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他們找到了蘇洛,想讓他強行打開病房門逼問薇薇安。蘇洛還在遲疑不決詢問詳情,忽見一個白大褂匆匆走來。 走近一看,那白大褂面目清癯,正是昨日質問林簡的那個秦歌。 秦歌疾步湊近向蘇洛點頭致意,而后轉向林簡蕭振衣,語氣頗為焦急:“請問你們誰負責顧海的具體治療?” 林簡不明所以:“我們兩個都是?” “那好?!鼻馗璧吐暤?,“外面有個年輕人要求面前見顧總的主治醫生,他希望你能出去親自見他。你們方便么?” 兩人莫名所以,糊里糊涂的點了點頭。 秦歌左右環顧,又悄聲道:“他反復叮囑,一定不要告知顧總的母親和未婚妻……看他的神情,似乎不像是空xue來風?!?/br> “是嗎?”蕭振衣起了興趣,他順手從兜里摸出一根草來,三折四折歪七扭八,隨后一把扯斷—— “不錯。草蛇灰線伏筆千里——這人確實有點意思?!彼⒅鴶嗖?,聲音輕柔,“咱們得馬上出去?!?/br> 作者有話要說: 吃動物嬰兒由來已久。 紅樓夢里賈母吃的牛乳蒸羊羔,那羊羔就是“沒見天日”的。 第22章 白瑕 出乎意料,約他們出來的竟是一個清秀俊氣的瘦弱青年。當蕭振衣與林簡拉開椅子在對面坐下時,他只是微微抬起漆黑暗沉的眸子,不動聲色地掃過兩人,目光冰涼似水。 “你好?!绷趾嗩H為局促的招呼。 “你好?!鼻嗄甏浇且粡?,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他端起桌上的白瓷茶杯,蒸騰而上的氤氳水汽模糊了他蒼白的臉。 “兩位就是顧海的主治醫生了么?真年輕啊?!?/br> 青年的聲音自水汽后傳來,氣息緩慢悠長。 “不錯?!笔捳褚缕沉艘谎哿趾?,神色鎮靜。 “是么?”青年低頭欣賞茶杯里翻滾的綠葉,語氣極為平靜。 他輕輕晃了晃茶杯,低頭抿了一口熱茶,閉目久久不語。 “閣下有何貴干呢?”蕭振衣冷聲道。 “貴干?沒有?!鼻嗄攴畔虏璞迫灰恍?,眼眸之中卻一片淡漠:“我不過是想問問顧先生的現狀,姑且盡一點故人心意罷了——不知兩位可能賜教?” 林簡心頭一跳:顧海的病情對顧氏關系至重,整個醫院早已被下了封口令,對外統一口徑只說是小病……這年輕人是什么來路,為何要關心顧海的病情? 蕭振衣與他對視一眼,各自會意。林簡轉過頭去,裝出一副森嚴的面孔。 “不知閣下是什么人?”他竭力繃起聲音壓低嗓門,模仿蘇洛訓斥下屬時的特色:“顧先生不過是偶感微恙,你這樣打聽是什么意思?” “偶感微恙?!鼻嗄旮揪蜎]理會他那張板起的臉和冒牌的總裁腔,他悠然自得的攪了攪杯中茶水,語氣平靜無波:“原來是‘微恙’么?” 他這一句話出來,桌旁的氣氛立刻就冷了下來。對面的兩人雖盡力裝得不動聲色,卻都暗自瞟來瞟去瘋狂互換眼神—— “臥槽這是怎么回事?這男的好像知道點內情???” “媽了個嗶的你不是說草蛇灰線嗎?你特么也一頭霧水?” “算卦又不是劇透!哪里有那么詳細!” “現在怎么辦?硬挺著說他一派胡言還是干脆招了?” “橋豆麻袋,待老夫先搞個射覆……林公公你先拖拖時間——” “兩位眼睛不舒服么?” “沒有沒有!”林簡忙道,“啊——只是——只是沒反應過來……” “沒反應過來?”青年淡淡一笑,“我不過是問個病情,兩位有什么反應不過來的?