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
這天晚上,終于安排好了睡覺的事。寶哥兒睡在爹娘中間,左邊爹右邊娘。怕羅慎遠壓到寶哥兒,宜寧帶領寶哥兒占據了床的一大片。 羅慎遠沉默地看著自己分到的小半床,再看了看那個爬來爬去,一點都不想睡覺的小團子。 小團子爬到了爹的身上,呀呀地拍手。宜寧哄它:“寶哥兒,去親爹爹!” 寶哥兒往羅慎遠的頭爬過去,與他爹大眼瞪小眼。寶哥兒看了會兒并不感興趣,扭動小屁股轉了個方向,又朝他娘的方向撲過去。折騰到半夜他才有了睡意,靠在娘懷里睡著了。 他爹這時候才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軟嫩的小脖子?!笆聭烟?,帶他不容易吧?”他的語氣非常柔和。 “現在還好,一兩個月的時候才折騰?!币藢幭肫饘毟鐑簞偝錾臅r候,就微微地笑。 “他還是早些斷奶吧,到時候扔給乳娘,你就不辛苦了?!绷_慎遠繼續道。他倒是想幫忙,但這小東西不怕他已經萬幸了,更別說被他哄了。分明就是他兒子,卻半點不給面子。 宜寧看向他。羅慎遠就嘆息說:“畢竟帶孩子你睡不好?!?/br> 羅宜寧覺得……她不帶孩子也睡不好。 “你和我講講在金陵的事吧?!绷_慎遠將她攬近了些,“你生他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那時候艱難嗎?”他的手慢慢拍著她,好像在安慰她一般。 小團子穿了件胖胖的小襖,躺在爹娘中間,啃著小拳頭睡得正香。 似乎非常的歲月靜好。 第187章 對于她來說,倒也沒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所有已經過去的事,其實都不會太痛苦。 羅宜寧靠著他竟有了幾分睡意,其實若是讓她來說。那必然就牽涉了陸嘉學。那一年倒也不是痛苦。以至于知道陸嘉學出事的時候,她受到的震撼和沖擊也很大,五味陳雜。 一個人若是真的對你好,你如何會沒有憐憫之心呢,更何況她跟陸嘉學的過往太復雜。 她說:“在金陵的時候都還好,生寶哥兒的時候倒是艱難些,但也無事?!?/br> 羅慎遠漸漸地閉上眼:“他呢?”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問起陸嘉學。以至于羅宜寧片刻之間沒有反應過來,但他指的是誰她很清楚。 “陸嘉學……”羅宜寧沉吟一聲,“他和我其實沒有什么,在金陵的時候我身懷有孕,他待我到也和善,我們沒有別的。最后他出事的時候,讓葉嚴等人帶我去找父親,算是放我回來了?!闭f起來或許挺可笑的,這么多年了,羅宜寧覺得陸嘉學這個人仍然是矛盾復雜的。她了解一些,卻仍未完全了解。 也許是察覺到她話中的猶豫,羅慎遠不想再聽。何必要問,問出口的時候他就后悔了,其實不是因為陸嘉學與她有過什么,他只是在因為這件事嫉妒而已。 他想殺陸嘉學果然是對的。一山不容二虎,如今他和陸嘉學利益沖突已經太大了。 其實今日羅慎遠已經跟皇上說了皇后私通一事。他早半個月就查到了那個人究竟是誰,是當年陸嘉學權力斗爭中的犧牲品。但是他不準備這么說,他要趁陸嘉學的病要他命??上]有直接的證據,何況今日陸嘉學戰功歸來,就算皇后私通的真的是他,皇上也不敢追究。因為現在他不能拿陸嘉學怎么樣。 但是猜忌和懷疑是在所難免的。 “他今天回來了吧,打了勝仗?!绷_宜寧側身看著他,“我知道邊關之事你肯定動了手腳,你是……” “我想殺他?!绷_慎遠淡淡地說。 羅宜寧雖然是猜到了,但由他口中輕描淡寫的說出來,她還是被震懾了一下。 “他也想殺我,半斤八兩吧?!绷_慎遠把她的頭按下來,讓她好好地睡。 “其實,你們如今勢力鼎力,到也挺好的,何必相殺?”宜寧問道。 她不愿看到誰失敗。 對陸嘉學無法討厭,甚至是同情和愧疚。 羅慎遠搖頭告訴她道:“也不是因為你,單說立儲一事,我和陸嘉學的立場就差別太大了?!?/br> 在立儲上,陸嘉學反倒是和清流黨站到了一起,擁護的是三皇子。汪遠最會揣摩皇上的心思。就算不表態,其實站的也是大皇子。他和羅慎遠的利益并不沖突,所以會默許羅慎遠擁護大皇子。 “立儲一事是大統,古往今來意見相左者甚多,也不見得就會斗爭激烈了。