾下,怒道:“你當是打發叫花子呢,我是叫你把所有的銀錢都交出來?!?/br> 顧三娘忍著巨大的驚恐,她說:“好漢,你看我拖兒帶女的,哪里像是有錢的,真的只有這么多,不醒你自己翻找?!?/br> 光頭大漢把幾個包袱挑開,果真一點兒收獲也沒有,他猶自不甘心,用短刀架在顧三娘的脖子上,殺氣騰騰的說道:“我不信只有這些,你要是膽敢不老實,我先殺你,再殺這兩個小崽子?!?/br> 墻角的小葉子和御哥兒眼睜睜看著歹人劫持顧三娘,兩個孩子唬得都呆住了,顧三娘哀求著說道:“好漢,我真的沒有銀子,要是我私藏,叫我不得好死?!?/br> 光頭大漢冷哼著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在你身上找補找補!” 說罷,他一把抱住顧三娘,想將她往甲板上拖,顧三娘又驚又怕,她再也顧不得,高聲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那漢子有恃無恐,他用力勒住顧三娘的脖子,陰笑著說道:“叫罷,你就算叫破喉嚨也無人理會你?!?/br> 顧三娘成了待宰的羔羊,任憑她如何掙扎,又如何抵得過這虎背熊腰的大漢呢,在這萬念俱灰之際,光頭大漢將顧三娘強行拖到甲板上,眼看她身上的衣裳就要被剝開,就見小葉子和御哥兒沖出來嚷道:“你放開我娘?!?/br> 說著,兩個孩子撲到大漢的身上又踢又打,混亂之中只聽得那大漢慘叫一聲,先是御哥兒被他一腳踹出一丈之外,接著他一掌又拍到小葉子臉上。 甲板比船艙里光亮幾分,顧三娘慌亂之中看到大漢背上扎著一把剪刀,她立刻撥出剪刀又扎了他一下,這大漢吃疼不已,剛才施暴之時又扔了手里的短刀,他瞪圓一雙眼睛,雙手用力掐住顧三娘的頸子,罵道:“你這小賤人,看我不掐死你!” 顧三娘幾乎就要憋過氣,她想起一雙兒女,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抓著手里的剪刀朝著大漢臉上扎去,她這一剪刀,偏巧扎到大漢的眼眶里,那大漢松開手大聲嚎叫著,便再也顧不得地上的顧三娘。 顧三娘驚魂未定,她看到發狂的大漢,幾乎是想也不想,便用力的朝他猛力一撞,這大漢朝后退了幾步,一頭栽到船下,只聽‘撲通’一聲,水里濺起一聲巨響,隨后一切又變得無聲無息。 ☆、第71章 甲板上的動靜,很快引來船上的船工們,不多時,幾個火把點起來,將甲板上照的亮堂堂,有人定眼一看,見到顧三娘渾身血糊糊的,不禁大吃一驚,問道:“發生甚么事了?” 顧三娘唬得臉色慘白,幾乎連話也說不出來,有人認出顧三娘,便問道:“顧掌柜,我們剛才聽到叫喊聲,你這是怎么了?” 這時,住在三樓的那些乘客從屋里走出來,他們說道:“我們睡到半夜,從她屋里傳來呼救聲,只因不知是何事,誰也不敢輕易出門察看,起初聽到打斗聲,后來又聽到漢子的慘叫聲,接著像是有人從甲板掉到河里了?!?/br> 她這么一說,船工們還有甚么不明白的,必定是歹人來了,顧三娘和歹人打斗時,失手把那人給推下船去了,照著這樣來看,掉下船的歹人是必死無疑了。 到了此時,顧三娘總算回過神來,御哥兒剛才被踢得暈厥過去,小葉子臉上也是一片浮腫,她撲過去抱起御哥兒,哭著說道:“有人想加害我們母子三人,要不是我們拼死相博,沒命的就是娘兒幾個了?!?/br> 眾人可憐她的遭遇,可是這畢竟出了人命官司,當即有人四處清點,想看是誰出事了,沒過半晌,有三四個漢子來到三樓的甲板,還不待他們走近,就聽到一聲干嚎:“我可憐的兄弟,好好的就遭到這等的不測,這叫我們怎么有臉去見你家的妻兒老小啊?!?/br> 此時顧三娘已恢復了一些清醒,她朝著周圍的人說道:“大家別信他們的話,這漢子本就心懷不軌,我若是不自保,我和我這兩個孩子還能活命么?!?/br> 那個漢子朝著她吐了一口口水,又說:“你這小婦養的含血噴人,指不定是你勾引我兄弟,現今又將他治死了好謀財,我可告訴你,我兄弟辛苦攢了一大筆錢,這些都是要帶回去養家的銀子,你趁早將銀子交還出來,要不然明日就將你送官?!?/br> 顧三娘遇到無賴,她據理力爭,說道:“住在這一層樓的人都能聽到我喊救命的聲音,你兄弟要是沒存歹心,深更半夜的跑到三樓做甚么?指不定你們也是同伙兒呢,你當我怕見官么,這樣的壞人死了,說不得還能救下多少好人呢?!?/br> 這幾個無賴看到顧三娘不像是那些怕事的小婦人,嘴里便嚷道:“看來你這是死不認罪呀,明日就押著你去官老爺?!?/br> 顧三娘憤怒至極,她轉頭對著那些住在同一層的乘客說道:“請好心人替我出來說一句公道話,我若是有意謀財害命,為何又要高喊救命,再者說了,我一個弱質女流,能敵得過他一個人高馬大的壯漢子么?” 