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凌楚思刻意壓低聲言,不讓別人聽出說話的乃是一個聲音充滿稚氣的六七歲小女孩,語意婉轉清雅如如汩汩清泉。 “許久未出師門,倒是不知,江湖中這些年竟是出了如此多的非凡人物……”凌楚思壓著嗓子輕聲笑道,一句話結束之時的微微感慨更是宛若嘆息,短暫的的停頓了一下之后,凌楚思的聲音又變得稍稍輕快了些,壓低聲音繼續笑道:“那個說書人你倒是講講,剛剛的慈航靜齋,還有她們的齋主梵清惠可還有什么趣事?” 那說書人見凌楚思出手大方,而且,看對方丟下銀兩時的舉動和對方從容不迫的語氣,也知道那定然是個江湖高人,收起銀兩清了清嗓子,便朗聲繼續講道:“慈航靜齋一貫神秘莫測,鮮有傳人行走江湖,不過,每逢中原處于亂世之時,慈航靜齋便有門人出山,力圖為天下撥亂反正,尋訪并扶持真命天子?!?/br> 即使這說書人現在講的東西,都是街頭小巷眾人皆知的說辭,不過,許是那說書人語調悠揚,詞句張弛有序、不疾不徐,倒也引得茶樓中的客人安靜下來坐在那里繼續聽他講了下去。 唯獨那個剛剛對慈航靜齋出言不遜的男人,雖然手中仍然捧著一個茶杯,不過,心思卻顯然沒有在說書人身上,而是時不時的往樓上剛剛凌楚思傳出聲音的雅間處張望一下,似乎是在試圖弄清楚,剛剛說話的神秘高人是誰。 凌楚思坐在雅間里,早把那些已經沒用的書籍堆在一邊,這會兒只是一邊喝茶吃點心,一邊專心致志的聽那說書人講述慈航靜齋和梵清惠的故事。 ——雖然自從那個說書人提到,慈航靜齋這么個門派在歷史中的特殊地位之后,凌楚思就已經斷定,現在這個隋朝,絕對不是她看過的史書中的那個隋朝了,當然,也不是存在于隱元秘鑒中的那個到處都是“九天”在天下大勢中攪風攪雨隱秘手筆的隋朝…… “慈航靜齋這些年始終與凈念禪宗并稱武林兩大圣地,更是隱為白道武林之首。昔年隋文帝建立隋朝之際,慈航靜齋便有梵清惠、碧秀心兩位仙子出世……”說書人簡略的講完梵清惠當年同宋閥閥主“天刀”宋缺的那一段溫情往事后,又轉而說起了慈航靜齋的另一位仙子、也就是梵清惠的師妹碧秀心舍身飼魔、與“邪王”石之軒之間的故事。 雖然凌楚思很想問一句“邪王”石之軒是誰,不過,為了維持自己世外高人的形象,她還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雅間里,聽那個說書人將種種江湖傳聞風流韻事娓娓道來…… 之前那個對慈航靜齋頗為看不上的男人本是在斟茶品茗,不過,聽到石之軒和碧秀心的這段之后,他握著茶杯的手指卻是微微一頓,幾不可聞的冷笑了一聲。 這聲冷笑極輕,旁邊的人若有所覺,卻也并未太過在意。 正在這時,忽有一人緩緩踏入茶樓中,麟鳳其采,淵渟岳峙。來人一身文士打扮,白衣玉冠,儀態風雅,舉止若行云流水,唯獨一雙眼睛亮若寒星,卻又隱有幾分淡泊孤寂之深沉郁色。 來人看向還在講碧秀心和石之軒之間故事的說書人,不覺微微皺眉,淡淡說道:“多嘴多舌?!?/br> 明明這個男人的口氣很輕,可是,說書人仍舊忍不住微微一滯。 只不過,終究給錢的最大,凌楚思沒說停,那說書人順勢喝了口茶潤潤喉之后,張嘴便繼續講道:“卻說當年,碧秀心仙子自帝踏峰上飄然而下,貌若天仙,蘭心惠質,更兼之身負誅除魔道之重任——” 那個原本還神色淡泊憂郁的白衣文士聽到這里,眉心一皺,眼中寒意乍現,驟然出手,明明是一擊斃命的殺招,由他用來,卻是動作如行云流水般,瀟灑好看。 說書人駭得臉色刷白,他一個渾身上下就屬嘴皮子最利索、根本不懂武功的普通人,驟然面對這種殺招,僵在那里根本就無從躲閃,甚至于,只是那凌厲的掌風,便足以斃其性命。 身為一個專注的陣營黨,凌楚思當初沒少在南屏山、昆侖、黑龍沼、馬嵬驛等地四處巡山各種浪,而這種經歷也就使得凌楚思對于旁人身上的殺氣極為敏感。 