更何況陸嘉學是經歷過宮變的人?!绷_宜寧繼續道。 “好了,不用再說?!绷_慎遠突然打斷了她。 他自她的側臉輕輕地吻她,嘴唇干燥而熱?!八??!彼p輕拍著她的背,像她哄孩子般?!安还苋绾?,你都不用擔憂,我是不會有事的,放心吧?!?/br> 羅宜寧聽到他沉穩的心跳。就算她希望一切都歲月靜好,安安穩穩。但是黑暗血腥依舊存在,官場上的算計、離間、陽奉陰違,她不能阻止不能改變。因為這不僅是因為她。羅慎遠不會因為她而放棄的。 如果能找陸嘉學說一下就好了,兩者相爭,陸嘉學必然勝了羅慎遠一籌,若他不爭倒也能壓制。順便再把他的護身珠串還他,可惜羅慎遠不喜歡她見陸嘉學。 宜寧靜靜地看了他的臉一會兒,從鼻子里輕輕嗯了聲,摟住了他的手臂閉上了眼睛。 * 陸嘉學與皇上談完的時候已經快要夜深了。 皇上靠著紫檀木椅背,屋內點著香,他突然想起昨天羅慎遠呈給他的東西。 羅慎遠跟他說:“微臣讓錦衣衛查遍皇后娘娘周家氏族,又循著線索查了些交好的家族。后找到了個當年在陸府服侍的老婢證實,皇后娘娘當年頻繁往來于陸府,如今又與都督大人往來頻繁,皇后娘娘甚至常于宮內召見……當然,這些也只是別人所見的,微臣只搜集了人證,也不敢妄加推測,皇上您若是想召見這些人,微臣便給你安排,不過還要您斟酌才是?!?/br> 陸嘉學一臉端正地坐在他面前喝茶,剛得了軍功回來,他還把他無可奈何。 羅慎遠想必也是因為想到這個,今日什么都沒有再說了。 皇上突然睜開了雙眼,他的目光其實還是極其犀利的。 陸嘉學在和兵部尚書說話,回頭的時候無意看到皇上的目光,但卻皇上笑了笑說:“朕瞧天色已晚,兩位先告退吧?!?/br> 陸嘉學站起來笑道:“那微臣退下了?!彼叱鰧m門外的時候,看到穿著通袖遍地金長鍛衣的趙明珠立在宮外,戴著全套的海珠頭面。她現在養尊處優,嬌滴滴的,倒是比原來還漂亮,難怪圣眷不衰。陸嘉學停下與尚書說話,淡淡道:“婕妤?!?/br> “義父安好,”趙明珠對他屈身,看他要走了,連忙問,“義父稍等,我許久未聽到宜寧meimei的消息了,不知道她的病可好些了?” “她已痊愈了?!标懠螌W輕輕地笑道。 兵部尚書在前面等他,他說完就走了。趙明珠有些疑惑地看著他的背影,但也沒再問了。隨后手搭在宮女的手上進了乾清殿內。 陸嘉學剛上了轎,立刻就有宮人跑過來通傳,說三皇子要請見他。 陸嘉學皺眉,叫轎子去了三皇zigong外的府邸,三皇子十四之后就搬出了皇宮,但因還未封藩王,因此還住在紫禁城內。陸嘉學進了院中下轎,三皇子長相俊秀,與那端妃有幾分相似,看到他就急匆匆地迎上來:“大人終于來了,母后已等候您多時!” 他就知道是皇后搞的主意! 他臉色陰沉地走進屋內,冷冷道:“如今你不可私下見我,皇后娘娘可明白?” 周氏站起身,她讓三皇子去外面等著。三皇子對皇后自然是深信的,若不是皇后,他和母妃哪有如今的地位!若沒有皇后,他也絕無繼承大統的可能性。故只是應聲就立刻退下了。 等三皇子出去后,周氏才顯得有些慌亂起來,嘴唇發抖道:“大人,這次實屬情況緊急,我懷疑……皇上知道了你我之事!” 陸嘉學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我之間,什么事也沒有?!?/br> 周氏搖頭:“不,不,是董妃那小賤人搞的鬼,聯合了羅閣老陷害你我!皇上猜忌心一起,我會失寵,周家會被牽連,到時候三皇子也再無繼位的可能性。您也會受影響……” 陸嘉學想到皇上冷冰冰的那個眼神,他找了把椅子坐下來。 皇上從他手里收回錦衣衛之后,他就一直猜測在羅慎遠手里,不然他升官怎么會有這么快!董妃想搞垮皇后已久了,他并不意外。至于把他扯進其中……羅慎遠想整死他,自然一切機會都不會放過?!澳悄阏椅易鍪裁??” “大人,您手中有兵權,我有周家支持,有清流百官的支持。我們何不一起……”周氏壓低了聲音。 陸嘉學覺得有些好笑。 當年他把當今皇上扶持上皇位是宮變。在重病的老皇帝碗中下了藥,又一箭射死了當初與太子競爭的人?,F在皇后他卻要他再宮變,扶持新皇上位。他看上去就這么喜歡宮變嗎? “皇后娘娘,我不妨這么告訴你。先皇當年老弱,朝政皆不能把握其中,所以能一舉成功。而如今皇上看似信道,實則各方權勢他心中有數,相互制衡。就說兵權,除我之外還分散于各位總兵之手,一舉成功十分困難?!