莫非顧總的病情涉及個人隱私么?那就恕我冒昧了?!?/br> “不是不是,只是——” “只是沒什么!”蕭振衣霍然站起,一口截斷林簡的支吾,“閣下所料不錯,顧先生的確已經命若游絲——不知你有何指教?” 他這樣倉促而來,桌上兩人簡直是猝不及防。只見那青年面上一呆,原本蒼白的臉色連最后一點血色也褪去了。他目不轉睛的諦視蕭振衣,嘴唇微微顫抖,慘白烏青。 好半晌,那青年才緩緩挪開目光,啞聲道:“是嗎?” “不錯?!笔捳褚律裆珖谰?。 “原來如此?!彼瓜卵酆?,表情暗沉難測,“不知又是什么病癥呢?” 這次蕭振衣藏了實話:“夢魘不安,氣血兩虛,病勢沉重不起?!?/br> 驟然聽到這話,青年的面色愈發難看,眼眸中竟然有了一絲恍惚。沉默良久,他掏出一個造型頗為樸實的鑰匙鏈來擱在桌上。 “既然如此?!彼鹕?,目光寸寸掃過兩人,“我就不干擾兩位工作了。這個鑰匙鏈,就麻煩兩位轉交給顧先生吧?!?/br> “——對了,如果見到顧先生的妻子薇薇安,就說白瑕拜上吧?!?/br> 青年邁開步子,頭也不回的走遠了。 剩下二人相對無言—— 又是薇薇安! 說實話,兩人怎么也沒想到當他們滿腦子里都塞著薇薇安時,會如此湊巧的一進大門就遇到本尊。 “兩位有時間么?” 不過是一個晚上不見,薇薇安的氣質已經徹底完成了從溫婉知性家庭主婦到人生多舛命苦怨婦的區別,當她慘白著一張猶有淚痕的臉雙眼紅腫的擋在走廊中間時,兩人心里都竄出了一打的知音標題。 “你有什么事么?” 無論私下感嘆過多少次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著這張憔悴支離生無可戀的臉,林簡還是覺得有些憐憫。 “沒什么?!鞭鞭卑渤恍?,不勝凄涼,“我不過想問一問阿海的……” 她停下了話頭,目不轉睛的死死盯住林簡腰間。林簡正莫名所以,忽見她往后蹭蹭倒退,然后一聲慘叫,發力狂奔了出去! “這是怎么——” 兩人驚呼未罷,就見薇薇安凄厲長號,哐當一頭撞在了雪白墻上,仰面直栽到了地面。 “……回事?” 林簡呆呆低頭,卻見一條鑰匙鏈半露在了褲袋外面。 “你才來了兩天,醫院里已經塞進兩個重病號了!”蘇洛咬牙低聲道,“林大師!你就不能控制一下節奏么?” 林簡深深感覺冤枉:“蘇總,誰知道這薇薇安是怎么一回事??!要說家暴她的也是顧夫人吶,怎么就見著我反應這么大?” “顧夫人?”蘇洛面無表情,“顧夫人那邊放話說薇薇安死活都與她無關。要不然就憑著驚嚇到顧氏兒媳的罪名,你吃不了也得兜著走?!?/br> 聽到“死活無關”這樣的話,就連蕭振衣都詫異得搖頭:“這位倒是真鐵石心腸,” “鐵石心腸?”林簡不屑,“不如說是急于撇清關系吧。聽她昨天那句話,我不信她兒媳的事情她是被蒙在鼓里?!?/br> 蘇洛皺起濃眉:“就是顧夫人真說了什么,你們還能借著這句話去逼問么?你倒不如想想,薇薇安身上有什么貓膩?” 他口氣雖是疑問,黝黑雙眸卻瞬也不瞬地落在了林簡身上,眼神頗為意味深長。 “……蘇總你的腦瓜子不是蓋的!一眼就看出端倪了!果然是總裁!” 被這眼神一掃,林簡渾身一個機靈,連忙掏出鑰匙鏈雙手奉上,還頗為諂媚的拍上了幾句馬屁。 這幾句馬屁之拙劣,拍完后連林簡自己都尷尬透頂,更遑論高冷的蘇總了——蘇總修長白皙的手指懸在了他的手掌上方足足五秒,才面無表情的拎起了鑰匙鏈。