就在那個說書人面色慘白心中滿是驚恐,腦海中只剩下“吾命休矣”四個大字的時候,只見一道隱約含著墨色和綠意的氣勁自他身上閃現一瞬,雖然頃刻間就被人以強勁的掌風擊碎,說書人也如同輕飄飄的風箏一樣口吐鮮血的被打飛了出去,然而,當他重重的撞在墻上再滾落在地后,驚愕的發現,除了剛剛喉頭一甜吐了口鮮血外,竟然連胳膊腿都沒斷!呆滯了片刻,那個說書人還在吐著血就已經手腳并用一溜煙的爬了起來。 “什么人???”白衣文士見那說書人竟然沒有死,想到剛剛一閃而盡的奇妙氣勁,眼中剎那間閃過一絲驚愕的神色,旋即猛地抬頭,看向茶樓二層的雅間。 “閣下好狠的手段吶!”握著猿骨笛的凌楚思站在二樓的雅間里,輕輕一笑道,“那說書人給我講的故事還沒完,閣下進門就要殺人,這是什么道理?” 剛剛察覺到不對之后,覺得憑借說書人那種根本不曾習過武的柔弱小脆皮身體,就算自己糊他一臉“春泥護花”估計也保不住對方的小命,無奈之下,凌楚思只能匆忙之間切了個離經心法,真氣游走,一招“折葉籠花”套在了那個說書人的身上,好歹保他一命。 白衣文士冷笑一聲,并不答話,只是眼中諸多情緒閃過,顯然還在衡量樓上這個能夠以氣勁擋下自己一招的不知名高手的深淺。 那個說書人只是個不通武功的尋常百姓,這一點毋庸置疑。按理說,這樣的普通人,淪為炮灰有可能,但是,有江湖高手專程找上門來取他性命的可能性還真不大。 凌楚思也在琢磨,那個白衣文士為何露面就要殺人,想著想著,卻是突然眼前一亮,輕笑著說道:“難不成,閣下也與慈航靜齋的哪位仙子有舊,所以格外見不到別人說她們的是非不成?” 頓了頓,凌楚思又輕描淡寫的補充道:“那說書人明明對慈航靜齋贊嘆備至,閣下的氣量略小,氣性也忒大了些……” 從凌楚思開始猜測他與慈航靜齋有舊之后,白衣文士的眼神便猛地暗沉了下來,冷哼一聲,便驟然輕身縱起,掌風攜萬鈞之重如驚雷掣電般勢態迅猛的朝著凌楚思所在的雅間襲來。 就在這時,之前那個神態從容語調清雅卻偏偏對慈航靜齋頗為不假辭色的男人也猛然間出手,腕間微動,已然抽出一柄劍身烏黑、流光乍現的鋒利短劍,厲聲喝道:“石之軒!”身形如同鬼魅般飛掠閃動,劍鋒寒芒畢露,如破空之勢猛地刺向了白衣文士的后心。 凌楚思聞言頓時一震,驚愕道:“他就是故事中和碧秀心攪在一起的石之軒???還真是惱羞成怒來滅口的么!” 石之軒頓時氣急,只不過,比起收拾凌楚思這么個嘴欠偏偏又摸不清底細的神秘人,于他而言,這會兒更重要的還是擊殺那個上次被他僥幸脫逃的補天閣傳人! 就在那柄烏黑短劍幾乎要刺中白衣文士的時候,白衣文士腳下步伐一變,身形竟是如同影魅一般,詭異的飄離開劍鋒所及之處,待他轉過身來,一手抬起,以四兩撥千斤之勢,避開劍鋒,舉重若輕的拂向烏黑短劍的劍側,竟是以一指之力,迫得那柄短劍劍鋒回轉攻向持劍之人。 凌楚思一看,就知后面那個年輕人要糟,手腕微動,指間的猿骨笛輕揚,一招流溢于中,布散于外的“春泥護花”氣勁已經糊在了那個手執烏黑短劍、剛剛叫破“邪王”石之軒身份的年輕人身上。 柔和的氣勁隱約帶著些一閃而過的青翠綠色,融入正同石之軒對敵的年輕人體內,滿含盎然生機。 下一瞬,“春泥護花”的數層氣勁散去,年輕人拼著內傷倉促躲閃掉自己剛剛那招被石之軒以借力打力的手法反回來的劍刃殺招,嘴角已經浸出了一絲殷紅的血痕。 凌楚思深深擰眉,給他刷了個聊勝于無的“握針”之后,縱身從二樓的雅間跳下,反身沖著石之軒一招“太陰指”,扭頭對那個年輕人道:“走!” 年輕人擦了下嘴角的鮮血,飛快的說道:“我們聯手干掉他……” 凌楚思還在躲閃著石之軒的攻擊,倉促之間,一招“芙蓉并蒂”擊中對方,趁著石之軒身形一滯的瞬間,回頭沖著那個年輕人怒道:“辦不到!勞資剛從花間心法切成奶花還特么沒換掉花間裝備,打也打不過,奶也奶不上,打個鬼??!” 