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55.心悸 大河決堤,并不是每個人都往安置區的方向跑。 有人沿著村路跑向公路,再沿著公路跑向malakāl。 政.府辦公室的電話徹夜響個不停,深夜的malakāl大雨瓢潑,當報信的人一身泥濘地出現在州政要家門口時,帶來的實事讓所有人傻眼。 “決堤?!” 那人快速趕回辦公室,發現未接來電一串接著一串。 北方蘇丹政.府從首都喀土穆來電詢問決堤災情,而來自本國首都朱巴的緊急電話一個接一個。天災之下不分南北蘇丹,2000公里的國界線在《內羅畢協定》中只是一條“畫在地圖上的線”,而同一條尼羅河與兩個國家的命運息息相關。 而那人卻一個都回答不上來。 受災情況? ……不知道。 決口范圍? ……不清楚。 傷亡人數? ……更是未知數。 是否提前要求轉移? 這個……好像是自發行動啊。 那邊憤怒地掛掉電話,這里卻瞬間傻眼,細思之后冷汗涔涔。 門猛地被推開,手握軍權的阿卜渾身濕透地站在門口,神色凌厲聲如洪鐘:“如果你現在起不了任何作用,請把屁股挪開那個位置!” 男人后知后覺忙讓出座椅:“阿卜先生……” 阿卜作風果斷,第一時間要來衛星圖,同時立刻讓人搶修空白區的信號,再利用軍.方信號塔發布進一步撤離信息。 一通忙活下來,距離決堤已經過了四個小時。 天色乍亮。 昨晚微弱的震動之后再無別的異樣,大家守了一陣后還是睡了,醫療點里鼾聲四起。 喬越差不多靠墻坐了一夜,心不在焉地把玩著瑞士軍刀。秒鐘轉個不停,可時針卻動得很慢。就這么枯坐到天色蒙蒙亮,時間才凌晨3點57, 終究坐不住了。 正準備輕聲出門,一聲突兀尖銳聲劃破寧靜。 列夫猛地從床上滾落,喉嚨咕嚕:“我夢見了電話聲!” 喬越跑到內勤辦公室,真的,不是幻聽。 那個積灰已久的座機竟然響了。 聲音尖銳而急促,心忽然有些緊繃。 “是電話嗎?我沒聽錯吧?信號斷了這么久終于有人良心發現去修了?” 樓下傳來一陣鬧嚷,伴隨著腳步聲,有人來了。 喬越拿起電話。 一串法式英語,來自總部的問候,不過顯然有些焦急,問得人莫名其妙。 他打斷對方的絮絮叨叨,沉聲道:“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對方很驚訝:“全世界都知道了,喬!尼羅河決堤雖然對你們那里沒造成什么影響,但一定要做好汛后疾病防控工作,氣候炎熱,我們都很擔心疾病爆發……” 喬越猛地拔高聲音,嚇得后面跟來的幾個一大跳:“哪里決堤?!” “臨近malakāl,村落淹沒了好幾個,具體情況還在統計中——” 后面的話都聽不見了,所有繁雜的聲音全成了背景音。喬越死死握著電話,黑眸亮得嚇人。 malakāl,馬拉卡勒。 南蘇丹上尼羅河州的馬拉卡勒,而蘇夏昨天停留的位置就在那附近。 “決堤了?”聽了些許字句的列夫愣了下,剛想問究竟是哪個地方時,卻發現喬越的臉色有些不對。 從未有過的蒼白。 喬越開始一遍遍地撥蘇夏的電話,除了關機還是關機。 但是昨天不是這樣的。 昨天撥過去,是無法連接。 “喬?” 胃部一陣抽搐。 男人忽然撐著桌子邊沿,像是被人在腹部重重打了一拳。他按著那里,額頭起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該死…… 緊張的情緒,牽動多年不發的胃病。 “喬,你沒事吧?” 喬越在桌前站了會,忽然轉身往外。 “喬?” “尼羅河決堤了?!?/br> 列夫聽他匆忙的一句,腦海中閃電般起了一個念頭,他跟著他跑,無奈喬越的步伐太快。 追過去的時候他已經坐進吉普車里。 喬越發動車子,可該死的吉普車尚未起步就熄火,儀表盤沒有任何故障提示,他嘗試了好幾次都以失敗而告終,向來脾氣內斂的他猛地狠拍方向盤。 心底煩躁。 列夫擔憂地在車外看著他,可喬越的臉卻隱匿在陰影里,看不清表情。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或許那邊早就有準備?像我們這里一樣全部都去了高地?” “而且跟著一起的人是救援隊的,他肯定會帶蘇去安全的地方,或許一開始就沒在河附近?” 但是昨天通話,左微說過蘇夏是在村子里住著的。 列夫越說越沒底氣,他覺得自己此刻毫無準備的安慰蒼白得可笑,他甚至連自己都無法說服。 天災不比**,一瞬間翻天覆地,誰也無法扭轉。 “喬——” 而喬越仿佛被人定格,很久都沒動過。 隔了一會他緩緩坐直,雙手附在臉上:“讓我靜一靜?!?/br> 沙啞的聲音,壓抑的情緒。 列夫眼底一熱:“好?!?/br> 腦袋里一片空白,這一刻喬越像是有很多的念頭。 想昨天她氣得哭的樣子,想河水泛濫的景象,想決堤的瞬間,想蘇夏那里究竟是什么狀況。 甚至在想如果真的水去了她那,她又會想什么做什么。 但想仔細搜尋那些紛繁復雜的念頭時,又全部灰飛煙滅。 因為他忽然什么都不敢細想。也忽然意識到,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已經成了生命里不可替代的角色。 胃里一陣抽搐,喬越手抵著它。 列夫發現里面的男人頭抵方向盤,他在外面愣了幾秒才選擇敲玻璃:“喬?” 喬越抬頭抹了把臉,聲音有些嘶?。骸拔覜]事?!?/br> “你有點不在狀態?!?/br> 是不在狀態,現在應該是什么狀態? 列夫靠著車門,實話實說:“目前沒有接到任何關于蘇小姐的消息,那就是好消息,喬?!?/br> 喬越望著吉普車上掛著的那串平安福出神。 他忽然開口:“我當初應該送她去機場的?!?/br> “這世界哪有那么多當初,”列夫苦笑:“如果知道當初,我也不會離婚?!?/br> “我已經讓墨瑞克聯系政.府?!?/br> 喬越慢慢抬頭看向他。 “災區需要我們,”列夫咧嘴:“比這里更需要?!?/br> 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喬越的聲音有些喑?。骸拔胰ゾ托?,這是我家里的私事,不必連累你們——” “我們是一個組織,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大家都和蘇記者朝夕相處過,她幫我們太多太多,我們都想回報。而且說實話,我不相信她此刻已經……我相信她應該還在哪里堅持著,等著你?!?/br> 喬越沒說話。 “到時候去了那里,你比我專業,全權事物你來負責?!绷蟹驈陌锩鲆话鼰熃o自己點上。煙左微留下的箭牌爆珠,炎炎夏季抽一口,提神降暑。 喬越伸手:“給我一支?!?/br> “不是吧?”人熊驚訝:“你不是不抽嗎?” 但看見對方的眼神,列夫還是把煙遞給他:“偶爾可以放縱下?!?/br> 猩紅夾在指尖,入唇短暫絢麗后回歸暗淡,騰升的白霧模糊了男人英挺的臉。 胃部的疼痛依舊劇烈,他靠它緩解,片刻后掐滅尚余一截的煙頭:“我去做準備?!?/br> 他不信蘇夏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