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第195章 懷娠 楊寄的臉幾乎鐵青,擔心地望了望沈沅。沈沅詫異了片刻便意識到這樣的刻意做派,分明就是挑釁——她現在,還怕挑釁?所以只是笑笑,撇開了頭。 楊寄先擔心皇甫道嬋對沈沅不利,這會兒看沈沅云淡風輕的模樣,才意識到現在這兩位都是“長公主”,而且沈沅擔負著“和親”的重任,誰敢動她!這才放下心來,抽出胳膊對皇甫道嬋說:“別鬧!” 皇甫道嬋打定了要嬲住他的心思,任憑面前是怎么樣一副厭惡的冷臉,仍是不屈不撓地又伸手扒拉住,強笑著說:“怎么是鬧?如今沈娘子就要別嫁。我卻是你正經八百的妻子。與其叫我別鬧,其實倒是我要管著你‘別鬧’?!彼f話又刻薄起來:“鬧出笑話來,你的面子里子都沒了事小,咱們大楚國的面子里子沒了,你賠得起?別一瞬間‘英雄’變作了貪yin的‘狗熊’罷!” 三個人這副樣子怎么成行?楊寄再一次用力抽開手,冷臉看看皇甫道嬋:“你倒舍得屋子里姓胡的那個年輕英俊的?” 當著沈沅的面,他說這個!皇甫道嬋甚感狼狽,隨即惱羞成怒,冷笑道:“我只舍不得你。怕你萬一犯了毛病,無論是和北燕鬧騰,還是和我那侄兒鬧騰,都是要命的買賣。說不得為了你,我過來陪著?!彼l挑釁地看沈沅,手卻不敢再往楊寄那里伸了。 到了王謐準備的公館,是兩座單門單戶的精致別院,但共用前頭的客堂?;矢Φ缷群莺莸匕櫭迹骸斑@么破爛的地方給我???”掩著鼻子用力揮著手,仿佛有什么惡味。用膳的時候,又是嫌東嫌西,最后似笑不笑地看著沈沅:“哦喲,我都忘記了,沈娘子曾經在我阿兄的府上服侍,做得一手好飯菜,尤其是胡炮rou,正好是北燕風味。今日我突然想吃了。沈娘子也不妨再練練手,將來獲寵,指不定也靠這一手呢!”說罷掩口而笑。 楊寄忍著扇她的沖動,對沈沅說:“別理她!你現在也是公主!” 沈沅冷眼看了這半晌,此刻起身,柔柔地問楊寄:“阿末,我也好久沒給你做好吃的了。想吃點什么,我給你做?!?/br> 楊寄骨頭都快酥了,瞥見皇甫道嬋一臉氣急敗壞,心里便明白了女人們原來是這么爭寵和打仗的了,頓時樂不可支,膩著沈沅說:“好好!這會子春天,螃蟹不肥壯,但是吃春筍、鱖魚、團魚和蘆筍正是時候!配上烏米飯,嘖嘖……”他做一副口水要流下來的形象,惹得沈沅早就忘掉了自己的“公主”身份,戳他額頭罵了一聲“死相”,徑自挽了袖子下廚房去了。 沈沅素來手快,此時廚下又有幫忙的,更是迅速。沒等多久,一盤盤菜肴就上桌了。春筍用平望的辣油拌著,鵝黃色浸在朱紅色里;蘆筍配著rou絲炒,潔白碧綠;鱖魚油炸半邊,清蒸半邊;團魚則和著糯米飯,做成八寶制式……色香味俱全,楊寄攬過沈沅在身邊,往她碗里盛烏米飯,殷勤地說:“累了!累了!我給你多添點飯,好好補一補?!?/br> 沈沅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客套地對一旁孤零零的皇甫道嬋說:“公主想吃的胡炮rou,可惜今日廚下沒有買到好豬肚,現買的話又要花挺長時間打理,會耽誤公主就餐。