第5章 湖真險惡 年輕人聽到“花間心法”四個字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 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凌楚思口中所說的“打不過”這件事扯了過去,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看到石之軒臉上的表情也是尤為驚怒愕然,那個年輕人沒有任何遲疑,身形一閃,已經施展輕功迅速的從這間被剛剛他們三人的打斗砸得亂糟糟的茶館中離開。 凌楚思頓時轉身,先是又朝著石之軒扔了個“少陽指”,少陽指和太陰指一樣,俱是出自點xue截脈的武學套路,內含于肺,外在于皮膚,其氣主為燥,其氣勁入體,便是以石之軒的內功深厚,也有一瞬間的步伐遲滯。 旋即,凌楚思又動作迅速的扔了一錠銀兩到正嚇得兩股戰戰縮在柜臺后面的茶樓老板那里,小女孩模樣的凌楚思用輕快稚氣、卻無端也能挑起三分火氣的聲音笑道:“估計石之軒是不會把打爛的桌椅板凳還有屏風的錢賠給你了,店家,連同剛剛樓上的茶和點心一起,我都一起付錢了!” 茶樓老板抓著凌楚思扔過去的銀子,幾乎都要哽咽著哭出來了,雖然凌楚思給的錢是肯定夠了,不過,看石之軒難看得幾乎能滴出水來的臉色,他更希望他們這些江湖大俠趕緊走人就好,最好無視他們這些安安分分做生意的平民百姓…… 凌楚思付完錢,一招“躡云逐月”身形如電,直接沖到了茶樓的門外,旋即便循著剛剛那個年輕人離開的方向,施展輕功“點墨山河”,頃刻間已經掠出許遠的距離。 待到石之軒也沖到茶樓門口時,抬頭張望的一瞬,便只能隱約見到凌楚思遠遠的一個身影,心下一沉,竟也縱身追了上去。 五羊城的東城門外,一個小樹林里,年輕人正一手扣在碗碟粗的樹干上,身軀站不穩的彎折,他的面色有些近乎青灰的慘白,因為用力,白皙如玉的手指還在不自覺的微微痙攣。 凌楚思趕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年輕人這幅衰敗而虛弱、卻強撐著不肯倒下的固執模樣。 感受到有人來時,那個年輕人明顯驚了一下,待到凌楚思走近之后,看到是這個小女孩模樣的“前輩高人”,年輕人緊繃的身體才稍稍放松了些。 凌楚思微微側過頭來打量了他一眼,手里的猿骨笛在指間打了個旋。 “剛剛石之軒打你一下的傷勢,有這么重么?”凌楚思一邊說著,一邊慢慢悠悠的對著年輕人讀了個長針。 太素九針乃是萬花武學中,離經易道心法之下的絕學,其中的大招“長針”尤以“內舍于骨解腰脊節勝理之間”為重,恢復氣血的效果尤為顯著,就是施展起來極為緩慢,真正對敵之時,沒有其他功法輔助,很難順利的不被人干擾的將其用出來。 年輕人感受到,隨著那股充滿了生機的柔和真氣浸入自己的體內,在經脈間游走之時,竟讓人絲毫生不出排斥不適之感,原本傷至內里的傷勢頓時一緩,虛弱而衰敗的身體竟是瞬間便輕松了許多。 隨著沉重的內傷被有效遏制,年輕人輕輕的舒了口氣,不掩驚訝的看向一派優哉游哉模樣的凌楚思,雖然根本摸不出對方的深淺,不過,從對方和“花間心法”有關、以及剛剛石之軒驚怒的態度上,年輕人也知道,至少目前,對方和自己似友非敵。 念及此處,年輕人搖搖頭笑道:“我本就有內傷在身,剛剛若非前輩出手相助,石之軒之前在茶樓中的那一掌,便足以要了晚輩的性命了?!?/br> 聽到“前輩”這個稱呼,凌楚思不由有些微妙的看了這個年輕人一眼,雖然他的年齡也不大,但是,無論怎么看,也是自己這么個高度才到人家腰上面的六七歲小女孩年齡更小吧? 殊不知,對于年輕人來說,如果凌楚思和自己年齡差不多、或者比自己稍大一點的話,他都喊不出這句“前輩”來。 