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如果真的出事,就是沿著走完整條河,也要把她找出來。 絕對不會……把她一個人留在這里。 她怕黑,怕冷,還愛哭鼻子。 他不僅沒照顧好她,還把她弄丟了。 這會怕黑、怕冷又愛哭鼻子的蘇夏正趁著沒人,用微弱的一絲絲水把自己身上的泥洗掉,然后換上臨走前匆忙塞包里的干凈衣服。 整個人不再那么難受。 她又砸開幾個孔接了大半瓶的水,踩著青苔盛長的盤踞樹根往回走。 對了,鞋子。 沒有鞋子樹葉湊合,用力扯下兩片胳膊長的藤蔓葉,走出樹林后坐在路邊開始裹腳。 樹葉柔嫩鮮綠,大葉子能包著腳丫裹好幾層,最后再用韌性的經絡做“鞋帶”綁了幾圈,大功告成。 她嘗試走了幾步,挺柔軟的,唯一的缺點就是容易破和散架,所以現在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今天天氣黑沉悶熱,估計馬上就會迎來一場暴雨。蘇夏想了想,決定去棚子里占個一席之地。 說不定救援的人馬上就來了,她看了眼手表,可離決堤已經過去整整七個小時。 洪水把這塊地方差不多圍了起來,形成y字形的水灣。渾濁的浪拍打著周圍,偶爾漂過的枯枝樹葉全部堆積在兩側。 蘇夏在外面坐了會,看著茫茫渾黃就難受,可棚子里面還有很多人在哭,氣氛更難受。 當雨點打下,她不得不鉆進棚子里,在悶熱的環境中尋找落腳點。 伊思一家擠在小小的空間里,她哭得虛弱地睡了,何況有阿里一個大男人蹲在那,她猶豫了下沒有過去。 忽然有些孤單,帶著不知道去哪的彷徨。 衣服下擺被人扯了把,蘇夏順著低頭,發現一個小男孩正看著自己。 三、四歲的樣子,瘦得可憐。 男孩指了指身后,一個女人正沖她微笑招手,眼底帶著感激的淚光。 是她。 蘇夏走過去,女人貼來熱情滿滿地給了一陣吻面禮。 “安塞倆目爾來庫姆?!?/br> 蘇夏愣了愣:“你是埃及人?” 女人聽不懂,但是笑得很溫柔。 安塞倆目爾來庫姆,埃及語,愿和平和安寧將于你。蘇夏以前看電視學過這一句,印象深刻,于是對著女人微笑:“安塞倆目爾來庫姆?!?/br> 她更欣慰了,讓出大片的地方,只給自己留了一個小小的位子。 她身邊還有幾個孩子,卻沒有男人,蘇夏愣了愣,終究沒問。有些餓了,她想起包里的東西,把餅拿出來掰了一半:“吃?” 女人不好意思,蘇夏示意周圍的孩子,她才接過道了句感謝。 蘇夏看著她餅分成幾份,其余的留下來。剩下的偏大的全給了兒女,自己只小心翼翼地啃不足小半個巴掌大的分量。 估計她逃生出來什么也沒有帶,也是,帶了這么多孩子,還能拿走什么東西呢? 吃了飯有些犯困。 蘇夏正準備合衣蜷縮在地上時,女人忙把身上厚厚的衣服褪下,死活要給她做墊子。 衣服是干凈的,經過一上午的蒸發也不那么潮濕。她身上穿了不少,估計這是唯一能方便帶出的東西。 聰明的女人。 蘇夏索性不再客氣,躺下之后才發現渾身酸疼得沒邊。 不知道喬越現在怎樣了,知道自己這里的狀況會有多著急??墒謾C早在混亂中丟了,這里也沒人有手機,她壓根聯系不過去。 很想告訴他自己很好,很想讓他不要擔心…… 蘇夏嘆了口氣,現在補足精神才好面對以后的各種狀況。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邊朦朧總聽見一聲接一聲的咳嗽。 有些睡不著,蘇夏從混沌中醒來發現外面是大暴雨,棚子里已經成了水簾洞。而自己身上蓋著一層衣服。炫︾浪︾言侖︾壇 女人正給孩子喂奶,看見她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側身藏起袒露的胸口。 有些感激。 她當初把位子讓給她,不是為了回報的。 