所以,我想著要了一條前蹄,棒炙蹄rou也是很美味的?!?/br> 皇甫道嬋早被他們倆賣弄恩愛給氣得發顫,此刻翻了翻眼睛,任憑沈沅忙碌。豬蹄連著里頭的骨棒在炭火的炙烤下漸漸散發出香味,已經吃得肚子滾圓的楊寄又垂涎三尺地望過來,揉著肚子幫助消化,準備再吃下一輪。 兩人的注意力都在rou上,只等聽見響亮的一聲作嘔聲,才回頭驚詫地望著坐在旁邊席面上的皇甫道嬋,發現她臉色煞白,神情痛苦,捂著嘴似是強忍了半天,終于忍不住了,呼喚人拿盆拿盂,還沒到得跟前,已經一口吐了出來。 屋子里頓時一股怪氣味,隨侍的人不敢怠慢,趕緊上前打掃,扶皇甫道嬋回后頭住的院子里休息。 等她走了,楊寄不快地說:“還搞這一出!我的食欲都給她折掉了大半!”然后伸出筷子戳了戳rou,笑逐顏開:“好像能吃了!”一點都不像食欲不好的樣子,大口啃了一塊rou皮。 沈沅道:“要吐哪還忍得??!想我懷娠要吐的時候……”她突然停了口,懷疑地瞟向楊寄。 楊寄嚼著滿口的rou,突然也明白了她的懷疑,頓時五雷轟頂,rou都顧不得嚼,滿口裹著辯白:“我冤枉!” 沈沅白了他一眼,故意說:“也沒什么。她是你妻子,原也該的!” 她越這么說,楊寄越是打擺子般驚怒得發抖,嗓子眼里噎住了,紅著臉、直著脖子,說不出話來,雙手上指,投降似的,好半天艱難地把嗓子里的rou咽下去了,帶著哭腔說:“不是該不該,是我真沒有過!萬一人家只是鬧肚子呢?你不能這么冤枉我!” 沈沅“噗嗤”一笑,隨他有沒有吧!都這會兒,計較有意思?還是相信他的好,彼此都舒服。 然而,王謐找來的郎中很快叫過楊寄:“恭喜大將軍!公主這是有娠了!” 楊寄嘴角抽搐著,一臉懵逼地看看屏風后沈沅的影子,沈沅的影子一轉身,留給他一個背影。楊寄想去拉她,但是夠不著,只能在眼前撈住了那個郎中:“等等!等等!你算算好,是多大的胎兒?” 郎中仰頭想了想,肯定地說:“兩個月帶十二天了?!?/br> 沈沅回身,在屏風后嗤之以鼻:“醫術再好,連十二天都推得出?” 郎中認真地對屏風做了個揖:“回稟長公主,脈息是推不出這么細的時候,但是那位長公主說,離上次月事干凈了正是兩個月帶十二天,總是不會錯的?!?/br> 楊寄已經換了笑臉,好聲好氣送走了郎中,轉身狗腿子似的拱到沈沅身邊:“你看!這月份沒我啥事兒了吧?別說兩個半月,一個半月前,我還在雍州呢!娘子,我對你絕無二心!cao守嚴謹!忠貞不二!” “呸!”沈沅啐道,“懷在你老婆的肚子里,不是你的也是你的!你乖乖樂著當現成阿父吧!” 這是要喜當爹??!楊寄頓時又懵了。沈沅同情地看看他,卻也不知道出什么主意,撫了撫他的頭發:“孩子總是無辜的。你得打算個好些的法子?!苯又f:“阿末,但是我們倆,還是多注意些好?!彼龎褐浦鴥刃陌涤康谋瘋?,避免去看他深情的眸子和令人怦然心動的身形,別過頭說:“我想休息了?!?/br> 楊寄明白她趕自己走的意思,也確實怕自己一個打熬不住,只能又郁悶又惱火地離開,在外頭的院子里轉悠了半天,恰見隨著公主而來的梁長史正在院門前探頭探腦的,便上去一把揪住說:“你都知道是不是?!” 梁長史無奈道:“我哪里能未卜先知?