偏偏就是因為凌楚思的年齡看上去實在是太小了,而以一個正常人的六七歲來說,便是天縱奇才,也決計不會有凌楚思這么一身武學修為的,再加上以凌楚思的言談舉止,哪一項都和真正這么大的小孩子迥然不同,更遑論,剛剛在茶樓里聽那說書人講故事的時候,凌楚思待在二樓的雅間里,可是自己一副老氣橫秋的態度說自己許久未曾出門以至于這些年的江湖熱鬧事全都不清楚。 “身體好些了么?”因為解釋起來比較麻煩,再加上凌楚思根本也懶得解釋,所以,一時之間凌楚思也沒有否認“前輩”這個稱呼,而是轉而說道:“繼續走,石之軒還在往這邊追?!?/br> 年輕人強撐著點了點頭,甚至還淺淺的彎起嘴角笑了一下,“多謝前輩提醒?!泵髅魉淖旖沁€沾了些殷紅狼狽的血跡,可是,這一笑,竟然驀地多了幾分令人如沐春風之感。 五羊城外的小樹林之后,便是連亙綿延的十萬大山的一段余脈。 山林間樹木蒼翠,遮天蔽日,樹葉層層疊疊的籠罩下來,從樹葉空隙里照射下來的陽光似乎都變得晦暗幾分。 山地路途難走,便是此地獵戶山民都十分小心謹慎。 縮水后的凌楚思身形小巧偏偏又有著與身體根本對不上號的深厚內功,在密集的山林間倒是頗為行動自如,與她同行的那個受了傷的年輕人,就顯得有些相形見絀了。 正在這時,那個姿容雋雅、便是受傷也舉止從容的年輕人身形突然微微一顫,身體撐不住的直接倒了下來。 走在前面的凌楚思聞聲驟然回頭,就看到那個年輕人半倚在樹干上,面色蒼白如紙,只有嘴唇上泛著些不正常的潮紅。 凌楚思轉身,幾步回來,直接伸手握住年輕人的手腕,三根手指搭在他的脈搏上,察覺到對方的內息極其虛弱混亂,一時之間,竟是根本辨不清究竟傷勢嚴重到了何種地步。 凌楚思詫異的抬起頭,看向年輕人依舊溫然若水、風姿楚楚的模樣,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抽。 雖然自己一直沒空換上套離經心法的裝備,不過,長針本身的作用擺在那里,以長針恢復氣血之能,才這么會功夫,這人的身體竟然又衰敗脆弱到了這種地步,可見其內傷之重。 拖著這么重的傷勢,不去好好養傷,竟然還敢在茶樓里強行催動內力暴起刺殺石之軒,以至于傷上加傷…… 凌楚思又甩了個可以持續恢復氣血、好歹聊勝于無的“握針”給他,然后便直接把年輕人拖到了山坳深處一個較為隱蔽的地方。 大致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還算妥當,結果,凌楚思的手才一松下,年輕人便直接身體虛軟的委頓在地,他強撐著身體背靠著樹干坐下,額頭間已經浸出了一片細密的冷汗。 年輕人幾不可聞的緩緩舒了口氣,又是幾下費力的喘息,這才勉強抬起頭來,唇邊的柔軟弧度透著幾分蒼白的慘淡,宛若嘆息的輕輕笑道:“我怕是不行了……前輩,你走吧……” 凌楚思聞言哼笑一聲,“那我可就真的走啦?” 年輕人微微一呆,旋即竟含笑點了點頭,他的唇形很好看,即使面色虛弱帶著幾分青灰之色,笑起來的依然有著極其溫柔的弧度。 那個年輕人手指扣在山坳地面落下的葉片上,還在不自覺的微微顫抖的手指上,指腹幾乎已經連葉片的脈絡都摸不出了。 他虛弱卻絲毫不顯狼狽的靠坐在樹下,強撐著喘息道:“你學了花間心法,石之軒是決計不會放過你的。前輩雖然武功不凡,卻是常年隱居不出,可能并不知曉當今武林之事,‘邪王’石之軒不管是武學修為、還是心機城府,均是深不可測,便是前輩,恐怕也難逃他的追殺暗算……” 凌楚思饒有興致的打量著他,直接挑明了問道:“你到底想要跟我說什么?” 年輕人費力的喘息了一會兒,才聲音虛弱的笑道:“石之軒和慈航靜齋的碧秀心育有一女,如今,碧秀心和女兒隱居在幽林小筑?!鳖D了頓,年輕人才聲音微弱的繼續道:“倘若前輩有什么辦法,可以抓住她們兩個,石之軒定然受制,總還有一線生機……” 說出這些話,仿佛已經耗盡了年輕人最后的力氣。