旁邊有人見她說的有理,說道:“聽著像是你喊的救命,只是我等又不曾出來查看過,到底當日是怎樣的,也未曾親眼看到呢?!?/br> 船上的船工們也猜顧三娘是無辜的,可是畢竟出了人命,如今又死無對證的,他們也沒辦法,眼下只能等著送官了。 顧三娘遭遇飛來橫禍,她親手將那個壯漢推下船,哪怕是個歹人,她也真真實實殺了一個人,這莫大的恐懼也使她整個人變得不知所措起來,可她還有兩個孩子要護著,故此不得不強裝鎮定。 經過一番商議,船工們將她送回船艙,等到明日??吭谕┏?,就請官府來斷案,那些自稱是同鄉的漢子們派了兩個人看守顧三娘,以防她到時逃跑。 顧三娘和兩個孩子被關在船艙里,不一時,御哥兒幽幽的醒來,小葉子已聽到那些壞人們說要送她娘去見官,她哭著說道:“娘,我們該如何是好?” 此時的顧三娘彷徨無助,可她逼著自己不能哭,一旦她倒下來,兩個孩子又該指望誰呢,她對小葉子說道:“你別怕,官老爺肯定會還娘一片清白,你帶著御哥兒好生等著我?!?/br> 說著,她朝著外面望了一眼,悄悄在小葉子耳邊說道:“棉衣里的銀錢要藏好,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千萬不能拿出來?!?/br> 小葉子懂事的點著頭,顧三娘又抱著御哥兒,她對著他囑咐著:“你要好好聽jiejie的話,等這樁事了了,咱們就能去上京找爹爹?!?/br> 御哥兒畢竟只有六七歲,今晚他受到生平從未經歷過的驚嚇,便有些呆怔怔的,顧三娘放心不下,將他摟在懷里輕輕哄著。 很快,天光大亮,客船也慢慢靠近碼頭,乘客們知曉了昨夜的事,一時,眾人議論不止,只待停岸,就有人去請官差。 且說過了半日,聽得外頭有人高喊一句:“官差大人來啦!” 隨后,就見三四個身著緇衣的官差進到船艙里,還不待問清楚,他們先出聲喝問道:“女犯在哪里?” 有人用手指著顧三娘,一個鐵枷鎖便套到顧三娘的雙腕,小葉子見此,‘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顧三娘雖說害怕,卻對小葉子說道:“不許哭,照顧好御哥兒?!?/br> 鎖人的官差看了顧三娘一眼,說道:“跟我們走一趟罷?!?/br> 說著,他手里的鐵鎖一拉,顧三娘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小葉子連忙拉著御哥兒跟在后面追過去。 這些官差鎖著顧三娘經過鬧市朝著府衙里去了,小葉子帶著御哥兒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官府的大人庶務繁忙,并不是立時就能審案的,到了縣衙后,顧三娘先被關在一個偏院,那里除了她,還有幾個等著裁判的百姓,有的是家中財物被盜的,也有鄰里不和的,還有夫妻打架的,顧三娘足足等到中午,才聽到里頭傳來一聲通報,說是要提審顧三娘。 很快,有兩個官差押著顧三娘上了公堂,顧三娘先前在縣里也曾到過衙門,只不過這還是她頭一回到公堂,小葉子和御哥兒被攔在衙門之外,也不知他二人怎么樣了,就在顧三娘胡思亂想之時,她被人一推,雙膝跪倒在地上,有個官差唱道:“女犯帶到?!?/br> 審案的是州府里的通判大人,他看到堂下的顧三娘,驚堂木一響,說道:“原告何在?” 公堂里靜了一下,通判大人又拍了一記驚堂木,喊道:“原告何在?” 等了這片刻,始終不見有人站出來,官差帶著船工進來,回道:“大人,原告跑了?!?/br> 原來,那幾個出頭的無賴本來就是存心想訛錢,誰知顧三娘軟硬不吃,待到真見到官差,他們反倒慫了,橫豎死的不是自己,這官字兩個口,衙門豈是那般好進的,故此他們幾個趁人不備,悄悄溜走了。 通判大人將眉頭一皺,說道:“跑了?可知他們是哪里的人,既是告官,又不見蹤影,是將衙門當作戲耍之地么?” 有個船工跪下來磕了一個頭,說道:“回稟大人,那些人隱約聽出是柳林鎮的口音,具體是哪里的人氏并不得而知?!?/br> 通判大人看著船工,問道:“那你便說說,這被告到底犯了何罪?” 船工用眼角看了顧三娘一下,將昨夜的事一五一十的說出來,聽了前因后果,通判大人越發皺緊眉頭,衙門里一年到頭也難得碰到一件人命官司,照著這些船工的意思,女犯殺人已是罪證確鑿,然而沒有被告,又不見死者家屬,通判大人倒不好當庭判罪。 “顧氏女犯,你可有甚么話要自辯的?”通判大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