但是,唉……”男女二人在一起,少不得有這樣的時候,梁長史管不了公主,所以這場夾板氣不受也得受,縮著脖子擔心著楊寄一拳頭上來。 但他等了半天,哪里都沒疼。楊寄松開他的衣領,冷笑一聲道:“你覺得,這就該是將來承襲我那國公爵位的孩子咯?” 梁長史看著楊寄冷冰冰的神色,突然也為他覺得悲涼,長嘆了聲說:“將軍還是忍一忍吧?!睏罴男Φ溃骸霸瓉砣⒐骶褪且徊揭徊疆敒觚斖醢说?,當到像王駙馬一樣送命為止!”他突然又問:“王駙馬還在的時候,你有沒有當到長史?” 梁長史目露悲戚,狠命地撇開目光:“將軍這些話,有什么用呢?” 楊寄冷笑道:“有用!讓你有機會想一想,自己是不是在作惡!”說罷,拂袖而去,留下那個五臟六腑俱在掙扎的人,無力地蹲到墻角,背倚著墻壁偷偷哀嘆。 帶了綠帽,當了烏龜王八蛋的男人——哪怕沒有愛,也是有氣的。楊寄猛然發現公館里根本沒留他單獨的房間,想了想,呼喝上一群玩得好的屬下,到了王謐那里。 “王兄,今夜無處可去,叨擾了!”楊寄強顏歡笑,對著王謐說,“怎么樣,賭一場大的?” 王謐本身在秣陵時也愛玩樗蒲,此刻自然奉陪。他聽著楊寄奮力地搖著搖杯,五顆樗蒲骰子在杯子里“嘩啦嘩啦”格外響亮,楊寄猛地把杯子往桌上一墩:“開!” 眾人驚嘆,一開就是個全黑的“盧”! 王謐看看面前的男子,他面色陰沉,而眉目俊闊,明明心里有無數恨怒,卻絲毫不會妨礙他搖樗蒲的水平。楊寄贏了幾局,銅錢嘩嘩地堆到他的面前,他卻把這些銅錢往桌子中間一推,腳蹬著胡床,不耐煩地說:“雖是我贏的,還是大家花罄盡了爽利!”吩咐外頭王謐的小廝拿這堆錢去沽好酒,買好吃的宵夜過來大伙兒分享——簡直不像以前那個小氣鬼! 因為對于楊寄而言,突然感覺自己小心翼翼藏了再多錢,將來也不是給阿圓和自己孩子花,按照當時的道理,他的爵位、他的錢財、他的地盤,將來都應該歸屬于永康公主肚子里那個小雜種——那是他名義上的兒子。既然如此,何必留給小雜種?自己該吃吃、該喝喝、該拿來結交兄弟們就拿來結交兄弟們好了! 除了曉得底里的王謐,大伙兒都還不明就里,一個個歡呼雀躍,臉上飛光,都覺得跟著楊寄這位大將軍是跟對了。 眼看月亮都隱沒在西山之下了,也不知到了幾時,一群賭得開心的男人們,喝得半醺,呼盧喝雉尤其有勁。唯有王謐,被家里小廝拉了出門,好一會兒才又回到大家賭博的客堂里,悄聲對楊寄道:“將軍,可要出去方便一下?” 楊寄瞟瞟王謐的神色,點頭跟著出去了,一盞羊角小燈帶著他跟著王謐左一道彎,右一道彎地到了郡牧府邸的后角門,那里燈光黯然,孤零零照出兩條影子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楊寄舉起燈,仔細照了照:“阿岳,是你?”還沒來得及問“你怎么來了”,恰恰又照見后一個人影,不由倒抽一口涼氣:“怎么是你?!” ☆、第196章 仙著 后一個人影又高又胖,在笑,笑得很假,眉梢和臉頰的rou一道抖動著:“哈哈,將軍還記得我?” 楊寄扯了一個難看的笑算是陪同:“中常侍當年待我的厚恩,我當然記得?!?/br> 中常侍——鮑叔蓮,這下笑容似乎歡騰了好多,也真切的好多:“我當年沒有看錯,將軍果然是前途不可限量??