他微微闔上眼,臉色是近乎毫無生氣的灰敗,連呼吸都輕弱的幾不可聞。 凌楚思白皙小巧的手中握著猿骨笛站在那里,又動作慢悠悠的施展了一招“長針”,見年輕人的臉色稍稍紅潤了些,方才收起猿骨笛,摸了摸下巴,盯著年輕人笑道:“雖然不知道你是虛情假意,還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亦或是試圖利用我幫你報仇,總之,聽了你這些話,我倒是肯定要救你了?!?/br> 年輕人漆黑的眼睫顫抖,良久才微微睜開眼睛,虛弱一笑,精致的眉眼生動,帶著種彌留之際的凄然脆弱之美。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微微搖了搖頭,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之前就內傷太重,又強行催動內力,可謂是油盡燈枯之相,便是醫術卓絕的天下第一全才魯妙子在此,也未必能夠救他之命…… 第6章 湖真險惡 看到那個年輕人靠在樹干上頭一歪,徹底虛弱的昏過去之后,凌楚思眨了眨眼睛,轉身四下里打量了一下這塊山坳,山間的霧氣有些重,空氣仿佛都是濕潤的,側耳傾聽,隱約之間還有汩汩的小溪流聲。 這樣濕潤的氣候,想要找點干枯的的樹枝柴火都很難,便是普通人睡一覺也很容易著涼生病,更別說身體虛弱到已經昏過去的那個年輕人了。 凌楚思考慮了一下,隨手又忘那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身上扔了一個“握針”,這才轉身循著水流的方向走去。 倦鳥歸林,暮色蒼茫。 傍晚時分,山林間的霧氣變得更濃了些。 鼻尖嗅到些樹枝燃燒的煙火氣息,年輕人的眼睫微微顫抖了兩下,才慢慢的睜開。 他有些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塊雪白色的巨獸皮毛上,柔軟而干凈的巨獸皮毛隔絕了地面的濕氣,甚至十分溫暖。 “醒了?起來吃藥?!绷璩甲诹硪粔K巨獸毛皮上,手里還拿著根結實的樹枝,隨手扒拉了兩下燃燒著的火堆。 年輕人從地上坐起來之后,才猛然間發覺,自己之前那種身體虛弱衰敗、連呼吸都極為勉強的癥狀,竟然已經沒有了。 他有些呆怔的看向凌楚思,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透過面前的火光,年輕人發現,凌楚思竟然還有心思換了一身衣服——她之前那身玄色為底綴著紫紅色花邊暗紋、十分精巧的衣裙不見了,現在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身顏色極為素凈淡雅的白色衣裳,就連她之前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把長笛,都被換成了兩根、兩根紅木筷子??? ——凌楚思曾經主修花間游心法,至于離經易道這個心法,道理她都懂,就是很少有機會用。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她包裹里的奶花裝備也是齊全的,至于武器,反正就要吃飯了,拿著筷子最方便。 剛剛那個年輕人還昏迷著的時候,凌楚思先換了一身奶花的裝備,這才慢慢悠悠的沖著那個年輕人施展了“利針”、“清風垂露”等各種能夠緩解他身體里面混亂內勁的招式,然后又用“長針”為他恢復氣血,眼看著原本生命虛弱灰敗的年輕人呼吸正常,面色也漸漸變得紅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