标懠螌W慢慢說,“皇后娘娘沒有制勝的把握,這等謀逆之事我也只能勸你一句,慎重思考才是?!?/br> “陸嘉學!”周氏看到冷聲道:“你覺得皇上不會因此猜忌你嗎?皇上的猜忌有多可怕,大人比我明白!” 陸嘉學淡淡道:“皇后娘娘,你這番謀事太冒險,我也不會因你幾句話就去的。猜忌與之相比還不算什么,至少猜忌不會讓我立刻死?!?/br> 他換了個姿勢坐著,繼續說:“皇后未懂我之意,你有什么制勝的把握?” 周氏一愣,突然才明白了陸嘉學的意思。頓時后背微冷,跟他說話,當真也要十二萬分的謹慎才是。這些人的確都是人精。 “周氏一族根基深厚,我家四舅、大弟在京大營、千戶營任指揮使……”周氏凝聚了心神,慢慢說道。 陸嘉學聽完之后思考了很久,皇后制勝之處在于出其不意,只要她控制了皇上,其實還是能反轉局勢的。何況她周家能人不少,她四舅在軍中倒也是個厲害人物。陸嘉學的確也不喜歡被別人猜忌。 “皇后娘娘,我只說一點?!彼嬖V她,“你事若中途敗退,我是絕不會現身的。等你控制了中宮,我自會來幫你。你可明白?” 他只答應半路幫忙,其實這也正常。他不可能全然地信任周家。 她沉默地點頭,早有定奪:“我心里有主意,早已與四舅商量過了?!?/br> “他這么多年……對我冷言冷語,反而寵幸董妃、趙婕妤那些人,本宮也早就受夠了。說我折磨他,莫不過這么多年他折磨我。孩子竟也不給我一個……”周氏閉了閉眼睛,竟然對陸嘉學屈了身,“若大人肯幫,自然萬分感謝?!?/br> 陸嘉學點頭,他出去后叮囑了三皇子幾句,才出了三皇子的府邸。 終于坐在了回寧遠侯府邸的轎子上,陸嘉學才能休息片刻。他對皇后說的話模棱兩可,看似不打算幫忙,不過還得幫她盯著京城中的異動。只要三皇子不能登基,那登基的就是大皇子。大皇子登基后羅慎遠的權勢必然無雙,他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的。 他回過神,挑開簾問外面:“我吩咐的事做了吧?” “侯爺,已經送去了?!彪S從恭敬道。 陸嘉學嘴角微彎:“給她的日子找些樂趣,免得她在羅家無聊了罷?!比缓蠓畔铝撕熥?。 * 羅慎遠第二天醒得很早。洗漱吃早膳,一會兒后撩開帷幕進來拿東西,看到宜寧和寶哥兒正靠在一起熟睡,床上有股嬰孩的奶香。一大一小鼓起的包,昨夜給孩子喂奶,她衣襟微開,還能看到雪白豐潤的巒影。 她不覺得冷么…… 羅慎遠走過去給她蓋被褥,誰知道她就驚醒了,盯著他伸出來的手,再看看自己頓時清醒了:“你干什么?” 羅慎遠看著她覺得好笑,抱著肩靠邊看她:“你覺得我要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宜寧說著把衣裳掩好,再把趴著睡得跟小狗一樣的小團子撈進去,放在里面睡。 他聽了反倒一笑,然后壓下來按住她的臉從側吻到嘴唇來,猛地深入進去,甚至上了床半個身子壓在她身上。竟然親著親著出了火,兩人之間迷亂而濕熱。他的手臂也略用力了些,最后才迫不得已放開她,微喘說道:“你想的是這個吧?” 兩個人都guntang得很,他那更明顯了。宜寧偏生嘴硬:“我可什么都沒想,你亂說的?!?/br> 他笑道:“不過想給你蓋被褥而已?!比缓髲乃砩掀饋?,整理衣裳離開,沒時間了,要去衙門了。 不該逗弄她的,現在滿身的yuhuo,一會兒可是還要處理公事的。 宜寧見他走了才起床。 臘月二十三之后,府內新年的氣氛就濃郁了起來。 羅宜寧叫管事來吩咐了家中發新衣棉襖,下人房中也分些瓜子點心的。這些吃食日常是少的,得了的丫頭婆子都歡天喜地的,有些還攢著托人帶回家中去,父母兄弟都能吃。 等到了巳時姐妹們回門,她親自去影壁迎接。 羅宜慧看到宜寧就眼眶泛紅,幾步進來抱住meimei,而她膝下的七歲大的鈺哥兒仰頭看了看宜寧,他長得秀秀氣氣的,多年未見已經生疏了。若不是羅宜慧催著讓他叫人,他還是不會叫的。宜寧送了他裝了金豆子的荷包作為禮物。 兩姐妹一起攜著去了大房,路上相談。羅宜寧跟長姐說起羅宜憐的親事,羅宜慧只當冷笑:“那商賈之家她最看不上,如今豈能不難受?”她叮囑,“倒是羅軒遠你要多注意,那孩子心性厲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