上颐\不濟,一直窩在宮里不敢出頭,只指望著免禍而已,一路錯過了幫助將軍的好多時候,將軍想來不會怪我?” 楊寄心道:你不幫倒忙就夠好了!自趙太后死去,你那拉皮條的本事大概確乎用不上了。不過嘴里還是說:“多謝中常侍厚愛和關懷!中常侍今日怎么會……”他看了看一臉傻笑的沈岳,警惕心大作:“怎么會來歷陽?” “自然是找你?!滨U叔蓮毫不客氣地跨進門檻,拍了拍衣襟上似有若無的灰,又拍了拍沈岳的腦袋,“這位小友和我的幾個徒兒都有來往,后來才知道這位是楊將軍的內弟,果然一根藤蔓上不開兩色的花兒,聰明伶俐得很!” 楊寄對他懷著深深的不信任,笑笑拉過沈岳掩在自己身后:“不知什么事非得半夜里來歷陽找我?” 鮑叔蓮卻不則聲,跟著王謐往里頭跑,找見一個僻靜屋子,才頤指氣使地吩咐王謐:“王郡牧,你去看看四周有沒有什么人,我和楊將軍要談要事?!钡韧踔k檢視歸來,鮑叔蓮才又笑道:“將軍可還記得庾太傅家的小女兒,現在做了皇后的那位?” “哦?!睏罴牟幌滩坏f,“記得,聽說自請廢后?不知陛下又打算怎么處置?” 鮑叔蓮笑道:“他以為皇后說廢就能廢?天象之說不過是障眼法,庾皇后現在在西苑,關著門誦經念佛,可秀才不出門,全知天下事,宮里朝堂,哪里瞞得過皇后?邵貴妃打了半日的歪腦筋,全數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楊寄對宮廷長短不敢興趣,皺著眉聽他唧唧歪歪了半天,正想打斷離去,鮑叔蓮接下來的話頓時讓他精神了?!皩④娍芍?,皇后曾親去見過沈娘子?皇后對沈娘子深為感佩,且又格外感激將軍對庾太傅的成全之恩。所以,今日特特叫我來告訴將軍,看起來是死局,其實死局反而有破綻,只看將軍敢不敢用這死棋肚子里的仙著了?!?/br> 楊寄身子挺著:“什么仙著?” 鮑叔蓮開始觀察自己的手指甲:“噢喲,敢情是天氣干燥,怎么手上長了這么幾根rou刺?” 楊寄氣得想笑,娘的老閹貨,這時候講他的rou刺!但他明白這些貴人們的做派,見沈岳頭伸著邊看邊說:“中常侍,哪里有rou刺?我找把小剪刀給你剪嘍?!?/br> 鮑叔蓮大概被沈岳這個馬屁拍得很有好感,笑著說:“你有這份心,我老人家就滿意了?!庇謱罴牡溃骸皉ou刺誠然不舒服,剪了就舒服了?;屎蠼形規б环荼毖鄧鴷脑窘o將軍過目,說看懂了,問題就迎刃而解嘍?!?/br> 北燕下國書給皇甫袞,這大家都知道?;矢π栆苍诔蒙夏弥鴩鴷鴵]舞過數次,內容也交由內臣念過,大家也都聽過。楊寄狐疑地接過國書,認認真真地讀了兩遍,眼睛越讀越亮,終于抬頭問鮑叔蓮:“你是說,國書上但提了要娶我楊寄之妻楊氏,并未加個‘沈’字?” “對嘍!”鮑叔蓮興奮地拍拍手,“其實北燕的使節來送國書時是說了‘楊沈氏’三個字,但那又有什么要緊?說過的話,過耳大家就忘了。楊將軍難道不會裝糊涂,說‘不知道’三個字好難么?‘楊寄之妻楊氏’現在是誰?就算是公主,嫁了人也得跟男人姓!哈哈哈……” “只是……”楊寄看著國書的抄本,撮牙花子又道,“上頭明明白白寫著星象示警……” 鮑叔蓮又道:“你真憨!