雨打在棚子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伴隨著洪水呼嘯,大家都有些后怕。 但是,一夜一天過去,依舊沒有救援的動靜。 而這里的弊端漸漸顯露。 食物捉襟見肘,吃喝拉撒毫無管控,到處都是小便的痕跡,而別的什么更是不堪入目。 渾濁的空氣,惡劣的環境,蘇夏看著總覺得哪里不對,可又說不出哪里。 她忽然開始害怕。 這里是不是被人遺忘了?為什么救援的人一直不來? 還是以為全村都被吞沒,所以完全忽視了這里,轉而去其他地方搜索? 而最糟糕的是,她把餅吃完了。 ☆、56.陰差陽錯 越來越多的人因食物而發愁,蘇夏餓得胃里發燒,忽然后悔在伊思家沒多吃幾個餅。 還有,這里的衛生狀況太差了。 有些人吃喝拉撒根本不分地方,棚子里時常彌漫著一股子難捱的味道,一陣風來刺激得蘇夏寧愿在外面呆著淋雨,也沒有勇氣往里邊跨上半步。 而與人類作伴的并非只有人類。 無數只逃生的老鼠在夜里嘰嘰喳喳地偷吃食物,甚至在白天也肆無忌憚地在你眼皮子底下跑過去。 食物匱乏,那些半夜被老鼠吃過的東西有人拿著就吃。 蘇夏見一次勸一次,可語言不通的背景下人人都以為她是來要吃的,一臉防備地把東西放進懷里,眼神示意:“沒有更多的!” 煩躁,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挫敗和煩躁。 第二天晚上依舊雷雨交加,蘇夏抱膝望著棚外密集的雨幕,心底空撈撈的。 這樣惡劣的天氣,真的是想救他們都得花費更多的功夫啊。 的確。 現在喬越他們的直升機無法起航,而從政.府派出的一輛輛載滿泥沙的卡車停在被水沒過路口,前行困難。 離決口隔了一片汪洋,該從哪里圍堵? 昨晚直升機探查到安置區的存在,但攤開的河水差不多將其圍困在其中,形成三角形的孤島。如果從路這里進行圍堵,是能堵住河水并防止蔓延,卻會讓它一點點高漲最后吞沒整個安置區。 “不行,得用船?!?/br> 先把人轉移出來再說,一步步圍堵總比敞開放流好。但調船過來又花了不少時間,一來二去整整兩天。 而在悶熱潮濕的環境下,有人病了。 一開始大家以為是感冒,蘇夏看了眼都覺得像。 可伴隨著夜間的咳嗽聲越來越多,她開始察覺不對勁。 或許是在醫療點呆過一段時間,喬越將這邊易發的疾病給她普及了幾成。蘇夏把衣領拉過鼻子,遠遠地盯著角落里面色蠟黃、不住咳嗽,咳著咳開始跪地干嘔的女人。 她好像很熱,不停冒著虛汗,捂著肚子在地上呻.吟:“水,水?!?/br> 可沒人上去給她水,周圍的人避之如蛇蝎,連帶著她身邊的親人都愛莫能助地遠離。 蘇夏動了動,身邊的女人拉著她搖頭。 她說:“失去家園并不是最可怕的,洪水帶來的災難遠遠比這個更嚴重。別過去,病魔會吞噬你?!?/br> 傳染性的? 沒有醫生,誰也說不準。 蘇夏屏息飛快將熱水放在離她一米遠的地方,而后跟兔子一樣跑了回去。 可是在來回的路上還是聞到股惡臭。 她回到位子上坐了不到三秒鐘,刷地沖出去吐得昏天黑地。 沒有食物,她吐出來的全是水,眼淚跟著往外涌。 衣服再度濕透。 她索性一屁股坐在外面,有些呆滯地望著遠處。 鋪天蓋地的雨幕中,隱約傳來什么機械運作的聲響。蘇夏側耳聽了會,忽然猛地站起來,抹了把全是雨水的臉。 馬達聲。 好像是馬達聲! 隱約的吶喊從遠處飄來,黑影幾道光束來回射,像是在尋找著什么。 “船……是船?!” 蘇夏又驚又喜,又生怕是自己太過期待之后的幻聽。她三兩步跑到水邊側頭定了幾秒,確定不是在做夢! 她狂喜著在岸邊又蹦又跳:“嘿——?。?!這里,這里——!there?。?!吼啦?。。?!” 情急之下中英阿拉伯語齊彪,凌亂的光束終于有了反應,齊刷刷對準自己。 那一刻真激動得眼淚都快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