他將鑰匙鏈拎高細細打量,忽而皺起了眉頭。 “這鑰匙鏈的材質好像不同尋?!銈冊谀睦镎业降??” “一個又高又瘦的男人?!笔捳褚卵杆俅鸬?,“他讓我們轉交給顧總,說是故人的一點心意——喔,他還說什么白瑕問候薇薇安?!?/br> “白瑕?”蘇洛悚然而驚:“你真聽清楚了,是白瑕?——怎么可能呢?好久沒有他的消息了……” “白瑕這人有什么不對么……”林簡弱弱道,“看起來很正常啊……” “沒什么?!碧K洛那張長年不動聲色的俊臉上難得的出現了一絲裂痕,他猶豫片刻,澀聲接道:“我是三年前見到白瑕的,當時他是顧海的私人醫生,據說醫術很有獨特之處。后來有謠言說……” 蘇洛的臉色已經和他的語氣一樣詭異透頂了,林簡下意識覺得他接下來說的內容不會對自己的三觀多么友好—— “……說他和顧海之間,相當——相當——親密?!?/br> “蛤?!”x2 ——在經過三天的艱苦努力后,他們終于幫顧家打探出了足以拍上二十五集狗血劇的豪門私密。從已掌握的線索來看,似乎是白瑕和顧海勾搭在前(根據蘇總友情提供的八卦——話說蘇總怎么對這種事這么如數家珍?),而后薇薇安利用林瑤泡上顧海逼走白瑕,最后過河拆橋干挺林瑤成功上位。當然,這位未來顧氏兒媳的背后還有顧夫人的影子…… 這樣繁復曲折的隱秘,這樣不為人知的底細,也多虧了他們嚴密推理(有嗎?)、法術高強(畢竟山中無老虎),才能抽絲剝繭,真相大白?,F在,一切的秘密都被揭穿了,一切的手腳都被洞悉了,豪門世家的陳谷子爛芝麻,算是讓他們翻了個底朝天。真是能氣死私家偵探羨煞小報記者的成就啊。 當然,還有一點細微的瑕疵: 到·底·特·么·是·誰·把·顧·?!そo·采·陽·補·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射覆法,屬于算命中的急就章——如果手上沒有蓍草龜殼等等器具,時間上又容不得掐指慢慢算,就隨便“射”一物,以簡化后的八卦“覆”出大概結果。 小兒抓周就屬于射覆法一種 第23章 異類 薇薇安仰躺在雪白的床單上,頭裹繃帶,臉色比床單還要慘白。她的烏黑長發鋪散蜿蜒,像是垂死的干枯的水草。 “您來啦?!?/br> 她盯著天花板,聲音輕微沉郁。 “我們都來了,”蘇洛緩緩道,“你執意要見我們,又有什么話要交代么?” “交代?”薇薇安咯咯輕笑,嗓音喑啞撕裂,“是啊……對我這種人只能用交代兩個字了呢。那我就老老實實交代了吧——林先生那條鑰匙鏈,是白瑕給的么?” “是?!碧K洛冷聲代答。 聽到這句,薇薇安嘶聲慘笑,凄厲之極。笑了片刻,她緩緩閉上眼睛,眼角漸漸有淚水滲出。 “報應!”她喘聲道,“來得好快的報應??!” 說完此句,薇薇安竭力掙扎著仰起頭,死命地瞪視林簡,那目光灼灼發亮可怖至極,唬得林簡險些往后倒退。 “林先生!”她發狂似的連喘帶咳,雙眼睜得前所未有的大,“林先生!我不怕死!可我也決不能就死在白瑕手上——你們可以處理我!可你為什么就要放過白瑕?!” 她這幾句拼了命似的嘶喊真是驚心動魄,卻也叫人莫名其妙——“我們為什么要處理白瑕?”蕭振衣忍不住回嘴:“薇薇安小姐,林先生和我可都不是什么神經兮兮的衛道士啊——您找錯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