牛女星的分野是揚州郡不錯,可揚州郡含著十個縣,那么大的地方!就連建鄴,在禹分九州的時候,不也包括在揚州郡里?要照這個說法,揚州十縣,哪個女娘不可以按上一個‘皇后之命’?”他又湊近了:“更巧的是,那位公主跟著你來了,天象又顯示客星離開了牛女,紫微宮恢復,皇后自然不用更立,邵貴妃活活空歡喜,而將軍和沈娘子,倒是可以真歡喜了!” 楊寄不說話,心里緊張地算計著:沈沅已經離開了建鄴的看管,皇甫道嬋跟著自己到了歷陽,而且還會跟下去,若是用“永康公主”來代替“樂平公主”,就是叱羅杜文不愿意了吧? 鮑叔蓮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庾皇后還有幾句話托我轉告將軍:先發制人,后發制于人。術不顯則功成,謀暗用則致勝。將軍一路這么演下去,臨了兩邊各個措手不及。那時將軍在暗,北燕和建鄴都在明處,將軍好賭樗蒲的人,這里的勝算誰大誰小,還看不出來?” 也是!他帶著沈沅和皇甫道嬋一路向北,一路布置好防守,到時候拿著國書,把皇甫道嬋送給叱羅杜文,北燕完全說不過他!就算發急了要打,楊寄這邊也可以早做準備,不怕他來。而楚國揚州之地雖然屬于徐念海,但中間隔了雍州、青州、兗州那么大的地方,也不怕皇甫袞從背后襲擊——頂了天,就是在揚州攔阻作祟吧? 鮑叔蓮看著楊寄眉頭漸松,一派了悟的樣子,不由笑道:“皇后還說,將軍仗還是免不了要打,既然要打,就要打怕了北邊兒。這樣的話,送親回程,就不擔心徐刺史的花樣了?!?/br> 果然算得精妙,到底是庾含章這老狐貍的女兒!楊寄目光一凜,問道:“回程?皇后倒不擔心我對建鄴不利?” 鮑叔蓮又開始撥弄指甲旁的rou刺,漫不經心道:“擔心?楊將軍可知道庾皇后心里最恨什么?好比一根刺吧,長在手上自然是痛的,但痛也是好的,時時提醒著,等有剪刀的時候才好一下子剪干凈了?!彼槃輳纳蛟朗掷锝舆^剪刀,小心一下,把那sao擾他的rou刺剪掉了。他看了一眼楊寄,圓胖臉笑得rou顫顫的:“將軍一念慈悲,總讓人念念不忘呢!” 送走了鮑叔蓮,楊寄把沈岳帶到王謐的府內,所來的人,都是他篤信的親信?!案魑?,楊寄要打一場潑天的大賭了,你們押不押寶?” 大家伙兒愣了片刻,大聲嚷嚷著:“自然要押!跟著楊將軍有rou吃!”楊寄不消多說,只一句:“京里那些人,我已經受夠了!”大家便跟著義憤填膺:“大楚要完!將軍和太傅為國盡忠多年,卻落這樣被人算計的下場,他皇甫氏不得人心!白虹貫日,紫微星宮被彗星掃尾,牛女宿聚集五星,這是改朝換代的天意!” 白天起來,大家心照不宣地一切照舊。王謐偷偷道:“楊夫人跟著出來了,那么,秣陵那里將軍的其他家人要不要偷偷接到我這里來?”楊寄點點頭:“要!你想得周全,但別弄出太大動靜。還有我二舅兄沈嶺,還在建鄴呢!” 王謐拍著胸脯:“這都在我身上?!?/br> 他派人偷偷去接楊寄的三個孩子和沈家人了,楊寄則以歷陽城墻失修為名,高筑墻、深挖濠河,又積聚了不少糧草在城里。隔了一天,王謐便回來了,悄聲道:“用了三條船,三次送到這里,都繞開了建鄴石頭城,秣陵令也只會知道沈家去走親戚了。不過,建鄴的沈主簿不肯過來,說建鄴留人也是要緊的,他得留下打理?!?/br> 沈嶺也是賭性十足的人,要是楊寄扯起反旗,他作為楊寄的近親,建鄴就是最危險的地方。但明知道如此,他還是要留下來。 楊寄預備著離開歷陽,繼續北去了。臨行前,他特意到王謐府中看了看那個八歲的小男孩,摸著男孩的腦袋說:“小家伙,好好長!將來要對我們家阿盼好!”王謐激動得熱淚盈眶:“小子何德何能攀這門親!將軍把卑職當家里人,卑職自然把將軍當作盡忠報效的人!” 楊寄重整隊伍,帶著兩位公主,一路向東去?;矢Φ缷葐柕溃骸斑@是去廣陵郡?” 楊寄點點頭:“嗯,揚州郡的治所便在廣陵,這是自古膏腴之地,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可以帶著路上吃?!?/br> 皇甫道嬋面露喜色:“極是!我這陣子吃啥都沒有胃口,尤其不能聞豬rou味,聽說揚州的干絲極妙,我也喜歡吃,帶些路上很不錯?!惫室馓翎叺赝松蜚湟谎?。 哪壺不開提哪壺。楊寄心里陰沉沉的不爽,但想著要移花接木,還少不得這位公主,只能假笑了一下,往廣陵城而去。 沿著江堤邊的大道行進,此刻四五月間,原野碧綠,柳樹在江堤上茂盛成蔭,小草花兒白的白、金的金,綴在芳草間,美不勝收,長江水平靜地順著江堤流向東邊的大海,喇叭口的寬闊江面與歷陽大為不同。 楊寄一路仔細地看,那些山,那些水,將來都是他的棋枰,要任他馳騁走馬。到了廣陵城,楊寄又親自拜會徐念海。徐念海不咸不淡不要緊,要緊的是,他借著侍奉“公主”之名,跟在兩位“公主”身后,盡情地把廣陵的防務看了個遍,這地方,墻高而池深,門戶厚實,城里繁榮一片——將來會是塊難啃的骨頭。 ☆、第197章 翻身 不覺間到了雍州。永康公主對自己第一任丈夫身死的地方略微有些懼意,嚅囁著請求楊寄道:“這地方我不喜歡,換個地方好了?!?/br> 楊寄面無表情地看看她:“我喜歡?!?/br> 她明知道他就是和她對著干,可是也沒辦法。從進城起,皇甫道嬋就發現,這真是他的地方、他的天下,在城里重新翻建的通衢大道上走過時,無論是兵丁還是百姓,對騎著高頭大馬的楊寄都是虔誠的歡呼和膜拜。那火紅的騶虞旗幡遠遠的出現,就會引來好多人觀看。普通百姓樸實,住房還沒有完全修建妥當,卻已經把當地產的西瓜、香瓜,自家做的腌魚臘rou,捧出來送給楊寄和他的士兵們。楊寄手下的人個個臉上飛金,深以自己為楊將軍的手下而自豪。 楊寄也確實厚道,好好詢問了燒毀重建雍州城的情況,答應調撥人力把最難修的幾座城墻和幾處城隍修好。又聽聞今春雨水少,只怕糧食要減產,他立時拍胸脯說:“我楊寄的地盤,不能讓老百姓餓肚子!雍州百姓餓一天,我楊寄和家里人就餓一天!” 他奏折寫上建鄴去了,這番話也如是寫了上去,最后道,揚州所轄的地方仍是大熟的樣子,請求支援雍州。言下之意,雍州餓,他就餓,他餓,皇甫道嬋就餓。他手里有兩位“公主”,立刻就方便地狐假虎威起來。 很快,揚州的糧食送來了,徐念海大概再不情愿,也不敢擔當餓壞了兩位“公主”的重罪。 這天天氣晴好,楊寄特意到皇甫道嬋所住的地方,笑融融說:“公主,想不想去一個好地方走走?”